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吃惊地提高声音道:“回家?”
我懒得同朱珠解释太多,只能说:“反正你记得等我,我的电话坏了,我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到。”
挂了电话,屋内的男人已经换了身正装,一身浅蓝色衬衫搭配黑色西装,半寸短发也重新打理过,整个人显得妥帖正式。
我僵僵地看着他,半天没吭声。他却先开了口:“手机?”
我正欲递给他,想了想又收了回去,说:“你要去哪里?”
“和许小姐有关吗?”
他平静如水地朝我摊开了右手掌,我却莫名有些怯然地递给了他,他接过手机径直往电梯去,我默默地尾随着他,直到走到停车场,发现有个司机在等他,一见到他就对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宋先生,你好!”
我在车旁边踌躇了一会儿,没有上前,本以为这位宋先生怎么也会客气客气地要载我一程,可他却一点礼貌的意思也没有,决绝地就上了车。
眼见车子扬长而去,我又气又恼地走出停车场,往大路走去时,宋远晟的车却意外地绕到了我的身边,车后座的男人一张俊脸神采奕奕,微微挑眉,兴味浓浓道:“需要我载你一程吗?”
宋远晟是耍我吗?害我走了那么长的路!
见我臭着脸,许久没回应,他又弯唇,反问:“好像是不需要?”
谁说的,当然需要啊。我拼命点头道:“需要。”
上了车,我身旁的男人又问:“你要去哪里?”
“景大路。”
“老刘,先送许小姐去景大路。”
“好!”
上了车,我心中的困惑却越来越浓了,坐在我身旁的男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光光他胸前的帝王绿观音价值就超过千万,加上这辆豪车和司机。他一定很有钱,可是,他为什么要住在我的隔壁?这也太奇怪了吧。
我狐疑地侧过头一面瞄了这位宋先生半天,另一面又想着他到底是做什么的。那位看似在闭目养神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唇边漾着笑,问:“看够了吗?”
“没有啊……”我一副被抓包的样子,莫名地咽了咽口水。
他回过头,沉静的眸色却慢慢散发着一些兴致盎然,他勾着唇,慢慢道:“没看够?”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只是想说我没有在看你。
“那你继续看吧”说这话时,他的眼眸平淡如水的注视着前方,薄唇微微动了动,噙着的笑玩味十足,偏偏动人心弦。这样的一个人精致无比,却又时时刻刻带着桀骜的笑意,神秘的让人着迷。似乎那么当下,我想去争辩什么,可是看到他的笑,那一瞬却突然灵魂出窍,心跳漏拍,失了方寸。
好不容易晃过神,却紧张地只能咽着口水,忐忑道:“你……你不要胡说。”
转眼间,车子已经到了景大路,我让司机在我家小区外的一家咖啡店停了下来,宋远晟满脸微笑地同我再见,我却有些不自在地哆嗦了下。
我已经将近四个月没有回家,望着家附近的风景有一点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朱珠站在一棵洋紫荆花树下等我,一簇簇紫红色相拥相依,争芳斗艳。她穿着件枚红色的薄衫,刹那间好像融入到了一片娇艳之中。
我在马路的人行道上走来走去,终于拿定了主意道:“你等等去我家记得拖住我妈在客厅聊天,然后我再找机会偷偷溜进去。”
她斜睨了我一眼,说:“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家?有必要这么鬼鬼祟祟的吗?”
“拜托拜托!”我眨了眨眼,恳求道。
朱珠不耐烦道:“你好烦耶。”
顿了顿,我又道:“记得帮我开下阳台的窗户。”
“你到底想干嘛呀?”朱珠又问。
“爬窗啊,难道你想让我这么光明正大的进入家里啊?”
朱珠鄙夷地盯着我看,估计对我这样回一次家一定要弄成如此兴师动众,惊心动魄表现深深的匪夷所思。
“你就折腾吧!”朱珠冷哼了一声。
还好当年我暴发户的爸要买房的时候,我一定要让他摒弃所谓的封建思想,绝对不能买过高的楼层,比如八楼,十八楼,甚至二十八楼的高层。因此我选择了第三层,现在看来,对于我这样准备爬窗回家的人来说,这是绝对明智的选择。
可是当我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发虚。
上帝保佑,我不会摔得脑残!
当我战战兢兢地翻过墙,爬到阳台时,全身都快要发软了。好不容易直起身子,迅速打开朱珠没有锁的落地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迅速找来箱子,打开衣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地朝里面塞衣服,翻箱倒柜了半天,却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衣橱的深处竟然还有个被我藏匿了许久的两块白色大理石,我以为这两块石头早就无影无踪,没想到它们还在。
我卖力地把它们从衣橱里抱了出来,往事却突然像是喝了一瓶止咳糖浆一样,微甜却还是种药,却无法治愈我的咳嗽。
高二的时候,我失心疯地要为程卓扬准备一份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礼物,那次,我兴致满满地特别去买了一大块大约有四十斤的白色大理石,要为他做一个头像雕塑。
那次我整整在一个雕刻师傅的家里打工了一个月,本来想偷学艺,却搞得腰酸背痛,寝食难安。直到他要过生日的前夕,我除了买了一大堆凿子,雕刻刀之类的工具外,大理石还被我大刀阔斧地凿成两大块,其他一无所获。最后,我还是放弃了,干脆去百货商场为他买了条围巾。
今天看到这两块分离的大理石,我却莫名地有些眼眶发酸。跪在地上许久,才把它们塞进了箱子,最后拖着箱子走到阳台边,把箱子重重地往一楼的草地扔下去。
好不容易爬到一楼,拖着一个巨重的行李箱,慢慢吞吞地走出小区,却突然发现了我爸许宝升的车从相反的方向朝着我驶来,他发现了我,突然跳下车,朝着我追来。
“夏夏!”
“夏夏,你别跑……”
我忙不迭加快了速度,也顾不上拉链没拉好的行李箱,只知道一直跑,来不及回头。这时候想到的人居然是我的发小顾小慕,这妞高中的时候就是短跑能手,当年怎么就没能从她那里取点经,以至于我跑了差不多几百米就累的再也走不动路了。
真是太累了!
我气喘吁吁回头一看,还好许宝升没有追上来。我正欲松一口气时,突然一辆车从我面前呼啸而过,我猛地一后退,整个人没站稳,一个趔趄整个人和行李箱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行李箱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我埋头慌乱成了一片,可第一个拾起来的东西居然是其中一块大理石,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擦着光亮的黑色皮鞋。
面前的男人微微抿着唇,眸光中有深深的疑惑。
“许夏?”程卓扬眸中有些震惊,他朝着我伸出手,“真的是你啊?”
我没有去握他的手,而是自己努力起身,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到底在想什么,好不容易回了次家,带的最重的东西居然是这两块没用的石头。
我嘿嘿地冲着他笑:“嗨,又见面了。你可真是一点都没老。”
而后又觉得自己每次的开场白真是他妈的逊。
他弯着眼,连右眼下的黑痣似乎都噙着畅快的笑声:“许夏,你还是一样不会说话。你要是想夸我和以前一样那么帅就直接点。”
“我才不呢!”我却莫名地回了一句,好像没有带任何感□□彩,口吻却不自觉地向他撒娇一般。
他俯下身要帮我拾起散落在外面的衣服,等他要去捡那块石头时,我却冷不防地夺了过去。
他的手僵住,蹲在地上和我的眸光对视的一瞬,我却莫名地察觉到他眼神中的温柔,似乎静了几秒,他扯着嘴嬉皮笑脸道:“怎么了?一块石头还舍不得我动了?我可真是好心没好报啊。”
你怎么会知道这两块大理石当年我可是为了你准备的?
“卓扬,没有把人撞伤吧?”
我和程卓扬同时起身,当看到面前的女人时,我却脖颈微微生硬,如痰卡喉说不出话来。
原来上回在餐厅看到的程卓扬的优雅大方,有气质的女朋友居然是个旧相识。
她是我的老同学任可俞。
她穿着一身湛蓝色的连衣裙,外面还披着若隐若现的薄纱,一袭长发披肩,头上还别着一个精致的水晶发卡,整个人显得精致又淑女。
“哟,这不是许夏,真是好久不见呢。”她一副自然而然地挽着身旁程卓扬的手臂,身子微微向着程卓扬倾斜。
我真是有些后悔,今天一定不是我出门的良辰吉日,我怎么样也得穿套端庄的裙子,好压住任可俞这小人得志的气势,可我现在一身朴素的T恤短裤运动鞋简直就和她形成鲜明的差距嘛。
不行,压不住也得装起来。我弯着唇,昂着头,脚底偷偷地从运动鞋里悬空了一段,让自己变得稍微高点。
“好久不见个屁!”这时候,第四个人突然出现了,她蹬着高跟鞋迅速穿过街道,什么话也没说,直接从我身边越了过去,气场逼人地盯着任可俞看。
两个女人似乎僵持了几分钟,任可俞终于有些撑不住场面,退后了一步道:“卓扬,我去车里等你。”
任可俞回到车里,我蹲下身正准备搬起其中一块大理石,往行李箱塞。程卓扬也俯下身正准备要帮助,朱珠却冷幽幽地又道:“程卓扬,你知道吗?这两块大理石是为你准备的。”
我仰头望了朱珠一眼,程卓扬也好奇地起身,问道:“是吗?”
“对啊,准备砸你用的,你不知道吗?”朱珠歪着头,弯眼笑着看程卓扬,明显在挑衅。
“我……”
我突然起身,想做些解释,可程卓扬却斜着唇,笑了起来:“朱珠,几年未见,你可是越来越漂亮可人了。”
“那不是废话嘛,我天生丽质难自弃!”朱珠昂着头倒是一点也不害羞。
“连说话都越来越漂亮利索了。”
跟前的男人始终保持着愉快的笑意他望向我,又道:“下回再见吧,许夏。”
车子扬长而去。我却还是僵在原地。似乎过了很久,我才埋着头,整理着满地的狼藉,把大理石塞进行李箱,拉好拉链,眼眶却微微发酸。
“许夏,你是有病吗?千辛万苦回家带两块石头,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她抬高音量,气急败坏。
我有点生气,她莫名其妙为我出什么头,也不顾她在我身后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径直往前走去。
似乎过了一会儿,我又想到了什么,回头走到她的跟前,摊开右手,伸到面前,低声道:“喂!”
“干嘛?”她拍了拍我的手,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我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道:“能先赞助我点生活费吗!”
第5章 我就顺便爱了你5
许夏,你相信吗?这世上有些巧合就是别有用心,就像我接近你一样。
——《晚风日记》
“你有没有良心啊,我还以为你回头是想向我道歉呢!”朱珠跺着脚,鼓着嘴,一副怨气载道的模样。
“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你不过是顺便报了你的私仇而已。”我一副实话实说的模样。
她微微吸了口气,把眸光转向了别的方向:“都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啊。”
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任可俞曾经抢她男朋友魏唯的那些事情?
朱珠和任可俞的关系一直欲说还休,理也理不清。她们是发小,刚开始比我和朱珠的关系来的好,从前的我一般是他们两人替补的对象,比如说任可俞忙着写作业。朱珠就会叫:许夏陪我去买笔记本吧。比如说朱珠今天要值日,任可俞就会邀我一起去看电影。这种局面的改变是在初二,朱珠和任可俞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忽冷忽热,具体细节我不得而知,我这人光有一颗八卦的心,却没有一颗勇于八卦的嘴。只知道到了最后,朱珠只把小秘密说给我听,最后,他们终于断交的原因是:朱珠高中毕业的前夕,那是朱珠十六岁的生日,我特别写了一张贺卡给她,写的特别诗情画意,大抵内容是:我和她认识快要六年,除了身高和年龄,她与日俱增的还有她胸前的两个包袱,所以我祝愿她可怜兮兮的智慧能跟的上那两个包袱的发育速度。
可是还没等她打开贺卡,吹了蜡烛,切了蛋糕,就看见了魏唯和任可俞相拥在了一块儿,这对于朱珠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当头棒喝。
就这样,她度过了人生最灰暗的十六岁生日。
“我就是不能够明白那个祸水为什么会和程卓扬搅合在了一起,”朱珠小心试探道,“还有,我看你看程卓扬的目光就是不一样。是不是还旧情难忘了?”
“别胡说了,先借我五千块应急下。”
“不回答问题就不借钱。”朱珠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道,“当年你和程卓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朱珠没心没肺,离经叛道了将近十年,我们是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就像她银行卡的密码是我的生日,而我银行卡的密码是她的生日一样,我们早已经不分你我。可是很多事情我还是羞于和她开口,这不是信任,而是我总是习惯性的保护自己柔弱的一面。
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换了个话题问:“你不是在我家吗?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她吸了口气道:“你爸刚回家告诉你妈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你,然后你妈妈……”
我僵了僵,小心问道:“我妈怎么了?”
“你妈妈哭了啊。”
“她是除了哭没有别的技能了吗?”我莫名有些恼怒。
“你生什么气啊,你妈妈指不定当年就用着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把你爸迷得神魂颠倒呢!”
朱珠笑着打趣道,可是我却神情凝重,朱珠见我有些不悦,问道:“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天天一张便秘许久的脸,我看的都难受。”
我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又伸出手放在她的面前。
“什么问题都没回答,就向我借钱,真的好吗?”她耍起了无赖。
“不借就算了。”
“借借,借你还不成吗?”朱珠从随身的贝壳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我了,道:“两万块。密码是你生日,先拿去用吧。”
“你说你有必要吗?一定要搞得那么落魄。”她喋喋不休又道。
我夺过银行卡,埋汰道:“废话那么多,有钱就还你。”
“喂,怎么感觉你才是债主啊,什么态度也不知道!”朱珠忍不住冲着我的背影喊道。
******
我拖着重重大行李箱回到租的房子时,已经到了傍晚。我在家门口找了半天的钥匙,竟然发现钥匙不见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我打开行李箱,搬出那两块大理石,依靠在了门前,细细地摸了摸,却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过了一会儿,竟然累的靠在门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