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我的离家出走只是一出别人看起来无知的闹剧。从毕业后,我就没有好好思考过自己的人生,也从来没有试过去理解许宝升为我所付出,直到今天,他们背负着一身债务,也不愿意拖累我,与我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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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房子那天,朱珠并不愿意我搬出去,她坐在床上,脸色低沉看我,道:“你不是还没找到工作吗?这么急的搬出去。”
我坐在她的身旁道:“我跟叔叔阿姨说的是我爸妈去旅行,哪有旅行这么多天还不回来的道理?”
“怎么就没有了?环游世界啊!”朱珠嘟囔道,“你要是不愿意和我睡一屋,我就整理整理客房,让你睡。”
我拉开行李箱,开始把自己的衣服塞进了衣橱,她突然起身拦住了衣橱道:“你要是不愿意,就住到我爸到海边的别墅,那里一直空置着,顺便帮我看着别墅。”
朱珠还是那么任性,可她还有任性的资本,而我就在这几天忽然长大,从前的自己是许宝升和张双娇保护下的温室花朵,如今我已经没了任何任性和骄纵的资本,此时必须一人直面惨淡的前方。
我抱了抱朱珠,咬着唇,用力地呼了口气:“朱珠,我一个人真的可以。”
“可是……”
她还想说些什么,我已经打断了她的话,说:“反正我混不下去还会回来找你的。”
朱珠只好点头,帮着我收拾行李,等我把行李收拾好,到了楼下,意外地发现了程卓扬的车子。
他见我和朱珠下楼,也不多问,伸手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我侧望了一眼朱珠,知道是她做的好事,她也不回避,耸肩道:“多个人多个帮手嘛!”
“我就不陪你去了,省的我看完那房子,不忍心你受苦,又把你拖回来。”
朱珠站在车窗外,朝着我挥了挥手。我微笑同她告别,其实我很幸运,在长长的青春里认识了朱珠,她那么爱恨分明,敢作敢当。
她有很多缺点,但是并无妨,因为我仍然爱她,这大概就是友情吧。
程卓扬问了我地址,我为他指点了个方向。租的房子是个二层楼的民房,位置有些偏僻,房东阿姨是个四五十多岁的本地人,人很好一看我是个女孩连价格都一下子少了许多,她把二层楼租给了我,她的丈夫长年在外在外工作,念大学的孩子也住校,所以突如其然有了个给她作伴的人,她显然很热情。
看我和程卓扬下了车,她也放下手中水壶,兴冲冲地冲到屋外,要为我拖行李,我有些受宠若惊,礼貌拒绝道:“张阿姨,我们两个人就行了。”
“没事没事,阿姨已经帮你的屋子打扫过了,你看看还缺少什么。”
张阿姨走在了跟前,为我打开了已经有些古旧松动的木门,屋子很旧,水泥墙壁已经剥落,地上也只是铺着简单的瓷砖,几乎没有装修,唯一的家具只有一张铁床,一个办公桌和一个有年岁的衣橱。好在还算干净,窗帘是新换的,地板也刚刚拖过还有些残留的水渍。
张阿姨楼下的电话在响,她下楼去接电话。窄小的房间内只剩下程卓扬和我,程卓扬搁下行李,望了望四周,我们互相望着,有些沉默。
似乎就这样静默片刻,我笑道:“好像也没什么要帮忙的,我整理下行李就差不多了,卓扬你可以先走了。”
他却冲动地挽着我的双手道:“许夏,去我那里住吧,这里不安全,你看,既没有防盗网,下面那条小巷黑漆漆的,还不知道晚上回来能发生什么危险。”
我松开程卓扬的双手,道:“别傻了,你让你妈妈,王教授怎么想啊!”
“爱怎么想怎么想,我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而且她一直等待着我带个女孩给她看,我迟迟没有把任可俞带到她面前,说明我根本不想确定这样的关系。可是现在……”
他收住了话,似乎他也了解他再说无益,笑了笑道:“那总让我帮你修修门,装装防盗网,还有把墙壁重新粉刷一下吧。”
程卓扬花了一个下午和晚上帮我把他说的事情做完,以前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这种修门粉刷的事情他完全不在行,可最后发现他完全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倒是得让他一个大医生为我做这些杂活,让我觉得怪不好意思。
租好房子,接下来开始找工作,一天天在面试和失望中度过,大部分的公司都很好奇我从远威集团辞去第二秘书的原因。那样一份好差事不做却偏偏来一众小公司面试才使得他们感到讶然。
现实让我知道自己曾经在宋远晟的关照下真的少走了很多弯路,他给予我的东西,本该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我到底还是矫情地抛弃了这些。
这样无果后的一周,我被一家美国华侨回国开的小企业录取,面试的考官只看了我的简历,确认我曾经在远威集团当过第二秘书后,直接了当的让我第二天来上班。
职位仅仅是一名行政助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接电话和复印资料中度过,终于一天,老板召见了我,他是位四十岁已经濒临秃头边缘的男人,他热情异常地邀请我坐下,然后客套地问道:“工作了这么多天,还习惯吗?”
我点点头,虽然工作真的是繁琐又无聊,但是为了我现在急需的工资,我笑道:“还不错。”
“那就好。”他微微点头道,“许夏,我看你的表现很好,我也在和你的主管商议给你升职加薪。”
“啊?”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吧,我不是才来两三周,就给我升职加工资?没搞错吧……
老板见我迟疑的模样,‘哈哈哈’大笑了起来,道:“你之前在远威做过?”
“嗯嗯。”我点头道。
“我看你的简历,还是宋总身边的第二秘书。”
这有什么问题……
我抬眼看他,心里却想该不会宋远晟的关照都延伸到了这个小企业了吧……
眼前的男人又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头上遗留的几根惨淡的毛发也跟着晃荡。我心虚地看着他,他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你也知道我们公司比较小,一直想揽下远威集团一个代理商的资格,但是他们一直觉得我们规模小,没有资格。”
说了半天,到底还是想利用我在远威集团的工作经历,我为难看着面前的男人,吞吐道:“这样啊……”
“王总,可是我从远威集团离职了。”我又道。
王总又笑了起来,这样震耳欲聋的笑声让我更是发虚,他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我,说:“所以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能见到宋总,把这个文件袋的东西递给他就好。”
我盯着桌面的文件夹,冲着王总笑了笑,道:“好像……不太好吧……”
“许夏,这将是你在这里立的第一个大功,而你只要把这个文件袋递给宋总,你看我都拉下老脸了,你不帮忙不太妥当吧……”
男人又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很怀疑如果我不答应下来,失业就已经不晚了。
我只好礼貌答应下来,接过文件袋的一刻,我就开始犯难了,我是要再去远威集团一次,还是去公寓找宋远晟?
这么想了一天,还是决定晚上去公寓碰碰运气。
我站在楼下踌躇了好久,想了无数种可能,也许宋远晟当初只是因为我才搬进了这幢公寓,现在或已经搬回他的别墅去了,又或者他不在家。可当我抬头看到阳台那盏淡黄却又朦胧的亮光后,我知道他还在。
上了电梯,食指贴在门铃按钮许久才按了下去,过了半晌,门轻微地被推开,可是来的根本不是宋远晟,我低头一看竟然是‘长耳朵’。
它焦急地往上窜,拼命地‘汪汪汪’个不停地冲着我叫。
我以为不过短短地不到一个月,‘默默’已经忘了我,可它迅速地跑进了屋内,跑一段又回头望我一眼,好像要把我带领到哪里似的。
我探了个身,轻轻地喊了声:“宋远晟,你在吗?”
我静静地尾随着那只小狗,直到到了阳台才看到了一男人躺在了凉椅上,我走到了跟前,他紧紧地合着双眼,好像进入了深深的梦乡。
‘长耳朵’又开始激烈地叫着,它拼命地舔着他主人的拖鞋,可是宋远晟却全然没有反应。
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下子脑子懵了,手无足措,扑通地跪在地上,全身激烈的颤抖。
“宋远晟!宋远晟!”
两片嘴唇突然激烈地打着抖,我用力地晃动着他,拼命地喊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威胁我,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其实我的内心里面是有三个结局的,所以现在还没想好是哪一种。
你们不妨猜猜吧~~
第四十三章
该怎么办?怎么办?宋远晟呼之不应,推之不醒。
不行;宋远晟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不醒来?
那么你骗我的那些怎么算!
我打通了急救的电话;放下电话时,又把凉椅拉平;使得他平坦着会更加舒服;我轻轻地解开了困住宋远晟脖颈的纽扣,撬开了宋远晟的唇齿,用力地呼了一口气;准备给宋远晟做人工呼吸。
一下又一下;可是身旁的男人还是没有醒来。
“宋远晟;不可以,不可以!你听到了吗!我是许夏;我是讨厌你的许夏!”
“你不是就爱摆着一张讨厌的阴天脸嘛!现在呢,你摆给我看啊!”
我不断地碎碎念念着,希望他能听见。一面凭着学校学过的胸外按压再次急救宋远晟,可是一秒接着一秒的流逝就像残忍的煎熬。
我感到浑身都是灼人的汗滴就要烧伤皮肤,那种恐慌和害怕如压倒性的黑云压下来,似乎就要有一场突袭的暴雨。
我一下一下我按压着他的胸腔,不会的,不会的。
宋远晟怎么可以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
无论如何,不是这样的方式。
直到两只清凉的手指轻轻地按着我的手掌时,眼眶内的眼泪终于倾盆而出,我抬眼看着宋远晟,他还是一样平静如水微微地弯着唇,声音轻又低沉:“许夏。”
可是,当他喊出那两个字,我的泪更是如泉涌一般,无法抑制。我含糊又不清地说:“宋远晟,你要吓死我吗?”
“你怎么能这么吓我!”
我不断地哭喊着,他的手指已经轻轻为我抚走了落下的泪,温柔又细腻,他轻轻弯唇的笑意,却让我又心痛又喜欢。
这就是宋远晟,就在那天他把仙后座的那个虚无的王冠戴在我的头上时,我已经梦想着当他的王后,而他是我的王。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梦却被那个谎言击的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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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已经来了,我陪同宋远晟到了医院,例行的检查后,他躺在了病床上,而我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这么面对面静默着片刻,我终于开口道:“你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
他点点头,我倒了杯热开水递给他,他说了声‘谢谢’。苍白的病房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我开始道:“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住了,你也知道你这种病不宜独居,还是搬回家和你父亲和妹妹一块儿住吧。有个照应总是好的。”
见他不答应,我低着头继续道:“而且我一直不住在那里了,你也没必要再演戏了。”
“你,以为我在演戏?”他突然反问道。
我抬头看他,一双英眉下的眸光尖锐又决绝,我兀自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道:“还有,你也别再喝酒和抽烟了……”
“许夏!”他突然勒令我停下话来。
“那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
我忽略他的愤怒,也许这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我徐徐起身,他却突然拽住了我的手,道:“许夏,不是演戏。从我接近你的第一天开始—”
“是什么?”
“是真心实意的。”他缓缓吐字道。
“对,是真心实意的报恩。”我点头看他,那样清淡的眸光让我忙不迭移开目光,我咬住牙关狠狠道,“宋远晟你真的不必这样,现在你做的足够抵扣许晚风对你的恩情了,如果姐姐还在,她会很感谢你这么对我的。”
这样狠心的话不仅要伤害他,却也伤害了自己。这时,我才知道说一句狠话,也许会让两个人两败俱伤。
他仍然不松手,而我已经徐徐移开宋远晟的手。
“许夏,”他的声调骤然一冷,“谢谢你今天救了我的命。”
如此客套的话,我也顿感到不习惯,我僵着脖颈,背对着他,干涸的喉咙轻微动弹只能道:“不客气,宋先生,你也救了我一命。扯平了。”
他的眸光更加黯淡,他冷笑一声,皱眉问:“扯平了?”
扯平了?对啊。怎么扯平?
许晚风救他一命,他在西宁从马上救下我一命,而如今我又救他一命。看似一场又一场的循环,却早就说不清了。
我回头看他,他淡然扬唇道:“你今天特地来公寓找我是有别的事吧?”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竟然忘记了那个文件袋,还有件正事未办。
我从包里掏出那个文件袋,递给了他。他奇怪看我,还是接过文件袋。我有些尴尬开口道:“对不起,宋总,你都住院了,还麻烦你。我现在是新宏的代表。”
“新宏?”他高傲地哼了一声。
曾经他那种蔑视又高傲的态度很让人着迷,而他现在这样的态度却让我感到一种被鄙夷的态度。
“新宏的规模太小,我不会批准这样的企业作为大中华总代理之一。”
宋远晟轻描淡写道,可是他不知道他的一句话就否决了一切,这对他只是件很小的事情,可对我来讲这是我的工作,是我的职责。
我还是礼貌地恳求道:“宋先生,可以先
看看文件袋的东西吗?”
我知道他早已经下了决心,看不看这个文件袋里的东西必定也不会改变什么,而我也不知道王总为什么执意要让我把这个文件袋的东西带给宋远晟,可是这算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一定要让宋远晟看完文件袋里的东西才安心。
他还是打开了文件袋里的东西,是一份纸质的东西,他刷刷地翻了几页,脸色依然淡薄清冷,可是抬头一瞬,眸色更加幽深无底,明明已经看惯了他暗黑的眸光,可这一刻却心存不安。
因为他这次的幽深好像交织在雨夜的暴风雨,仿佛雨声大作,汹涌又漆黑。
他薄薄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我知道他定是不开心了。能够从他那张标准的阴天脸中洞察出情感的变化,只能透过他唇沿小弧度的变化。
“许夏,你是找我谈判的?”他突然开口道。
谈判?什么意思?文件夹内应该是份合同,是合同的内容让他很不满意吗?可是他不像是会因为一个小公司不合理的合同迁怒于人。
“不是,我只是负责把这个文件袋交给你。如果宋总不同意就算了。”我接着道。
他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