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外界看到的月亮,跟我现在看到的,是不是同一轮呢?
有人走过来。
我回头看了看,竟然是浆汁儿。
我说:“你也去厕所?”
浆汁儿说:“睡不着了,和你坐一会儿。”
然后,她就在我旁边坐下来。她穿着黄色睡衣,外面裹着一个灰披肩。
“你想家吗?”她问我。
“一个人,走到哪里都是家。”我说。
“我想家了。”
“我带你回去?”
“逗我,你很开心?”
“真的,我可以带你回去,你可以见到你的家人,只不过那不是真的……”
“我没明白。”
“我的意思是……催眠。你相信我能催眠你吗?”
“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
“嗯,你说到点子上了,这是催眠的前提。”
“不过我不会接受你催眠的。”
“嗯?”
“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心里的秘密。”
我想了想说:“理解。你一直爱着……吴珉?”
浆汁儿看了看我:“你觉得他很差?”
我说:“也不是……”
她说:“你说,我很在意你怎么看。”
“性别不同,看法就不一样。”
“懂了。”
停了会儿,她说:“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心爱的人一起去天涯海角,就像现在这么坐着,看看天,看看海。”
我说:“这个不难。”
“你知道天涯在哪儿吗?”
“我去过三亚,从三亚往西26公里有个马岭山,那里有块石头,写着‘天涯海角’,不过我觉得那是瞎掰。”
“人们都以为,天涯就在天涯,海角就在海角,我不这么看,我觉得天涯和海角并不是两个具体的地方。”
“这个想法有意思。”
“我有个猜想,说不定罗布泊就是天涯,和它相对的地球另一面,南太平洋上的那个点,就是海角。你说呢?”
“我说……如果地球是个脑袋,罗布泊就是一块斑秃。”
浆汁儿的浪漫情怀并没有受到影响,她说:“我们算是来过天涯了,我们走出去之后,你会不会带我去一趟南美洲?”
我把她搂在怀里,说:“没问题。只要你的护照没过期。”
“还有8年呢!”
“愿神灵保佑,我们8年之内能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没有神灵。”
我松开了她,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我来这里之前,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第六感冒出来,弄得我很累。可是,现在我就像我们的那些通讯设备一样失灵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那怎么解释我们遇到的这些事儿?”
她想了半天才说:“绑架我的那群人是人,但是,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我估计只有军队才能搞清楚。”
我说:“电视上出现的画面呢?”
她毫不考虑地说:“天外人。”
“天外人?”
“他们比我们发达,就算再发达,他们也是人,人和神有本质区别。”
我说:“看来……我该写科幻小说了。”
“我不怕神灵,更怕天外人。”
“为什么?”
“神灵是正能量,就算它害人,也是恶有恶报,有个标准。天外人就不一定了,假如他们是人,我们是蚂蚁,一个人踩死一只蚂蚁或者一群蚂蚁,需要理由吗?”
“假如有天外人,他们来罗布泊干什么?”
“这地方寸草不生,就算他们出现了,也没人拍照没人录像,是他们最好的着陆点。”
“你……怎么想到了天外人?”
“昨天我在电脑上又看了看我下载的那些罗布泊资料,有个瑞典的探险家叫斯文·赫定,1934年,他进入过罗布泊,还写过一本书,他说当时的罗布泊像镜子一样,有很多野鸭子,很多鱼鸥。西南方向有些像飞船一样的东西漂浮在罗布泊上空……你说那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那个东西在罗布泊上空漂浮了79年?”
她抬起头来,突然一下抓住了我:“你还不信!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她的眼睛朝上看了看,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天上,竟然出现了两轮圆圆的月亮!
第83章 棋盘不见了
是的,天上出现了两轮月亮,它们一模一样,大小,圆度,以及上面明明暗暗的层次。
湖水中,也出现了两轮月亮。
这是多么伟大的奇景!
我爬起来,想跑回营地,把大家都叫起来。
浆汁儿却拽住了我:“你要干什么?”
“叫大家都看看啊!”
“不要!”
“为什么?”
“大家看到它们,只会更恐慌!”
我听从了浆汁儿。
接下来,我俩死死盯着天上的那两轮月亮,浆汁儿说:“我想,肯定有一个不是真的月亮……”
“那是什么?”
浆汁儿半天才说话,我听了之后,如同醍醐灌顶!她说:“假如你有一辆面包车,很容易就可以把它的外形做成一个面包的样子……”
我不再说话,继续观察那两轮月亮,试图看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没有任何差别。
湖里的水突然响起来,旁边的四眼冲到湖边,又狂吠起来。我怀疑藏在湖下的那个“水怪”要冒出来了,赶紧拉着浆汁儿步步后退。湖水响了一阵子,渐渐归于沉寂。
再看天上,另一轮月亮迅速变暗,有点像月亮的重影,接着,它就彻底消失了。
我说:“你看,那个月亮消失了!”
浆汁儿说:“也许,那只是他们关了灯……”
我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再看那轮月亮的四周,黑暗而深邃。
我记得一个节目说过,人类的眼睛可以辨认出160万种颜色,而某种海洋动物却可以辨认出320万种颜色……
那么,问题出来了——真实的世界也许并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个样子。
另一个问题——我们也不能肯定就没有另外的东西以160万种之外的颜色存在着……
我们来到罗布泊,很可能就侵犯了那些看不见的生灵。比如地上某种盐壳图案,那其实是他们这个世界禁止停车的标线,我们看不懂,随便就停车了。比如某块石头,那其实是他们这个世界禁止进入的标志,我们看不懂,大咧咧就闯进来了……
浆汁儿抱住了我:“周德东,我真的很害怕……”
我也搂紧了她:“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在那个死亡名单上,我排在你前面,只要我活着,你就不用怕。”
浆汁儿推开我,说了句令我意外的话:“那还不如让我死在你前面了!”
我忽然想到,我被那群人称为自己人,然后放掉了。那么接下来会不会就轮到浆汁儿了呢?
天亮之前,我把浆汁儿哄回去睡觉了。
四眼一直陪我到天亮。
大家都起来了。
黄夕没有走出帐篷,估计他的脸肿得很难看。
周志丹走到了我跟前:“周先生,你一夜没睡啊?”
我说:“你好像也没睡好。”
他说:“我一直梦想听到那边的声音,连续听了几夜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地球另一端的南太平洋。
我说:“有收获吗?”
他摇摇头:“不过,我有其他收获。”
我说:“是什么?”
他说:“上次,我们去那片雅丹地貌,想用五行相克的办法,赢得那盘棋,对不对?”
我说:“嗯。”
他说:“结果呢?来了沙尘暴。”
我说:“你想到办法了?”
他很得意地说:“想到了!”
如果那是棋盘,如果那场沙尘暴不是巧合,那么,下棋只有你输我赢,或者我输你赢,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
我说:“什么办法?”
他说:“对方是金木土水火,我们是木土水火金,我们不该用‘克’的办法,而应该用‘生’的办法!只要我们摆成土水火金木,土生金,水生木,火生土,金生水,木生火——顺其自然,肯定就平安无事了!”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说:“智慧克困难。”
周志丹笑了。
吃完早餐,我、周志丹、老丁、章回、令狐山准备出发,去找那片雅丹地貌了。
我对鲁三国说:“你留在营地照顾大家吧。”
鲁三国说:“没问题。”
我说:“别让任何人下水。”
鲁三国说:“能告诉我原因吗?”
我说:“我认为水下有东西。”
鲁三国愣了愣:“什么东西?”
我说:“想看清它,除非把水抽干。”
鲁三国点点头:“知道了。”
马然而说他肚子疼,也留在了营地。
黄夕一直没出来,布布给他送去了蛋黄派和鸡蛋汤。
季风走过来:“周老大,我跟你们去吧。”
我说:“行,路上正好陪我们说说话。”
浆汁儿也来了:“我也去。”
我说:“你不许去。”
浆汁儿叫起来:“为什么季风能去我就不能去?偏心!”
我开始不靠谱了:“季风是随队家属。”
浆汁儿疑惑地问:“她是谁的家属?”
我说:“令狐山啊。”
季风说:“周老大,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浆汁儿说:“那我也是随队家属!”
我说:“你是谁的家属?”
她说:“我是你妹妹啊,忘了?”
我眨巴眨巴眼睛,然后说:“走!”
就这样,我们7个人开了三辆车,首先回到前一个营地,然后从那里奔向那片雅丹地貌。
周志丹走在前头,他的车也是在敦煌租的,跟我的车一样,都是白色路虎卫士,老丁和章回在他的车上。季风走在中间,令狐山在她的车上。我在最后,浆汁儿在我的车上。
季风把车洗得干干净净,仪表盘很清晰,指针依然指向零。
罗布泊刮起风来,把盐壳的爆裂声遮盖了。看来,今天回去之后,车里又会被沙土覆盖。
浆汁儿说:“你给季风算过命吗?”
我说:“7个字?”
浆汁儿说:“是啊。”
我说:“她和我刚认识的时候,我给她算过。”
浆汁儿说:“她选了什么字?”
我说:“生,卯,夺,金,心,湖,留。”
浆汁儿说:“天哪,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说:“那不仅仅是7个字,那是她一生的概括,我当然记得。”
浆汁儿说:“那你记得我选了哪些字吗?”
我说:“我忘了……”
浆汁儿说:“我就知道!我算明白了,都说男人马虎,那分对谁!”
我说:“你不想听听季风的命运?”
浆汁儿说:“还用听吗?季风肯定越长越漂亮,越来越有钱。”
我说:“她的性格很不主流,人生很不规则。外人看起来,她的生活貌似很安稳,其实恰恰相反。她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至少和其他女孩比较起来,她缺乏浪漫。她的童年很不正常,甚至是病态的。她人生的中段渐渐好起来。她在中年之后出轨,或者说找到真爱。她人生之末极其动荡,不顺溜,还好她的内心有个稳固的东西,那可能是哲学或者是境界,支撑着她,使她安然度过。”
浆汁儿沉默了一会儿,问我:“你觉得准吗?”
我说:“至少有一点是准的——她对我说,她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疯了,没几年就去世了。”
浆汁儿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她又冲着我嚷起来:“我给你24个小时,去你自己的脑袋里找找,要是找不到,我再也不理你了!”
我说:“找什么?”
浆汁儿说:“我那7个字!”
我说:“你再选7个不就完了吗……”
浆汁儿真的感到委屈了,竟然透出了哭腔:“那能一样吗!”
说完,她从工具箱里掏出了一本字典,“啪”一下摔在了我的旁边。
我们找来找去,始终没看见那片雅丹地貌。
周志丹把车停下来,大家都下了车,周志丹转动着大肚子四下张望,说:“你们看,那是我们用石头垒的标记,应该就在这里啊,怎么不见了……”
我举起望远镜四下张望,一片平坦,不见任何起伏。
我说:“看来,它是游移了。”
老丁说:“那怎么办?”
我说:“你想跟我下棋,我收起棋盘回家了,你能怎么办?”
老丁就不说话了。
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们在车上吃了点东西,当做午饭,然后顺原路返回。风越来越大了,地动山摇,一片昏黄,三辆车不敢相距太远,一辆紧跟一辆,像蜗牛一样慢。
季风走在最前头,我的车在中间,周志丹的车在最后。
走着走着,我从反光镜里看不到周志丹那辆车了,我赶紧停下来,下车朝后看,没有,它好像凭空消失了,那上面坐着三个人哪!
浆汁儿说:“他们哪去了?”
我说:“车可能坏了。”
浆汁儿说:“那怎么办?”
我说:“我们得回去找他们。”
季风走出一段路,估计看见我停车了,她调转方向,开回来。
她开到我跟前,我对她说:“周志丹他们掉队了,我得回去找他们。”
季风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我说:“这里离营地不远了,你和令狐山沿着标记继续走,先回去。”
季风说:“好的。你们注意安全。”然后,她上车离开。
浆汁儿在我旁边说:“你算的卦确实准。”
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什么说这个?”
浆汁儿阴阳怪气地说:“你说她人生的中段会渐渐好起来——她遇到了你,能不好吗?时时刻刻被关心。”
我说:“又来了。”
我把车开动,在大风中朝回开去,浆汁儿坐在我旁边,举起望远镜张望。
我们走了四五公里,浆汁儿说:“他们在那儿!”
我停下车,拿过望远镜,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周志丹那辆白色路虎卫士,它停在大约七八公里之外的地方,旁边好像还有一辆白色的车。
难道他们遇到另外的人了?
我赶紧朝他们开过去。
车速太慢了,我用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才开到了他们跟前。
周志丹、老丁和章回看到了我们,从车上下来了。
他们旁边,也是一辆白色路虎卫士,车的门窗都关闭着,玻璃黑糊糊的,看不到里面的人。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去就问:“周志丹,怎么了?”
风太大,我们几乎是喊着说话。
周志丹说:“我们的车坏了!”
我指了指那辆路虎卫士:“这是谁的车?”
周志丹说:“里面坐着一个女的……”
我说:“她的车也坏了?”
周志丹说:“是!”
我说:“你怎么会偏离路线,跑到这么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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