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荣把被害人的现场照片一张一张地摆在他面前。“这些是被你残害的无辜的生命,一共九名。看着这些血淋淋的照片,你是否感到愧疚?”
严文清冷冷地扫了照片一眼,全无愧疚之意。
“显然你丝毫也没有感到愧疚,相反,你也许很得意吧?”
严文清没有理睬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照片,眼中有一丝也许可以称之为兴奋的神色。
王熙荣不想让他称心如意。他收起照片,把它们叠放在一起。他看到严文清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儿扫兴的神情。
“被捕至今,你一直以沉默来对抗警方的提问,拒不交代自己的罪行。你大概认为自己很聪明。你把作案时穿的鞋子扔掉了,把作案时使用的自行车的外胎换掉了,只要你什么也不说,警方便对你无可奈何。对吧?”
……
“其实,你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耐,你并不像自以为的那般聪明和不可战胜。尽管你采取了种种的反侦察措施,但是,你还是在犯罪现场留下了蛛丝马迹。”王熙荣把一张张的照片摆在严文清面前,象解说员一样逐一解说。“这是我们在清钢厂第一起凶案现场发现的鞋印,这是我们在清钢厂第二起凶案现场发现的鞋印,这是在第三凶案现场发现的鞋印,这是第四起凶案现场发现的,经过比对,它们具有相同的特征,正是你的四十二码翻毛皮鞋留下的印痕。”
尽管这些物证痕迹在前几轮的审讯中已经出示过,但是他仍然不厌其烦地向他们的犯罪嫌疑人逐一出示。
他接着拿起装有烟头的物证袋,不疾不徐、逐一说明:“这些是我们在清钢厂第一起凶案现场附近的杂木林中找到的烟头;这些是清钢厂第二起凶案发生后,我们在焦化厂的煤堆旁找到的烟头,你就是从那里跟踪被害人到了案发现场的;这些是我们在清钢厂第三起凶案现场,也就是发生第一起凶案的那座厕所附近的杂木林中发现的烟头;这些是第四起凶案现场发现的烟头。”
严文清左顾右盼,对于那些物证不屑一顾。
“经检验,这些香烟全是大前门牌,跟你所抽的香烟牌子一致。我们从这些烟头上提取了唾液进行血型分析,结果表明,烟头的主人均为B型血,与你的血型一致。烟头上的血型,当然,还有我先前出示的那些鞋印照片,把你跟所有的犯罪现场联系到了一起。”
王熙荣向他对面的犯罪嫌疑人持续不断地投掷物证痕迹炸弹。
“你很喜欢双手勒住被害人,看着她们的眼睛,把她们的脑袋往地面上、墙面上撞击,你没有想到的是,你这样折磨被害人的同时,也弄伤了自己的双手。”
他把一张溅满血迹的墙面照片推到严文清面前。“这是你在清钢厂第三次行凶时,在女厕所背面的墙上留下了自己的血迹。”
当他完成了第一波攻击后,说道:“正是通过这些犯罪痕迹,我们锁定了你,最终逮捕了你。”
第一轮进攻似乎没有对严文清形成什么杀伤力,他至始至终一语不发,时而看看天,看看地,看看四面墙壁,时而冷冷地瞪着审讯人员。
王熙荣并不感到气馁,这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他发起了第二轮进攻。“根据这些物证痕迹,我们搞清了你的作案过程,并且把发生在清电厂与清化厂的凶杀案、清纺厂的未遂案全都串并在了一起。”
他不厌其烦逐一细说了这些案件中凶手的作案过程和作案手法。
严文清虽然仍旧一语不发,但是已经无法摆出漠不关心的姿态了。他摆出一副挑战的姿态,冷冷地瞪着王熙荣。
“也许你认为已经把那些犯罪物证销毁了,我们找不到实物,奈何不了你。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残暴的本性使你逃无可逃。”
王熙荣出一张照片摆在他面前,指着照片中那个做工精细的盒子说道:“这个盒子看着眼熟吧?是我们在你母亲墓穴旁的那株美人蕉的根部找到的。”他指着另一张照片说道,“它跟锁在你宿舍抽屉里的这只盒子是一对,它们的材质、式样、尺寸、花纹几乎一模一样,所不同,只是盒盖上这只缠绕在人体上的蟒蛇的缠绕方向,一个是左旋,另一个是右旋。虽然你藏匿得十分隐秘,可最终还是被我们找到了。没想到吧?”
他看到严文清的眼神暗了下来,显得阴沉沉的,这让他很高兴。凡是能让对方情绪波动,或者用姓吴的那家伙的话来说,就是那个什么波电水平有所反应的话,他都感到是个胜利,哪怕是微小的胜利。
“这两个盒子一个被你锁在宿舍的抽屉里,另一个被你小心翼翼地藏在你母亲的墓穴旁,它们显然对你十分重要。你用它们来存放的究竟是什么重要东西?”王熙荣明知故问。
严文清就象心爱的东西被人夺走自己又无可奈何一样,用仇恨的目光恶狠狠地瞪了王熙荣一眼,把头扭向了一边。
王熙荣铿锵的音调伴随着恼人的细节在审讯室中回荡。“你并不满足于杀人,在杀死被害人之前,你残忍地折磨她们,甚至冷血地拔掉了她们的牙齿,并把那些牙齿作为战利品收藏起来。锁在宿舍抽屉里的那个盒子,是用来暂时存放你最新的被害人的牙齿的。当你有了新的被害人之后,就把上一个被害人的牙齿带回文登,放进你母亲墓穴旁的那个盒子中。我说的没错吧?”
他把一张照片推到了严文清面前。
严文清死死地盯着照片,照片上那八颗牙齿在深色的盒子底部发出刺眼的光芒,像是在嘲笑他。他咬牙切齿,绷紧了脸部肌肉。
“为了连根拔下受害人的牙齿,你还专门制作了一把拔牙钳,对吧?”从何赛娇那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警方再次搜查了严文清的宿舍和办公场所,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找到何赛娇所说的“黑黑亮亮的铁家伙”,估计也被处理掉了。
严文清掀了掀嘴角,露出了一丝恶意的笑容,大概很得意警方永远也找不到他的作案工具吧,但是也在无形中间接承认了他的所为。
王熙荣盯着他,铿锵道:“你自以为得计地处理掉了你的鞋子、自行车外胎和拔牙钳,但是这些被你视为战利品的牙齿你舍不得处理掉,它们成了你行凶的直接证据。”
严文清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中。不过他很快便松开了手掌,继续摆出一副懒洋洋的姿势。
“你从南到北,从清化厂到清电厂再到清钢厂,不断地把那些女子当做猎物。你根本就不认识她们,她们根本不可能跟你结怨,可你却对她们痛下杀手,这是为什?”
王熙荣钢铁般冷硬的声音撞击着严文清的耳鼓。
……
“所有这些被你折磨和杀死的女人,你为什么会找上她们?”
……
“为什么不回答?难道连你都说不出口吗?”
严文清阴冷地瞪了他一眼,抬头望向天花板。
一直在观察严文清的洪建阳这时开口了。“其实你的行凶方式已经告诉了我们你的作案动机。”他把之前被王熙荣摞起来的那叠照片最上面的一张摆到严文清面前。“这是是你们厂的职工,名叫陈爱华,是你在清川市杀害的第一位女性。也许是杀人的手法不够熟练,她从你手中逃脱了,但却在你的紧追之下掉到化粪池里淹死了。其他的受害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她们在被杀害或者逃脱之前,都饱受了你长时间的折磨。”
他把被害人的照片在严文清面前摆成一个弧形,让一张张惨不忍睹的面孔对着他。“你对她们中的大多数的伤害主要集中在面部,她们个个被打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这种过度伤害行为,反应出你痛恨她们的心理。由于你根本不认识她们,因此,这种痛恨只可能是你单方面的,根源就在于你的母亲严晓萱。”
他把照片收拢后,把一张十二寸大小的彩色照片摆在它们上面。那是严晓萱与严路生的结婚照,照片中的新娘大概是想与新郎拉开距离,拧着眉撅着嘴竭力把头扭向一边,新郎宽厚地笑着,宽大的肩膀象一堵墙挡在了她的身后,令她无法逃脱那堵墙所产生的影响,使得她看上去倒像是在撒娇。
照片被人从中间剪开了,毫无疑问是严文清干的。洪建阳让人细心地把它粘好,目的就是为了刺激他。
第165章 最后的审判(杀手的挽歌)(二
更新时间2013627 9:00:06 字数:3034
严文清恶狠狠地盯着照片,脸颊上的咬肌高高鼓起。
他的样子让洪建阳感到很满意,不过并没有指望马上便可以鸣锣收兵了。
“你痛恨你母亲,即使远远逃到了山重县和清川市,仍然难以驱散母亲在你心灵上投下的阴影,于是你干脆杀了她,永远摆脱了她的魔咒。黄旭娘交代了你杀害母亲的过程。她是你行凶的人证。”
说到这,严文清的喉咙咕噜着,似乎在咒骂“老巫婆”或者“老妖婆”什么的。
洪建阳举起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这些是从你埋在你母亲墓穴旁的盒子里找到的九颗牙齿。”这些牙齿经过卢立的鉴定,编了号,贴上了一小块胶布。他指着其中那颗发黄的、被判定为其主人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牙齿,“经专家鉴定,这颗颜色发黄的尖齿属于你母亲,那是她被你从楼上推下去的时候,牙床撞击在硬物上碰断的。它是你收藏的第一件战利品,是你杀害你母亲的物证。”
看到严文清的眼中两团黑色的火焰在跳动,原先随意搁置在椅子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王、洪二人暗暗高兴。他们就是要打碎他的自信,让他情绪失控。
洪建阳点了支烟,像是在品味胜利似的一小口、一小口悠闲地吸着。
“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你对自己的母亲如此痛恨呢?”
严文清阴沉沉着脸,一语不发。
“你自幼失去了父亲,不久,外公、外婆又相继去世,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你培养成人,可你不仅不心存感念,竟然冷酷地杀死了她,这是天下人所不齿的行为!你对你母亲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必欲置她于死地呢?”
严文清的脸上乌云密布,黑色的火焰象蛇信般在他深潭般的眼中跃动。洪建阳决定继续用他所痛恨的母亲来敲打他的神经。
“你母亲很不容易。你父亲去世后,为了把你抚养成人,她没有改嫁,而是忍着悲痛,一心一意呵护着你这棵严家的独苗、你父亲的遗孤。在六十年代初的那段困难时期,她用自己瘦小的身躯承受着一切灾难,想方设法不让你饿着,使得你能够健康成长,你的身高就是明证。你母亲的付出,难道都不能让你心存感念吗?”
严文清的鼻翼急剧鼓胀着,指关节咯咯作响,眼中那两团黑色的火焰喷薄欲出。洪建阳的这番说辞显然令他怒不可遏,但他紧咬牙关,继续用沉默来对抗。
“也许她对你比较严厉,但那也是为了你好,是为了让你能够成长为有用的人才。你不仅不感激她,反而恩将仇报,令她英年早逝。你对得起疼爱你的父亲和外公、外婆吗?”
“她是个贱人!”严文清终于爆发了。“什么含辛茹苦,什么忍着悲痛,什么英年早逝!英年早逝的是我父亲,而不是那个贱人!”
洪建阳挑了挑眉毛。“你竟然称呼自己的母亲为贱人?”
“谁让她守寡的?那还不是她自己造成的!什么忍着悲痛?她的字典中根本就没有悲痛二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为什么不问问,我的父亲,那贱人的丈夫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们听说他是因为慢性胃炎导致循环系统衰竭,最终不治身亡。”
严文清冷哼了一声。“你们也不过如此。”
“否则你认为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是被那个贱人害死的!”
“证据呢?”
“只要开棺验尸不就真相大白了吗?”严文清的嘴角噙着一丝阴笑,大概看到警方似乎对她母亲的杀夫行为不甚了了而感到得意吧。
“父亲去世的时候你还不到八周岁,那时你对许多事物的认识还不是很明了,你是根据什么来作出那样的判断的?”
“如果我说是我亲眼所见,这个证据够吗?”
“是亲眼看到她投毒吗?”
严文清嘲弄地掀了掀嘴角。“那个贱人已经死了,你们要证据又有何用?”
“如果你没有杀了你所指称的凶手的话,警方就能够根据掌握的证据,将她绳之以法。”
“可惜呀,她不是我杀的。那是个意外。”严文清的嘴角噙着恶意的笑。
“一开始可能是个意外,但你见死不救,而且也不许别人救她,性质就转变成了谋杀。”
“她有万能的在天之父,为什么不让他去创造奇迹呢?”
“你这话说得既冷血又无耻。”王熙荣怒斥道。
“按照宗教裁判的模式,如果一个人是无罪的,那么他的手放入滚烫的油锅时将完好无损。同理,如果那个女人没有谋害亲夫的话,她的在天之父会拯救她的。”严文清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这是诡辩。不管是善良之辈还是万恶的奸徒,他们的手在滚烫的油锅中都会皮枯肉焦、无一幸免的。”
“那是她的信仰。”
“你的言行充分反映了你对母亲的痛恨。其实杀她之心在你胸中酝酿已久,也许还数次在你的脑子里演练过,何时下手不过是时间问题。”
“我再说一遍,那个女人不是我杀的。”
“应该说,你并非有预谋地杀人,毕竟长期以来你母亲一直在心灵上牢牢地控制着你。但是在激情的驱使之下,积压已久的愤恨在你心中爆发了,你大力将她推下楼去。事情就是这样的,对吧?”
严文清的黑眼珠收缩成了两点针尖大小的黑色毒焰,眉毛连成来了一条黑线。
洪建阳紧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你母亲皮破骨折无助地躺在那里,你发现一直以来主宰着你心灵的母亲原来如此不堪一击,你很得意,感到自己无比强大,不可战胜。你让焚尸炉的烈焰将她化为了灰烬,彻底消灭了她。那时,你的心理想必非常愉快吧?”
严文清的嘴角浮现出一丝阴笑,但转瞬即逝。
“你在清川市犯下的第一起凶案,正是你母亲灰飞烟灭后的第三天,这,然道是巧合?”
……
“这当然不是巧合。”洪建阳自问自答。“那是你摆脱了母亲的束缚之后的一系列杀戮行为的开始。你每隔几个月就杀害一名女性,你的作案足迹遍及江滨路上的每一个工厂。如果你没有被捕,还会有许多无辜的女性被折磨、被杀害。你会不断地作案,除非你被捕或者遭受意外。这你能否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