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空无似乎十分忌惮我这“六个人”之一的身份,态度较之前也好了很多。只见他稍稍松了松口,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多为难你,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看来你似乎比我还先下手了一步啊,如何?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了吗?”我心中暗暗思量,看来他并不知道我与其他四人关系很僵,也并不知道我对我的这个身份也是一无所知,但是现在这个身份似乎很有用处,我干脆将计就计,来个鱼目混珠好了。于是我假装沮丧地说:“其实我只是知道要来刘氏后人此处寻找一样重要的东西,可惭愧的是我并不知道要来寻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而且混入村子已久,却一无所获,反而被邪尸所伤,身染奇毒。”那常空无一听,微微有些吃惊,说:“难道你祖上之人并未告诉你要来寻找什么?唔,看来一定是费老道做的手脚,不过也好,既然我来了,此番势在必得。至于你所中之毒,我也略有耳闻,似乎是东方鲎之毒,可惜的是我对内家医术毫不擅长,不过要是换成那个脾气古怪的家伙,相信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哦?没想到常空无和那李若口径一致,都指向了“六个人”中的最后一人,似乎那人本事极大。常空无见我没有搭话,有些不耐烦地说:“时间不多了,我们不能把最后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走,咱们去村长那里,今天若是得不到那个东西,我不惜杀光全村之人。”说完,常空无眼中闪烁出凶光。
村长被软禁在了他自己的屋子里,一见常空无到来,脸色微变,当他看到跟在常空无身后的我时,脸上却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我连忙对其微微地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那常空无也不啰唆,开门见山道:“老家伙,你想得如何了?大爷我可没有时间再与你耗下去了,若你还是不说的话,我就让你好好尝试一下人体六大痛穴被刺的感觉,再打断你的奇经八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于村里其他人嘛,嘿嘿,你就看着他们怎么死的吧。”村长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睁开了有些浑浊的眼睛,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开口道:“我知道你们想上‘天路’,也知道你们的祖训是什么,可是我也知道,事隔千年之后,你们的目的已经并不仅仅是为了保命和复仇了,而是想要得到更大的权力!我刘氏虽然惨遭迫害千年,可是却也不想你们出去为害世人!”那常空无似乎被说中了痛处,脸色涨红,双目怒睁,仿佛随时准备出手取了村长性命。而我却听得一头雾水:“天路”?这是何物?他们所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们这六个人有何联系?背负了何种使命?
常空无和村长就这么对峙了一会,最后,他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恶狠狠地说:“看来你们果然都是被那刘伯温的避世思想所害了,一个个竟然宁愿如此身背奇毒隐居下去。哼哼,既然如此,我也自有办法让你开口!老头子,现在可不是那古时候了,现在的科学技术也非凡物,待我带你去开开眼,相信自有办法让你交出那地图!”地图!我心中一动,原来他们所寻找的是地图,可是这地图背后,到底是指向了一个什么样神秘的存在呢?竟然让他们趋之若鹜。
村长“哈哈”大笑了一声,说:“你还真以为我们在此隐居就对你们所做之事一点都不了解了吗?你所说的让我开口的方式,无非就是日本人那套所谓的逼供方式吧?我说的对不对?没想到啊,你们竟然都做到卖国求荣这一步了。”日本人!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竟然牵扯到了现在最敏感的问题!现在抗战正处于胶着时期,深受其害的国人无一不把日军与残暴画上等号。那常空无再也按捺不住火暴脾气了,只见其衣袖一挥,四根银针出现在手中,手腕一转,便刺向村长的要害。我眼见不妙,急忙出手制止,可是如何抵得过那常空无一身武功,眼见那银针就刺向村长的四处死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先前跟随而来的朱升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将村长护在身下,那四根银针齐刷刷地没入了他的背部。只见朱升抽搐了一下,口中吐出一团血沫,便不再动弹了。
我见常空无似乎还不肯罢休,急忙大声说道:“若他死去,你如何得到地图?”常空无听我这么一说,恢复了理智,脚步戛然而止,冷哼一声,手一抬,四根银针竟然又从朱升体内收了出来,不见了踪迹。而朱升则是一口鲜血喷出,眼见就没有了进的气。村长紧紧地抱着朱升,老泪纵横,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之前那个沉着冷静的村长一下子消失了。我望着朱升死去,想起他之前在我中毒之时给我送食物,我初到村子时候他与我交换粮食,心中也对常空无升腾起一股怒火,可是我远不是其对手,只好强压怒火,说:“人也死了,足以杀鸡儆猴了,若是让这老人失去了希望,萌生同归于尽的想法,我想你们也难以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常空无“哼”了一声,说:“给他点颜色看看也是不错的。不过,如此几天我都没能得手,若是上面追究下来……”常空无正说着,忽然从屋外传来一句生硬的中国话:“空无君,没想到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还是一无所获!”
常空无听到这个声音明显地愣了一下。我顺着声音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很西式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衣的人,二人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藏了带火的玩意。我看了看那年轻人,应该就是个日本人,无论是之前的口音还是穿着和感觉,都不像是中国人。果然,那年轻人眯眼看了看我,对常空无说道:“这个人是谁?为何你让他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说完,对身边的人努了努嘴,只见那两名黑衣人立刻满身煞气地逼了上来,手已经伸入了衣袋内。常空无显然不买他的账,单手一抬,四根银针直直地指着逼近上来的那两人,冷冷地说:“我的事还轮不着你来管,不要以为有枪就了不起,你信不信,我能在你这两名手下把枪掏出来之前就让他们躺在地上!我告诉你,这人是我们六人之一。”那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抬手制止了他两名手下的行动,细细打量了我一番,说:“这位先生你好,本人乃是日本汉方医学古方派的传人,北山健。”
汉方医学!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北山家的人!我曾听师父说过,在明代末叶和清代,日本的江户时期,日本医学界掀起了研究仲景医学的浪潮,形成了学术上的古方派,成为汉方医学之主流,并与后世方派在学术上产生论争。汉方医学得到迅速发展,诞生了日本传统医学:汉方医学,或称“东洋医学”。明朝曾有任唐通事的马荣宇入籍于日,其子寿安,号友松,以北山道长著名,在大阪开业行医,学术富瞻,大力发展古方派,其后人皆以北山姓自居。而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本土的西化和西医的大举拓展,给汉方医学带来很大冲击,后古方派就逐渐隐退,消失于日本医学界中。想到此处,我不由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年轻人了,因为据说当时的熹宗皇帝令马荣宇行使日本时,带去了大量珍稀古籍。当时的马荣宇医术了得,一手古方用得出神入化,震动日本古医界。
我也故作客气地向北山健回礼道:“在下陈四,自幼随师父学了些切方断诊之术,不足挂齿。”那北山健淡淡一笑,说:“能成为六个人之一的,莫不都有惊天的本领,陈先生是谦虚了,家中祖上也是中国人,我也自幼熟读中国古医史,此次来华,不过是为了遵行家祖的遗训而已。”此刻,原来倒在地上默不作声的村长忽然开了口,说:“你们不就是想要那张地图吗?没想到那马荣宇离开的时候,竟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好,既然如此,我索性就交给你们,但是,你们要答应我,得到地图之后,放了村里的人。”常空无“哼”了一声,说:“早如此痛快的话,何必浪费我那么多时间,又害我在这小子面前丢人现眼一番。”说着,看了看北山健。北山健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说:“既然村长如此给我面子,那么就请你交出地图吧。我北山健保证,绝对不会伤你村人。”村长艰难地挣扎一下,说,“地图就在我们隐居的那山洞之处。”北山健和常空无交换了一下眼色,说:“好,我相信你。既然如此,那我二人就陪你走一趟。”说完,对他身边的两人点了点头,那二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离开了屋子。北山健接着淡淡地说:“若此次前去无功而返,我这两位手下将让你们刘氏宗族从此以后彻底消失在世间。”说完,又转向我,说:“劳烦陈先生也一起走一趟,可否?”果然,这北山健是个极其小心之人,他并不放心我留在此处。我只得应允道:“好的,那我也就去见识一番。”
离开屋子,我们顺着林间小路向刘氏族人隐居之地走去。走着走着,我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北山健和常空无显然没有发现这股香味,但是我却异常激动起来,因为,这是龙檀木的香味!这股香味若是未嗅过之人,很难发现,而我熟悉此味是因为师父有一块檀心,这檀心乃是上千年的檀木形成,在其内木之中,一株千年檀木方才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平时似若无香,但是若磨下些许粉末点燃后,可传香百里,方圆十里内毒物不敢近身。而这龙檀木稀罕至极,我也至今只在师父处见过一小块,师父因为年轻的时候帮一个身中尸毒之人祛毒,使用了引毒入身之法,将对方的毒引入了自己身上,最后虽然祛除了尸毒,但是却落下了毒根,身体每况愈下,而且隐隐发出阵阵恶臭,那人为了表示谢意,将一块偶得的龙檀木赠予师父,用来驱散臭味,而师父由于长年携带在身,故其身上也隐隐有这股香味,只是常人难以发觉。但此时此刻,我却在此深山之中闻到了这种香味,这就说明了一件事——师父来了!
我心中暗暗地镇定了一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师父应该在这附近。想到有很久没看到师父了,我不免略略有些激动,可师父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呢?他为何又会到这里来呢?也许只有当面问他才有可能知道,而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我如何从常空无和北山健手中逃脱。
北山健和常空无显然没发现有任何异常,只是不停地催促着村长快些赶路。就这样在林子中绕了几圈,终于远远地看到了村中人隐居的那个山洞。
随着离山洞越来越近,我心中也愈发激动,因为那股淡淡的香味越来越浓烈,这也就说明离师父越来越近了——起码师父应该是来过这里。可是即便如此,常空无依旧没有发现这股味道,倒是北山健似乎发现了什么,抽了抽鼻子,有些疑惑地说:“怎么好像有点什么味道?”常空无显然和北山健相当地不对头,略带讽刺地说:“切,就你这娘娘腔事多,该不是你出门前擦了香粉吧?”北山健一听,顿时涨红了脸,火冒三丈地说:“你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若是我得到了地图,回去必定有你好看的!不是需要你们六人,我们大日本皇军会和你合作?”说完,愤愤地走进了山洞。
我们四人径直走进了山洞,一直来到村长住的那个小洞里。常空无眯着眼睛,说:“老家伙,现在该履行你说的话了吧?不然,一个时辰之后,村子里所有的人可就保不住了。”村长叹了一口气,在床边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按了一下,只见本来光滑如镜的墙壁上悄然无声地出现了一条裂缝。村长用力一推,一个五米见方的小暗间出现在我们面前,最里面的地上,放着一卷帛书。
常空无和北山健同时眼睛一亮,急忙就要进去拿。我眼见此景,便打算趁二人不备摆脱他们的控制,可是没想到那北山健异常谨慎,突然拦住了常空无,说:“你看好他们两个人,我来看看这地图是真是假。”常空无一听便不乐意了,说:“你小子想得倒好,一个死老头,一个自己人,有什么好看着的?你想抢功倒是真的吧?你想抢这地图倒是真的吧?我告诉你,这地图里的东西,可是我们六家找了几百年的!岂能拱手相让!”北山健脸色一变,说:“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当初我和你们合作的时候,是他让你跟着我的!”常空无似乎有些忌惮北山健口中的“他”,口气软了一些,说:“既然如此,为何你不去看着他们?不行,要么咱们一起取,反正你不要想吃独食。”北山健似乎完全不理会他,直接便走了进去,那常空无一见就急了,直接冲了进去。
我眼见机会来了,拉起村长,便打算逃出此地。村长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又按了一下开关,只见那墙壁又开始缓缓合拢,北山健和常空无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叛变”,一个措手不及,被关在了墙内。我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可是村长却焦急地说:“快走,这墙并不能困人,最多拖延片刻。”我听完一惊,连忙和村长向洞外跑去。果然,我们刚跑到洞口,那暗墙便被常空无一脚踹开。常空无似乎是觉得受了我的骗而脸上无光,火冒三丈地向我们追来。
完了!我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不会拳脚功夫,又带着村长这个老人,该如何摆脱常空无二人?眼见二人追到了洞口,我和村长也不过刚刚跑出百米开外。就在常空无和北山健跑到洞口处时,洞口顶部一个不起眼的石块松动了一下,接着掉了下来,随之一团粉末也掉落下来。那北山健脸色一变,说:“有暗算,是麻药!快屏住呼吸!”是麻沸散!能配制出失传千年的麻沸散的,只有师父!只见一个干瘦的身影闪现在洞口,一身破旧的道袍,虽然略显佝偻,却别有一番道骨清风,不是师父又是谁?常空无显然没有将师父一个老头放在眼里,闭住呼吸,一掌向师父打去,只见师父不慌不忙,长袖一扫,硬生生地接了常空无一掌,那常空无顿时脸色通红,连退三步,诧异道:“这老头,有几下子!”师父也连退几步,长舒一口浊气,说:“常空无是吧?你师父独臂圣医要是知道你变成现在这样,一定会很失望的。”“你是谁?”常空无显然很诧异,打量了我师父一番,眼睛一亮,说:“你是那费老道?”师父没有说话,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