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这场仗你觉得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我们都输了。”
“哦?”
“你们那边人几乎都死了,我们也有很多伤亡,所以没有输赢,我们都是输家。”宁向晚镇定地回答,同时她握住了周夜永的手,因为她担心如果自己不拉着周夜永,他可能直接冲过去,而格洛这种人是不可能没有后招的。
“说得对。”格洛依旧微微笑着,白皙的面庞带着一丝丝慵懒,还有一点让人没法抵御的压力,或许这就是气场,因为不过三个字,他说完后宁向晚却觉得浑身发冷。
格洛的表情一直是云淡风轻,不过他说出的下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攥紧了拳头,他说:“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呢,我后面那个房间里关了六十个人,其中十个是婴儿,十个是老人,十个是普通妇女,十个是孕妇,还剩二十个男人,这二十个男人身上都绑着炸药,至于开关,”格洛笑一下,拿出一个启动器,“在我这里!”
周夜永紧握的拳头蠢蠢欲动,宁向晚将他拉住,而后也淡笑了一下,或许根本没人看到她的笑容可是格洛却说:“向小姐,你笑起来真的很迷人。”
“谢谢,好吧我承认我输了,不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讲。”
“吴大军呢?”
“哦~~,他啊,死了。”
“怎么死的?”
“我杀的,不然向小姐觉得呢?对了,我把他的尸体给你们看看吧。”格洛说完后面一人就拉出一具尸体,尸体一侧的臂管空空如也,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
确实是吴大军,周夜永想要挣脱宁向晚的手,宁向晚却死死拉着他不让他动。
忽然宁向晚笑了,真的笑了,笑声清脆,周夜永侧头看向这个笑容舒畅的女孩,有点茫然。
格洛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宁向晚。
宁向晚终于笑停了,停下之后她微微羞赧地对格洛说:“抱歉啊,忽然就觉得你有些好笑,一时没有控制住。”
格洛摇摇头表示大度原谅:“没关系,不过向小姐可否告诉我你笑的原因呢?”
“可以啊,”宁向晚回答,而后脸色一沉继续说,“因为吴大哥是不可能死在人渣手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月子结束,恢复更新,哦也
☆、第五十四章:啼哭的婴儿
宁向晚说完,所有人都还在想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格洛也是,可是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地上的那具“尸体”突然平地跃起,满身是血的样子如同鬼魅,手里没有任何兵器,可是他却生生用自己的手拧断了格洛的脖子。
“咔嚓”一声脆响,惊醒了众人!
格洛那张白皙的脸上是惊恐的表情,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的表情定格,至于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也已经被周夜永解决。
所谓默契就是如此,在宁向晚脸色沉下来的时候,周夜永已经没有了怀疑,他知道宁向晚在做什么了,所以就在吴大军跃起的那一刻他已经举起了枪。
身后是欢呼声,身前是格洛的尸体,宁向晚和周夜永来不及欢呼,因为吴大军再次昏了过去,而那六十名人质应该是确确实实存在,格洛在这一点上绝对没有和他们开玩笑。
快步上前将格洛手中的遥控器拿到自己手上,宁向晚转身问身后的周夜永:“怎么办?”
周夜永看了看那个遥控器,幸好没有定时,所以那些人质应该没问题。
长舒一口气之后周夜永说:“没有危险,只要不按开关不会有问题,现在去救他们吧。”
“嗯。”
鲁村人的动作很快,他们将六十个人救下来,然而问题也来了,怎么安顿他们?
他们大多数人的家人都已经被格洛杀了,尤其是那十个婴儿,没有一个有父母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谁有能力养他们?
连吃饭都成问题,哪儿来的奶粉喂养小孩?可是这些刚刚来到世界上的生命就让他们消逝吗?
宁向晚看着那些孩子,周夜永也是,甚至鲁村的人都这么看着。
婴儿们因为饥饿还在啼哭,小小的脸又因为啼哭涨红,还有眼睛上带着的泪痕都让人无法承受。
他们还什么都不懂,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已经饿了,可是没有人管他们,他们不会说话不会走路,没有选择,只能不尽地哭着……
大人们终究还是看不下去,鲁村的一个妇人站出来说她能抱养一个,总归饿不死,她奶水不多,两个孩子匀一匀再加点水或者汤应该可以养活了。
宁向晚看看那个妇人,她丈夫终究没有熬过上一场天灾,十个月前死了,她的孩子现在才四个月,可是她奶水其实也不足,毫无营养仅够生存的食物怎么能让母亲产奶呢,她甚至连喝的水都不够,还是宁向晚和周夜永经常把自己的水给她一些。
可是现在能说什么呢?
人们只是看着那妇人抱着一个三四个月大的孩子转身走了,他们知道这个坚强的女人之后的生活一定更加艰辛,因为再过一两个月这两个孩子还要添加辅食,那时候她该怎么生活呢?
有人开始擦眼泪,也有人转身离开,不是他们不想帮忙,是真的无能为力。
人们现在才发现食物和水是多么珍贵的东西,然而此刻的现实是他们每个人都食物紧缺,而水,他们和邻村人的这场仗其实八成是为了争夺那个溪流,两成才是他们种的青稞,因为邻村人其实一开始也有种植,他们如果收割了也可以够吃一到两年。
婴儿的啼哭似乎在一声声说着人们是多么无情,然而宁向晚也知道末世里有情就等于没命,就像刚才带走一个婴儿的妇人,或许几个月之后她和两个孩子就成了三具尸体,如果不多带一个婴儿,或许她和自己的孩子可以活下去……
“我领走一个,我们家里有奶。”人群中又一个人站了出来,宁向晚记得他家里好像养了一头什么羊,宁向晚记不清什么种类了,但是似乎确实是有的,只是他养着好像是为了他那生病的老婆,因为他老婆完全吃不下硬食,就靠那点羊奶撑着。
宁向晚感激地看着这个男人,男人却只是低了头,因为他觉得这不是什么伟大的事情,之后的生活才是最难的。
有了前两个人的带头,剩下八个婴儿陆续被领走了,一切也终于安定下来。
夜里宁向晚沉默地吃着周夜永做的东西,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杀人、救人,两者都在一天内发生,人们沉默甚至都不知道为了什么。
婴儿的啼哭似乎将整个鲁村人淹没,可是希望似乎也在这啼哭声中孕育了出来。
第二天的太阳依旧炙热,人们在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之前依旧不能出门,可是听着那些婴儿的哭声,人们似乎也沉静了。
宁向晚早上去打水的时候帮最开始□□的那个妇人多带了一小桶,之后还把自己剩下的所有的豆子都给她送去了,因为她听说黄豆很下奶。
到了那妇人家宁向晚才发现原来已经有四个人给她送过东西,至于水,那四个人已经说好轮流帮她打来,这样她就能照顾孩子,也不用出门了,他们甚至已经说好要帮她把地里的青稞也收了,她只要照顾孩子就好。
妇人眼中含泪,两个宝宝安静地睡在她身边,宁向晚放下东西随后也回家了,可是和来的时候不一样,她的脚步轻快多了。
回到家里,周夜永正在磨镰刀,因为他们马上就可以收割了。
宁向晚蹲到周夜永身边,周夜永冲她笑了一下说:“饿吗,饿了就喝点粥。”
“嗯,吴大哥怎么样了?”
“还躺着呢,不过应该……不会死……”
“哦。”
宁向晚听出周夜永声音的不确定,因为昨夜他们回来之后吴大军是自己治疗的,他甚至生生将自己大腿里的子弹自己挖了出来,用那仅有的一直手。
宁向晚没有看,她背过身去,可是吴大军痛苦的声音依旧泄露出来。
宁向晚不敢想象那是怎样的疼痛,她只知道等她转回来的时候,吴大军的脸色苍白如纸,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笑着说:“还有一枪直接对穿了,不错,省得我给自己开两刀了。”
之后他就昏过去了,宁向晚和周夜永给他清洗了其他的伤口再包扎好,之后筋疲力尽的两人才沉沉睡去。
宁向晚到隔间看了看吴大军,他还在睡,宁向晚试了试他的温度,这一试不要紧,她发现吴大军烧得厉害。
这时候发烧非常危险,宁向晚立刻去找自己最初准备的那些药物,周夜永也进来了,看到宁向晚焦急地翻找她的药箱,于是也猜到了:“怎么了,吴大哥的伤口感染了?”
“不知道,但是他烧的厉害,我找找抗生素还有消炎药,你也过来帮忙看看有没有过期。”
当初宁向晚准备的那些药物其实保质期大多都是两三年的,有些早就已经过期了,不过现在的情况是即便过期了他们也必须要用,总比什么都不做看着吴大军死好。
找好药,周夜永给吴大军喂,可是怎么都喂不进去,最后他回头看着宁向晚问她怎么办。
宁向晚看看床上的吴大军,那是他们的吴哥,救了鲁村上百条性命的人,她转身拿过桌子上的一个汤勺,说:“灌也要给他灌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瘟疫来临
宁向晚让周夜永捏着吴大军的下颌,自己则将药放到勺子里,而后将勺子深深的往吴大军喉咙处送,之后接着灌水。
然而无论是药还是水都从吴大军的嘴角又流了出来,甚至连喂了两碗水都没能喂进去一片药,水已经将他的枕头打湿,直到宁向晚听到“咕嘟”一声,那是吴大军的吞咽声,这轻到不小心就会错过的声音竟然让宁向晚和周夜永都红了眼眶。
吴大军三天后终于醒了,而宁向晚和周夜永也开始了他们的收割之旅。
天气变得越来越炎热,远处的溪流也变得越来越细,正午若是出门已经不是“晒伤”的问题而是“晒死”的问题了,人们的收割只能趁天亮那一会和太阳快要落山的那会进行,加起来一天也不过只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利用。
即便如此,人们还是很高兴,因为他们觉得接下来的生活一定会好起来,宁向晚也这么想着。
周夜永和宁向晚两人一起收割,吴大军坚持不要他们照顾,宁向晚和周夜永也没有坚持,因为青稞已经成熟,饥饿的人多得是,若是再来一群丧心病狂之徒,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应付。
手动收割速度非常慢,宁向晚和周夜永一亩地要两天时间才能收割完成,还是一点不停歇的情况之下,毕竟每天的可用时间太少。
接下来的三周里,青稞陆续都收割好了,他们把隔壁村的青稞也收了,所以到最后鲁村人的收成真的算是不错,若是省着点吃,这些收成能让他们生活两年。
期间还有人来偷粮食,鲁村人都没有留情,宁向晚也不管,对于鲁村人的这种愤怒她无权管,毕竟这些青稞是他们用生命保护的,若是凭白被人盗去,任谁都会愤怒,况且村子还多担负了十个婴儿的生命。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鲁村人现在很清楚这一点。
九月份收割完成,至于青稞的晾晒则完全不是问题,外面炽热的太阳让他们两天就能把青稞晒干,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磨坊了,大家谁都没有青稞面吃,吃的都是整粒的青稞,就算这样也已经很好,还有人调侃说吃粗粮营养更好。
周夜永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但是经历过一次末世的宁向晚知道,外面的世界在这时候已经彻底乱了。
要说去年人吃人还是少数,现在就真的不是什么怪事了,有些女人和老人为了不成为别人的食物甚至不惜将自己烧死。
宁向晚记得上一世一个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躺在柴堆上,那些柴禾是她每天偷偷收集的,因为柴禾太少不能把人全部烧掉,如果是那样她只是把自己烤熟了送给已经没有了人性之人的嘴边。
女人的孩子也就五六岁,虽然瘦弱可是脸还是白净的,看上去很可爱,而她的母亲已经彻底没法生存下去了,与其成为别人的口粮不如自己死了。
她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柴堆上,有很多人围观,一开始人们劝她不要冲动,可是到最后有两个老人竟然求她带着自己,他们已经太老了,没法收集柴禾。
女人没有同意,因为她怕自己和孩子烧不成灰烬。
女人低头问他的孩子怕吗,孩子摇摇头说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就好。
女人和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哭,就算身上已经被火焰包围也没有发出一声哭叫,可是周围的人却哭了,有些人是同情,有些人是——羡慕,羡慕他们可以死在一起。
从那之后陆续有人这么做,有些人甚至说好了一起死,宁向晚听说有一次是十个人一起的,因为有两个人没有柴禾,但是他们最终同意带着那俩人。
然而事实是他们死后确实有人开始翻那些灰烬,毕竟仅仅用柴禾确实很难将人全部烧尽,而他们烧剩下的肉最终还是被人找到而后分食。
宁向晚那时候很怕自己也成为别人的食物,女人这时候根本就成了男人的储备粮,而她们在强壮的男人面前大多毫无选择。
社会已经彻底失去了原本的样子,越发达的地方破败得越快,这些地方的人性泯灭得也越早,大城市在去年其实就变了,只是现在变本加厉了而已。
人们也知道了这个道理,所以能往乡下去的就开始往乡下奔,不能的也尽量往城市的郊区靠。
不过这都还不是最让人心惊的,因为接下来的瘟疫才是让人完全放弃了良知的导火索。
将青稞都收好之后吴大军的身体也恢复了,宁向晚和周夜永没有问对方是不是要留下他,因为不需要商量。
原本宁向晚打算青稞收割之后就转移居住地的,可是最终她没有离开,因为她和周夜永每次去看那些婴儿都觉得沉重,他们以为自己没有根,可是那些孩子让他俩明白他们再也离不开这个村子了。
宁向晚淡漠惯了,周夜永则对自己的故乡只有恨没有爱,所以两人都没有什么乡愁,可是当他们决定离开这里时,在这生活的点点滴滴却不停涌现出来,他们已经对这个村子投入了太多感情,所以放不下了。
宁向晚和周夜永都知道这样很不该,可是终究还是留下了,两人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一切都已经在对方的眼里得到了答案。
十月,人们积极准备种下一茬的青稞,可是宁向晚和周夜永劝他们不要费力了,因为之后连人的饮水都成问题,青稞怎么可能存活。
宁向晚的话有人听有人不听,毕竟青稞的一大特点就是耐旱,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宁向晚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