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家对高也的提议不是完全满意,但在非常时期也只能用非常的办法了。因为众人知道,陈杰克的事绝对不是一个个例。如果大家再找不到出去的办法,第二个,第三个陈杰克很快就会出现。到时候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呢。
所以,大家咕囔了几句,还是接受了高也的提议。
看水的工作随即展开,先是高也和闻南各自看管了一个班次。等大家睡下以后,这项责任落到了甄雪头上。
2
甄雪打开甲板上的舱门,下面是一条很短的木楼梯,但由于海洞里照明本来就不足,光线并不能照进楼梯里。因此,在甄雪眼前出现的是一条隐没于黑暗之中的梯道。
甄雪拿出从闻南那里借来的打火机,点燃了,慢慢地走下了楼梯。水缸就在楼梯的下面的船舱里。
船舱比甄雪想象中要宽敞得多,应该超过了四十个平米了,不过却较为低矮,大概只有两米左右,虽然这样的高度不会让人碰到脑袋,但是却会让人觉得很压抑。
借助打火机发出的微弱光线,能看见这里除了一个水缸外,空无一物,只有四面木墙,墙上有油灯,却因为年代久远早就不能用了。
船舱里的的空气十分混浊,且墙上和地板上长了不少的苔藓,并不方便行走。甄雪找了一会儿,从水缸后面找到了几块木板。这些木板一层一层地堆叠在了一起,最上面的一块被擦得十分干净,许是上一个看守水缸的高也临时制作的椅子。
他还真是有心。甄雪想着,在木板上坐了下来。她的背刚好可以靠在水缸上,也算是个凑合的椅子了。坐定以后,甄雪就熄灭,她必须省着点儿火,以做他用。
火机熄灭后,黑暗像个暴君,一下子统治了四周。
甄雪在黑暗中默默地待着。四周静得只剩下了她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人的感觉系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它总是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当一种感觉不能发挥作用的时候,其他的感觉就会变得敏感起来。
在视觉不能发挥作用的情况下,甄雪的听觉变得异常敏锐。以往难以注意的声响,也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被放大了数倍。
“咚,咚……”似乎有某个很有规律的响声在甄雪的头顶响了起来。那声音很小,很小,就像是隔着木板传来的。
或许是甲板上有人在走路吧。要是在以往,这样的声音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甄雪根本不可注意到。不过在这黑暗而又封闭的船舱里,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声音引起了甄雪极大的关注,她甚至开始侧耳倾听起来。
甄雪倾听着那个低沉而模糊的声音。那个声音似乎很不规律,时常变换节奏,不过,可以确定,那确实是阵脚步声。甄雪不知道发出声音的那个人为什么要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不过听起来他似乎正在朝自己走来,因为那个脚步声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转瞬间,船舱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好像有一个人趁着黑暗,悄悄摸了进来。
“谁?”甄雪开口问道。可是她的问话好像被无声的黑暗吞没了,她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那人好像并不打算和她说话,继续移动着脚步。
甄雪不觉有些奇怪,她赶紧拨动了火机的滚轮,可是那个火机却在这个时候没有气了,她怎么打也打不着。
“谁?是谁进来了?”甄雪盯着黑暗的前方,再次问道。
船舱里的脚步声稍微停顿了片刻,好像在思考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甄雪的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惹人难受。甄雪匆忙站了起来,想要凭感觉靠近黑暗中的那个人。可是她刚刚迈出一步,那个人就猛然冲向了她。
然后只听“哗哗”的一阵水声,甄雪感到一滴水珠落到了脸上。
猛然间,她明白过来了。那个人是要偷水。
强烈的愤怒感铺天盖地地朝甄雪压来。她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一个跨步冲向了水缸和那个汲水的小偷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黑暗中发出了一声闷响,应该是瓶子一类的东西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一下,甄雪更确定那个人是小偷了。她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臂,然后她摸到了那人隆起的肌肉和手臂上浓密的汗毛——是一个男人,一个健壮的男人。
“你是谁?”甄雪愤怒地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甄雪的问题,也没有试图挣脱,甄雪能感到他的手臂在不住地颤抖,或许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住,一时间没有了主见。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甄雪仿佛听到从她身后传来了一阵模糊的声音,就像什么东西在地上淌过。
不过,有了手上抓着的小偷,这个声音显得微不足道,它既不能勾起甄雪的兴趣,也不会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抓住手中的男人,厉声问道:“说!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不然我就把你交出去了!”
或许是甄雪的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男人忽然开始用力地挣扎。甄雪是一介女流之辈,当然拗不过他。用不了几下,男人就从甄雪的钳制中解脱了。他开始慌乱地在黑暗中逃离。
“站住。”甄雪当然不会任由他逃跑,她立即追了上去。
然而,甄雪才跨出几步,又突然顿住了,心中实在大为惊诧——因为就在这一刻,毫无疑问,她确实听到了一个声音,微弱,迅速,拖得很长,分明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迅速地流过。
“啊——”突然间,黑暗中传来了一阵男人惨叫的声音,清晰、悲戚。其中还混合着某种奇怪的声音,就像有液体在流动。
甄雪惊得魂飞魄散,她想要寻着声音跑过去,可是四周实在是太黑暗了。她就像一个刚刚失明的人一样,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在黑暗中找到方向,而地上又到处都是湿滑的青苔,没跑几步,甄雪就被滑到在地。
那个诡异的声音就像地狱里的岩浆,发出了沸腾的声音。甄雪感到黑暗中似乎有某种液体缓缓爬上了她的手臂……
“咯吱——”船舱的门缓缓地张开了一道口子,商海帆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看见甄雪躺在楼梯的末端,头靠在墙壁上沉沉地睡着。她的眉宇紧紧地攒在一起,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她似乎做噩梦了。
“甄小姐,甄小姐。”商海帆轻轻地摇晃着甄雪的身体。
“谁?谁偷水?”甄雪惊叫着从梦里醒过来,看见了商海帆近在眼前的脸。
“没有人偷水。你可能是做梦了。”商海帆凝视着甄雪,柔声说。
甄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因为四周太黑,她竟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甄雪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不良的睡姿让她浑身的肌肉都像被注入了乳酸一样,酸疼不已。
“我的时间到了吗?”甄雪问商海帆。
“还没有。”
“那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我是男人,多看一会儿没什么关系。”。
商海帆的话十分体贴,每个女人听见了,都会觉得心头很甜,甄雪也不例外。不过,她并不想破坏大家定下的规矩。“那可不行,要是Miss朱知道了,肯定不愿意。”
“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商海帆将甄雪拉出了船舱。“上去吧,甄小姐,好好睡一觉。”商海帆冲甄雪摆摆手,走进船舱,关上了门。
3
轮流看管水缸的方案确实让大家安心了许多,如果没有那个意外的话。
所谓的意外就是意料之外,破坏正常秩序并引起混乱的那些事情,比如一个大活人的突然失踪。
陈杰克的失踪是Miss朱最先发现的。她睡了一觉,爬起来的时候,情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急得又哭又闹,四处寻找,可是找了许久也不见。最后还是童童在水面上发现了陈杰克的衣服。陈杰克的衣服和鞋子一整套地漂在水面上,可他的人却并不在衣服里。
“你杀了他!一定是你杀了他!” 悲痛之余,Miss朱把矛头指向了之前和陈杰克有冲突的方勇,“你说过的,要把他扔到海里喂鱼!”
“我是这么说过!不!我是说如果他再偷水的话,我会把他扔到海里喂鱼!”方勇急得大叫,“再说了,现在只看见了他的衣服,还没有看见他的人!如果他只是把衣服脱掉扔进了水里呢?”
“你胡说!平白无故的他怎么可能把衣服脱掉?肯定是你!你已经把他推下海了!” Miss朱抓着方勇的衣领,使劲地拉着,脸上肌肉抽动,狰狞得可怕。
方勇当然不甘心被Miss朱指责,他也顾不得别人会不会误会,死命地拽着Miss朱不肯松手。两人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你们别动手啊,有话好好说。”看见两人大动干戈,高也忙上来劝架。
两人却没有听他的话,反而越扯越凶。
Miss朱以前练过摔跤,方勇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没有几下,她便把方勇狠狠地推到了地上。
事情的转折也就发生在那个时候,当方勇踉跄着倒在地上的时候,只听见“砰”的一声,一个形状奇特的矿泉水瓶从他身后滚了出来。
看见那个矿泉水瓶,Miss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她突然捡起了那个矿泉水瓶,歇斯底里地对方勇大叫了起来:“是杰克的水瓶!你这个骗子!你还敢说杰克不是你杀的?”
方勇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他急切地辩解道:“不!不!我不知道那个瓶子是哪里来的!”
然而,这番急迫而又毫无根据的说辞在旁人看来,只不过是一些苍白无力的狡辩。大家交头接耳了一阵,都站在了Miss朱这一边。
“骗子!”
“杀人狂!”
“凶手!”
方勇的脸憋得通红,急忙解释道:“不是!我真的不知道那个瓶子是哪里来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方勇的辩解对他此刻的处境非但一点儿帮助也没有,反而被看做了心虚的狡辩!大家更加愤怒了。马上就有人站出来要揍方勇。要不是闻南和商海帆拦着,恐怕方勇就这么被大家打死了也不无可能。
“好了!”一旁的高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只得提高了声量,才压制了众人的怒火,“现在看来,方勇确实有杀死陈杰克的嫌疑。不过仅仅是嫌疑!我提议,在确定他的罪行之前,先把他看管起来。如果我们找到实质性的证据证明陈杰克确实是他杀的,到了那个时候大家再来集体决定怎么处理他,怎么样?”
高也的提议立刻引来了众人的议论。他趁热打铁地说:“在现实社会中,警察如果抓到了犯罪嫌疑人,一定也是先收监候审,然后再定罪。我们现在的处境虽然有些特殊,但我们却可以沿用现实社会中的一些合理的方法和程序来处理纠纷。毕竟这些东西是我们这些人已经认可的,不是吗?”
“我同意!”闻南最先支持了高也的提议。他也觉得因为一次简单的冲突和一个矿泉水瓶就把方勇定为凶手,实在是太草率,他想再调查一下这次事件。
“我也同意!”一直沉默不语的费思明也对高也表示了支持。
他们两人表态后,甄雪和商海帆也支持了高也。
高也的话本来就有说服力,再加上目前在人群中威望极高的商海帆和闻南的支持,高也的提议马上就得到了全票支持。
在高也的建议下,方勇被捆绑之后,关进了放水缸的船舱,由看管水缸的人代为监管。
黑夜还是白天,这并不重要。对于身处在幽灵船上的十六——不,现在是十五个人来说,睁着眼睛的时间就是昼,而闭上眼睛的时间就是夜。
此刻,十五个人中,十一个人都在闭目睡眠。剩下的四个人中,方勇因为背负着杀人嫌疑而被绑在了水缸旁边,高也则在一旁看管着他和水缸,至于另外的两个人——闻南和甄雪,则在小声地谈论着陈杰克失踪的事情。
“我觉得方勇并没有说谎。”闻南把手枕在脑后,轻轻地说。
“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高也今天说服大家的时候说的那段话吗?”
甄雪点点头。
“老实说,高也的话提醒了我。我们现在虽然身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海洞里,但我们却仍然可以用现实世界中的方法和程序来办事。”闻南转过头来,看着甄雪,“如果现在我们没有被困在这艘幽灵船上,而是在现实社会中,发生了方勇的案子,你会认为他是凶手吗?”
“大概不会吧!”甄雪思索了一阵,坦率地回答。
“说说你的理由!”
“首先,大家普遍怀疑方勇是因为他和陈杰克早先时候发生过冲突。但我的理解却恰恰相反。两人之间的冲突明显是方勇占了上风,他没有理由在得势之后还对陈杰克不利吧?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说得有理,继续。”
“如果说方勇是为了抢陈杰克的矿泉水瓶而杀死他的,那就更说不过去了。方勇和陈杰克早先就发生过冲突了,谁都看得出来,陈杰克只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空有满身的肌肉,却根本不是方勇的对手。方勇想要那个矿泉水瓶只要抢过来就行了,根本不用杀人吧?”
“有没有可能是方勇在抢水的时候失手把陈杰克杀死了?”
“好吧,就算方勇真的在抢水的时候失手将陈杰克打死,并将他抛尸于水上,那么他为什么要留着陈杰克的矿泉水瓶呢?我觉得这太不合情理了。如果是我,我要么会把陈杰克的水喝完再把瓶子丢了;要么就是把瓶子里的水倒出来,装进我自己的瓶子里。总之,我肯定不会留着陈杰克的瓶子。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搞不好就会被人发现。就像方勇一样。”
甄雪顿了顿,接着说,“而且陈杰克现在到底是不是死了,也还不能妄下定论。毕竟,我们只看见了他的衣服,并没有看见他的尸体……”
“等等!”话到此处,闻南突然打断了甄雪,“你说到只看见了衣服,没有看见尸首,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东西!你还记得在‘艾玲’号上出现过的血降吗?”
闻南的话如一记猛鞭打入了甄雪的脑海。她震惊得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那个凶手也在这艘船上?”
“唉……”闻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自从登上了这艘幽灵船,我就总有种强烈的感觉。我感觉他也在这里,在船上的这些人中间。”
又是一记猛鞭打来,甄雪不由得感叹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糟糕了!那个人的手段不是常人能应付的,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该死!”闻南低咒了一声,“如果萧凌虚在这里那该多好!”
提及萧凌虚,两人的心口不约而同地一扯。之前,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两人被接踵而来的麻烦包围着,似乎已经暂时忘记了这个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