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告诉你,或许连我也猜的不全,没有人知道他把什么藏在了那里面。”张宝茹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只有你和他才知道。”
周心悦全然迷茫:“什么?”
“保险箱。”张宝茹渐渐又笑起来:“他那么恨你,等你回来把你强锁在身边,我一开始就以为他是玩玩,你有什么好,让他那么喜欢你,让他就变得那么蠢,心甘情愿的做一个傻瓜,什么都替你扛着?后来我想明白了,他那是爱你,就算你做错了那么多事,他说不出口,可他是真爱你。”
周心悦深吸了一口气,她还不是很清楚张宝茹说的是什么,但是她听到她这样说,心里是很难受很难受,她已经拿定了主意,决定去找那个保险箱看看,同张宝茹告别的时候张宝茹送她离开,一直走到门口,张宝茹才突然对她说:“对不起。”
她愣了一下,但是很快明白过来她的对不起是指的什么,而张宝茹的微笑终于带了一份真诚的美:“当年你们分手是我错了,我太爱他,不能失去他,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对不起。”
她看到张宝茹的瞳孔在收缩,那一刹那她只是觉得一样难过,因为都过去这么些年了。她让司机开车去屿山,去岑君西以前的那幢别墅,周妈出来开的门,看到是她眼泪刷的就落下来,语气都哽咽:“小悦,你怎么回来了?”
她也是强忍着眼泪的人,眼泪都在眼眶子里打转了,拼命忍住,说:“他有样东西留给我,我想来看看。”
“进来找,进来找。”周妈拉她进来,送她去了楼上的主卧。这屋子有人打扫,收拾得很干净,岑君西的房间还是同之前的摆设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干净的仍就如同之前每天都有人住过。周妈终于忍不住,掏出手绢擦拭眼角,而她想起之前的一切,难过极了。
周妈说:“你找你的,我去给你倒茶。”周妈年纪也大了,经不起伤感,她勉强地微笑:“您别忙了,我不是客,看看就走。”
“我都忘了,老糊涂了,你可不是不是客人呢,既然回家了,吃顿饭再走。”周妈从不多事,一边抹眼泪一边张罗去了,而她转向屋里,打开置物柜,果然看到了里面的保险箱。
她停了片刻,抬起手,一个键一个键的按下那串数字。
她很怕她记不得了,或者记得不够深刻,六位数的密码,她竟然一次就按对了,虽然那只是同岑君西没认识多久的夜晚,他在急诊室的床上告诉她这串数字,可当保险箱的液晶屏显示“open”字样的那一刻,她几乎惊讶,真的是这个。
保险柜“咔哒”一声弹开一条缝,她有一点发抖,根本不知道保险柜里有什么,蹲□去按住门把,几乎没有勇气打开,最后还是一念间,把保险柜的门掀开。
里面有很多东西,有盒子装着的,有袋子封住的,摆放的整齐,同他的人一样,整洁的让人不忍心动。
她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看,许多东西,她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都是跟她有关的东西,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她亲手制作的小卡片,她上课传给他的小纸条,她写给他的肉麻情书……她花样年华的张扬,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一点一滴的去收集,然后珍宝似的藏在这里。
她嘴里有一点咸,但是她没有去理会,继续拿下一件看,手却碰到了一个小型摄像机,她把摄像机拿出来捧在手上,发现里面还有一盘带子。摄像机早没了电,她又在保险柜里找到充电器,接上电源,坐在地上看。
年代有一点老了,画质不像近几年的高科技那样清晰,有一点模糊,但并不影响看和听声音,一段雪花过后,弹出影像。
画面是谈判桌旁,她认得,父亲的警局就有这样小的房间,灯光昏暗,里面有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遮住了他对话的那个人。他们的对话内容似乎涉及一批毒品,周心悦只觉得其中一个人声音耳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后面渐渐听出是关于收缴的一批毒品去向问题。
她本来想按下暂停键,但令她惊讶的是这两个人不断地提到岑君西的名字,她终于决定听下去,并且终于渐渐听明白,这两个人是准备将政府刚收缴的一批毒品转手出去,趁岑君西缺钱急用做交易,再实施抓捕陷害他。她听得有一点绕,但似乎却明白了什么,可这时候两个人发生了争执,语气逐渐激烈,挡住摄像机镜头的那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完完整整的露出另一个男人的脸。
周心悦做梦都没有想到摄像机那一方小小的屏幕里会出现父亲的脸,那真的是父亲,是父亲一直在提及岑君西的名字,而她一开始就疏忽了,这么多年没有听到父亲的声音,陌生的她几乎忘记了。
她觉得身体在剧烈的发抖,连嘴唇都在哆嗦,像是痉挛,只能用一只手堵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她一遍一遍的倒带、进带,父亲的每一句就像是一把剑,一点一点刺进她的心口,让她疼的连哭都忘记了。
不应该是父亲,不应该是岑君西,他们两个瞒了她这么久,连岑君西都知道了,当年那是父亲亲手掘下的坟坑。她不敢相信当年竟然会是这样,五百万,竟是父亲设下的局,他利用他们的婚事让岑君西铤而走险,将收缴的毒品转手卖出,逼他入绝境,再收网,至他于死地。
她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可是没有哭,她都觉得她真的是太坚强了。哭有什么用,那么牵强是徒劳,他和她一路这么跌跌撞撞爱过来,到现在才知道,那段最黑暗的时光是他一个人走过来的。
她跪着蹭到保险柜前,还要看,她要看下去,她要知道他一个人到底走了多远。
她拿到一个铁盒子,长方形的,像是一个装月饼礼盒,年代有一点久都生了锈,她用力拔才把盒子掀开。盒子掀开之后因为惯性里面的东西飞出去,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响,她伸手去够,是一片已经干了的银杏树皮,树皮上是她用碎玻璃片刻下的字:“心悦君兮,一生一世。”
那时候字还很稚嫩,刻得也时断时续,但是能看得懂,是他第一次亲吻她。她回到沈家曾经去找过这棵树,那时候已经被什么东西铲走了,她大发雷霆痛哭流涕,恨死了岑君西连这样的约定都不留给她,可她今天又在他的保险柜里见到了它。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它带走的,可是他在那片树皮空余的一点地方,紧紧巴巴的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是岑君西的字,那样的笔迹,带着他可有的刚硬飞扬,他写的是:老婆,岑君西爱你往后的每一辈子。
她眼泪就落下来,一直落、一直落,流成行,滴到盒子里的纸张上,她用手去拂才看清,那是一张房屋转卖合同。
是她的家,是她为了父亲医药费卖的房子,甲方签得是她的名字,而乙方是当时买房子的房东。她一直以为那套房子当初是卖了,卖给了要买房子的人,可没想到还是卖给了他。他就那么不声不响的找人买下来,放在那里,好等着她回家。
她的腿已经跪麻了,可她的眼泪一直流,比任何时候都止不住,仿佛这一生剩下的所有眼泪都会在这一刻流尽。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告诉她:“这份也给你,我叫岑君西。”
他把肾卖给父亲的时候,告诉她唯一一张银行卡的密码。
他追她的时候玩命的学习,他爱上她的时候选择离开。
他一直在做,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为她扛下了这么多的事情。
她总是想着是他错了,是命错了,她一直认为爱上他是个错,她一直认为年轻的时候爱上一个人,惊艳了时光,但那不是永恒,不能托付一生。她一直以为她会努力从他的泥潭里挣扎出来,好好活,就算不会再爱上另外一个人,她也会忘记一切,好好活。
是她错了。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一直那样一心一意的爱她,在她身后,用他足够的爱去承接她。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的爱,爱到了什么样子。
还好不晚,什么都不晚,她还来得及回头,再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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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君西一案的公审第二天在市法院开庭;一些重要人物悉数到场;周心悦坐在台下的证人席上,审判长敲响法槌宣布开庭,被告人岑君西被戴上法庭。
自从岑君西自首以后;周心悦第一次见到岑君西;他依然很瘦,戴着一副手铐,由两个干警压着上庭。岑君西被带上庭的时候周心悦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全场的人都窃窃私语;审判席都投来异样的眼光;而岑君西只是淡淡的看过来;扫了她一眼;视线又移开了。
一上午的时间,公诉人用了16页的纸来控诉岑君西的罪行,辩护人律师团也没有闲着,对公诉提出的质疑一一否决和回应,几次言论都辩驳的过激,岑君西的每次回答也都没有感j□j彩,冷冷的滴水不漏,就这样审了一上午,最后公诉人让证人出庭作证,周心悦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证人席。
审判长对她说:“把你自己的情况向法院陈述一下。”
她声音有一点哑,但是她慢慢的说:“我叫周心悦,是周洪山的女儿。”
审判长问她:“你与本案有什么关系?”
她依然回答的不紧不慢:“我是岑君西妻子。”
公诉人团队有人皱起眉头,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岑君西的目光投过来,而她努力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
审判长说:“你现在要对自己知道的事实做出如实陈述,否则将承担法律责任。你听清楚了吗?”
她非常明确:“听清楚了。”
审判长又说:“请你在证人保证书上签字。”
保证书和笔已经放在证人席上,他只要签字就可以了,她拿起笔来签了字。
审判长示意公诉人:“现在由公诉人向证人发问。”
公诉人问了他许多问题,她一直很认真的倾听,从容不迫的回答,每一项她都有足够在场的证据。当公诉人即将结束提问露出满意的微笑,最后问她:“你是否愿意对上述指控作证,指认犯人是岑君西?”
她抬起头,面对那么多的法官和镜头,十分干脆的回答:“我不愿意。”
满堂哗然。
而她面带微笑的补充:“岑君西是我的丈夫,我与他朝夕共处育有一个儿子,我知道他的一切和为人,他没有做过你们所说的那些事情,我也相信我的父亲不是他杀害的。”
场面已经十分混乱,而她终于将话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审判长不得不翘法槌维持秩序,“周心悦,你是否清楚当庭作伪证会被判刑?”
“我很清楚。”
作伪证会被判刑,审判长坐庭十几年,受理过作伪证被公诉,却从来没有遇到公诉的证人当庭翻供,他只能又一遍的陈诉利害关系,而周心悦决心已定,对证词不再提出任何悔改。
对岑君西定罪失去了重要保证,公诉一方几乎陷入了困局,审判长决定休庭,公诉人却提出对周心悦的上诉,但就在这个时候岑君西突然提出请求。
“证人周心悦是被迫翻供。”他看着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说完这句稍微停了停,“她是受到了我的威逼,才改变供词,这事是我干的我认,你们都是做刑侦的,不用审也知道。”
“我没有受到任何人胁迫,我只是遵从事实,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她说这话的时候在努力微笑,可是抑制不住,声音总仿佛带着颤抖。
左右僵持不下,法院只能做出休庭。
一直到一个星期之后,法院才做出最终的判决,周心悦被判半年拘役,而岑君西犯私藏枪械罪、扰乱社会治安罪、聚众斗殴罪,判处1o年有期徒刑,又因为律师据理力争,属于投案自首,上诉减刑两年。
法院宣判的时候岑君西一直是微笑着的,记者说他太嚣张,只有最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是觉得值。
这件轰动登州的大案最终以这种结局告终,社会舆论非常大,但是警方缺乏有力证据,收网太快只抓到岑君西一个,其余边缘人物均漏网,而作为卧底培养的周心悦又拒不为证,警方实在没有办法。电视台一直做着专题报道,迫于无奈,登州公安局撤职了降级了相关领导,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案子才算完结,茶余饭后闲谈了一个月,才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结案之后吴浩的身份被彻底曝光,领导介于他参与前一个案件的侦破有功,即使这次的计划完败,但仍让给他升了职,正式回到警队编制。可吴浩上任的第二天就自杀了,是跳楼自杀,12层高的楼他跳下来,当场死亡。
吴浩死的并不蹊跷,他的枪和警服叠得整整齐齐摆在他的办公桌上,压在枪下的还有他的一封遗书,监控录像也显示并没有什么人来过,可他就那样选择自杀,还选择那么惨烈的方式。
吴浩自杀的缘由遗书里并没有提到,有很多流言蜚语就传开,对他的死因有的说是大案未破抑郁不得志,有的说是受到黑社会的恐吓,但吴浩究竟为什么死的,只有周心悦一个人知道。
吴浩在死前曾去拘留所看望过周心悦,他和她面对面在一张桌子两侧,他突然对她说:“你父亲的氧气管,是我拔得。”
她穿着监狱服,两只手都拷着,但她没有动气,甚至连表情都未动,只是站起来离开见面室。她没有问原因,连哭都没有,也没有怨恨,只是觉得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同她再无关了,她既已接受父亲的死,这些恩恩怨怨于她是放下了。
她知道吴浩自杀的消息是在报纸上看到的,阅读完便将那一页翻过了。都过去了,她唯一庆幸的是信对了人,生命里还有一个人让她盼着,有了奔头,总会好过多了。
半年之后她回到家,同沈静北办理了离婚,也带走了涵涵,回屿山的房子里同周妈一起生活。她搬进岑君西的卧室,有一天整理保险柜的时候没有忍住,偷偷的落眼泪,恰好涵涵进屋来找她,孩子歪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上前拉住她的手,小小声的安慰她:“妈妈,你别哭了,你以前难过的时候爸爸也难过,他要是看到你哭,一定可伤心了。”
她用力点头,撇干眼泪,红着眼眶,努力的微笑。
她一定会记得微笑,她一定会过得幸福,因为他曾为她做过那么多的事,她不幸福,会对不起他。
她一定会等他回来,告诉他今夕何夕,参商永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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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真的挺不错;一点都不浪费的照在青草地上,再加上小羊崽子身上的毛被洗的锃亮,明晃晃的直扎得我眼睛疼。
眼睛疼也没办法;都柏林五六月份的阳光最灿烂;我都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