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忙按下电梯,而宋远晟也跟进了电梯,我站在他的身后,呆呆地望着他的后脑勺,直到电梯‘叮’了一声,徐徐打开,他迈着大长腿走在前面,而我紧随其后。
可当我看到门口伫立着那个男人后,我却停下了脚步。
程卓扬直直地望着一前一后的宋远晟和我,宋远晟迅速走到他的门前,扭动门锁,门合上的一瞬,我才开口问候道:“卓扬,这么迟了,有……有什么事吗?”
连话都说不清的我,让我深感自己的不安和心虚连自己都无法欺骗。
“许夏,我想见你。”
他慢慢吐字,绽开的笑靥如皎月凉风有着诗情画意。
我打开家门,邀请他入门,两人对坐,竟是一阵相顾无言。我终于首先打破了这个长时间的沉默,开口道:“卓扬,对不起,我误会了你。”
“我才知道任可俞没有怀孕。”
可是,现在这些还那么重要吗?
“许夏,能给我倒杯水吗?”
“好啊,”我起身,热情道,“上次你来我家只能喝白开水,那天从朱珠那儿剥夺了一盒上好的金骏眉,我给你泡。
我兴致勃勃地正准备捣鼓一阵,他却开口道:“许夏,高考后我就不喝茶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喝茶是为了提神,那时候读书老打瞌睡,连咖啡都不能拯救我,而唯独茶。现在喝茶容易失眠了,我现在是个医生,睡眠很重要,所以已经不喝茶了。”他唇边含笑解释道。
他说的对,特定的时间总是有特定的习惯,过了那个时间点,习惯也会变。
也许,我真的不了解程卓扬,我总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揣测程卓扬的一切习惯和好恶。
程卓扬接过我递过的白开水,开口道:“医院有个外派学习的机会,主任推荐了我。”
我低头,道:“恭喜你,卓扬。”
“你没有别的话了吗?”
他又问,我抬头的一瞬,似乎看到他眸光里有着期望。我继续问道:“是去哪里?”
“H城。”
“得去多久?”
“差不多一年。”
我点点头,想了想说:“H城天气挺冷的,就快入冬了,不比南方,你要多带点厚的棉袄去。”
他不说话,我又道:“虽然在H城也能买,但是为了不要一到那里就挨冻,你还是准备几套厚衣服。”
“我和可俞分手了。”
突如其然的一句话,打断了我本来的所有想法,我抬眼看他,问道:“为什么?”
可是问出口的一瞬,我却奇怪地害怕他会说是因为我。那样无端的胆怯是担心自己已经无法负担起程卓扬的那片情深意重。
“我不能原谅她的欺骗,还有……”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爱她。”
“许夏,我不能够继续欺骗她,从开始到结束我都不爱她。”
我低头没有吭声,那一瞬我突然觉得挡在我和程卓扬之间的根本不是任可俞或者以前的种种误会,而是时间,时间早就云翻雨覆,我们又怎么可能还是当时的那个人。我一直以为我和程卓扬一直都在原地,其实不是的,我在走,而他也在走,只是彼时情深似海,让我们都以为可以回去。
可谁又知道,有些事早就覆水难收。
“许夏,你还爱我吗?”
他开口问道,我却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害怕再次看到那双漆黑又情深的眼眸。
沉默片刻却听到了程卓扬的笑声,他笑了,这样的笑声凛冽又苦涩,我却觉得此时有种暗无天地的惆怅就要漫上心头。
我怎么会忘记那年夏天他骑着单车转过这条学生街,我们一起吃臭豆腐,买冰奶茶,然后窝着一个下午坐在书店看漫画。
那样年少的以为只要看到对方的眼里有彼此就能走到天长地久。
我的眼泪徐徐往外倾,颤颤巍巍的泪珠就要落下。
可是,我没有忘记,程卓扬,那年的自己是那么爱你。
“为什么?许夏,我以为你会挽留我,我以为你知道我已经和任可俞分手,会有别的反应。可是你为什么如此冷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许夏,没有什么可以挡住我们两个人了,可是……你已经不爱我了?”
“是他吗?是那个男人他夺走了你的爱吗?”
他厉声质问道,而我却无力回答他,我已经泣不成声,慢慢移到他的身旁,蹲□,仰视着他,哽咽着:“卓扬,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再也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
谢谢你,程卓扬,让我们在那样的年纪彼此相爱,又彼此怀抱着对未来的憧憬。
他的眼神黯淡,唇角却是微微抿着笑,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脸,语气低低,带着沙哑:“许夏,你不要哭。”
“你哭起来真的像个丑八怪。”
他明明在笑着说话,可眸光中闪动的液体却徐徐地落在了我的脸上,温热却像是要灼伤了我的脸庞。
他哭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程卓扬在我面前哭,我是那么意外,而他像是袒露了全身的血肉,没有防备。
悄无声息掉落的几颗泪没有声音,却足以让我看清他的伤痛。
四年前,他不告而别,我来不及挽留他。四年后,他告诉我他要走,他想留下,却缺少了我的挽留。
这一刻,我才知道时间这样翻手作云覆手云的本事,是如此残忍。
那一晚,我哭的倦了累了,覆在了程卓扬的膝盖上睡着,等到第二天天亮时,身上覆盖着一袭薄毯,而程卓扬已经不见了。
我找来手机,却意外地发现了程卓扬的短信。短短片言只语,却足以让我泪如雨水。
他说: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做材料的早餐,就给你做了个鸡蛋羹放在了锅里,许夏,我要走了。下午两点半的飞机,再见。
我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我一觉居然睡到了中午十二点却浑然不觉,我匆忙带上包,打了辆的士去机场。
我知道,这一次我想对程卓扬做个告别。
匆匆到了机场,在人潮汹涌的乘客之中寻找程卓扬,电话那头是一阵忙音,而我却不死心。站在就要通往安检的路口处,我终于看到了他。
一只皮箱是他所有的行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只是短暂的旅行,其实也是,只是南方的一座城市到达北方的一座城市,我和他还会再见面的,可是这样的告别,我却害怕,时长路远,再次见面后我们还是不是彼此期许的模样。
他的唇边镶着会发亮的笑意,朝着我慢慢移来,最后停在我的跟前,说:“你还是来了许夏。”
“卓扬,我想送送你。”
陡然间,他突然搂我入怀中,那样用力那样牢固似乎生怕什么会消失殆尽,他徐徐开口道:“许夏,我爱你。”
入耳的那三个字‘我爱你’,重地像块铅石让我承受不起,而眼中温热的液体骤然就要滑落。
他松开我,继续道:“我会回来的,许夏。”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好想陪着程卓扬一起哭啊,真的太痛了。
妈蛋我也好痛,因为你们都不在!!通通在霸王我!!!
遁走哭泣~~~~~~~
第三十一章
他拖着行李旋身离开;自始至终都在对我微笑;而我看着他背影离我越来越远,却不忍再继续下去。
我迅速转身,自欺欺人;没有看到告别,也许永远不会告别。
就在我骤然旋身的一瞬;一个女人迅速冲到我的面前;厉声道:“许夏。”
任可俞望了一眼已经过了安检的程卓扬;毫不犹豫地挥起巴掌,要往我脸上去。我猛地拽住她的手。
她却使劲挣扎道:“你为什么要来?”
“你为什么还要来送程卓扬;你为什么还要来撩动他的心?许夏,你不觉得你很可耻吗?在宋远晟的跟前装可怜装小绵羊;现在又来装依依不舍吗?你到底还想从程卓扬身上拿到了些什么?”
飞机场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任可俞却红着眼,却失控地对我叫嚣道。
我不想从程卓扬身上拿到什么,相反,我欠程卓扬的已经还不清了。
我旋身要走,因为我真的不想再与任可俞争辩些这些没意义,已经无关紧要的问题。
她却还是叫住了我,说:“许夏,从开始到最后,我只爱他。我的单恋比你来得远,却永远无法得到他的爱。”
我顿住脚步,她又道:“为什么你永远可以轻轻松松地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却不懂的去珍惜呢。”
我还是迈开了脚步,离开了这个每天都有告别与相逢的地方。她不知道,就在这一刻,我莫名地觉得我的好运气就此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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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送一个男人,我和任可俞都属于无端旷工,为了惩戒我们这些新晋员工这样不负责的行为,我和任可俞必须写检讨书。
当在会议室遇到任可俞时,我顿觉得真是可笑,我和她互相讨厌彼此,却没料到有一天居然沦落到同病相怜地写检讨书。
我摊开A4纸,手握着签字笔,端端正正地写下了‘检讨书’三个字,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要去送程卓扬,怎么不请个假?”
“他没有和我告别,我是今早看他微博才知道的,一心就想去送他一程,就忘了请假,”她无端地哼笑一声道:“可惜的是,他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我,我现在倒是觉得这个旷工真是可笑。”
我不吭声,看着面前的A4纸发呆。我和任可俞似乎可以共用一份检讨书,我和她旷工的理由都是为了和一个男人告别,而这样的检讨书递上去,大伙也许又有新的狗血故事可听了。
我抬眼一看,任可俞的那张纸上不知不觉已经出现了好几行字,我却叛逆地什么都不想写,我起身倒了杯咖啡,直到喝完一杯咖啡,仍然只字未写。
而任可俞已经写完了检讨,她看着我,眸光明显带着点轻蔑:“有特权的人还真是拉仇恨啊。上不上班都无所谓,只要勾搭上总裁先生就好。”
我僵嘴对她笑,刹那间真是想把面前刚填满的热咖啡泼她一身。
她昂着头,蹬着高跟鞋气势满满地离开,我却还迟迟未动笔,本身就不喜欢写检讨书此类的东西,而现在更加不愿意写,似乎这样可以久久地呆在会议室,不要回到我该有的位置上。
我知道我害怕看到宋远晟。
我害怕昨晚程卓扬一语成箴,原来真的是宋远晟不知不觉地夺走了我的爱。
可宋远晟似乎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接近下班时间,林云来找了我,她看了看我面前纸上唯一的三个字,语重心长道:“许夏,这世上的人是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为什么不写检讨?难道你以为你没有错吗?”
我仰头看她,突然开口道:“林秘书,我可能不太适合在宋总身旁工作,我想换个位置。”
她微笑看我,道:“宋总正好找你,你直接和他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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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伫立在总裁办公室门口许久,还是敲了门,似乎静默几分钟,里头的人仍然没有回应,我小心翼翼推门,钻进头道:“宋总……”
我进了门,移步到了宋远晟的身旁,他坐在转椅上,盯着电脑,并不看我,脸色低沉,紧紧抿着一条线的薄唇意味着他此时的心情并不好。
我又叫了他一声,他才冷冰冰地吩咐:“许夏,帮我倒杯咖啡。”
冲了一杯咖啡递到他的跟前,他轻抿了一口,搁下咖啡杯,皱眉道:“很苦。”
我端走咖啡,重新来过,特地多加了半颗糖递给宋远晟,可他今天明显有点不悦,不是一杯咖啡就能讨他的欢喜。
他重重放下杯子,语气仍然冷然轩昂:“太甜。”
这么三番四次,我顿感到这不是一杯咖啡能够解决的问题,宋远晟是在惩罚我,他在用无声的方式惩罚我。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宋总,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仰头看我,反问:“难道不是你想说什么?”
我看着宋远晟,默不作声。他轻轻开口问道:“今天为什么旷工?”
“我去飞机场送一位朋友。”
“很重要的朋友?”
“嗯。”
我点点头,抬头时,却意外发现宋远晟寡淡的眸光中竟然闪过了丝难以言表的情绪。
那一瞬,我居然莫名地闪过了个念头。
难道……宋远晟吃醋了?
不是吧……我到底在想什么鬼啊。今天他不就是因为我没写检讨生气吗?
“许夏,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他突然面无表情毫无来头的一句话,让我困惑不已,什么叫考验你的耐心?
我眨了眨眼,疑惑看他,他却面不改色地轻咳一声,一张脸端凝又果决,可我万万没想从他那样一张惯常清冷的口中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虽然你是我的,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不要写检讨。”
什么鬼啊?什么叫我、是、你、的?
我傻愣愣地盯着他,霸道总裁的表白都是这样的吗?好像是有点不太明白呢!
我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是我还想求宋远晟给我换个岗位,兴许离他远点,没有他的庇佑,我会更加明白我这样渣的人到底能不能办成一件事?
可是,我却不知道,其实从我离家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庇佑我了。
这一路他默默无声地在庇佑我,所以很久之后在我离开他的每一刻,都会觉得难熬。
他把我宠坏,让我像个孩子被父母宠溺的毫无自理能力。
他看我怔怔地伫立在原地许久,冷冷催促道:“还不回去写检讨。”
“喔。”
我灰溜溜要走,身后的人却又道:“还有……
“我不同意你换岗位。”
我回头看他,正想做个争辩,他一贯沉静的眸光纹丝不动,唇边却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抹上了一道莞尔道:“我不喜欢别人吩咐你做事。”
我干干地冲着他笑,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只有他宋远晟才能吩咐我做事,你想换岗位就做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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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交上了八千字的检讨书,我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检讨书可以写到八千,可是没办法,这个‘八千’是阴总监加上的,她反正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检讨书本就是要写的,而字数本来就没有强硬的规定,她只是顺水推舟,看我好戏而已。
我东凑西拼,差点没把吃喝拉撒写进去,才凑出了一篇八千字的检讨书,至从高中后再也没有手写写过这么长的东西,现在手酸的都快不要是我的,真的好累!
谁想我刚出了公司的大门,朱珠就火急火燎地把我带走了,夜色徐徐降临,本是下班的高峰期,朱珠却还是把轿车开的风驰电掣,着急地穿越在每一辆车的缝隙中。
我被她把车开的跟电影里的飙车逃生一般感到惊恐,大叫道:“朱珠,你到底干嘛啊?”
她忙里抽空回答我道:“我知道魏唯在哪里了,你陪我去找他。”
我怎么觉得你这不是去找人,更像是去抓奸呢?
“你怎么找到他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