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大把一些赵明的基本资料说了说,叶明诚这才确信,此赵明还真就是彼赵明,他想了又想,想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说:“我这算是大鱼没捞着,反掉进小沟里了么?”
“你们还真有恩怨的?”
“有怨,没恩。”叶明诚三言两语,把自己和赵明之间的事说了,末了冷哼一声说,“他向来就是个没胆子的,之前给我排挤成那样都没见他有什么行动,这回我都手下留情了,他反倒还敢做出这种事来了?”
这就是不相信的意思了。
沈老大沉吟了会,却是苦笑着摇摇头说:“什么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知道了吧?以前他没那胆是没遇上能给他做这种昏了头的事情的人,这次遇到了,还不得好好利用一下人家啊?”
还有句话他没有说,叶明诚自己做事也是过份了些,都多少年的事了?他就为了个秦溪,一次两次揍得人下不来场也就算了,还想起来就去找人一顿麻烦,不但排挤人家里的生意,还弄得赵明在自己圈子里都快声名狼藉了,这积怨得有多深啊,还不兴人逮个机会报复报复他?
只是这种话,不需要他多说,叶明诚不是笨人,他知道了事情真相,也自然就想得明白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等到秦溪回来,沈老大也就告辞离开了。
叶明诚的表现,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秦溪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好几回都欲言又止,但她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
她提不起勇气,去跟他坦白那些过往。
之后的日子,叶明诚慢慢得到了康复,只是他的视力是再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但好在,配了眼镜后还能够看得清。
这个结果,于他来说其实已经算是很好了。
秦溪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偶尔外出,只说是回家取点东西,叶明诚也没有在意。
到他差不多可以出院的时候,已经临近农历新年了,叶少爷倒是极想把他出事前提的事搬上日程,但一来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好,二来过年事多,要让两家人都聚在一起,显然是有些难度的。
他再不愿意,也只能将这人生大事往后延一延。
而秦溪在回到叶家第二日,私底下便找到叶母谈了辞职的事情。
说实话,叶母挺意外的,不过她也没阻止,毕竟以她和叶明诚如今的关系,还留在叶家做事,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但这不代表她就高兴秦溪这一举动,因为在她看来,自家儿子还需要人照看着呢,而秦溪,无疑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大概是存了这一点心思,所以尽管同意了,叶母的脸色还是不是很好看,语气也有些淡淡的:“你真要走我们肯定是不好留你了,工资什么的,我会给你按这个月整月结算的。”
内里的不满秦溪并不是听不出,但她还是抿抿唇,没有说什么。
回到楼上,叶明诚也不是很高兴,拉着她的手有些粘哒哒的,末了还突发奇想,作势要拉开她的箱子:“要不你把我也打包带走吧?”
秦溪就笑着轻轻拍了他一下,嘱咐说:“你病还没完全好……”
“你也知道我病没有完全好啊?”
秦溪直起身,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叶明诚不情不愿地举手妥协,“但有一点,过年后你要早点回来呀,还有,跟你妈先提前打打预防针哈,我年初二上丈母娘家拜年去。”
秦溪:……
她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最后还是决定不说她已经跟叶母提了辞职的事,至于年初二上她家里拜年什么的,秦溪并不认为他一定能成。
不要说他身上还带着伤,叶家人不会放心他出门,就是易剑,还不知道他会耍些什么手段出来阻止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黯然,心里面,对叶明诚也是非常抱歉,他这次的遭遇实在称得上无妄之灾,所幸他没有真出什么大事,否则,叫她此生于心何安?
她是明知道易剑的阴狠的,却仍然还抱有希望他会放过她……放过他们。
秦溪从叶家出来后并没有住回自己的房子里去,而是接受了秦舟的意见,搬去了易家。
期间她给谭秋打了个电话,对方开玩笑地和她说:“你过年都不回来住,我会以为这房子是我自己的了哦。”
看样子,她似乎已完全走出了堕胎的伤痛,于是她试着劝她:“要不你也回家去吧?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太冷清了。”
“没关系,我也就今年没回去。”谭秋笑笑,话语间还是透出了那么一点不甘心,“再说了,我也不想隔得他太远了,到时候,他真把我忘记了怎么办?”
秦溪默然。
她不习惯规劝别人,在她来说,走出什么样的人生都是自己的选择,旁人,真的是帮不上太多忙,即便是有些自己自以为是对对方好的建议,也未必就是合适的。
她正想着,身后秦舟喊她:“一个人在那里发什么呆?过来帮妈妈做事啊。”
年关将近,秦舟总是特别的忙,要包饺子,要准备过年时吃的菜肴,她又还喜欢做些精致的小点心送给亲戚朋友,因而从小年节起,一天到晚就没有闲下来过。
秦溪是一回来就被抓了壮丁,想要看看书更是不可能的事,看秦舟那样子,大概也是巴不得她考不上那什么博士的。
说起来,对于重返学校,她身边还真没有什么人支持她。
这会儿秦舟正在做的是年糕糖,走进去满厨房都是糖的甜腻加油烟的味道,秦溪甫进门就被呛了一下,忍不住无奈地说:“妈,都什么年代了,做这些谁吃啊?”
“就你不吃。”秦舟没太好气,“你姨妈他们可老早就跟我预订了,明儿她们就要来拿呢,我还才开始做。”
她说的姨妈她们都是易家的亲戚,和易仲平结婚多年,秦舟早已融入了这个家庭,格格不入的似乎只有她,一直也只有她。
秦溪默默地洗手,帮着秦舟做糖,耳里听到自己妈妈絮絮叨叨地教她:“女人不管怎么样,在厨房里还是要有两样拿得出手的东西,不拿去讨好老公亲戚,至少让孩子们欢喜一下也好啊。”她一边说一边做,脸上还显出了一点难得的向往来,“小时候我可最盼着过年了,过年的时候你外婆在厨房里做糖,我们在外面疯玩了跑回家,偷偷溜进去拎上一两颗含进嘴里,好像连日子都甜了不少呢……不管哪时候想起来,都是美得不能再美的回忆。”
秦溪越加没话可说,因为她保留的和秦舟所有美好的记忆里,也有这样的片段,生活艰难的时候,她也最喜欢过年时和秦舟在一起做糖的日子,那些市场上见过没见过的随心所欲的花样,令秦溪只是看着都能生出说不出的幸福与满足来。
秦舟说完,拎了一颗做好的糖果塞到她嘴里,脸上满满都是慈爱:“妹妹,妈妈不想你一直这么孤孤单单地过下去,咱不考博了,早点找个好男人,结婚行吗?结了婚,你要是没时间,我还要以替你做两年糖给我们家的外孙儿吃。”
秦溪:……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母亲,那一点感动最后都化成了无奈:秦舟现在逼婚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杆了,这算什么,以情动情,还是以势逼人?
她咽下了糖,正要说话,厨房的门却“呯”地被推开,易剑那个虎头虎脑的儿子撞了进来:“奶奶你又在做糖么?我要吃!”
秦舟的注意力瞬间就转移了,笑咪咪地抓了一把塞给他。
易剑的太太却跟着走过来,连包都没除衣服也没脱站在厨房门口语气冷厉地说了一句:“你正在换牙,吃什么糖啊?都丢了!”
气氛一下就尴尬了起来,秦舟抓着那把糖放不下也塞不过去。
秦溪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自己接了过来,说:“妈,给我吧,我觉得挺好吃的。”
她抓着糖,拿小密封袋装了很是珍而重之地将它们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易剑这时候终于走了过来,此时的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棉布衬衣,看起来成熟而优雅。他挽着袖子,先是皱着眉头看了小姨一眼,淡淡地说:“过年哪家不摆些糖在外面,你打算时时刻刻盯着他么?这厨房里油盐重,你不是最闻不得这些味?去看看电视上上网都行,儿子这,有我呢。”然后当着小姨的面,抓了一把更多的糖塞到自己儿子手里,“儿子,吃去。”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推出了厨房,笑看着秦舟说,“阿姨,我也来帮你吧,就等着吃现的,我也不好意思了。”
秦舟看一眼气得脸都青了的“儿媳妇”,担心地说:“不用了吧……”
“没事,咱们家就没有君子远疱厨那回事。”不由分说,易剑净了手也参与了进来,再没有多理自己那气得不得了太太一下。
小婕受不住他这冷淡,可也拿他实在是没办法,最后只能气哼哼地掉头走了;她敢冲秦舟母女发脾气,却在易剑面前半点手段也施展不出。
秦舟看一眼,有些迟疑地劝他:“她还怀着孕呢……”
易剑语气清淡:“怀孕又怎么了,哪时候都不能惯她一身臭毛病!”
秦舟便也只有默然,她被小婕顶得多了,终于聪明地知道不要去插手这两夫妻的事,哪怕只是当个好心的说客。
多了一个人,原本宽敞的厨房似乎一下就逼仄了许多,秦舟教易剑怎么捏形状,秦溪却只默默地低头做自己的事,有时候,也会在秦舟祈求的目光下,和他搭上一两句话。
气氛一直不咸不淡的,直到秦舟离开去拿东西,厨房里只剩下她和易剑两个人,他才笑着觑了她一眼,说:“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有生之年都不住进这房子里来了。”说着话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她正在盘子里涂面粉的手,也不嫌脏,就那么大喇喇地将之放到他胸口上,还捉着它轻轻在上面暧昧地抚了抚,“知道吗,我一进来看到你在这儿,就超兴奋,你摸摸,是不是跳得特别快?”
秦溪抬起眼,淡漠地看着他。
她面上做得平静,其实心脏却一直缩一直缩,那种厌恶和惧怕交织的情绪,不管过去多少年,经历多少回,依然难以更改,更不可能习惯。
但她强迫自己没有动,也不去挣扎。
她只是看着他,淡淡地说:“我已经从叶家辞职了,此后,也不会再和叶明诚有关系,你,能放过他么?”
第70章 发觉
易剑脸上的笑终于淡了一点:“什么时候你的乖巧不是为了别人就好了。”他伸手;在她鼻尖上轻轻捏了一记,微微挑了挑眉嘲弄地说,“你以为他出事是我弄的?”
不是吗?秦溪讽笑;她虽然没说话,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竟然这样想我。”易剑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我虽然的确不喜欢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但是违法犯罪的事;我不做的。”申明完这一点;他摇摇头,“该罚啊,你竟然把我想得这么坏;真是坏孩子!”
说罢;他突然倾身作势欲在她脸上咬一口;秦溪察觉,头很敏捷地往旁边一避,但奈何她的手还在他手里,所以虽有避过,但他却顺势咬到了她的耳垂。
针刺一样,锐锐地疼。
不用看也知道,经他这一下,必然是破了一块皮。
她控制着没有去揉,寡淡着一张脸,心里却沮丧得无以复加:她明知道他谨慎小心,这种事便是做了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作什么还故作姿态来诱导他?
自讨没趣罢了。
至于他说的话,她却是一个字也不会信的。她本想表现得更乖顺一点好接近他,但实在是架不住自己承受能力太低,于是用力挣脱出了他的手掌。
秦舟这时候也恰好拿了东西推门进来,看到易剑一手白面粉就那么往衬衣上扑,她不由得“哎”了一声,返身拿了一条干净的湿毛巾递给他,嗔怪地说:“手上脏兮兮的到处乱蹭,你这衣服还要不要啊?”
易剑笑笑,接过了她递来的毛巾。
秦溪却扭头走了出去,她见不得一无所知的秦舟对他那么好,那让她觉得恶心,也觉得难受。
易家添了人口,全部聚在一起,相比当年真是热闹了不少。
那时候易仲平经常在外面接工程,因为经常要喝酒,所以秦舟就时常陪在他身边,家里面,长年累月只有秦溪和易剑在。
所以这个家,于秦溪而言,说是堪比地狱也毫不为过,而自她上高中去学校寄宿开始,她基本上就没有在这里长住过。
但秦舟并不知情,易剑的房间,秦溪的房间,她仍旧保留着,里面有很多旧东西,连秦溪自己都忘记了,她却还放在这里保管得好好的。
她是好意,但秦溪却并不喜欢住在那里面,多数时候,她不是寻个理由外出,就是待在秦舟身边,就连易剑那个和她并不亲近的儿子,她也喜欢带着他。
对于如何躲避灾难,这时候的秦溪已完全有经验了。
当然,易剑也已没有当年那么放肆,有时候会有小小的撩拨,但总是见好就收,适可而止,他克制得,几乎要让秦溪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
如此两日,除夕终于来到了。
从早上开始,城市里的焰火就没有停过,到处都听得到噼哩啪啦的声响,早先的时候,秦溪邀请谭秋来家里一起过年,谭秋本来都答应得好好的了,结果临了不知道她怎么变了卦,忽然就不来了。
没奈何,秦溪只好给她送了些年货过去,顺便收一下叶明诚给她寄去的新年礼物。
他寄的东西很多,吃的用的穿的,都是秦家母女两个合用的,其中居然还有一本十分罕见的医书以及名家字画,都包裹好了被谭秋收着堆了一堆放在她房间门口里,乍一看,很像是圣诞老人等着大派送似的。
她看着不由得有些呆,心道还好这些东西没有寄去易家,不然给易剑看到了,她在他面前摆的一切姿态就都化成了水。
秦溪拿着这些东西不知道该怎么办,另一厢谭秋听到声音跑了出来,她难得围着围裙,手上还举着一本《家常菜谱1000例》,见到她回来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抱着秦溪的胳膊大叫:“哎呀救星啊,快来帮我看看,为什么那鱼我怎么弄都煎不黄啊,都废了我好几条了!”
秦溪放下东西随她走过去,厨房里被弄得油烟四起,忍不住被狠狠呛了一下,目光扫过已然冒烟的炒锅,她摇摇头说:“大火豆腐小火鱼,你这火太大了。”
说着她调了火量,帮着她把那鱼煎了,看案板上食材还挺多,她微有些惊讶:“你有很多朋友要过来?”
“没有,就一个啦。”谭秋微有些脸红地扯了扯她的衣袖,脸上的羞意已说明了一切。
秦溪抿抿唇,没有说什么,余下的时间都是帮着谭秋在做菜,不需要她出手,只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