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依微微一笑,心底无比难过。很多时候以为的真相,不过是一把利刃,将人心刺得血肉模糊罢了。
此后,谢薇忙于全国巡演,在家的时间永远比在工作室琴房的时间少,但对骆依却是有求必应,甚至愿意抽出大块的休息时间来陪她。骆依知道,她所担心的事,然而在骆依心里却早已经看开了。谢薇免她孤苦无依,甚至可以说是倾心照顾,她爸爸并没有所托非人。
至于傅彦,她知道傅彦讨厌自己什么,她尽量避开一切他所讨厌的事,做一个安安静静的人。她能感受到傅彦已经开始慢慢接受她了,可有时,他却刻意地疏远她,甚至还会恶言相向。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刚刚和煦如阳光的人,突然间可以变得那样让人讨厌呢?
幸好每年也不过这么几天,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傅彦会回来,会回到这个家,并且住进这个家。
那时骆依刚刚进入本市的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以她的高考分数,原本可以去更好的大学,但她依旧执拗的选择了现在这一所,谢薇知道她的脾气,劝了她几次以后也就随她去了。
傅彦要回来的事,谢薇并没有提前告诉她,或者谢薇其实也不知道。
骆依像往常一样下课回家,却发现大门有开过的痕迹。她以为是出差快一周的谢薇回来了,于是兴冲冲地跑进客厅喊:“妈,你回来了吗?”
她并没有想到,客厅里站着身形修长的一个人,听见声音,脸侧了过来。这是一张有别于骆依记忆中的脸,俊朗得让她发怔,但眉目之间的熟悉感依旧存在。
“傅……彦?”好半天,骆依才回过神来,“你怎么回来了?”
“难道我的家,我不能回吗?”他冷冷的回答,一张俊隽的脸上眸光淡淡地扫过她的脸。
骆依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的男人,他比她大了近五岁,却这样的幼稚。
她皱着眉,在她心里早就给傅彦的定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脾气暴躁,性格古怪。
“我不是这个意思,妈……”刚一出口,她就发现傅彦的眸光正定定地落在自己脸上,“我是说,你妈。”骆依有些尴尬,她明白傅彦心里的感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和他说。
傅彦望着她,一念之间的怒火,他突然背过身去,骆依望着他,不明所以地问:“你……你怎么了?”
傅彦并没有理他,只是迅速的跑上楼去。
骆依撇撇嘴,反正据她所知傅彦一直没有正常过……
晚餐的时候,傅彦没有下楼,只有谢薇和骆依。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长久的静默,菜色非常好,可是骆依却没什么胃口。谢薇很多次抬眼看她,她却只是低着头。
如果不是傅彦的归来,她都快忘记了,自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过客。
“小依……”良久,谢薇在这一餐结束的时候,放到筷子,终于开口了。骆依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然后放下自己手中所有的餐具,逃也似的说:“我吃完了,先去休息了。明天早上我还有课。”
一直以来,谢薇都以为骆依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却忘记了,她其实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孩。
“小依,傅彦他脾气不好,你们又……”每一次傅彦回来总会挑骆依的茬,很多时候,谢薇看在眼里,却又实在没有时间管,好在傅彦来去匆匆,可这一次,难得他愿意回来住。
“我明白,我会和他好好相处的。”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谢薇不知道,骆依早已在心里打定了离开的主意。
其实骆依心里清楚谢薇待她的好,不管当初谢薇收养她的原因是什么,这些年来,谢薇的付出早已让骆依放弃最初的芥蒂。然而因为她让谢薇与傅彦母子失和,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Chapter 01(4)(小修)
04
此后,她养的花无端端的枯死,她为新生晚会所做礼服突然间被剪破,甚至连她刚交往了不到一个月的男友都突然与她提分手。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无缘无故的。
傅彦幼稚的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的举动让骆依无语,她知道,傅彦并不喜欢他,她也不指望他喜欢自己。然而这样的长久对峙却令骆依觉得无奈并且无力招架,她为很多事付出了心血,却被他轻而易举的破坏了。
然而在这样对峙中,最先忍不住的人却是傅彦。
那一天骆依抱着刚刚修补好的礼服下楼时,傅彦正好上楼,两个人在楼梯上错肩而过,傅彦微一低头,微暖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间,他清冷的眸光落在骆依补过的礼服上。她虽然很聪明的在上面用饰品挡中破,却又使得整件礼服显得累赘。
傅彦轻轻笑了笑,“骆依,为什么你那么忍得住呢?”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没有生气,平静的像一汪潭水,连波澜都没有。
听见他的话,骆依顿时怔了怔。
她并没有发觉他与往常的不同,抬头时,这个比她大了五岁的男人,高大的身形突然逼迫而来……
她心底一慌,向后退了两步,脚后跟却正好踢到楼阶,一个踉跄,他微微勾起唇角,伸出手拦住她的腰,脸色突然一沉,风轻云淡地说:“信不信,我一松手,你就……”
骆依抬起头,与他对视时异常倨傲地说:“傅彦,你不过是不喜欢我霸占你家而已,我会马上离开,不出一个月。”
傅彦一怔,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讨厌骆依,兴许真的如她所说的,不过是因为她这外来客霸占了他的家,他的母亲。
他皱着眉怔怔地出神,骆依却用肩膀狠狠地撞开了他。
“你……”被撞得差点站不稳的傅彦,气得咬牙切齿。
这是一个非常不可爱的女人!
不知道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她可爱!
三月底,骆依录取通知书果然下来了。她最终没有如她爸爸所期待的那样,成为一个著名的大提琴家,而是选择去英国艺术大学学习服装设计。
谢薇非常舍不得,临送别的时候依旧絮絮叨叨地劝她不要走。
骆依宽慰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可是,其实骆依心里知道,往后的路都不确定了。
傅彦跟在谢薇后面,他身形修长,神情淡然。
她想,对他而言,她的离开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她本来就不应该介入他的生活。
他看着骆依走进安检处,背影落寞极了,灯光将她的倒影拉得老长。
谢薇突然转过身,傅彦知道她是生气了,他低下头不语。在此后很长时间里,谢薇都没有跟他说话,她忙于她的大提琴事业,忙于实现她年轻时的梦想。
傅彦在大学里选修心理学时,才知道自己有问题。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害怕自己突然消失。
最终他常常失眠,于是半夜醒来工作。傅家老一辈是实业起家,多年苦心经营早已家底雄厚。然而傅彦跟本没有依靠家里,白手起家。不过一年光景,他就成了业内传奇。
人人都说傅家七少有多了不起,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这些荣耀他付出了多少心血,多少代价。谁又能知道风光背后的他,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有一次,谢薇半夜出差回家,竟发现傅彦呆呆地站在客厅里,叫他也没有回音。她害怕他哪里出了问题,非逼着他去找医生,然而医生也查不出什么来,最后医生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在谢薇的逼迫下,傅彦没有办法,只能每周去找心理医生谈话。
心理医生说他有即视感,他冷冷地笑着说:“这么说你觉得现在在我面前的你,就是我的幻觉了?”
“傅先生,我是指……”心理医生徐沉光见过不少难缠的患者,然而傅彦却不同,他的自我保护意识非常强,在谈话中无时无刻不在隐藏着真实的自己。他甚至看得出来,傅彦对心理学有很强的认知。
傅彦只是笑笑,看了看手表说:“抱歉,我还有一个会要开,先走了。”说完,他就起身,突然又补了一句,“我会照常付费的。”
心理医生无奈极了:“傅先生,如果连你自己也不想自己……”
“我自己什么问题,我当然清楚,非常感谢你,徐医生。”说完,傅彦冷着脸就走了。
他知道自己什么病,无药可医。
这个号称在国际临床心理学上都有所建树的医生,真的能治好他吗?他问过很多医生,咨询师,教授,他们都说他这种病很难治,几乎治不好。
傅彦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突然会睡过去,这样的情况已经很少出现了。他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让自己一直存在着。
等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竟看到一张说不上熟悉也说不上陌生的脸,像一枝明艳的……玫瑰。突然间,他心头就有这样的想法,连他自己都惊讶不已,他曾经明明很讨厌骆依。
傅彦深深地吸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冷冷地说:“你要是一直盯着我看,我会怀疑你喜欢我。”
骆依一惊,思绪从回忆里收回来。眼前的男人不复少年稚气,一张俊隽的脸上生了一对漂亮的眸子,其实望着她的目光非常温柔,但她却感受到了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清冷,令人心底生寒。
“喜欢?”骆依淡淡一笑,继续靠近他,不过几寸的距离间与他对视,“傅彦,你这么自恋,你妈妈知道吗?”
“……”
骆依看着傅彦的脸颊一点一点染上红晕,微微一笑:“你脸红?”
傅彦一愣,脸色沉了下来,望着骆依的眼神也明显变了变,不知为何,刚刚的目光仅仅让她心底生寒罢了,现在的眼神却让她心生恐惧。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傅彦就已经将她按在副车座上。
“傅彦,你干什么?”骆依惊恐不已,突然被制住,让她生出了不怎么好的想法。
反观傅彦,倒笑了起来:“刚刚,你不是挺横的吗?”他向前靠了靠,离得那么近,不过方寸之间,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从小她就知道傅彦不好惹。
骆依明显脸色难看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喊他:“傅彦,傅七少,七哥……”
傅彦看着她惧怕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甚了些,“这时候知道喊哥哥了?”
“哪能啊,我一直都知道喊哥哥的,七哥!”
骆依皮笑肉不笑地喊了一声,就听见傅彦冷笑一声接着她的话说:“我可从来没把你当过妹妹,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骆依真不怎么想理他,“傅彦,我这次回来不会超过一个月的,咱俩井水不犯河水行吗?”眼前这个男人有让她心动的资本,可她的心却告诉她不能喜欢他。
傅彦望着她,她竟然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不行。”
“傅彦!”骆依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他了,从小打大,事事针对,她已经一再退让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骆依深深地吸了口气,趁着他饶有兴味地望着自己的那瞬,一把就将他推开,拉开车出就迅速跑下车。
下了车,骆依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他的外套。人讨厌,外套一样讨厌。带着对傅彦本尊的厌恶之情,骆依将他的外套狠狠地扔在了地上后,看见车里的傅彦一脸惊诧的模样,骆依朝他笑了下,这才往屋里跑去。
傅彦看着骆依那样幼稚的举动,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小时候,骆依一次次地想要讨好他,可是他却从来不屑一顾,甚至狠狠地推开她。
同样,现在他依旧狠狠地将她推开,可他并不觉得有多么快乐。原来快乐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远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快乐过。
“你就这样讨厌她吗?”他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
“我警告你,远离她。”
“傅小七,其实,你很喜欢她是不是?”
“不是!”
骆依一进门就发现谢薇睡在沙发上,她惊讶极了,谢薇这个年纪实在不该熬夜。这样想着,眼底微微有些湿意。
谢薇睡得并不熟,即使骆依的动静再小,她还是醒了。一睁开眼就看见骆依,倒让她高兴极了。
“小依,你可算回来了。”
骆依吸了吸鼻子,露出一抹笑来,“嗯,谢阿姨,我回来了。”
谢薇从沙发上起来往厨房走,一边嗔怪她:“回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幸好小彦他……”
“妈,你胡说什么呢!”谢薇的话还没说完,拿着外套走进来的傅彦就厉声打断她。
谢薇朝他看了眼:“我怎么胡说了,要不是……”
“不是不是,我……”傅彦皱着眉朝骆依看了眼才说,“骆依她饿了,你给她弄点吃的吧。”
“呵,今天怎么知道关心人了?”
“妈!”傅彦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谢薇笑了起来,看着儿子和骆依的关心似乎有些好转,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忙说,“好好好,小依你等着,我去给你做吃的,你想吃什么?”
骆依听着傅彦的话,觉得他奇怪极了,朝他望了一眼,傅彦别过脸去,不耐地说:“我妈问你想吃什么!”
“哦。”骆依慌忙转过头去对谢薇说,“什么都可以。”
谢薇一听,嗔怪地说:“你啊,国外肯定没什么好吃的,我先给你下碗面,一会去买点你爱吃的菜,今天我亲自下厨,一定让你吃好。”
“真……真不用了,其实我……”
“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傅彦随口说了骆依一句,然后推着谢薇往厨房去,“妈,你快点吧,她还要倒时差呢。”
骆依看着听着傅彦说她的话,这话虽然说不上有多关心,可这话出自傅彦的口还真让她……惊呆了!
、Chapter 02(1)
01
梁川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骆依的时差倒得七七八八,迷迷糊糊地对着电话“喂”了声。电话那头一阵笑声:“人家太阳照屁股才起床,你是太阳下山了还在睡呢!”
“实在太累了,怎么,有事?”
“没,我这不打个电话来慰问下么,嗯,重点当然是你和你家傅彦。”梁川对昨晚出现的傅彦饶有兴趣,早几年听骆依提起他的时候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在好奇心的趋势下,梁川秉承不依不饶的精神打听了起来。
原本还迷迷糊糊的骆依瞬间惊醒了,“什么我家傅彦,他和我没关系!”说到后面,骆依的声音明显响了许多。
“怎么没关系,大半夜的跑来接你……”梁川揣测着,平时骆依这人冷静自恃得过度,可一旦提及傅彦她却总急于撇清关系。
这还没什么?打死她都不信。
骆依忍不住打断她:“谢谢关心,没事我就挂电话了。”
梁川对傅彦的印象都来自于骆依,骆依说他脾气暴躁,性格古怪,外带长得跟猩猩似的。可梁川昨天看见的傅彦明明不是骆依所说的那样,至于脾气,也许只是意外?
梁川撇撇嘴,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