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清楚的。
不过真要搞清楚大概也没有时间了,因为在公孙紫园身影将要消失之际,眼前
一花,突然间就看见一个身影闪身而出。
看见这个身影,王乘风的心中一阵欢喜,口中却没有什麽好话,一开口便是不
乾不净的粗口。
「你个混蛋小马鹿!」他高兴地大叫:「你果然也给你爷爷回来了!」
只见那人宽袍大袖,脸上却是淡淡地笑著,森冷中带著神秘。
这个人当然便是「学院」之主「鬼谷子」王力。
王乘风哈哈大笑,兴奋地一跃而起,「呀呼」一声便冲向「鬼谷子」王力,也
不考虑王力是否接得住,奔到他的面前,整个人一纵,便轻巧巧地给王力来个大大
的拥抱,像头无尾熊似地「挂」在王力的颈项之上。
看见他这种过度热情的动作,王力眉头微微一皱,却也相当高兴。要知道他在
「学院」众学生的面前极为威严,不用说这种亲热动作了,便是只和他说说笑,也
是众学生极难想像的画面。
这样的说法,一点也不夸张,因为此刻站在王力身後的,便是几个「学院」中
的学生,看见这位平时颇令他们尊崇的「王先生」一打照面就攀在师父鬼谷子的脖
子上,虽然知道这位王先生平素的行为深不可测,但是亲眼看见了这样的情景,还
是让众学生看得目瞪口呆。
笑闹已毕,王力巧妙地一退,便将王乘风推开,王乘风笑嘻嘻地看了看剩下的
学生们,看了几眼,便有些疑惑起来。
此刻站在王力身後的学生们有白发童颜的心男孩李聃儿、俗世身分是明建文帝
的助教允炆、胖胖的小男孩屈华子文、「列子」御寇、伯昏无人,还有最晚来到学
院的少年公孙龙。
再加上刚刚和王乘风说过几句话的公孙紫园。
「其他人呢?」看了看这仅剩的几个学生,王乘风忍不住问道:「他们也回来
了吗?」
李聃儿转头看了看众人,神情黯然。
「就只有我们回来,其他人都已经被『接引』回去了。」
只听得王力冷冷地说道:「接引便是接引了,有什麽好舍不得的?」他的声音
极有威严,一开口说话众学生便是一副呼吸开始困难的紧张模样。「你们没能『接
引』得成,就是说你们的进境依然不够,活到狗身上去了,还敢在这里说话,胆子
都是从哪里借来的?」
被他这样一骂,众学生都是脸色苍白,登时没有人敢再开口说话。
王乘风瞪了王力一眼,对众学生笑道:
「其实你们能够再回来,也未尝不是好事吧?俗话说:『教不严,师之惰』,
只怕你们接引的资格不够,不只是你们的错,好像还有别人的错……」他随口乱说
,却发现有点要扯王力後腿的味道,虽然平素和王力说起话来没大没小,但是扪心
自问,对这「学院」之主还是有那麽一丝丝畏惧之心的,於是他傻笑一下,连忙说
道:「不过你们师父能把你们平安带回来,已经是厉害非常了,你们看看像我这样
的高手,一样带了那麽多人进去探险,却一个也没有回来……」
「鬼谷子」王力「哼」了一声,也回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
「说到管教不严,这几个小子倒是在这趟冒险之中有所进境,」王力的神情虽
然还是极为冷漠,但是眼神中却有著几分赞许的味道:「你要不要试他们看看?」
「进境是吗?」王乘风好奇地走到几个学生面前不住打量,开朗地笑道:「什
麽样的进境?」
被他这样一间,几个学生们有些不好意思地嘻嘻而笑,也不晓得这些扭扭捏捏
的小鬼有过什麽样的「进境」。
突然之间,那曾经引起轩然大波的公孙龙瞪著眼睛,大声说道:
「我来。」
【第七章白马非马,坚石非石】
王乘风打量了他几眼,发现他的长相也相当的俊雅好看,虽然没有庄周的俊美
,但也是个看起来颇为顺眼的少年,只是他的眉目隐隐有著倔强神采,双目之间的
山根之处高高隆起,如果有对面相之学略有研究之人,会知道他是个主观极强的性
子。
公孙龙是众学生中最晚来到「学院」的,来了之後也没有什麽和王乘风互动的
经验,後来又发生了「学院」的异变事件,所以事实上王乘风对这个少年的了解并
不深。
「好啊!」王乘风笑道:「你倒是表演一下你的进境。」
公孙龙还没答话,一旁的鬼谷子却沉声说道:
「王乘风,王先生。」
「啊?」
「你和公孙龙说归说,只当做聊聊就好了,」「鬼谷子」正色说道:「不要发
火发脾气,懂吗?」
王乘风愕然,却一点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麽。
「说什麽啊!」王乘风奇道:「发什麽脾气,我们是聊天,又不是打架,有什
麽好发脾气的?」
「那就好,」「鬼谷子」王力森然道:「反正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还有,他这
个东西是从我教的逻辑推理衍生出来的,只是这小子……算了,反正你就和他说说
吧!」
「我早就要和他说了啊!」王乘风没好气道:「要不是你在那儿喳喳呼呼的。
」
王力不再理他,冷冷一笑,便在一旁站著,不再开口说话。
公孙龙眼神锐利地看著王乘风,沉声道:「我要开始说了。」
「说吧!」
「我这自己领悟出来的学问,是从师父所授的道理,再经我从观察山海经世界
经验中得来。」
「知道了啦!」王乘风笑道:「不就是逻辑吗?」
「不是逻辑,我称呼它为『名』,」公孙龙正色道:「好,我要开始了。」
「开始吧!」
「第一个,我先请问王先生,请问你有没有看过鸡?」
「当然有。」王乘风笑道:「你当我是猪头吗?当然看过。」
「请问鸡有几只脚?」
「两只啊!」王乘风笑骂道:「你欺负人是吗?问这麽简单的问题。」
「不对,」公孙龙摇头。「实际上,鸡有三只脚。」
「三只脚?」王乘风瞪了他一眼。「亏你说得出口。」
「再来一个问题,请问牛有几只脚?」
王乘风有点迟疑地瞪著他,良久,才小声地说道:
「四只。」
「又错了,」公孙龙再次摇摇头。「应该是五只。」
「你的牛是被辐射线照过的是吗?」王乘风大声道:「你当我是傻瓜吗?你去
问问李聃儿,你去问问屈华子文,什麽人看过五只脚的牛的?」
「看来王先生是不相信了?」公孙龙仍然不温不火地问道。
「当然不信!」
「那我们先说鸡好了,」公孙龙说道:「请问一只鸡脚,本身算不算一只脚?
」
「当然算!」
「那我们看见的鸡有几只脚?」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王乘风不耐烦地说道:「两只。」
「很好,如此一来,『鸡脚』算是一只脚,鸡又有两只脚,」公孙龙屈著手指
问道:「请问王先生,一数加上二数是为多少?」
「三哪!」王乘风说道:「可是……」
「因此事实俱在,『鸡脚』为一,鸡脚之数为二,所以说,鸡有三只脚。」
这样的怪理论一出,明知道他是在耍弄诡辩,但是却一时也找不出什麽话来反
驳。
以王乘风这种人的程度来说,也只有一句话可以回答出来。
「你……你瞎掰!」他有点不快地说道:「所以五只脚的牛也是这样来的?」
他扭曲著脸,故意学著公孙龙的语气夸张地说道:「『牛脚』为一,牛脚有四,所
以『牛有五只脚』?简直乱七八糟!」
公孙龙微微一笑,并不与他争辩下去,又道:
「再请问王先生一事。」
「你说啊!」王乘风瞪了他一眼。
「请问王先生,知道鸡卵是什麽吗?」
「不就是鸡蛋吗?」王乘风不耐烦地说道:「有混快放。」
「请问王先生,卵有毛,是正确还是不正确呢?」
「卵不就是蛋吗?」王乘风摇摇头。「蛋就是蛋,怎麽会长毛?」
「您又错了,」公孙龙笑道:「卵有毛。」
「你的卵才有毛例!」王乘风越听越是不爽,已经开始有了翻脸的味道:「你
什麽时候看过蛋上面长毛的?」
「那麽请问王先生,」公孙龙问道:「孵卵後会生鸡,对不对?」
虽然感觉土又要中计了,但是王乘风却想不出这句话会有什麽问题,只好勉强
点头。
「对。」说著说著,又有些不甘心,便强辩道:「不过有的蛋是空包蛋,孵不
出鸡来。」
但是那公孙龙却是气定神閒,一点也没有被他影响。
「果是如此。但我们只谈孵得出鸡的卵便可,」他笑笑道:「蛋孵出鸡後,请
问鸡的身上有没有羽毛?」
「没有羽毛那不就成了蛤蟆了吗?」王乘风笑道:「当然有羽毛。」
「请问羽毛是不是毛?」
「是,不过……」
「请问毛是不是长在鸡上?」
「没错。」
「请问鸡是什麽物事孵出来的?」
「蛋孵出来的。」
「卵有鸡,鸡有毛,」公孙龙得意地笑道:「所以我们可说,卵有毛。」
王乘风目瞪口呆地听著公孙龙说出来的这套歪理,想要开口驳斥,却一时说不
出什麽大道理来。
那公孙龙却仍不放过他,乘胜追击,用同样手法导出了更多的歪理。
狗是羊。
马有卵。
飞过的鸟儿,影子没有动。
弓箭的箭头,射出去之後,会达到一种不前进也不落下的境界。
一根棒子每天折成半截,永远也折不完。
公孙龙的奇怪辩论法彷佛有著无穷无尽的古怪题材,每个题材听起来都是令人
火冒三丈,但是却也没有办法可以将他驳倒。
王乘风的连败纪录正在急速的累积之中。
也因为如此,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也正在火速地膨胀……
而公孙龙却是个标准的好战份子,一个个的古怪论题连珠炮地打出来,打得王
乘风头昏脑胀。
纵然已经如此,他还是不肯轻易将这「学究天人」的王老师放过。
「那麽……」公孙龙说道:「我还要再次请教王老师……」
王乘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请问,白马是不是马?」
「白马当然是马!」王乘风大声说道:「不是马,难道还是老鼠吗?真不晓得
你有什麽毛病!」
「不,」按照往例,公孙龙果然又摇摇头。「白马不是马!」
听了他这样的回答,王乘风不知道是什麽地方来的一口气,登时大怒起来,正
要发作的时候,却看见一旁的「鬼谷子」王力一脸促狭,身後的学院众人也是一副
忍俊不禁的神情,想起刚才王力的提醒,这才勉强将怒气压了下去。
「好好好,」他咬牙说道:「白马不是马,白马是老鼠,是唐老鸭,什麽都是
,白马就偏偏不是马,这样你爽了吗?」说著说著,想起自己刚才差点发狂失控的
情形也不禁觉得好笑。
「你老兄就行行好说了吧!为什麽『白马不是马」?」
「人们说到『白』,是用来形容颜色的,」公孙龙神色自若,侃侃而谈地说道
:「说到马,是用来称呼形体的。但是颜色不是形体,形体不是颜色,两者不能混
在一起,那麽说『颜色』就不该提『形体』,说『形体』,就不要提到颜色。
因此,将颜色和形体结合一起,称之为『白马』本就是不对的做法。
今天你要到马棚中去找一头『白马』,但是马棚中只有黑马黄马,因此你便找
不到『白马』。但是给你黑马黄马,你又不要。黑马黄马是马。如果『白马是马』
,那我给你黑马黄马,你就应该满足了。但是我给你黑马黄马,并不是你原先想要
的。
你想要的,是『白马』。黑马黄马是马,却不是你想得到的。所以白马不是马
,所以说:『白马非马』。」
公孙龙这一长串大道理说了出来还不稀奇,最难得的是他说得流利顺畅,一个
字也没有打结。
王乘风目瞪口呆地看著这少年说出来这种古怪道理,瞪视了他许久,这才很佩
服地点点头。
「厉害!」
这一场古怪的辩论比赛,就在公孙龙大获全胜的结果下圆满结束,只是王乘风
望著公孙龙的背影,却很由衷地摇摇头。
「这小子肯定有毛病,」他坚定地说道:「一定有毛病,任他这样下去的话,
有天一定要进精神病院。」
他自顾自想著方才这场辩论大战,想了一会,这才警觉地一回头,想要找「鬼
谷子」王力,却发现众人早已无声无息地离去,连王力也已经看不见踪影。
这一个「不见踪影」,居然便是好几天过去。
这一次再次回到「学院」,王乘风发现整个学院并没有任何的异状。
没有异状,才是最惊人的事。
还记得所有人是在什麽情况下,才不得不进入山海经时空吧?
排山倒海而来的黑雾。
吞噬一切的狂野。
当时情况如此急迫,眼见得整个「学院」就要全数毁灭,怎麽现在一回来,所
有的空间却像是没事一样?
而且,为什麽自己和达多、庄周游遍了天涯海角,走到世界的最尽头处,却变
成了「学院」的第二层?
到底「学院」的奥秘是什麽?
事实上,这一次再次回来,整个「学院」虽然看似一如往昔,但毕竟还是和往
日已经大为不同。
首先,整个学院很明显地,在人气上便已然稀落了许多,纵然这是多名学生被
「接引」後必然的後果,但是这种空寂之感却有著比「人数变少」更微妙的感觉。
彷佛是整个「学院」的热闹程度已然降低,在以往,即使是没有人的地方,总
也会在空气中感受到无穷的活跃之感,即使没有看到人影,空气中仍会有多种不知
名的活动正在进行的感觉。
但是那种感觉已经沉寂下来,就连走到第二层的时候,那长廊上的许多扇门似
乎也已经失去了功能,彷佛在门後的东西已经全数移走,只是个空盪盪的空间。
如果硬要以二十世纪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