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已成往事》啊……”陈婉怡也随口回答说,“那么有名的歌没听过吗?”
苏寅正突然沉默起来,前方的红灯变成红灯,苏寅正踩了下油门,路虎车如箭离弦地开上了道路。
车厢里温婉的女声还在唱:“为何你不懂,只要有爱就有痛,有一天你会知道,人生没有我并不会不同……”
苏寅正把陈婉怡送回了御景苑,下车的时候陈婉怡撒起娇来挽留:“今晚就不能陪陪我吗?”过了会,瞧了下苏寅正的脸色,确定他今天真没有留下来的样子,才撇了下嘴,下车了。
下车之前,又回过头多问了句:“你是回家还是……”
苏寅正不耐烦地打断陈婉怡的话:“我老婆都没你那么多问,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12。
苏寅正的车在二环路兜了两圈,还是将车驶进了西岳大道,他打开驾驶座的车窗,带着凉意的夜风徐徐灌入车厢,他突然觉得舒服了不少。
车开进花溪别墅区,小白房子里穿着蓝色制服的门卫跟他打招呼:“苏先生回来了啊。”
苏寅正关上车窗,现在已经深夜十二点,花溪别墅区树影重重,欧式的路灯发出的淡蓝色光线好像被夜里这飘渺的雨雾打散,将着四周的蒙蒙细雨染了一层薄薄的光。
苏寅正慢慢地将车开进车库停好,然后再悠悠地从车库走到门口,他在外面站了会,然后伸手进裤袋里掏门钥匙……
突然心猛地一慌,苏寅正低着头,不顾形象地开始翻找全身上下的衣袋裤袋,他已经好久没有那么慌乱了,家里这把钥匙是被他单独取下来的,他明明记得很清楚放在左边的裤袋,但真的收好了吗,他又不记得了,他居然丢了家里的钥匙。
苏寅正在门口杵了很久,家门口黄色的廊灯静静地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中,过了良久,他才按了下米色墙砖上的门铃。
大概过了半分钟,门里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锁的声音,直到门打开,里面的光线从门里流出来,苏寅正有丝猝不及的慌张。
开门的是周商商,她只穿着一件暖色的宽口睡衣,秀美的下巴,漂亮的锁骨,白皙的脖子上还带着前年他送给她的碎钻项链。
周商商将门打开示意苏寅正进门,苏寅正嗓子有些堵,弯腰在鞋柜边上换鞋,迟疑了下问:“阿珠怎么不在家?”阿珠就是苏家的那个小保姆。
周商商转身走到厨房取水喝,折回来的时候发现苏寅正已经换好鞋在大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了。
“她有事,我给她放了假。”周商商喝着水,半天才回答苏寅的问话。
苏寅正的右手大拇指不断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子,良久他抬头看了眼周商商:“商商,今天没吓着吧。”
苏寅正应该指刘璋绑架她的事,周商商摇摇头,放下杯子:“我先上楼睡了,你也早点。”
苏寅正:“晚安。”
周商商没吭声,拖鞋在实木楼梯发出轻微的踏踏声。
回到房间关上门,楼下传来摆钟整点报时的声音,夜晚零点整。隐隐的钟声就像从远山深处传来。
周商商昨晚因为入睡晚,早上起来有些晚,洗漱好下楼,苏寅正居然还在家,穿戴整齐地坐在餐桌前吃起了早餐。
她在苏寅正对面坐下,小保姆给她端上来一碗小米粥,鲜香醇糯的小米粥,配着清脆的酱萝卜和香溢的油焖笋,尝起来还算清甜可口。
周商商抬头看了眼苏寅正穿着的白色马球衫,问了句:“今天是要去打球?”
苏寅正先是一愣,然后扯了个笑:“是啊,跟马总约好了。”
稍微过了会,苏寅正又开口:“要不要一块去玩玩,今天天气不错的。”
周商商想了会:“好。”
这个答案像是出乎苏寅正的意料,迟半拍地看了眼周商商,然后温和道:“球场附近有一家泰国菜不错,中午我们可以去哪里吃。”
“再说吧。”周商商低着头喝着小米粥。
吃完早饭,周商商上楼换了一套藏青色的运动衫,然后把黑色的长发高高扎起,弄好之后在脸上涂了两层防晒霜,对着落地大镜子照了照,她又取出一只粉色唇蜜,对着镜子细细描绘。
穿戴好走出房间,想到好像忘了什么,然后折回去拿了一副墨镜。
苏寅正今天没开他那辆路虎,反而开了一辆去年买的英菲尼迪。周商商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子,车内开着凉气,她还是觉得闷,按了下车窗的按钮,将车窗半开着。
苏寅正发动引擎,将车缓缓开出了别墅区,花溪别墅区位花溪山的半腰,苏寅正熟练地驾着车,一路往下。
周商商伸手打开车内的FM听晨间音乐电台,最近她喜欢上一个台的男播音员的声音,是一个晨间栏目,而且晚上没有重播,所以有时候她就将节目录下来,晚上入睡的时候听。
周商商一时想不起是那个频道,猫着腰调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苏寅正转头,顿了下说:“应该是104。7”
周商商愣了愣,然后调频到104。7,音响里传来一道熟悉的男中音,果然就是这个晨间音乐电台,里面男主播的声音沙哑又柔和,这种从喉咙里张弛出的声线就像一块雕琢光洁的玉,感觉光滑又清凉。
周商商听着很舒心,弯了弯嘴角,闭眼假寐。
苏寅正伸手将车内音响关小些,然后继续开车。
大概过了好些时候,周商商睁开眼问苏寅正:“最近忙吗?”
苏寅正转着方向盘上了高架,侧过头敛眉看了周商商一眼,回答道:“还好,只是这两年生意没以前那么好做,很多事有些力不从心。”
周商商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你呢,咖啡馆的生意怎么样?”苏寅正问。
周商商低笑起来:“很糟糕,好点是一天一两个客人,基本上是好几天一两个客人。”
苏寅正也笑了起来:“这样好,闲比忙好。”
马总已经早早在高尔夫球场等苏寅正,手里拿着特制的Honma 球杆,稀疏的头发打着发蜡一丝不乱往后梳着。
他带来的女伴夸他今天格外年轻,马总笑得满面春风,抬眼看到苏寅正和一个女人走来,连忙把球杆丢到了女伴手里,迎了上来。
马总和苏寅正握了握手,说:“前几天刚从美国定制了一球杆,好久没打球了,心痒难耐,想不到苏总真能抽出时间陪我这个老头玩几把。”
苏寅正:“马总客气了,能跟您切磋是我的荣幸。”
“哪里哪里。”马总打量了苏寅正身边的周商商几眼,眯着眼笑问,“苏总真是好福气,天天有佳人相陪。”
苏寅正笑了下,周商商仰头看了眼苏寅正,然后伸出手:“马总你好,我是苏寅正的妻子,叫周商商。”
“你好你好,苏总好福气啊。”马总有些窘然,连忙接过女伴手里的球杆:“那就开始吧。”
马总的球技的确不赖,瞄球、挥杆,一个漂亮的打旋转球一杆进洞。苏寅正鼓掌,马总把球杆递给边上的球童,笑容满面道:“苏总也露一手吧。”
苏寅正握着周商商的腰走了到了发球区,接过球童的杆子,身子微微前倾,两手握杆,眼睛视球,然后用力一挥,一个高弹道球在洞口绕了三圈,进了。
“真不错,真不错。”马总赞叹道,“苏总今天真是让我见识了,现在想你这样又会做生意又会打球的,真不多了。”
苏寅正毫无羞色地接受马总表扬,笑着说:“说到打球,我老婆才是个中高手。”说完,把球杆递给周商商。
苏寅正神色清明,大好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更加眉目分明,周商商没从苏寅正手里接过球杆,她抬头对他说:“有点累了,我去休息下。”
苏寅正:“要不要去休息室休息下。”
周商商指了指不远处插在草坪上的大太阳伞:“我去那里坐坐就可以了。”
周商商在太阳伞下的白色椅子坐下,有球童上来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周商商说:“给我一杯温水。”
过不了多久球童就端了一杯温水上来,周商商一边喝着温水一边看苏寅正打球,看着一会就有些走神,包里电话响了很久都不知道。
周商商打开包,震动的是苏寅正的手机,刚刚交给她的。
没有名字的来电显示,周商商按了接听键:“你好。”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沉默起来,过了会,手机那头的人才开口说话,还是一个女声:“这不是苏寅正的手机吗……请问你是他谁……”
周商商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喝了口温水,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我是苏寅正的妻子,请问有事吗?”
“……也没有什么事……”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周商商握着手机发呆,过了会,重新打开手机将里面的通话记录删除。
打了几场球下来,马总邀请苏寅正一道吃午饭,苏寅正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坐在太阳伞底下乘凉的周商商:“下次吧,下次我请马总。”
苏寅正和马总告别出来,周商商把手机递还给苏寅正。
苏寅正问她:“中午想吃什么,要不我们去吃泰国菜?”
周商商:“你送我去妈妈那里吧,我答应这星期陪她吃饭的。”周商商口里的妈妈是苏语芯,她跟苏寅正结婚后,苏语芯执意不跟他们住在一起,所以周商商会每个星期都会去看两次苏语芯。
“行。”过了半晌,苏寅正点点头,“上车吧。”
苏寅正的车在雅林小区停下,周商商下车之前问了句:“不一起上去么?”
苏寅正摇摇头:“下次吧。”顿了下,“妈身体还好吧。”
周商商点头:“还好。”
周商商来到苏语芯的单身公寓,她正在厨房里忙着煲汤,周商商系上围裙上去帮忙,苏语芯也不推脱,撩了下散落额前的细发,笑眯眯道:“里面炖的鱼可是昨天我去日湖钓来的。”
周商商回头笑:“那我还真是有福气。”
苏语芯收了收脸上的神色,想了会,问周商商:“寅正最近怎么样?”
周商商:“他挺忙的,两家上司公司的老板,不用想也知道。”
苏语芯微微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商商,其实寅正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苏寅正以前真不是这个样子,这点周商商当然清楚,但是以前的苏寅正是什么样子,她又有些记不清楚了。
13。
高考之后,华驹因为分数不理想留学美国,鸭子和余佳怡去了S市另一所理工大学,倒是韩峥,高考时估计得到了考神眷顾,分数线上了全国的第一学府,9月开学时打包着行李北上了。
大学时期,苏寅正和周商商真的算是过上了神仙眷侣人人羡慕的生活,大学时期的苏寅正比高中时期更加成熟,他对周商商的爱和包容也更加成熟,周商商大学宿舍有个室友问过她这样一个问题:“你跟苏寅正到底有没有吵过架?”
周商商想了想,大学时期她跟苏寅正好像真的没有吵过架,那时候苏寅正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对着这样的男朋友,周商商即使想吵架,肯定话还没有开口就会被苏寅正一个笑容给扼杀了。
后来,余佳怡也问过周商商一个问题:“商商,苏寅正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恨他吗?跟了他后悔吗?”
那天跟余佳怡见面是在酒吧,四周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周商商灌了一口白干,眼泪当场就呛了出来了,余佳怡拍着她肩膀,小心翼翼问了句:“苏寅正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他父亲有关系?”
周商商摇摇头,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跟苏寅正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他和她本来好好的啊,他们还想要一个孩子呢,苏寅正说咱们的孩子肯定漂亮又聪明,她骂他臭屁,苏寅正假装生气地轻咬着她的唇,然后又幸福地喟叹:“老婆,我真的好爱你。”
苏寅正大四毕业那年,父亲苏天澜被捕入狱,原因是苏天澜贪了上亿的政府拨款,就是为了帮一个女人渡过金融危机免于破产,那个女人是苏天澜藏了二十年的情妇,报道刚出来,没有人会相信这是苏天澜会做的事情,他是出了名的儒官,做实事、下基层,永远是一副表率模样。
周长安在世的时候评价过苏天澜这个人——清风高节。但是这样一个清风高节的人,还是在他快要功成身退的时候为了一个女人深陷囹圄。
苏天澜的事情被爆出来的时候,全城轰动。
就在苏天澜事情被爆出来前几天,苏寅正保研的消息已经下来,周商商真心认为他的寅正会成为出色的科研人员,他是那么聪明又那么认真,教授们都以他为荣,他还有他的满腔热血,周商商曾对华驹大放厥词:“苏寅正以后是会获得诺贝尔奖的。”华驹受不了地看着她:“你以为诺贝尔是你家的啊。”
周商商对华驹的话不以为然,那时候的苏寅正,在周商商心里,是天是地是传奇,是没有人可以比拟的,连神也比不了。
想想那时多好,就是现在周商商每每想起都有穿肠刮骨之痛。
周商商后来想到,苏天澜出事的那几天苏寅正应该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跟她说。那几天周商商还在准备六级考试,英语单词背正是背得昏天暗地的时候,然后就没有顾到苏寅正的反常。
直到考试的那天,她忘记准备橡皮,她在走廊里给苏寅正打电话想让他速速送一块过来,但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那天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橡皮在心理上影响了周商商的发挥,还是因为真有心电感应,在苏寅正没有接电话后周商商就开始惴惴不安,总之那天考试,周商商听英语听力像是听叽里呱啦的泰语一样,硬是没听懂半句。
周商商从考场出来,没有看到等她的苏寅正,而是看到了倚靠在墙上的韩峥,风尘仆仆从北京赶回来的韩峥。
韩峥朝他走来,接过她手里的考试袋,问了句:“考得怎么样啊?”
周商商当时眼圈就红了,她让自己不要乱想,但声音还是颤抖得厉害:“是不是苏寅正……”
“不是,不是……”韩峥欲言又止,“是寅正的父亲。”
苏寅正联系不上了,学校没人,家里也没人,她的手机拨号到关机苏寅正的手机还是处于关机状态,韩峥骑着他的哈雷带着她一圈圈地找苏寅正。
周商商坐在韩峥的后背泪如雨下,这个时候她是不应该哭的,但是眼泪总是忍不住往外冒,韩峥的后背湿了半片,不知道是汗还是她的泪。
深夜十一点,韩峥停好车,拉着周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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