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没做过别的事,可他的吻从来都没有带过一丝情欲,反倒是像是呵护着她一样,总是
从温柔的舌尖开始,和他一般亲吻不到五分钟,她就会像是被灌了迷药一样晕眩着倒入
他的怀里。可是Ken……她找不到任何感觉,反而越来越清醒。
两人试了好几次,她终于受不了了,推开他,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今天好像不
在状态。”
Ken很无语,看着她半天才无奈地笑了:“天后啊,你是那种有了男人就玩不了的女
人吧?”
“对不起。”她的心情糟糕极了。
“唉,痴情的女人,我明白了。但你要知道,今天晚上不是我的技术问题,像你这种
女人,我就算是卡萨诺瓦再世都别想取悦你。”
她无力地笑出声来:“知道啦,我不会去乱说的。”
虽然过程不是很理想,但她还是很负责地善终了——她当着Ken的面打了个电话给李真
,然后得意洋洋地说:“真是和你说的一样,爽翻了。”
“喂喂,这才多久就结束了,还爽翻了?”
察觉穿帮后她干咳两声:“这只是第一轮.第一轮……”
又过了二十分钟,她自己开车回家,心情却再一次跌入谷底。
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却是如此矛盾,玩也玩不开,放也放不下。还是被早已变质
的初恋牵着鼻子走。镜子里的自己妆花了,精心做的头发也凌乱了,生日末端把自己折
磨成这样,还要一个人大半夜开车回家。随着汽车进入江底隧道,她听见车辆呼啸的噪
音不断传出回音。然后她离开隧道,重回星夜之下,在寂静无人的凌晨上了高架。像是
万点灯光都已被抛在身后,前方依然有数不清的蓝色窗扇、高楼黑影、工业吊桥……世
界就像一个巨大的命运齿轮,眼前的一切都是它的零件。它被强制安上了发条。正在以
无法控制的机械力量绝望地旋转着。
当渺小的自己在这样浩大的世界里生存着,她时常不知道哪里才是回家的方向。哪怕
抬起头眺望摩天高楼,上面很可能就有她放大的海报。她时常想,自己的痛苦与那个人
并无关系。只是太累了。
到家后,她筋疲力尽地把车门甩上,走上楼梯。但不经意回头,却看见了院前一辆眼
熟的车。看了看车牌号,她惊讶得目瞪口呆,然后走到车窗前往里面看。里面没有人。
正思考是不是他的司机把车开到这里来拿什么东西,就已在黑色的车窗上看见他的倒影
。她没来得及转身,身体已被人搂住,紧紧地抱了个满怀。
“生日快乐,莉莉。”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你……怎么回来了?”
通过车窗,她看见了自己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怎么会这样,她应该很愤怒或者很开
心。怎么会有一种劫后新生的感动?
“本来想第一个当面对你说,你没回来,只能发短信了。但估计短信你也没收到。”
“早上你在机场?”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她掏出手机。果然上面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是十点多发的:
“我在你家楼下。”一条是十二点整发的:“莉莉,生日快乐。”
此时此刻,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觉得胸腔和眼眶里都热热的。
有时候,你会对所有人都特别宽容。但唯独对某个人要求特别高。和他闹脾气以后,
你会告诉自己“这种人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也无所谓”,然后真的若无其事地继续生活。
只是这以后心情总会被一些小小的事情影响,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不开心。直到他再次
出现哄你开心,才会发现,他才是你快乐的源泉。
“对了,我有礼物要给你。”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她手心,“不是什么
值钱的东西,但还是有一点意义。”
打开包装,空荡荡的盒子里面只装了一块金属材料。她拿起来,不解地观察了半天:
“这是?”
“我第一栋建筑作品的第一块材料。优质钢。”他见她不说话,又补充说道,“你别
瞧不起它。它以后可是会随着我的升值而升值的。”
她对此没有给出任何评价,只是默默地打开了压在钢材下面的生日贺卡。上面只写了
简单的几个字:“生日快乐。我爱你。”
她把他带到了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他有些惊讶,不自
在地轻轻推她:“我不会动摇的。我说过不碰你了。”
“你不是说喜欢我么?”
他愣住,然后微微皱眉:“可是我不想和你婚外恋。”
“既然喜欢我,不是应该答应我所有的要求吗?”她攥紧他的衣领,抬头仰望着他,
“那在我寂寞的时候陪着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她在想什么;其实他又怎么会不清楚。他不是她认定的人,她却对他有依赖感。她不愿
付出太多,大概是不想在身体出轨后,心灵上再欺骗丈夫。而事实说明,男人在爱情
里所谓的定力和尊严都是过眼云烟,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女人的诱惑时。当她再次靠近
,他只能象征性地反抗一下。
“那就维持这种关系吧。”他像是自暴自弃—般地说道。
她非常坚信,这并不是爱。她只是喜欢他的体温,他的气味,他在她耳边低低问着她
“这样呢”的声音,他拥抱和亲吻自己的方式。每次与他十指相扣,都有一种电流直接
顺着指尖击入心脏的感觉。每当被他拥抱,她只觉得整个人都在燃烧。这种感觉跟小时
候那种小鹿乱撞的初恋是不一样的。这是种源自性本能的激情,成熟又转瞬即逝。这一
刻,他的一切都太称心如意了,所以离不开他。但这不是爱情。
两个人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筋疲力尽地停下来,相互依偎着躺在床上。他按照惯例起身
穿衣准备离去,她忽然想起上一回他离去后的空虚,还有那个让她哭泣了很久的空浴室
,终于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
“怎么了?”
不愿意一个人待到天亮——她说不出口,又怯生生地把手收了回去。
“我知道了。”他重新回到床上,“今天生日你老公也不回来对吧,我陪你到六点
好么?”
“嗯……”
看他坐在床边重新脱掉衣服,她闭着眼在被子底下激动地握紧双拳,偷偷地笑了起来
。等他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她像个小动物一样挪过去,钻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空调开得好低,好冷。”像是故意找拥抱他的借口一股,她如此说道。
这一回他并没有聪明地提议去关了空调,只是笑着在她额头上吻了—下:“睡吧。”
当他把她完全圈住的时候,她能听到他清晰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种幸福感简直胜
过了刚才的激情。好想吻他,但心里清楚这样是不对的。她悄悄抬头看了他—眼,没想
到却正对上了他的视线。她看不透他眼中的情绪,只知道他很少如此认真地看她。
“莉莉……”毫无意义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他吻住了她的唇。
这真的只是激情吧。她心跳过快,眼角溢出了一点泪花。被他如此拥抱与亲吻,好像,真的快要烧起来了……
希城,我发誓再也不会爱你了。
可是,我想永远都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
其实从这个凌晨起才是她的生日。奇怪的是,六点的时候他没有离开,她的整个生日也没有离开家,除了接了妈妈和亲戚的祝福电话,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跟他耗在了卧室里。
而且这一天两个人状态都不大对,做什么事都不按常理出牌。先是接吻时间太长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以后,她竟发现他们没有做防护措施。她很焦急,立刻翻下床去穿衣服。他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任何话。这是他们最近的—次接触,让他有一种真正占有了她的错觉。在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时,他已穿好长裤,赤裸着上身
从后面抱着她。他的体温如此炽热,让她的指尖都微微抖了一下。他低下头,用侧脸轻
轻蹭着她的脸颊,温柔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哄孩子的父亲一般:“莉莉,我真的很开心。”
她望着镜子里两个人的身影,觉得自己的体温也被他带上来了,内心却越来越空虚,如同沐浴着深渊中的冷风。
她无法敞开心胸和他讨论这件事;只是当天就一个人去和私人医生见了面。
再次看见他,她平静地把避孕针的说明书往桌子上一扔,轻松自在地笑了:“我打了这个,以后应该会省很多事。就是好像打这个针会长胖。以后不敢多打了。”
原本他坐在沙发上看书打发时间等她回家,听见她的话,抬头时所有笑容龄凝结在了
脸上。他站起来,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许久许久,才把嘴上的香烟取下来夹在修长的手指间,皱着眉吐了一口烟,根本没看她,只是冷漠地笑了一声:“不错,以后不用买安全套了。”
没有了最后的阻碍;两人身体上的距离拉得更近了;几乎每日每夜都颈项缠绵。与希城亲密至极的时光;是幸福到连呼吸都会颤抖的。可是;也因为没了这一层阻碍,她觉得对
他的感觉更加奇怪起来。好像有什么比以前多了一点点,又有什么比以前少了一点点。
当天晚上时间还早,她缩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和堂弟发消息聊天——
君君:“姐,你在做什么呢?”
她看了一眼厨房里的希城,确定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红酒上,才偷偷摸摸地接着回话:
“无聊呢,你呢,最近都忙什么?”
君君:“才和女朋友分手,沉浸在悲伤中。”
雅莉:“女朋友?就是上次你在学校门口指给我看的那个?”
君君:“你是说短发的那个?”
雅莉:“对对,就是那个。”
君君:“哦,那个不是女友,是炮友。”
她差一点把才喝的水喷出来,捂着嘴咳了半天:“炮友?你不是喜欢她么,怎么就
是炮友了?”
君君:“喜欢也分很多种的好吗,我对她的喜欢,就是炮友的喜欢。才分手的才是我
的真爱。这二者之间区别很大的,老姐你都那么大人了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她再一次被自己呛住,干咳声总算被希城发现,他端着两杯酒过来,递给她一杯:“
怎么了?”
“我堂弟啊,太早熟了,说话真可怕,受不了……”
“申义君?”
“对对,就是他!”
“我印象中他还这么大,”他的手比在沙发靠背的位置,“在读学前班。”
又看了一次堂弟看上去颇为沧桑的熟男言论,她哭笑不得地说:“不,不是那样了;
人家现在已经是大男孩了;刚才还在跟我普及炮友和真爱的区别。我记得我们中学的时候
完全不懂这些,现在的孩子是怎么了?”
“当时不懂有什么,现在懂不就好了。”他坐下来,若无其事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什么意思……”她总算把目光从手机上转移到他身上。
“我们的关系不也分得很清楚么?”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指了指她,又指向自己,
“炮友。”
大脑当机了几秒钟,她攥着沙发上的靠垫就扔向他:“瞎说什么,谁跟你是炮友!”
他从容不迫地接过靠垫,还是朝她淡淡地笑着:“不是炮友么,那你说说,我是你的什么人?”
她沉默了很久,忽然猛地站起来,气得转身就走:“你真龌龊!”
第二十四座城 逃避
牛津大学每一年都会选择一个年度词汇。2012年,BBC公布了他们选出的风云词——
Omnishambles。这个词意味着一开始的错误,造就之后的极度混乱。没有什么词比它更
加贴切申雅莉的心境了。
国家调研数据显示,近两年内大城市独居的人口将超过20%,富裕的家庭离婚率会持续
上升。在这种情况下,她却无法用—个确切的词来定义自己与顾希城的关系。其实工作
忙碌的人不仅仅是她一人,之后一日早晨,她从顾希城与下属的通话中得知他同时负责
了多项工程,她生日之前其实都一直在西班牙加班,而且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必要两边跑
,只要留在西班牙就可以了。越是清楚这一点,彼此之间见面频率的增加就越会令她感
到焦虑。
而更令人感到害怕的,是那些陆陆续续被打开的回忆。时间过得久了,被遗忘的往事
就好像是古时欧洲人为节省材料而在羊皮纸上刮掉的字,既神秘,又让人觉得遗憾。直
到有一天,它们再度被唤醒,才知道原来打开记忆开关的并不一定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或许只是普通的朋友,一张简单的照片,一个超冷的笑话,甚至只是一行由无关人写下
的字,却会让你想起最重要的人,还有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
周一的早上;申雅莉在公司听候阿凛的工作安排,看他找到纸和笔,歪着脑袋把手机夹
在耳朵和肩膀间,用商用签字笔在本子上写下联系人的名字和电话。她发现好像周边
用钢笔写字的人已经非常稀少。自己则更是连笔都不怎么拿了。
学生时代在任何方面注重的细节好像都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像是每天上课记笔记不知
道该把钢笔帽扣在笔上还是放在桌子上;像是坐在老师眼皮底下明明困得不得了但还得
坚持睁大眼听课;像是穿了一件白色的新衣服,附近坐了喜欢的男生,对方看了自己一
眼,自己却在摘不摘袖套中挣扎;像是每周一全班都会换座位,总是会期待能靠近那个
男生和死党的那个星期……
那时候,好像从一开始她就和班上的许多女生一样,对希城的态度怪怪的,喜欢说他
的是非,取笑他一些连他哥们儿都不会留意到的特征(例如他刚洗完头一定会毛茸茸的
发梢),在他面前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就像有个星期她的座位调到了他右边前排
的位置,那个星期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_次,却总是和左后方的女生说话,被同桌问
过“你这星期为什么老转过头去”以后,她就尴尬地收敛了一些,:但每天心情和以往
是明显不一样的。
看见阿凛写字,她想起了当年自己是如此热衷于模仿希城的字。他虽然成绩不好,字
却是出乎意料地漂亮。他写的字所有短横都微微往右上倾斜,总是纤长秀气,但诸如“
主”下面的—横、“市”上面一横、“要“中间一横、“左”字靠左边的一瞥、“纸”
字靠右边的撇钩,等等,都拉得很长,因此看上去又特别又大气飘逸。他还特别喜欢用
细尖的钢笔写字,这和她恰恰相反。她当时受他的影响,特别去买了细尖钢笔。新的细
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