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橙没有让邵承送她上楼,也没有提议让他把东西拿回去,她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此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上楼以前,邵承抓着她的手,又将她的头发拨开,本该降在唇上的吻却因她巧妙地闪躲而落在面颊上。
他说:“别想太多,早点睡,好梦。”
她一言不发的转身,再没回过头,没看到邵承从兜里抽出下午的那根烟,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
回到家跌坐进沙发里,宁橙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被座机电话惊醒的时候,还尚未回魂,就听听筒那边传来一道又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那是她的后父。
他说,宁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腿部骨折。
宁橙奔到楼下的时候,没想到会看见坐在台阶上的邵承,看着他脚下的那些烟蒂,也来不及问他为什么还没走,只是不自觉地抓着他的手:“我得赶紧去一趟医院,我妈出事了。”
当邵承拉着她向小区外跑的时候,宁橙才感觉到踏实,奔跑也令她找到了发泄渠道。其实她坐出租车去医院,或是坐邵承的车去,路程都是一样的,但是这时候的一个人和两个人,意义却有天渊之别。
作者有话要说:
筱萌和曲烨要结婚了,宁橙和邵承还会远么。。。
女人最大的烦恼是情人 04
邵承问清了是哪家医院,趁着开车的功夫已经替宁橙规划好了宁母的康复计划。他认识这家因骨科而闻名的医院的护士长,不用排号可以即时安排病房,若是不想住院,他也可以找老实可靠的护工回家照顾宁母。
宁橙挑不出半点毛病,她的思维还停留在“要请几天假回家照顾宁母才不会被于本生开除”的计较上,邵承便提出了最妥善的安排。
“骨折应该不用住院的。”宁橙婉拒,然后又好奇的问:“你怎么会认识护士长,还有你怎么知道哪个护工老实可靠?”
“筱萌的妈妈上次也因为差不多的问题去过这家医院,当时试了十几个护工。那个护士长是我妈生前的朋友,看着我长大的。”
宁橙不再言语,她忽然有种荒唐的想法——假如这世界上真有上帝的存在,那么上帝一定是眷顾邵承,并且无时不刻在为他考虑的,这么巧宁母就在这家医院,这么巧邵承就认识护士长,这么巧他事先累计了选用护工的经验,又这么巧她毫无头绪一头撞在无所不能的他手上。而事实上,也确实是他在她的楼下守株待兔,而她自投罗网了。
赶到医院的时候,宁母、宁父已经在大门外等候了,路上接到宁橙的电话,二老已经有了坐顺风车的准备。
宁母和宁橙坐在后座,宁父在前面指路,脑子里徘徊的正是几分钟前才看到过的邵承的名片。
作为宁母人生里的第二春,宁父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虽然宁母住在他的房子里,但是一个家庭若只有两个人组合,这对于无儿无女又即将步入六十岁门槛的宁父来说,是有些寂寞的。
宁橙性格内向,不太喜欢与人交流。在国企摸爬滚打多年的宁父也见过不少牛鬼蛇神,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社交准则,然而在宁橙面前却有些力不从心,宁橙表面看似随和,实际上颇有主心骨,但凡是她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强求,对于不喜欢的人或是不愿意接近的人,她更有一种油盐不进的毅力。
宁父和邵承搭着话,话题仅仅围绕着生活里的琐事,但是不难看出这个小伙子对宁橙是极为上心的。
其实男人更了解男人,虽然女人总将“我算是将男人看透了”这样的台词挂在嘴边,却依然比不过男人之间与生俱来的默契。要是这小伙子对宁橙没有意思,何必这么晚了车接车送,更为了宁橙不用请假而将安排护工的事及时落实。男人都很现实,对于没有兴趣的女人,约会过后连个电话也不会多打,可要是上了心,不等人家进门就会追着邀请下一次的约会时间。
所以很显然,宁橙正在被殷切追求着。
有了这层笃定,宁父将话题引到邵承的家庭关系上,邵承也不避讳,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但是后座的宁橙却坐不住了,时不时将话题岔开。
宁橙对一切出现在生活里的男人都有种排斥心理,包括宁父,也包括曲烨,所以宁父对于她是陌生的,而曲烨对于她的十几年友情要是换做别人身上早就水乳交融了,但是宁橙依旧可以随时画地为牢。
宁橙反感宁父像探照灯一样的追问邵承的前史,好像他们的关系已经定了。
“叔叔,先别聊了,让他专心开车吧。”
“没事,聊聊怕什么。”宁父这样说。(文-人-书-屋-W-R-S-H-U)
宁橙忍了忍,将反驳的话憋了回去,低头一看,宁母已经昏昏欲睡。
宁橙将手里的外套披在宁母胸前,邵承正好从后照镜看到这一幕,顺手将冷气关小了,宁父跟个人精似地注意到这一切,又问起两人的关系。
宁橙说:“他是我朋友。”
邵承说:“我是她男朋友。”
两人同时一愣。
宁父明显更相信邵承的话:“交往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邵承从善如流的说。
接着两个男人又说起企业文化和国家政策,宁橙完全插不上话,好似他们男女朋友的关系只是小问题,不需要再追究了。
半个小时后,邵承被宁父请进了家门,宁橙别扭的认为那只是因为邵承将宁母背上楼,于是对宁父更加不满。
宁母再婚时就说她这把年纪已经不再期望爱情,结婚是为了找个伴儿,出了事能有个依靠。可是眼下一看,宁父根本指望不上,要是这世界上没有邵承这个人,宁母就会看清老来伴的本质和单身区别不大了。
但是关上卧室门后,宁母却拉着坐在床边的宁橙这样说:“那孩子不错。”
宁橙自然知道她指什么:“我们没什么,普通朋友,他就是顺路……”
“普通朋友会这么上心?我刚才没睡着,一直在听他们说话。你叔叔这人眼光高,他老嘱咐我,说你长大了,找对象可不能马虎,可你看刚才他那个刨根问底的劲儿,这孩子绝对不会错。”
宁橙叹了口气,没有将这个问题扩展,替宁母掖好了被角走出卧室,对着那两个坐在沙发上聊得不亦乐乎的男人说:“我回去了,明天一早再过来,先见见那个护工。”
邵承站起身,被宁父热情的送出门口,宁橙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瞪着他们一来一往的虚伪,心里不是滋味。
回到车里,宁橙学宁母一样将头扭向一边装睡,邵承叫了她两次,她没应声。但是当车再次停稳后,宁橙又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即刻摘掉安全带,只匆匆说了一句“不用送了,我走了”便下了车。
没走几步,听到身后“哔哔”两声,那是汽车电子锁的声音,宁橙加快了脚步,依然摆脱不了追上来的邵承。
“你怎么不等我。”
宁橙很想回一句“我干嘛等你”,但最终却说:“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路灯正洒在邵承的身后,邵承拉起宁橙的手:“再留我过一晚吧。”
宁橙一惊,急忙要挣脱,她看不清邵承脸上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正在笑,还在撒娇,极尽不要脸。
“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我怎么不知羞耻了,咱们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住嘴,什么不是第一次。”
“难道不是么?你……”邵承的嘴被宁橙用手捂住,光线打在她脸上,映出了一抹红霞。
邵承抓着她的手腕,对着手心吻了一记:“我是真的累了,今天忙活了一天,现在都凌晨了,疲劳驾驶很容易出事的,难道你……”
“好了好了。”宁橙抽回手,不肯承认心底的一角已经融化,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这是最后一次。”
邵承乐呵呵的跟了过去:“我保证!”
鬼才信他的保证。
邵承安安分分的在她的客厅睡下,临睡前也没有一如既往的对她动手动脚,宁橙感到疑惑,总感觉他留了一手,所以一直到返回卧室前都是战战兢兢的,后来她躺在床上时仔细一想,这可能是因为早几分钟他看到了已经打包好的生活用品吧。
宁橙并不肯定那一瞬间在他脸上呈现的表情算不算僵硬,只能用“微妙”两个字形容。
这一夜是辗转反侧的一夜,宁橙睡不着,脑子里很乱,她想到白天在酒店的桥段,此时历历在目却有种不真实感,好像他们并没有撞破什么奸/情,只是看了一部法国伦理剧情片。
她想,要是等筱萌从这团揉乱的线球里寻到了起点,她又该如何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呢?她可以装傻,就说是邵承带她去的,还叫她什么都不要问,但是又不确定自己演技是否有说服力。
接着她又想到曲烨,忽然又开始担心曲烨会不会将实情和盘托出?曲烨和筱萌就快是一家人了,她只是外人,曲烨没有理由维护这个秘密。
宁橙越想越怕,越想越乱,于是越想越找不到答案。
事实证明,胡思乱想只会将失眠的症状加深,这个道理在宁橙身上得到了验证。
若你失眠了,就喝上一杯水,不是为了将会被尿憋醒,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为了转移注意力,宁橙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到厨房倒水,却在返回的时候被窗边站立的人影吓了一跳,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你也睡不着?”
“你大半夜不睡觉吓什么人!”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陷入沉默。
这个时候,宁橙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沸腾,顾不上想太多,但也不敢走上前去,只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也正看着自己的男人,虽然她相信他什么都看不清。
“橙橙。”他突然开了口,声音沉闷:“别让我等太久。”
宁橙轻轻一抖,拿着杯子的手捏紧了几分。
“你看,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了,很快就能步入婚姻。这个办法倒是挺好,虽然会伤害一些人……除非必要,我是不想这么对你的。”邵承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恫吓,每吐出一个字,都足以引起她的战栗。
然而,对于邵承来说,这是一种宣告:“我知道你观念传统,洁身自爱,但若是只有像他们一样才能得到你,我也会考虑。”
宁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洁身自爱”也成了缺点,她不顾一切的跑回屋里“碰”的关上门并落下门锁后,手脚冰凉跌坐在门口。
宁橙扔掉杯子,用手捂住脸,隐约间还听到客厅里沙发的响声,她知道他再度躺下了,也知道她今晚注定要失眠。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回忆”的解释(有童鞋反应回忆太长):
1,回忆的线索一定要挑明,四个人物的性格一定要饱和,这样才能推动后半部分的剧情,否则大家只会云里雾绕搞不清楚每个人的前史,自然不能理解后续的选择。举个例子,假如下一章就结束回忆回到开篇,面对一大坨没解释清楚的疑点,前后少了一座桥,后面的剧情又该如何展开?只会乱成一团。
2,记得在前几章里提到宁橙几年后抑郁症的事么,前面的故事不铺展开,她怎么得的病就说不明白,还有,在她和邵承结婚的三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她像开篇说的那样讨厌筱萌?最起码目前看来,宁橙并不反感筱萌。
3,筱萌和曲烨的行为也直接导致了宁橙和邵承的关系走向,并非因为两两结婚了就会皆大欢喜了,四个人的性格都在变,而邵承的难以捉摸也会在婚后慢慢展开,他的变化是最大的,所以宁橙时喜时忧,在转变的同时也决定抢走邵承手里的主导地位,这才能切合本文的题目《误入妻途》和文案“所谓幸福就是判他有妻徒刑,他上她一次,她伤他一次,就这样纠缠一辈子。”
综上所述,故事并非表面这么简单,这只是矛盾的开始,需要一步步激化。
女人最大的烦恼是情人 05
第二天一早,他们都像是没事人一样早起梳洗,邵承依旧煮了一锅粥,宁橙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和果酱,双双坐下就餐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眼睛下的阴影。
邵承问:“今天上班么?”
“请假了。你呢?”
“先送你回你妈那儿见见护工。”
接着又是沉默,邵承垂下眼,宁橙却小心的抬眼看他,想从他的面无表情中窥伺出一点端倪,但是仅仅几秒钟的功夫,她便宣布放弃。要从一个善于掩饰心思的人脸上看到他的心思,除非自己是一个比他更善于掩饰心思的人。
她感觉到自己正在被这个男人征服,这个过程既快速又漫长,既折磨又享受,她分明可以选择逃跑,却又发现双脚早已经踩进泥泞里,正被一种带着宠溺和安抚的力道向下拖拽,她向上挣扎却又莫名的沉浮于脚下的漩涡,就像是犯毒瘾,对毒品又爱又恨,既知道它会要了自己的命又不得不沉迷。
“邵承,等我办完了家里的事,咱么能好好谈谈么?”宁橙说。
“好,你想谈什么?”
邵承料到了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换做任何一个理智的人在经过昨天一连串的变故后,又被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进行了威胁,都会选择动口不动手的方式把问题掰开揉碎的,宁橙更是少数理智的女人,她也会如此。
和女人“谈谈”不止一次,第一次是邵承和他的母亲,那时候她希望他和筱萌能在一起,两家的家长刚背着两个年轻人达成了共识,在分别做他们的工作时,邵承没反抗也没质疑,他甚至也觉得娶一个熟悉的女人,总比娶一个陌生的女人来的有保证。
第二次是和筱萌,她约邵承出来先坦白了自己的看法。和邵承一样,筱萌也认为两家结亲没什么不好,能嫁给一个熟悉的男人总比要在人海中寻寻觅觅来的安全,但是他们也都希望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于是达成口头协议,若双方都遇到了那个虽然陌生却能让自己不顾一切的另一半,便好聚好散。
而宁橙,将是第三个。
邵承喜欢用谈判的方式解决问题,动手是莽夫的行为,能通过口头交流或是通过金钱解决的问题,通常就不是问题,尤其和自己的女人谈,他更是期待的。他知道这种期待意味着什么,男人和女人的交流不一定要在床上,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这都是拉近两性关系以及打开对方心结的途径,无论如何,他得在谈判中取得胜利。
宁橙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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