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这可怎么办。”男孩的母亲连忙抱住孩子,对丈夫说,声音非常腻,“在医院你问我怎么办?看大夫啊。”没想到男人冲她吼了一句,“带儿子吃饭都不会。”他这么大的火气,不是在怨妻子让孩子受伤,而是怕自己今年惹到霉运,女人被男人吼得大气都不敢再出,男人一把扯过小男孩,“金玉饭店,好,很好。”男人神神叨叨的自语又点头,拉着儿子就往走廊外走,王晴正好站在他右手边,来不及躲,就被男人臂膀重重撞了一下,老太太哪里敌得过年轻男人的力气,连连后退几步,若不是旁边的副经理,她就要摔倒了,“挡路的老太婆。”男人头也不回,反怪王晴,女人小跑着跟上他,几人从秋琳和狄登身边走过,男孩仿佛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脖子蓦然缩紧,那个外国人的眼神好可怕,幽暗暗的,沉阴阴的,“没事,我没事。”王晴扶着腰,摆手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脾气大又喜欢斗狠。”她问走过来的秋琳和狄登,“脸拉这么长做什么,狄登的胃好受些了吗?”
“嗯,他身体扎实的很。”秋琳也不想在喜庆的节日被不相干的人扰乱心情,笑了笑,非常自然的拍着狄登的背,狄登莫名挺直背脊,虽然秋琳的力道比起狱警和那群狱友实在和蜻蜓点水没有两样,等回家已经接近十一点,在王晴的催促下,秋琳和狄登都早早睡下,为明天的除夕而养精蓄锐,第二天,天气大晴,阳光普照让地上、树梢、屋顶的雪水开始慢慢化去,秋琳是在嘀嗒嘀嗒声中醒来的,她穿着睡衣走出房间,眼睛还半眯半睁,还没走到客厅就听到她妈妈高兴的声音,“对,对,就是这样,你太聪明了,老李,你看看狄登弄的。”
秋琳顺着声音来到厨房,宽敞的空间,被各种食材堆得满满的,她妈正在炸豆汁皮,而老李再调制什么酱料,满屋子都是香味儿,而狄登正站在砧板前,腰上系着大红色的围兜,他的眉头凝成川字,非常认真跟擀混沌皮较劲,手和脸都沾上了面粉,“哈哈……”笑声让厨房里的三个人都停下手里的事儿,顺着看过去,秋琳一手扶着门框,撑腰笑得开怀,她的眼睛弯成浅弧,连之前熬夜学习留下的淡淡眼袋都清晰的凸出来,狄登从没想到她也可以这样笑,放肆而没有拘束,她的眼睛好像被漫天星子缀满,粲然无边,狄登记得从他们认识开始,那时她才七八岁的时候,笑容都是内敛沉静的,其实,女儿开朗的笑声王晴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听到过,“狄登怎么到厨房来帮忙了。”秋琳好不容易止住笑,眼角还挂着水气,“还不是我和老李弄不过来,不得不服老。”王晴也有心情开女儿玩笑说,“难不成你怪我‘劳役’他?”
“绝对没有的事儿,你尽管把活压给他。”秋琳边说边走进来,顺手拿起门后的擦水果的毛巾,“看看你的脸,想唱京剧吗。”
在狄登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踮起脚为他擦净脸上的面粉,狄登全身都僵直了,他直直的盯着正前面的熏鱼,不敢低头,因为秋琳离他太近,秋琳没有发现,狄登耳后铜色的皮肤有些发红,“这两个孩子。”老李笑着对王晴说,“我看挺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哎。”王晴却叹了口气,“只怕小秋……”不是秋琳的小秋,而是王秋的小秋,她的女儿受她和文元那个混蛋的影响太深了,大年三十,秋琳最清闲,王秋不准她动手帮忙,身为顶级厨师的老李不需要她帮忙,反而是最外人的狄登在厨房里从早晨忙到傍晚才歇口气,待月出半梢,除夕夜也开始了,“混沌皮是狄登擀的,豆汁皮肉包是他包的,绿豆丸子绿豆是他搅的,……”
在老李的介绍下,秋琳惊诧的发现满桌的菜,几乎每一道狄登都插了手,并且做得非常好,“你说他是数理计算机天才,我看不止呀。”王晴笑得合不拢嘴,她现在看狄登就跟看‘女婿’似的,而功劳颇大的狄登非常老实安静的端坐在旁边,虚心接受长辈的评判,王晴端起秋琳的碗,替她盛各种菜肴,在这个家里没有那么虚礼,用不着长者为先,至少在王晴心里她女儿是最重要的,于是秋琳成了狄登初次尝试厨艺的第一位品尝者,狄登微微抬起头,瞧着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非常好吃。”或许因为狄登只是在打下手,秋琳觉得这些都是她记忆中的味道,和小时候她妈妈做得没有两样,“回美国以后,如果有假期,你就到波士顿替我做饭吧,我可以免除你一部分需要偿还的债务。”秋琳转而用英语对狄登说,王晴和老李自然都听不懂,狄登低声笑了,“不用,我无偿为你服务。”
划算的交易摆在面前,他却不接受,他是傻子吗,当然不是,外面偶然隐隐约约的响起鞭炮声,听得不真切,饭后老李从储藏室拖出一箱烟花,他对秋琳说,“小玉结婚那会儿,特意到浏阳采买了几箱烟花,还剩了这么一点儿,哦,对了,你和狄登放过烟花吗”
秋琳摇头,过去她们家向来冷清,哪里有心情放烟花,而狄登连老李手里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从小区到江边,狄登抱着大纸箱,而秋琳给他普及烟火与春节的知识,心情愉快的她连冻红的鼻子都不在意,他们一直走到江堤边上才停下,大年三十夜,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四周静悄悄的,可以听到远处大桥上的车流声,桥灯反射在流淌的江水上倒有种昏暗的波澜,枯黄的芦苇草和雪白的荻花被风吹的四散起伏,幸好有天上的繁星与明月为他们提供照明,狄登脱下羽绒服,就着草地铺在秋琳身后,“你先休息一下,我现在来研究研究它怎么用。”
狄登拆开烟花纸箱,拿出里面的使用,打开手电筒,开始仔细阅读起来,认真的就好像在专研课题,幸好李玉买的是出口烟火,否则狄登哪里看得懂,秋琳抱膝坐在狄登的衣服上,江风直往她脸上吹,即使戴了围巾,它也从缝隙中钻进了她的脖子,秋琳甚至可以听到耳边呼呼的啸声,但她却奇异的感觉不到冷,是太快乐的原因吗,如果积极的心情可以御寒,她希望以后的冬天都变得不再冰冷,“OK,我懂了。”狄登的语气难得是一种成就感般的兴奋,他拿出一扎烟火,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他把大圆筒形的彩轴在地上放定,然后顺着引线,又走了几米,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它,秋琳也从地上站起来,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呲呲的火星,他们所在的位置与彩轴之间恰好在呈一个完美的角度,‘哄’的一声,缀着尾巴的亮光冲天而去,橙红的颜色瞬时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秋琳和狄登的脸,一朵巨大的花朵在两人面前展开,耀眼的美丽让闪亮的明星也黯然失色,而在他们身后,却有一个男人静静望着被烟花笼罩下的女孩,鞋上的霜迹表明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
第二十七章 所谓报应
狄登把所有的彩轴全部拿出来,沿着江岸,每隔五米,一个个竖直摆放,一一点燃它们的引线,然后快步走到秋琳身边,“来看看我们能不能提前让春天到来。”狄登对秋琳说,四周光线的沉暗让秋琳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快乐,能感觉到他在笑,“一,二,三,……”
狄登和秋琳同时仰起头,
十几多绚烂的烟花同时飞上天空,金绿、赤紫、桃红、艳黄的颜色简直迷花了他们的眼睛,是芍药、是月季还是牡丹?秋琳看不出花型,她只能尽全力把所有的美丽尽收眼底,耳边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爆响,在江流之上响彻,连空气都变得热烈而暖和,好像真如狄登所说,春天来了,远处的住户或者桥上的行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与他们一起欣赏美丽的烟火,“太有意思了,我第一次玩的这么痛快……”狄登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偏头望着身边的女孩,秋琳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话,全然注视着天空,眼里是烟火不断变换的五彩颜色,在这一刻,她不再是早熟的天才,她脸上分明是对漫天艳丽的新奇,以及那过早逝去的童趣的再现,狄登才知道原来少女笑靥的甜美由秋琳演绎出来是这么的动人心魄,或许她平素为人淡漠,但有哪个女人的心真如僵硬的石子,刻板而冰冷,她是一个矛盾的女孩,可谁又不矛盾,当所有的繁华消逝,秋琳还久久回不过神,缕缕的白烟,弥漫在江沿,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火药气味,热度也慢慢降低,远方依然万家灯火,而近处恢复了寂静,“真美啊。”秋琳轻轻叹了一声,“可惜转瞬即逝,连触摸都不行,我们回去吧。”
狄登俯身拿起自己的衣服,拍掉上面的草叶,和秋琳并排往回走,黑暗中,他们都没有发现芦草旺盛的滩地有一块平凹下去,旁边有两个扔弃的烟头,……
“乔恩失踪了?”爱莎吃惊的说,
安斯颌着额头,似是头疼,“是的,哪儿也找不到他,他的出境记录表明他最后出现的地点在纽约。”
“怎么会,……”爱莎仔细一想,自己的确已经很久没见过乔恩了,自从艾德琳出走以后,“难道艾德琳在美国,可是为什么乔恩要隐藏自己的行踪,他太在乎艾德琳,难保不会……”爱莎越想越怕,她担心乔恩是不是出现了意外,“绝对不会。”安斯告诉妻子这些,可并不想让她为乔恩担心,“乔恩没有你想象中的脆弱,况且他现在还有罗亚妮,你难道忘了他最看重是责任吗?”
罗亚妮,提起这个名字,爱莎就感到厌烦,她不喜欢那个她,仅凭罗亚妮是阿曼达波利的女儿已经足够理由,爱莎第一次见到阿曼达的时候,阿曼达刚成为乔恩的女朋友,在惯常的五人聚会上,阿曼达以一个平民面孔插进来,虽然乔恩当时同样也是平民,但他的出色足以掩盖出身,从中学起他们便是好朋友,没有人会看不起他,但对阿曼达就不同,当时华斯尔(第一卷出现过的大使)一脸嘲讽的对辛卡罗(裴西的父亲)说,“乔恩的品味,我真不敢苟同。”
辛卡罗轻轻与他碰杯,“我同意。”
爱莎就坐在他俩旁边,把他们对阿曼达的看法听的一清二楚,那时的她还年轻,被家族、被安斯以及乔恩保护的太好,她不懂为什么两位平时有礼的绅士会有些刻薄的评价一个陌生女人,在她的眼里,阿曼达非常漂亮,爱莎承认光就外貌上来讲,她比不上她,阿曼达又是舞蹈系的芭蕾舞才女,高挑完美的身材,笔直的长腿,其实让爱莎有点儿羡慕,但后来的事实证明男人永远比女人更懂女人,“我理想的儿媳是艾德琳。”爱莎对安斯说,“你看看那个罗亚妮把我们的儿子害成什么样子。”
“你确定原因在她?”安斯想起诺南之前的颓废堕落就一肚子火气,“艾德琳才是祸害,从小祸害诺南到现在,才十五岁就‘勾引’他,‘勾引’西班牙王室私生子,我真后悔当初让他去红佩。”
安斯虽然也不喜欢罗亚妮,但更讨厌艾德琳,准确的说,他从来没对艾德琳有好感过,从诺南为了她请杰斐逊的儿子调直军用升机开始,如果不是看在乔恩的面子,如果不是诺南以放弃继承人相威胁,他根本不会同意他们那场荒谬的订婚,“母亲其实说的没错,她是祸水,不止两个年轻人,你看看连乔恩都为她失踪。”安斯何尝不为朋友担心,诺南的手一直握在精致的金桐门柄,只开了一条门缝,他并没有要偷听自己父母对话的意思,谁让他们的话题从第一句开始就与他紧密相关,艾德琳在美国,他要去找她,诺南心里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他,身后传来脚步声,诺南立刻关上门,来人是罗亚妮,看到她,诺南竭力压制住冲动,有这个女人卡在他们之间,即使找到艾德琳又如何,她会跟她回来吗?
诺南从小到大一直享受着身份给他带来的权势、荣耀与特权,而自从艾德琳离开,他开始憎恶它,他不止一次的想抛弃它,这样是不是艾德琳就能接受他?
但诺南又惶恐,没了这一切,他还剩什么,他想仰天大笑,裴西说的没错,他就是懦弱无能,连自己所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连寻找她的勇气也没有,甚至不敢脱离家族,“诺南。”罗亚妮叫了未婚夫一声,诺南如对待陌生人般,径自从罗亚妮身边走过,罗亚妮停在原地,握紧了手,这便是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结婚的两人平时的相处方式,罗亚妮真的想放弃了,追求者泛滥的她何尝如此没有脸过,诺南肯特对除艾德琳兰斯洛特以外的女人都是没有心的,那极致的温柔与宠爱早已全部倾注在那个幸运的女孩身上,她妈妈为什么硬要她嫁给他,她会幸福吗,难道独守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就是她的幸福,可罗亚妮心底又对诺南依然存在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他能有一天爱上自己,谁让诺南太完美,几乎是每个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想放弃唾手可得的位置,谈何容易,同样联系不到乔恩的当然还有他的家人们,已年近七旬的尤兰达在雪莉的陪同下,敲开了斯佩尔家族主宅的大门,斯佩尔公爵是一个身体不好的瘦矮男人,鲜少出现在贵族们联络感情的聚会场合,豪华的宅子里也布满了一股浓重的药味,让人好像置身在医院,“你想做什么,直说吧。”尤兰达把右手撑在椅柄上,尖长的华丽指甲正对着对面已年过四十却依然风韵犹存的女人,“我不懂您在说什么。”阿曼达挂着得体的笑,那是明星在公众前常用的表情,尤兰达身边的雪莉望着阿曼达,她年轻时候多么羡慕嫉妒她,能被乔恩喜爱,再加上当时乔恩的高调,风头甚至大过了与安斯订婚的爱莎,二十多年过去,她还是这么漂亮,并且再以绝对的主动权插进那群贵族们之间,“别在我面前装糊涂。”尤兰达冷笑,“你想报复我,报复我当年对你所做。”
“不,我从没有这种想法。”阿曼达连忙说道,好像生怕尤兰达误会她,“那你告诉我罗亚妮是谁的女儿。”尤兰达紧紧盯着阿曼达妆容精致的眼睛,一词一句的问,尤兰达绝不相信除了领养的艾德琳,乔恩还有其他女儿,这个心术不正的女人一定是故意搅乱了艾德琳的婚约,逼走她,以前尤兰达不喜欢艾德琳,但现在,在阿曼达再牵扯进乔恩的生活中, 艾德琳在尤兰达心里转变成一位受害者,“乔恩,是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