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作者:周德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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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作者:周德东-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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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跳楼身亡,身上被穿了三个洞。前不久报道的那个在新婚之夜莫名其妙跳楼摔死的新郎,身上也被穿了三个洞。
焦蕊长着酒窝,云冈长着酒窝,在章兀的阳台上一闪即逝的那张脸长着酒窝。
那个新郎是从四楼跳下来的,那个画家也是从四楼跳下来的。焦蕊结婚前住在公寓的四楼,那个被剁手指的不幸女子住在四楼,方程的新房也是四楼,他们现在喝酒的酒吧也是四楼!
花梅子并不怎么害怕。她为了方程连光明都失去了,还怕什么呢?还有比无边无际的黑暗更可怕的东西吗?
和她对方程的爱比起来,所有的恐惧都太渺小了。
她甚至有点高兴。恋爱中的女孩不可避免有点小小的自私——她巴不得所有要和方程结婚的女人都是男人。那样,方程就永远属于她了。
她一直坐在方程身边,抓着方程的手,聆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听他说什么,花梅子都觉得幸福。
……感谢花梅子,她让我们在这个狂乱的时代里还见到了如此美好的爱情。
方程说:“我怀疑出现了一个狂乱的魔,一切都是它变化的。”
咋整?
商量到最后,大家都没有好主意。
章兀说:“干脆我和花梅子都搬到老六家吧,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想必那东西不敢来。”
花梅子的父亲是陆军团长,他比方程和老六都高大威武。但是花梅子更愿意到老六家,这样她就可以时时刻刻和方程在一起了。
“我同意。”她说。
方程说:“那咱们趁天亮都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到老六家聚齐。”
大家纷纷站起身,离开。没人看见有一只毛烘烘的蜘蛛,它趴在酒吧的房顶上,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他的一些眼珠看方程,一些眼珠看老六,一些眼珠看章兀,一些眼珠看花梅子,还有一些眼珠看窗外的街景……
方程看了看花梅子的眼睛,说:“花梅子,我陪你回去。”
花梅子说:“取完我的东西再取你的东西,那时候天就黑了,我们还是各走各的吧。我没事,叫个出租车,很方便的。”
方程摇摇头,说:“你看不见,我不放心!”
老六说:“得了,方程,现在你最危险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我陪花梅子回去。”
方程这才点点头,说:“那好。”
章兀哆哆嗦嗦地说:“我一个人回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方程说:“除了黄海明的老婆,你谁都不用怕。”
于是,老六跟花梅子走了,方程和章兀各自走了。
自从那夜逃离之后,方程这是第一次回新房。他的身份证在这里。
四楼。
楼梯上没有一个人。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嚓,嚓,嚓,嚓,嚓,嚓……”
他哆哆嗦嗦掏出钥匙,捅了几次才捅进锁眼。打开门,他站在门外没有走进去,贼溜溜地朝里面看。
新房里空空荡荡,只有墙上那些画里的人诡秘地看着他。
焦蕊像一个噩梦,消失得无影无踪。方程跑出来时撞倒的那把椅子还躺在地上。
方程望着自己亲手装修的新房,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到处都是灰土,墙上的喜字也掉到了地上,很凄凉。色彩依然喜庆,但是爱情却萎缩了,变质了,烂糊了。
观察了一阵子,确认里面没有人,方程快步走进去,胡乱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装上身份证,迅速朝外走。
门却被关上了。
焦蕊穿着雪白的婚纱挡在门板上,木木地看着他。
她好像有几天没洗脸了,很脏,眼角还有几粒大大的眼屎。也好像几天都没有睡觉了,脸色纸白,眼睛猩红……
方程的腿像筛糠一样抖,想跑都跑不了了。
章兀新租的房子在市郊。
她下了出租车,走进小巷。路灯昏暗,十分安静。
迎面走过来几个男孩,说说笑笑。章兀的心踏实多了。
这几个男孩走近之后,她却愣住了——那不是焦金、焦木、焦水、焦火、焦土吗?她们怎么变成了男孩?
章兀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朝前走了。
五个人步伐一致,走过来,停在了章兀的面前。
焦火说:“哎,章兀,我们正找你呢!”
章兀打个冷战。焦火的手里举着一封牛皮纸信封。
焦火把那封信递给焦土,说:“你给她。”
焦土转手递给焦金,说:“还是你给吧。”
焦金又交给焦木,说:“关我什么事啊,你给!”
焦木又塞给焦水:“还是你给好。”
焦水又塞到焦火手里:“你给吧。”
焦火就笑嘻嘻地把信递向章兀。这次,章兀看得清清楚楚,焦火的手不是肌肉,是木头,甚至还看见了一个节子!
她哆哆嗦嗦地把信接过来。
焦火说:“章兀,到时候,别忘了请我们吃喜糖啊。”
然后,五个偶人又说说笑笑地走过去了,消失在小巷的尽头。章兀低头胆怯地看了看那封信,终于把它打开了。上面写道:
我爱的小坏:
我时时等,年年等,世世等,怎么等你都不来,我只有千里迢迢来找你了。我就在你身旁啊,亲爱的!果然有人拍了拍章兀的肩。她吓得魂飞魄散,回头看,正是那个曾经在她的阳台上一闪即逝的长着酒窝的女人!
她深情地看着章兀,嗓音粗粗地说:“小坏,我是芳汀啊。”
章兀感到一阵昏眩,软软地倒在了对方香喷喷的怀里……
老六和花梅子一路平安,没遇到任何可怕的情况。
他们顺利地来到花梅子的家门口,客气了一番,最后花梅子进去收拾东西,老六在门口等。
花梅子很快出来,他们又一起来到老六家。
方程和章兀都没到。
老六到卫生间用冷水狠狠冲了冲脑袋。他要保持清醒,保持备战状态,否则随时都可能被变成女人。
他爱女人。
有学者说,每个人都有同性恋倾向。只是受到了后天的社会的教育,才专心致志成为异性恋。老六不赞同,动物没有受过任何教育,可是,它们绝对是雌雄相配。这是天性。
他从卫生间出来后,花梅子问她:“你干什么了?”
“洗洗头。”
花梅子想笑:“这么紧张的时候,你洗头干什么?”
“要上花轿了。”他开玩笑说。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等待另外两个人。
花梅子没有心情聊天,她牵挂着她的方程。
天一点点黑下来,黑暗像一块巨大的磐石压在花梅子的心头。
她抓起电话,摸索着按下方程的电话号,他竟然关机了。她又给章兀打电话,她也没开机。她终于忍不住了,说:“老六,你去看看吧,我怀疑……方程出事了。”
老六说:“别担心,我现在就去。”
老六也怕,但是他知道此时一个男人应该怎么做。男人除了花心,也有悲壮的一面。
“你要小心。”花梅子说。
“没事的。”老六假装轻松地说。
他出了门,如履薄冰地走在路上。路灯不知怎么不亮了。
突然,他听见身后有人喊他:“老六!——”
他回头一看,是个黑黑的女孩,她穿着雪白的连衣裙,长着两个深深的酒窝!
他撒腿就跑。
那个女孩一边追一边喊:“我叫云冈,是方程的朋友!你跑什么?”
他不管她喊什么,就是跑。
正巧有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他打开车门就上去了。车开动起来后,他从车后窗望出去,空荡荡的路上不见一个人影……
他惊魂未定地来到方程的新房。
他还没走进去,就看见方程走过来,不过,他已经换了女人打扮,走起路来臀部甩来甩去,散发着香气。
惊恐爬上老六的心头,他试探地叫了一声:“方程!”
方程瞟了他一眼,好像根本不认识他,摇摇摆摆就走过去了。
老六呆呆看着方程的背影,兔死狐悲,眼睛就湿了。
“方程!”他又颤颤地喊了一声。方程连头都不回,继续朝前走去了。
他惊恐地跑到大街上,坐上一辆出租车,朝章兀的住处奔去。
来到章兀的门前,他敲了半天,没人应。他想,难道她已经到自己家了?
他刚要离开,门突然打开了,他看见一个男人伸出头来,恶狠狠地问:“什么事!”
他傻了——那张脸分明是章兀啊!
老六一直跑到大街上才停下来,一边惊恐地回头看一边给花梅子打电话。他受了巨大的刺激,说话结结巴巴。
花梅子终于听明白了,大声哭起来。她最爱的人变成了女人,这比瞎十次更痛苦。
“方程现在在哪儿?我要去见他。”她哭着说。
“他已经变成女人了,你见他有什么用!”
“我不管!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你还不明白?他已经不是他了!”
“我一定要找到他!”说到这里,花梅子哭得更厉害了。
“你就当他死了吧。现在,你要想一想怎么保护你自己!”这时候的老六才像是花梅子的主编。
花梅子停止了哭泣,坚定地说:“老六,我不相信他就这样变成女人了,我一定会让他恢复过来!”
这时,她突然听到老六发出一声惊叫,接着,电话就断了。
她再打过去,是占线的声音。 
二十二、精神病医生

迎面有一辆白色面包车疾驰而来。
车灯很亮,刺眼。驾驶室里黑糊糊的,看不清开车人的模样。
老六意识到要出事了。
果然,这辆面包车在他面前停下来,接着,张医生从车上跳下来,后面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他们扭住老六,强行把他推进了车里。
老六发现,这是一辆经过改装的面包车,车窗上都是铁栏杆。
“你们干什么?”老六喊道。
张医生拿出一根电棍晃了晃,说:“你是精神病!”
“张医生,我和你住在同一座公寓里啊,你忘了?”
“因此我才了解你,你是一个精神病。”
老六发怒了:“你才是精神病!”
张医生认真地看了看他的眼睛,慢慢地说:“你说对了,我是精神病……”
老六一下就泄气了。
就这样,他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他住的是六人病房,窗上安着铁栏杆。如果把脑袋留在病房里,那么身子和四肢勉强可以挤出去。
除了老六,病房里还有四个人。也就是说,还有两张床空着,老六可以在两张空床之间挑选。
他进来之后,铁门“哐当”一声锁上了,震得他哆嗦了一下。那四个精神病立即凑到铁门前,认真地讨论怎样一个个从锁眼钻出去的重大事情。他们很民主,集思广益,气氛热烈。
天黑之后,有人哭,别提多伤心了;有人笑,高兴得直拍手;还有人在深沉地背诵诗歌:公园里,一千年一万年,也难以述说这瞬间的永恒。一个女人和一个女人在接吻,他们在冬日朦胧的清晨。清晨在蒙利苏公园,公园在巴黎,巴黎是地球上的一座城,地球是天上的一颗星……
半夜的时候,铁门“哐当”一声打开了,有个人被送进来。
借着昏暗的月光,老六感觉这个人很面熟,接着他就哆嗦起来——她正是那个叫云冈的人!
此时,云冈已经变成了男人的装束。她坐在老六的床边,嗓音嘶哑地说:“老六哇,我给你算一卦好不好?”
老六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她说:“今夜你有艳遇。”
老六不说话。
她说:“一个男人会爱上你。”
老六裆部一热,尿了。
她木木地看着他,把尖尖的手慢慢伸过来……
四处都是铁栏杆,老六无处可逃。
那个精神病还在哭,哭一个男人的消亡;那个精神病还在笑,笑一个女人的新生…… 
二十三、爱

花梅子怎么等老六都不回来,她知道他们统统都出事了。
那一夜,她一直在哭。
假如方程一直不爱她,她不会如此难过,爱是乞求不来的,她想通了。可是,方程已经回心转意了!可是,他们破镜重圆的爱情却被那个狂乱之魔毁灭了……
假如,方程此时正在享受蜜月,她也不会如此牵挂。花梅子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不知道他的生命受着怎样的折磨……
花梅子五脏如焚。
从第二天起,花梅子开始寻找她的男人。她没有眼睛,她的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只有一根马竿,敲击着不知深浅的前途:嗒,嗒,嗒,嗒……她探索着走过大街,穿过小巷,她几乎走遍了小城每一寸地方……
不知找了多少天,花梅子的脸都被太阳晒黑了。
这一天,她走着走着,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是我。”那个画家在黑暗中说。
花梅子没有害怕,她愤怒地问:“你为什么撞我?”
“是你撞我。两次都是你撞我。”他耐心地说。
“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我找方程。你为什么要害他?”
“他是自愿的,他喜欢变成女人。”
“胡说!他现在在哪儿?”
“他正在和一个男人幽会。”
“我要去找他!”
“我可以给你带路。”
花梅子毫不犹豫地跟这个黑暗中的人走了。为了见到方程,她甚至不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她跟他走了很远,越走越僻静。她甚至听到了虫子“唧唧”的叫声。
那个人果真把花梅子领到了一个安静的酒吧里。他说:“你要找的人就在旁边。”
花梅子轻轻地叫了一声:“方程?”
一个女声淡淡地说:“哦,花梅子呀。”
花梅子听得出,这个声音正是由方程的声音演变而来的,她的眼泪哗哗淌下来。
一个男人问:“她是谁啊?”
那个女声说:“她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花梅子哭着说:“方程,我找你很多天了……”
“你连路都看不到,找我干什么呀?”
“我担心你。”
“我好好的,你担心我干什么?”
花梅子还在哭:“方程,你还记得那个小篮子吗?我住在五楼,你住在四楼,你给我买香蕉,买荔枝,买苹果……你都忘了吗?”
那个男人不耐烦地说:“她哭哭啼啼到底要干什么?”
花梅子哭得更厉害了:“还有,几天前,在酒吧,在那个四楼的酒吧,你说你爱我……”
那个女声不耐烦了:“你快走吧,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花梅子呆住了,过了一会儿,她静静地说:“方程,我可以……摸摸你吗?”
那个女声已经愤怒了:“你变态!”
花梅子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去,几次差点摔倒。
为了找到方程,她的脚掌磨出了茧,她的身上被刮了很多伤痕。她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询问了很多很多的人……
可是,她的心上人却骂她:变态!
这个酒吧也在播放那首歌:多情是一种疼,敏感是一种累,痴心是一种毁,善良是一种罪……
晚上,花梅子又拿起了收音机,等待方程的声音。
这是方程变性之前录制的最后一期节目。
世界安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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