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人家把那本书还给妳啦?」
「不是,这是另一本。」
当美保子向甘地解释完在马厩发现这些书的过程之后,甘地伸手拿起了这本书。
「原来如此。这本大槪就是青兰社用委托人准备的纸印的书吧!不晓得内容是否一模一样……」
甘地说着,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幸福之书》相互比较了起来。美保子偷瞄了一眼,发现只有厚度不同,但却是用同样排版印刷出来的。甘地转头凝望着表情木然、呆坐在原地的不动丸:从甘地脸上的表情看来,他似乎也同样确认了两版《幸福之书》的差异所在。随即,甘地那看着不动丸的脸,又露出「那家伙没救了」的表情,转回了美保子的方向:「那么,美保子,妳已经逐渐明了这本书的秘密了吗?」甘地问道,
「我想,要弄清楚这点,大槪只有一个办法。」
「喔……什么方法?」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方法,就只是把这本书整本背下来而已。这样一来,第几页的哪一行是什么字,不就马上知道了吗?」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你看,胡泉瑠璃子小姐每天都抱着这本书,好像怎么读都读不厌。我看到她那样,才想到她应该是靠这样把整本书背起来,再装成会读心术的样子。」
「不过……应该还有更轻松的方法才对呢!」
「说得也是。毕竟,当初老师刚接触到这本书的时候,就可以用它来表演读心术了嘛!」
「要是妳说我是以前就知道这本书,而且已经整本背下来了,那我也无话可说。」
「……真的有更轻松的方法吗?」「妳要是怀疑的话,我可以教妳。」
「不行啦!」美保子把《幸福之书》从甘地手上抢了过来。
「要是连这点乐趣都没有的话,那我每天就只能无聊度日了。别夺走我思考的乐趣啦!」「是是是,妳说得对。」
「不过老师,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件更担心的事,那就是不动丸先生。您要不要好好给他当头棒喝一下呀?」
「不动丸有什么问题?」「啊,老师您还没发现吗?不动丸先生生病了呀!」
「这件事我老早就知道了。那位名叫瑠璃子的小姐,连我也差点爲之心神荡漾;所以不动丸变成病人,一点也不奇怪。」
这时,在一旁的不动丸唸唸有辞地说:
「唉,连美保子都发现了呀?真不好意思,打从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的心彷彿已经不在身上了。」不动丸发出像蚊子似的喃喃声。平常的他,总是象是随时会抓小孩生吃的恶鬼一般霸气凌人,但现在整个人却变得表情木然,满心只想着瑠璃子,想起来也怪可怜的。就算是给他一顿当头棒喝,恐怕他也无法立刻从这个烦恼当中得到救赎吧!
「不动丸先生,瑠璃子小姐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美保子想起海尻说她「并非全然忠贞不二」,于是向不动丸问了这个问题。
「没有。要是她跟我说话,恐怕我不动丸就要感激得飞上天去了吧!」
「……还是说,她有对你抛媚眼?」「没有,她根本没有看过我一眼。」
「那,就是不动丸先生单相思囉?」「正是。完全是我一厢情愿。最糟糕的是,在我眼里的她,一天比一天更漂亮。我一想到自己再这样下去会怎么样,就觉得非常害怕。」
甘地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他开口说道:「不,不只在是不动丸的眼里看来如此,她确实是变得一天比一天更漂亮了。」
「难道说,她是在吸取不动丸先生的精气吗?」
美保子说道。
「嗯,要是普通人的话,可能会在断食结束,体力恢复之后,变得愈来愈漂亮。但是,爲什么可以在断食修行的时候愈变愈美丽,这我还真是不懂。姑且不管不动丸,三号那位胖胖的小姐,看起来好像也撑得很辛苦呀!」
「连我到今天,都已经觉得晕头转向了。瑠璃子小姐一定是爲了想当上第二代的教主,所以才拚了命努力吧!」
断食的第五天,就这样结束了。
十六
隔天是个大晴天,一早开始就相当闷热。
五点钟起床之后,男女会员便分别前往位于山谷深处的溪边去沐浴净身。尽管来回足足要走上一小时的时间,但走着走着,可以看到朝阳从山间升起,而且每天都有不同的风貌;美保子觉得,光是这样,就已经足以洁净身体了。然而,当断食进入第六天后,尽管空腹感已经逐渐转淡,但她却觉得下盘似乎使不太上力。
沐浴过后,全员回到修行会场,一如往常地祈祷;祈祷完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美保子心想,今天一定要破解《幸福之书》的谜。既然甘地才看一眼,便立刻抓出了谜底,那么线索想必一定就藏在书里面。
全身无力、闷热至极,实在很难让人心情好得起来;然而,美保子却感到脑袋异常地神清气爽。或许是因爲身体做了大扫除,血液都已经变干净的缘故吧!
美保子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专心思考,于是把书揣进怀里,走出了道场。这时,美保子发现瑠璃子站在道场旁边,而且好像不是一个人。不过,另一个人的身影被竹林给遮住,所以她无法看清究竟是谁。接着,竹林里的人伸出手来,瑠璃子旋即把那只手上拿着的白色东西收了下来,藏进怀里。美保子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从道场前面穿过。瑠璃子也同样地走过道场前面,完全没有再回头看竹林一眼,便径自从院子边的走廊走回道场里去,安静地坐下,闭上了眼睛。
美保子相当在意,究竟是谁将那像纸片般的东西交给了瑠璃子?
于是,她改变了计划。院子里有一个小池塘。在池塘边,清林寺正摊着素描本,专注地画着野生花草的写生。美保子一边假装看他写生,一边不经意地偷瞄道场里的情况——瑠璃子从怀里拿出那张纸片,快速扫视了一眼,然后又把纸片收进了怀里。过了不久,瑠璃子站了起来,一副想要随意走走的样子,开始在院子里散步。接着,美保子也离开清林寺的身边,悄悄地跟在瑠璃子身后。瑠璃子沿着每天早上大家沐浴时必经的那条路走去。这条路上没有任何可以当掩护的地方,要是她一回头,美保子就会被发现;于是美保子只好不走大路,一边弯下腰拨开杂草一边前进。走了大槪十分钟左右,瑠璃子的目光转向右手边一块像牛一样大的岩石。岩石上长了很多雪白的虎耳草,但瑠璃子的态度并不象是在赏花,反而是用藏着什么秘密似的表情,走近岩石。
从美保子所在的位置看过去,瑠璃子应该是在虎耳草丛边,停下了脚步。美保子看到瑠瑀子的头发在动。这时,瑠璃子的身体以相当不自然的姿势动了一下,接着便转到岩石后面,再也看不见了。看样子,应该是有人抓住瑠璃子的手腕,把她拉过去了吧!
美保子爲了想看清楚这个藏镜人到底是谁,不断地调整自己藏身的地点。
「真是的……搞得人家这么焦躁不安!」
这一声非常唐突,但却掀起了美保子的记忆——这个声音,跟之前自己和海尻在大圣堂里迷路的时候,从力井房间浴室里听到的声音一样。瑠璃子的声音飘散在风中;美保子花了好一段时间,才确定自己所听见的,就是那似曾相识的声音。她继续竖起耳朵倾听许久,不过只听见野鸟的声音。之后,她才听见瑠璃子全身无力似的低吟传进耳里。她的低吟越来越有起伏,还有些快到极限的律动。(我没办法再移动自己的位置了……)美保子心想。
「我……已经到极限了!」
发出这一声之后,四下顿时恢复一片寂静。
不久,兴奋得涨红了脸的瑠璃子站了起来,解开腰带,把已经乱七八糟的衣服脱掉,铺开在地上,然后裸身躺了上去;而压在瑠璃子身上的,赫然便是力井福之助。
「这是阴谋呀!」美保子对着甘地和不动丸说。
「虽然对不动丸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我只是看到什么说什么而已。尽管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不过瑠璃子小姐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呢!」
「我早就这么想了。」不动丸用很感动似的声音说着,
「我正是被她那种深不见底的诡谲迷得神魂颠倒的。嗯……真是个沉鱼落雁的美女呀!」
「……我真是傻眼了。你听了我说的这番话,难道不觉得对她彻底失望死心了吗?」
甘地举起手来,制止了美保子,
「哎,不动丸的这场热病,恐怕不会因爲这点小事而退烧的,妳就先别管他吧!确实,就像美保子妳说的,这么火热的激情,必定会消耗体力;力井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约了瑠璃子,想让她早点退出这次的修行,这也不是不可能。」
「力井先生是清林寺的智囊,如果清林寺当不上教主,自己的地位也会不保。而力井先生本人并非教主候选人,所以即便因此中途退出断食也无妨,对吧?」
「不过……这种幽会,谁都知道会很花体力呀!就算知道会花体力,却还是接受力井邀约,可见瑠璃子这个女人,真的是很厉害的角色。」甘地说道。
「所以,我也怀疑过:如果力井这边有阴谋,那么瑠璃子小姐这边,应该也准备好了相对的应付之道。」美保子应道。
「喔……那是什么应付之道?」
「就是瑠璃子小姐可能有偷偷吃东西。」
「原来如此,这也不无道理。大家都在断食,却只有她能够吃到东西,当然再也没有比这招更容易获胜的方法了。不过这招谁都会想,所以我从一开始,就非常留意这一点。所有人的行李,都只能带日常生活所需的物品,不准带食物进来。关于这一点,我倒是可以打包票。」
「老师,要是有人犯规呢?」「我会当场宣布那个人出局。不过话说回来,男女交合是两造你情我愿之事,因此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大槪只能说瑠璃子是在吸取不动丸和力井的精气,所以才会看不出疲态吧……)美保子不由得这样想。
十七
断食第十八天。
小丰田信江好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来到跟美保子见面的这个老地方。
「我已经不行了。我别无所求了,我要退出断食。」信江说完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还差一点就结束了,现在退出太可惜了吧?」「可是,不行了。我这样就够了。力井先生已经先退出,开始吃粥了不是吗?虽然力井先生是有考虑到我们,都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吃,可是,啊……我一想到现在是午饭时间,就觉得受不了啦!」
「……说的也是。甘地老师也说,差不多该让妳停下来了。」
「不愧是大师!老师果然有在注意呢!我本来很有自信,认爲自己一定能够陪大家撑到最后的……」
「我想也是,因爲信江小姐很有体力吧!」
「不用客气,直接说是因爲我胖,没关系的。不过,我是因爲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冲击,所以才撑不下去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还不是因爲鹰狩先生。他呀,来到这里之后,就对我一副很冷淡的样子。本来,我还以爲他是因爲在意大家的眼光,所以倒也不以爲意;没想到,我却发现他是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别人?是谁?」信江有点含糊其词地说:「这个嘛,我是可以讲啦,但是,妳可不要告诉别人喔!每次一提到我们两人的事情,鹰狩先生总是特别留意,甚至神经质地一直保守着秘密。关于这点,我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因爲他呀,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有个过从甚密的女人呢!」
「……对方,是日一天会的人吗?」
「当然。就是那个高傲的女人——胡泉瑠璃子啦!」
美保子震惊不已。如果信江所言属实,那就表示瑠璃子有海尻、力井、鹰狩,总共三个爱人。
「这件事是真的吗?」
「我可不是随便信口开河的哪!昨天深夜,我亲眼看见瑠璃子偷偷从房间里溜出去,跟鹰狩先生私会呢!」
美保子一时之间难以置信。
「可是,要是鹰狩先生喜欢瑠璃子的话,一定会帮瑠璃子通过这次修行吧?」
「对呀。」
「那,他爲什么要做出这种扯瑠璃子后腿的事情?」
「那个女的是个怪物;她就算跟男人亲热再多次,也都不会累啦!她反而还会吸男人的精气,让自己精神百倍唷!」
「不过,我可是绝对不会认输的啊!给我走着瞧。要是瑠璃子当上了教主,我就退出讲会,到处去宣传这件事情!这可是讲会整体的大丑闻,要是不想被传出去,鹰狩也就只能乖乖回到我身边来了!」
这天傍晚。
「各位,这次的断食就到今天结束。这么长一段时间,各位都辛苦了。从明天早上起,会从吃粥开始,让各位的身体逐渐习惯,直到第三天,就结束这次爲期二十一天的修行。只要身体恢复原有的状态,各位就会感觉到身心都非常清明,同时也会比以往更加强健,无病息灾,长命百岁……」
甘地无力地说完之后,接着又讲了自己的感想:
「老实说,这次真的是很难熬呀。睁开眼睛的时候,连眼前的树叶,看起来都象是生鱼片似的;闭上眼睛,又看到烤牛肉和天妇罗在眺舞。第一次断食的各位,能撑到今天,真的非常了不起,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惊人……」
甘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这次的结果,大家一看就知道了——打从很早以前开始,清林寺就已呈现奄奄一息的状态;两天前他被勒令停止断食,开始吃起粥。
对手瑠璃子相形之下,则未显一丝疲态,甚至看起来应该还能再断食一段时间。
当甘地宣布断食结束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马上开始谈笑。尽管大家都坐着,但大家都表现出一副「终于结束了」的样子。美保子好不容易拚命撑到了最后,至于信江和力井则是已经停止断食,开始吃粥了;但就连他们,看起来都还不像体力已经明显恢复的样子。
甘地象是用爬的一样,来到了美保子身边。
「美保子小妹,辛苦妳了。可不可以帮我去看看小丰田小姐?她的身体应该差不多该开始复元了才对呢!我去看看力井先生。」
信江人在里面的房间;双眼深陷的她,正躺着休息。
「如何,身体还好吗?」美保子问完后,信江张开无神的双眼说:
「不知道爲什么,视线好像有点朦胧。」
「妳有乖乖吃粥吗?」
「嗯,我还不只吃一碗呢!先不管这些。鹰狩先生呢?我卧病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