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我没听到有人说话,再然后我就听到哐当一声,沈奕的嚎叫传出来:“我好歹也好心好意,你发火也不用这样吧?”
我凝神屏气,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做出低头刚到的姿态。很快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我一抬头,正对上系袖口的沈奕。
我又低头,恭谨地说:“沈董。”
他“嗯”了一声,向前一步,我后退一步,他又向前一步,我一动不动,在距离他鼻息十公分的地方站定。
他笑着说:“花好看么?”
我说:“好看。”
他又说:“你喜不喜欢?”
我回:“不喜欢。”
他突然俯身,我吓了一跳,立即又后退一步,警戒地望着他:“沈先生,请你自重。”
“我自重七十公斤,十分符合国人健康标准。”他漫不经心地笑,“我今晚请你吃饭吧?”
“我有事。”
“那明天?”
“每天我都没空。”
他还是不以为意,想了想,说:“你今年二十七岁了,是吧?”
“……”
敢询问年龄,我的眼神像利刃一样飞过去,没想到他仍旧恍若未闻,接着说:“我听江承莫说,你好像从毕业以后进了这家公司,就再没谈过恋爱?”
“……”
“那你之前谈过吗?”
我强自镇定,想从左边绕过去,被沈奕眼疾手快地挡住,又想从右边绕过去,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挡住,最后我狠狠踩了一脚,他倒吸一口凉气,面带苦痛地伸出两只修长手臂,拦在了我面前。
“你究竟想干嘛?”
他低下头,眼睛里是一等一纯净无暇的真诚:“我喜欢你呗,喜欢你到骨头里了。你要是现在名花无主,不如我们两个交往一下怎么样?嗯?”
我环顾四周,这里是公众视线的死角。只要江承莫不走出来,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忽然从他的腋窝穿过去,腿磕到他的膝盖后窝上,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喉咙,一只手手肘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是小学一年级老师让我代她体罚学生时,我想出来的新方法。
沈奕闷哼一声,我在他跌倒之前松开他。他后退一步,捂着喉咙,微微瞪大眼睛,像是看一只怪物一样看着我。
我瞥他一眼,扬长而去。
这几天江承莫明显心情很差。他心情差通常都不会表现在脾气上,也不会表现在言谈举止中,而是很大程度都表现在办事的效率上。
江承莫连开会的时候都在走神,刚刚从分部升上来的王经理演讲完毕,停下来等着他讲话的时候他仍在单手托着下巴,王观看他无表情无反应,神情愈发忐忑,求助地看向我,我咳嗽一声,低下头,硬着头皮低声说:“江董。”
这回他终于清醒过来。抬起头,沉默一分钟,开口:“预算不行。业绩还能再进一步。其他可以。下一个。”
晚上下班之前我把办公室用过的垃圾收走,下楼的时候不慎和江承莫一起。我这位老板在公司里一贯惜字如金,这次却在电梯里开了口:“艾木,你家里催你找男朋友了没有?”
我说:“提过两次。”
他又问:“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
我想了想,说:“最好能罩得住我,有主见,能给我出主意。”
他极清浅地弯了弯嘴角,又问:“没有了?”
“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我答,“我当然还希望我的男友英俊有魅力,身高一米八零以上,身材修长有气质,足够温柔,足够体贴,足够善解人意,有耐心,有充足的时间陪我,还能时不时给我一点惊喜。但这些不可能都满足,所以我只要求他能满足我最主要的就可以了。”
他这次略有思索,淡淡地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总疑心这场无心的谈话是否产生了负效果。因为第二天江承莫出现在办公室时,我非但没有看到他的脸色有半分和缓,反而是更加冷淡。他一贯不喜欢饭局和聚会,接下来的几日就更是倦怠,让我把所有的酒会晚宴都推了个一干二净。
而再接下来的几天,我终于从风传中证实了自己八卦之余的无谓猜测。果然是江承莫一直呵护备至的妹妹宋小西那里出的问题。
她谈恋爱了,可惜男朋友不是江承莫。
再接着,宋小姐男友的真实面目也浮出水面。据说是来自A城一家集团的李公子,家世好相貌好身材也好,耐心,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陪着宋西把T城好玩的好吃的统统都玩了一遍吃了一遍。
我再回想一下我那天下班时候和江承莫的谈话,身后忽然刮过了一阵凉意。
尽管江承莫从来都是天之骄子,想要什么似乎都是信手拈来,可我瞅着他这些天的神情,就只同情地想到了一个词。
真是……悲催啊。
老板一不悦,到头来倒霉的还是打工仔。江承莫最近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从五点半拖到六点,又从六点拖到七点,最后竟然有史以来第一次拖到了晚上八点。
老板不走,我们又如何敢先走。于是一干打工的苦命人几乎是望眼欲穿地瞪着江承莫办公室的方向,眼睛一眨也不眨,几乎都要僵硬成了望夫石一块块。
熬到晚上八点十分的时候,我们都已经饥肠辘辘。有同事撕出仅剩的一包奥利奥,没一分钟就被化身饿狼的人们瓜分完毕。我在同事们的怂恿下鼓起勇气去敲门,手指刚刚挨到门板,就听到里面有极其阴沉的声音传出来:“宋西,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正站在A市的地盘上。”
江承莫基本没有在工作中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至少我至今为止没有听到过。他此刻的声音就像是刚从冬天的冰湖中拎出来,带着丝丝可见的凉气,以及裹着一重重的冰碴。连我都有一点惊心。
我正准备命苦地退回去,里面砰地一声响动,似是物体被砸中的声音。
很快办公室的门就被从里面拉开,江承莫脸色不豫地出现在门口,看了我一眼,便冷着眼角大步离开。
而我回头一望,办公室地面上赫然安静地躺着江承莫那只尊贵的银白色限量版手机。只不过如今那只传说中属于最结实牌子的手机,如今已经堪堪四分五裂。据我目视,最远的碎片甚至都迸到了五米以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有点少,抱歉。因这两天写文倦怠,突然之间很不想打开这些旧文档,打开文档也很不想写。望天,求鞭策求鼓励……==
新开了一篇文,为练习H和虐而写。不是周四正式要开的文。纯YY,纯恶趣味。如有兴趣可点一点:
(ps,写这篇玩的时候发现写H还是蛮有趣的。==!)
第 四十一 章
(四)、
闺蜜有一段时间研究塔罗牌,曾故作玄妙地对我说,你得相信,这世界正反相吸物物相克,总有个人让你舍不得,放不下,食髓知味,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而这个人就是你命中注定的MR。 right。
MR。 right这个物种,我自认活过二十八年还不曾遇到过,但是我觉得,对于江承莫来说,Miss Right他大半应是遇到了。
第二日上午,摔了手机的江承莫没有在公司露面。而我则在众目睽睽之下收到一个包裹,来自国外,寄件人签名上是龙飞凤舞的一个“沈”字。
我在同事们孜孜以求的目光之下硬着头皮把包裹拆开,没想到里面会只盛了几片叶子和几块石头。
叶子制成标本,石头明显是沈奕在海边捡的,上面甚至还带着点儿沙子。我把东西都拿出来,又在最下面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正面拍摄了一小片紧挨海水的沙子,上面被人用手指勾出了“艾木”两个字。右下角还画了一个心形。
我再把照片翻到背面,上面则写着“马尔代夫,致吾爱”七个大字。
我浑身的汗毛一个接一个地紧缩关闭,感觉到牙齿开始发酸,脖子后面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我把东西统统收进最下层的抽屉里,深吸一口气,假作没有看到周围人们不动声色瞟过来的视线,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工作。
过了一会儿,有陌生电话号码拨进来。我接起来,来人报的姓名竟是沈奕的助理。
我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打扰到您。是这样,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向您询问一下沈董现在的去向。”
我柔声说:“赵小姐,你才是他的助理。”
没想到这位助理比我更温柔:“沈董说只有您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让我有事的话先找您。”
“我不知道。”
“沈董离开之前说您会收到他的包裹,所以一定会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收到什么包裹。”
“这……”
我果断挂了电话。
我忍住打电话给沈奕的冲动,拼命告诫自己拿出工作时忍者神龟的能耐来,五分钟后总算把这口气生生咽了下去。
下午的时候又收到一通陌生号码,这次来自江承莫:“艾木,把我的笔记本电脑送到总医院来。病房号A座1407。”
“……”这位老板每年体检时指标都正常得过分,能住院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说,“您生病了?”
“我没事。”江承莫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无奈,我甚至一瞬间想到了他在揉额角的模样,“只不过是有人小题大做而已。总之你送过来就可以。”
我应声,很快就听到有女声在电话那头隐约夹杂进来:“你竟然敢说我在小题大做?我要不是突然想着去你那儿看望看望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在家里烧糊涂过去了?发烧两三天也不知道治,你成心的是不是?……”
再后面的我没听清,因为江承莫很果断地挂了电话。
我拎着电脑去了总医院,按图索骥后发现江承莫病房的门没有关严,有清晰的对话从里面飘出来:“我只不过是一个发烧,您至于这么火急火燎吗?还让我住院?”
“都三十九度五了,你还敢不当回事!你都昏迷不醒了!”
“我那只是在睡觉。”
“你还敢跟我犟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江夫人声音不高,但足够威严,“还有,你跟小西多久没回江家看看我们了?你欣姨跟你提过好几次,希望小西能过去看看她,你怎么都不转达?”
“欣姨现在这种培养感情的方法本身就不对。宋西过去看她只会让母女感情更恶化。我跟欣姨提过几次,她都不采纳。等她自己想通了再说。”
“江承莫,你行啊,都敢教训起长辈了?”
“妈,这是病房,您也说了我在发烧,您能小点儿声么?”
“那你也得让我省心成不成!你跟宋西是不是觉得你们大了我们老了,凡事都可以不告诉我们了?宋西交了个男朋友这种事,她要是不好意思说,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江承莫的声音轻描淡写:“又不是什么大事,早晚都得分手。”
江夫人的火气又被激了出来:“听听你这是什么话!”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敲敲门,拎着笔记本和资料进去,江夫人看到我,很快又扭头对着江承莫发火:“都住院了你还充哪门子忙碌?你不看这些东西公司一时半刻就会倒吗?”
我还从未见过我的上司如此孩子气的一面。面对这般不能强攻只能智取的棘手炮火,他的回应是倒头躺在了床上,把自己全部塞进被子里,声音隔着被单淡定地传出来:“艾木,你帮我送送江夫人。”
一贯优雅贵气又美丽的江夫人气得杏眼圆睁,指着被罩那一团白色直吸气:“江承莫!”
等我一直把江夫人送走再回来,江承莫已经把文件都看了一遍。他脸上留有发烧时的红晕,掩去两声咳嗽后对我说:“帮我重新办一支手机。”
我低头,从包袋里取出一只一小时前从数码商店里买到的苹果手机,递过去。
江承莫看看盒子:“……”
我说:“SIM卡没有摔坏。已经剪完安在里面。”
江承莫:“……”
他看我一眼,开机。不久后有多通关机电话提醒弹出来,我看他一条条翻过去,最后把手机扔到一边,面无表情。
这一刻,我真怀疑他这次叫我过来究竟是让我带电脑还是买手机。
第二天江承莫将江夫人的警告置若罔闻,扔了输液瓶出现在公司里。而我则再次收到了来自国外的加急包裹。这回沈奕去了新加坡,包裹里还是几片叶子几块石子,以及一张在新加坡沙滩上写着艾木两字的照片。
然后,沈奕的助理再次打过电话来询问他的行踪。
我终于认为没了忍耐的必要,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沈奕开头吹了声口哨,笑意盈盈的声音听了十足的欠扁:“包裹都收到啦?”
“你脑子被海水冲走了?”
“咦,你难道不喜欢那些小东西?”
“我不喜欢。”
“那你扔了就好了。”沈奕口气里透着不以为意,说,“不过我倒是听你那位大学同学周晓研说,你大学时代的梦想之一就是希望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做个全职太太,然后你的男人不管是在世界哪个地方,都能记得你。”
“……”
“周晓研还说,你当时特别文艺,这些话的原话是你希望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的男人在沙漠绿洲捧起水喝的时候要默念你的名字,在海边游玩的时候要在沙滩上写上你的名字,以及去玛雅文明……”
我打断他的话,咬着牙一字一顿:“那不是我说的。那全都是周晓研自己的梦想。”
“瞎说。”沈奕慢悠悠地继续开口,“周晓研的梦想我也顺便问了,她说她希望能在新西兰拥有自己的别墅和农场,自己开拖拉机挤牛奶收割小麦。然后赚了钱买翡翠珠子,闲着没事洒到床上一颗一颗地数。”
“……”
他开始拿捏出一股诱惑的调调:“所以你看,我没说错对不对?艾木同学,你何必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我这么喜欢你,你享受一下被人喜欢的感觉难道不好么?”
我冷冷地戳破他努力营造出的气氛:“你闭嘴。”
沈奕“啧”了一声,还在再接再厉:“艾木,你是女人。女人呢,生来就得有点享受的自觉。江承莫拿你当男人使,可你自己不能把自己真的当成个男人。女人生来就是被呵护的。而你要是答应跟我交往,你可以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呵护你的。”
我深吸一口气,说:“沈奕,你做件好事,跳海去吧。”
宋小西去A城三天,江承莫面色如常。他淡定地主持会议,淡定地签一份份文件,甚至还淡定地和他的前女友左纤出去吃了一顿饭。
就仿佛那一天摔了手机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不过我还是留意到了一点不同。
江承莫对手机的依赖性似乎比之前更高。不论是他在主持会议还是会客抑或饭局,他的手机都会放在手边十公分内,甚至他连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