他将电话举到耳边,刚一接听便是涵涵的哭声,听上去凄惶惊恐,涵涵在电话里面哇哇的叫着:“阿七!阿七!快来救我!呜呜哇!”
涵涵似乎被^H小说 :。ShuBao2。class121。html抱到了一边去,电话很快被杨炎接过来,笑呵呵的问他:“老七,没在墓地买坟呢?”
岑君西几乎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来:“托杨哥的福,还不需要。”
杨炎“啊啊”怪叫了两声,又说:“怎么不需要啊,好歹也得给你昨天刚死的儿子买个坑啊,叫什么来着——长生位!”
“人死灯灭,何况是个孩子。”他本想再挖苦几句,一想到涵涵还在杨炎手上,最终把话咽了下去。
“好吧。”杨炎似乎无聊,诚心要跟他消磨时间:“老七,说真的,想儿子不?想的话我再让他叫个响,给你听听。”
电话里面登时传来“啪啪”两声脆响,涵涵登时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岑君西听着电话,涵涵的哭声简直把他的心都要揪掉了,却没办法代涵涵承受,只得对着电话里面的杨炎冷笑:“杨哥你可留心,这娃可不是我儿子,充其量算是我侄子,杨哥有胆,虐待咱沈市长的宝贝儿子,我看沈书记这块金砖,你以后也甭想再抱了。”
杨炎哈哈大笑:“不抱就不抱,我有你这块金砖,你爹那块金砖算什么啊。你听好了,我要一架直升飞机,一张瑞士银行的2亿支票,你要是还想再见儿子一面的话,明天晚上9点,带上我要的东西,南郊东海中路那个废弃山包,来换你儿子。”
“要这么多东西,你是打算出境了?”
“其实你心里有数,你跟我一样,都走不了了,除非偷渡。”杨炎笑得格外轻松似的:“我比你还要高级一点,整架私人飞机,公海里有我的游轮,走了,逍遥去。”
岑君西已经冷静了,只是说:“行吧,你随意。不过道上的规矩你也懂,既然我答应带着东西去做交换,那个孩子你别伤他一根汗毛。”
杨炎又是哈哈大笑:“我说老七,你还不承认这是你儿子?你什么时候示弱过,为了这么个独子都打算来换了,还不承认?”
岑君西反倒笑了一声:“当然不承认。不过这孩子被你拎了去换了我一条命,按道上的规矩,我就该把他赎回来,更何况这孩子还是我弟弟的崽,你说是不是?”
“是挺有道理的。好吧,我最后再补充一句,别耍花招,其实不用我说了吧,嗯?”
他平静地说:“好。”
雪下得更密了,又急又沉的落下,他抬头,天空中仿佛是一张灰蒙蒙的网,罩在头顶,什么都看不清楚,唯见雪雾连天。
他回到家,家里只有佣人,纵使屋里暖气开得很足,加湿器呼噜呼噜的喷着气,可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冷清劲儿,让他坐着难受。因为下雪,馒头的狗窝也被挪进屋里,见他回来,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讨好的伏在他脚边。他把馒头抱在怀里,吩咐关荀去打电话找人,然后将所有佣人和司机召集起来,让人到楼上提了几只箱子下来。
岑君西把其中两只箱子打开,里面竟然满满的全部都是粉红色的钞票,一捆一捆的用纸条封着,在箱子里码的很整齐。他把箱子转过去,里面的钱面朝佣人,微微停顿了片刻才说:“一捆一万,你们每个人拿五捆,走吧。”
没有人违抗他的命令,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这些佣人跟了他这么些年,心里都很清楚他的做派,说一不二,他们拿了钱,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对岑君西鞠了一躬,然后结伴离开。
等佣人都走光了,周妈才从屋里走出来,看着他。
岑君西站起来,慢慢扶着周妈坐下,把其他几只箱子打开,里面同样是钱,统共有好几百万的样子,他又将箱子扣好,放到周妈面前。
他做这一切都很慢,一步一步,将每一部都做的很郑重。
“我从小就被人嫌弃,我自个儿的妈都嫌弃我——”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也没爸,所以没爹没娘,到哪儿去别人都欺负我,只有你对我好过。”
“这套房子我已经让人过户给你,这些钱你留着,还有馒头,以后让它陪着你。”
周妈流下眼泪来,却没多说一句,只是握着他的手说:“傻孩子,今后的路还长,周妈给你求过签,算卦的人说你命数长着呢,命硬。”
他笑了,他都不敢跟她提明天,只是年轻人对待老人般和气。
“傻孩子你别不信,算卦的人准着呢,他说我中年丧子,我那儿真的死了,他又说我克夫,老头也走了,但周妈相信,他说你能陪着我,你就一定能陪着我。”
他依旧是含笑,叫她“周妈妈”,而后身心俱疲的躺倒在她怀里,握着她的手,就像他小时候,小北的奶粉吃完了,周妈在抱着小北哄,妈妈命令他出去买,那么远的路,还有穿过几条街,最后他买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被邻居家的大孩子堵在路上,将奶粉抢走了。那时候他吓得只知道哭,只觉得丢了小北的奶粉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连家都不敢再回,只怕即使回家,妈妈都不会再要他了。哭了好久,最后还是周妈出来找他,自己掏钱又买了一桶奶粉,把他领回家去了。
他将头埋进她怀里,任由周妈妈抚摸着他。他那样瘦,肩胛骨都单薄的突出来,硌在周妈妈手下。他被她摸索的轻松了许多,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听她絮絮的哄他:“傻孩子,还不信……”
那是他最想要的东西,是他从没有过的东西。
他不可以了得到了,这一生都不可以了。
“妈,”他的声音很低,说:“我难受,想睡觉……”
她的手爱怜的抚摸着他,甜梦里带着微笑:“睡吧孩子,睡醒了就又是艳阳天了。”
艳阳天不会有了,都是梦一场,他曾经什么都没拥有过,那样可怜,那样伶仃,可周妈妈都对他那样好。后来他拥有了很多,有了周心悦,有了涵涵,那样幸福,那样美好,可他所拥有的一切,都经他的手又失去了。
可经历这样多,总归还有一个人在家里等他。
如果有来生,比这幸福一点点,都足够了。
75章
周心悦重新回到沈家的时候,邵颖和沈嘉尚一起出来接的她。她刚做了流产手术;两脚几乎没有力气;沈静北把车停在自己家门前;帮她打开车门,又把她抱出来。刚刚下过一场雪;车外面的寒风吹得她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狠狠打了一个冷战,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几步走进屋子。
他把她抱进从以前两个人住过的房间;现在那个房间归他一个人住,因为听了岑君西的话;提前就把房间又收拾过,那些结婚时候的棉被枕头都被收了起来;换了一床新的物件,铺的整整齐齐。他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对她十分的客气:“你就把这儿当家,有什么需要就开口。大衣橱左边都是你以前的衣服,化妆品我让妈替你去买了,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周心悦对这里原本就熟悉,他们结婚后回国的日子,她每天都在这间房子里度过,所以一点也不觉得陌生,只是她心里清楚,她根本不属于这家的人。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尝试着下床,将羽绒服穿好,努力的下楼去。
沈静北正在厨房里煲鸡汤,他并不会做饭,所以只是在厨房里打下手,邵颖还嫌他笨手笨脚,催促着他赶快离开。他被母亲从厨房里轰了出来,正巧看到周心悦打开大门,他急着追上去,说:“别处去,外面那么冷,我妈说,女人小产最怕冻着。”
“我就是想去看看。”周心悦说:“想看看我家以前的房子。”
他当然万分不同意,可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将她包裹的严实,又要抱她出去,被她婉言拒绝了。他只好扶着她,小心翼翼的走在雪地里,走到她家门前。
跟她当年回到这里一模一样,小时候父亲亲手钉的栅栏门,这么多年过去了,被刷了新的漆,依旧如新,小院里的冬青被修剪的圆蓬蓬,压着厚重的雪被,像是一排巨大的雪球,就连母亲在世时种的玫瑰,都被支起大棚过冬。
两年前她就回到过这里,这里的装扮,一如她五年前为了给父亲支付医疗费,将这个家卖给别人一样。
现在她又回来了,这个家仿佛一直没有人离开过,依旧是老样子。
以前她过的很幸福,妈妈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那时候不管受了天大的委屈,流再多的眼泪,也知道自己是有家的,妈妈就在家里,爸爸也在,总有人为她开解烦恼。
后来妈妈离开了,她和爸爸相依为命,也知道不管走到哪里,也有这样一个温馨的港湾,等她回归栖息。
她是不懂事,上大学之后为了跟岑君西在一起,从这个家里搬出去,可那时候也是明白的,自己早晚都要挽着岑君西的手,再回到这里来,一起叫一声“爸爸”,吃一顿热乎饭。
她一直明白,即使再不懂事,她都知道,她是有家的。
可是现在,她没有家了。
她和沈静北有一个家,可她知道那不是她的家,她和岑君西曾经有一个家,可是岑君西再也不要她了。这里是她的家,可是她当年就把它卖掉了。
这房子其实一直都有人收拾,她住的那些日子里观察过,每周都有园丁和家政来修剪和打理,一直是按照这个房子原来的样子维护的,她从来没有去询问和打听。这幢房子原本沈静北是要买下来的,被她谢绝了,后来卖给了一个公司的老板,价钱开的十分大方,老板对她也十分客气,根本没有讨价还价,让她占足了便宜。这些年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明白,不过是沈静北差人来办的,那些老板用着他的地方太多,花钱买一个人情,其实赚得还是他们。
一模一样,只是再也没有人在家里亮着一盏灯,等她回家,冷着脸训斥她一句:“又去哪里疯了。”
她在雪地里站了好久,其实她根本占不了那么久,可她依然坚持站着,等到就要站不住的时候,她踉踉跄跄的往大院门口走。
沈静北一直跟着她,她一直走,一直看到大院门口站岗的亭子,她才停下,从主道走到路旁的小径,一步一步,最后在那个最古老的银杏树下止步。
都是小时候的故事了,他和周心悦骑在树上,写写画画,刻上些有的没的,后来被巡逻员发现了,找到父亲那里,那时候^H小说 :。ShuBao2。class121。html父亲跟他一样,还是城建副市长,气得用皮带结结实实抽了他一顿,还让他在树下站了整整一天。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一直爬得比周心悦高,周心悦总是要仰着脸,奶声奶气的问他:“小北哥哥,你写的什么呀?”
他就冲她做鬼脸:“黄毛丫头,那么多心事!”
其实他一直记得自己写了什么,所以父亲发现了,才会那么生气。他在这棵树上刻了无数句一模一样的话,很简单的几个字,他说:小北一直一直爱小悦。
多么矫情的一句话,少年心事,他现在也开不了口告诉她。
她蹲在那里找着什么东西,最后伸出手来,不惜在冰冷的雪地里用手扫着雪花。他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去替她扫雪,她固执的一定要自己找,他就帮她,最后终于找到了,在一根遒劲的树根上,她找到的时候几乎眼前闪过一片雪亮,他以为上面刻了什么东西,可等他替她刨开落雪,她目光又黯淡下去,他低头,才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了,齐刷刷的被割了一刀,连同整块树皮,都被割走了,似乎已有年月,那些被割掉的痕迹已经不再新,长出了疙疙瘩瘩的新树皮,但依旧能辨别痕迹。
她蹲在那里,终于哭了。
她哭的很伤心,从落泪到泣不成声,几乎只用了一瞬间,可她一直哭下去,最后哭到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他才抱着她回家去。
她曾经许给岑君西一生一世,心悦君兮,他在那棵树下第一次吻她,可他应该忘了,又亲手毁掉了,再也不要她了。
她一直哭,仿佛要把这一生所有的眼泪都要流干,只是因为他和她再也没有关系了。
那些曾经的誓言都没有了,那些记忆也该随着去了,原来他早就回来过这里,将那些没有人知道的秘密都铲除去,要同她陌路下去。
她从来没有在意沈静北为她做的每一件事,他为她出国,为她照顾父亲,为她养儿子,为她买下曾经的家,甚至在她走投无路被人嫌弃,他又回来抱紧她,不离不弃。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可她今天才想明白,才想过来,才回心转意。
年轻的时候,总以为爱一个人是简单的事,被一个人爱也是容易的事,可知道现在才看得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不关风花雪月的事,不关两情相悦的事,是有一个人爱你,不管天长地久,才是最幸福的事。
她终于想明白,直到现在才明白,要把那些痛苦忘却,从新开始一切。
她回家之后一直在床上坐着,后来他端了鸡汤来喂她,怕烫,又一小勺一小勺的吹温,她不肯说话,一碗鸡汤都喝完了也没有拒绝他喂她,最后他将碗拿走,给她盖好被子,柔声安慰她说:“你好好休息,睡一觉,我不来吵你,以后我睡客房。”
她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捉住他的手。
他不出声,似乎她的这个动作让他受宠若惊,不敢动,等到时间过去许久,她才开口:“你的复婚协议书呢?我要签字。”
她决定嫁给他,在有生之年,支持他,尊敬他,安慰他,接受他成为她的合法丈夫,不再分离。
这是第一次,她真的决定,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办了两场音乐会+第二学位的论文答辩,所以耽搁啦!抱歉抱歉!明天上枪战嘿嘿!
76章
沈静北早上起来的很早;因为工作的原因,勤务员通常都会很准时的来叫他;这么些年了;他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可是今天他比平常醒来的更早,没有人叫他;他就那样醒过来^H小说 :。ShuBao2。class121。html;随手摸了一摸身旁;触手只有干蓬蓬的被子,温度已经冷却,似乎人离开已经很久了。
他心里一惊,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就看到周心悦站在露天的凉台上。她穿了羽绒服;似乎冷一般,两手紧紧地揪着衣领,孤零零的对着远处的海平线。寒风把她的发丝吹得飞扬起来,她把衣服揪得更紧,站在那里缩手缩脚,看上去可怜兮兮。
昨天晚上,他没有按照岑君西说的,把她留在医院单独过一夜,而是早早的把她接回来,回到家里调养。她在讨要复婚协议书之后身心俱疲,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后来渐渐睡着了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