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就起来去了医院。二十三块钱挂个专家号,二十块钱拿一瓶药膏回来。专家说不是什么大病,冲凉后把患处涂抹一下就行。
这天夜里,大概十点多钟,光头又来了。他给我和李宏波封了一个厚厚的红包,说:“谢谢你啊,终于没事了。”
我没敢接。他硬往我兜里塞。我往一边躲,红包就掉在地上。
光头捡起红包,不解地看着我:“你和钱有仇?”
我摇摇头,李宏波伸出食指和中指交叉放在一起,说了两个字:“七天。”
光头看看李宏波又看看我,问:“七天,是什么意思?”
我说姚晶晶在世上活七天,今天是第三天。七天以后,你才是安全的。自从马总和代总出事后,我就没见到过姚晶晶,我没能为你做过什么事情。所以我不能收你红包。
光头仍然把红包塞给我:“拿着吧,我不差钱,也许以后,我也用不上钱了。都拿出来了,别再让哥拿回去。你们没有和姚晶晶一起打哥的主意,哥就觉得这红包封的值。”
我立马伸手接过红包,笑着说:“那你要这么说,这红包我就好收着了,恭敬不如从命,谢谢汴总。”
汴总本来挺开心的,听我们说姚晶晶有七天的时间。他又担心起来。他要了我的手机号,临走时说,还有四天,四天时间,也不长,熬过去就好了。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熬过去,哪有那么容易的。
下了班冲凉的时候,我总感觉卫生间里还有一个人。我冲凉很快,浇一遍水,打一遍香皂,把洗发水在头上揉一下,然后用水猛冲干净就算完事。
就在我手上接了洗发水在头上揉的时候,在镜子里瞟到一片血红,吓我一大跳。心里格登一下,连忙摸着毛巾把眼睛跟前的泡沫擦去。
我转过头,看见了姚晶晶。她一身狗血地贴墙站着。
我那个亲娘,我现在可是赤身祼体,一丝布条都没有穿。姚晶晶可是个女的,比我大不了几岁。
我说天,你照顾点儿我隐私好不好?
姚晶晶哂笑了一下:“屁的隐私,我不现身,你看得见我吗?人鬼殊途,我对你没性趣儿。”
我争不过她,赶紧把身上冲干净,用毛巾胡拉两把穿上大裤衩出来。和姚晶晶挤在卫生间那大点儿的空间里,我感到很郁闷。
姚晶晶跟着我出来。李宏波在客厅里,呜哩哗啦地抱着手机玩游戏。见我出来,一个血人跟在后面,嘴巴张得老大,待看出来是姚晶晶,随口问道:“你俩怎么混到了一块儿?”
郁闷,我有这么重口味吗?
我问姚晶晶,为什么这两天没来找我们,这次突然来,肯定有事儿吧。
姚晶晶摇摇头,说没事儿,找你们怕你们唠叨,劝我停止复仇什么的。
姚晶晶想的真多,不过还真有这个可能。我问她现在不怕了吗?
姚晶晶说没见你俩劝说我啊。
我说恶人应该有恶报。恶人之所以得混,就是因为很多恶人没有得到报应。站在你的角度,你对他们怎么样都不过分。我做不来,只要不帮你就行了。也没有理由阻止你。
姚晶晶说你答应过那个警察和光头的。
我苦笑了一下,当时是想劝姚晶晶来着。此一时彼一时,本来我的心里,对这件事的态度始终都是矛盾着的。
李宏波问姚晶晶,下一个该谁死了。
姚晶晶说不知道,反正快了。总有一个会先受不了。
我奇怪,问姚晶晶:“你怎么会不知道?”
姚晶晶说这一次,我让他们自己动手。谁杀掉一个,谁就能活下来。
李宏波说他们之前是在道上混的,很讲义气,应该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
姚晶晶撇了撇嘴,说兄弟,狗屁兄弟,牵扯到自身的利益时,兄弟也得靠边站。
姚晶晶的话音才落,我的手机就响了。我去沙发上抓手机,姚晶晶说光头打来的,又一个搞定,拜拜。
姚晶晶说完,闪身不见了。我抓起手机一看,果然是光头打来的。光头痛苦地说:“你能来一趟吗?我想喝酒。”
强龙大厦管理处吗?我问。
光头说不是,我在外面。这样吧,你们在哪,我开车去接你们。
我说我就住在我们上班的那个小区里。
光头说好,好,你等着。
然后就挂了。李宏波问我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光头请我们喝酒。
李宏波说姚晶晶不是说又搞定一个吗?光头怎么有心思喝酒?
我摇摇头,别人事儿,我哪知道。
我把光头给的红包拿出来,和李宏波分了。这货给了两万,这钱简直就和大风刮来的一样。对李宏波说,光头说要找咱们喝酒,肯定有事儿说,不用去饭店了,就在咱们住这地方吧。咱们出去买点酒菜。
李宏波说他那么大老板,在咱们这儿买些菜吃,习惯吗?
我说习惯,肯定习惯,他现在就想找个人说说话,吃对他来说是次要的。一个人要看得起你,你请他喝白开水都行,他若瞧不起你,请去星级大酒店人家也没时间。
附近吃饭的地方都关门了。我们只能到一个通宵营来的小超市里买了些袋装的食品,炸鸡腿,牛肉,花生米,豆腐,火腿肠之类。啤酒掂了六瓶冰冻的。
李宏波说啤酒有些少吧。
我说不管它,有得喝就行,谁喝多谁难受。
光头是从后门来的,后门车子进不来。就让他停在门口外面。光头见着我们,避开门口保安后第一句话就是:“钱总死了。”
又是自杀吗?我问。
他杀。光头说。
什么时候?报警了吗?李宏波急忙问道。
光头摇摇头,就在我跟你们打电话之前。是被汤总杀死的,你说怎么报警。一报警汤总也完蛋了。
光头这时候心里的痛苦,比一刀杀了他还要难受。前提是光头真心把汤总和钱总当亲兄弟看。
我和李宏波领光头上楼。进了房间,光头有些意外:“你两个住人住这房子?”
我点点头,自豪地说是我们物业的孙总安排的。
没想到光头说委屈你们了,你们应该住比这要大得多的房子。
你玛,我心里说,有钱人就是屌,老子先前住的房子刚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好不好。
我把菜撕开,李宏波开了啤酒。光头抓过瓶子喝了一气说:“兄弟之间,也没有真正的感情吗?我愿意为我的兄弟们去死。那天你们走后,剩下我兄弟三人。我就对汤总和钱总说,你们两个,出来一人,把我杀了吧。杀一个就能活一个。咱们兄弟活一个是一个。”
“当时他两个就说,大哥,你说什么呢,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汤总甚至拿出匕首,要我杀了他,说要我活下去,把我们的生意做大做强,这是兄弟们的愿望。”
“这下倒好,汤总先把钱总杀了。而且就在他们两个唱酒的时候。钱总醉倒的快,趴在桌子上光说话抬不起头来,汤总就拿发子,在钱总的后脖子上扎了一刀。”
“酒是在汤总家喝的,他们两个人,都还没有成家。都是一个人独自住。我们三个人在一个小区里,我去找钱总,没敲开门,去汤总家,按了很长时间门铃才开门,汤总身上有血。他一打开门,见到我就哭着跪下了。他说他不想死,他不想死。”
“我一眼就看见钱总趴在桌子上,后脖子上插着一把匕首,人已经死了。汤总没动钱总的尸体,给我开门时都没有动。他没想着瞒我。但我的心碎了,我们是兄弟,我的一个兄弟杀死了另一个兄弟。”
、第179章 我可能也会石化
姚晶晶借杨总的手写下的血字:三个,杀一个,活一个。汤总深信不疑,他把钱总杀死了。现在就剩下两个人,如果光头不杀他,他就应该能够活下去了。
我和李宏波对视一眼。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我两个真没法插嘴。说什么,让谁杀了谁还是怎么的。劝光头顺其自然吗?开玩笑,杀人的事儿怎么好这样劝。
我两个只是举起酒瓶,和光头碰了一下。我没想到过,我们和光头,还能这样随性地一起喝酒。光头喝了一气酒,问我们:“知道现在最先死的会是谁吗?”
我两个同时摇头。
光头伸出右手,拇指对着他自己说:“我!”
我们不解。
光头叹了口气,说:“你们想想看,汤总杀了钱总,在他心里,认定他自己按杨总留下的血书里做了就不会有事了。那我呢,我要活下去,就得杀一个人,我杀谁呢,只有汤总了。汤总既然杀了钱总,就会认为,我可能为了活下去也会杀了他。他为了活下去,已经杀死了一个自己的兄弟,所以为了防止我杀他,他也会找机会先杀了我。只不过现在,他刚杀了人,一时还没想起来要杀我。”
光头说的,有一定道理。汤总会对他由猜疑而生杀机。
李宏波猫哭耗子万分同情地说:“那能怎么办,你会先下手为强吗?”
光头摇摇头,把脸朝我们凑了凑,半举着酒瓶子,喝了一口酒说:“不能,他是我兄弟,我本来可以为他先死,让他活下来。可是你们觉得这可能吗?我死了,姚晶晶也不会放过他的。所以我得活着,守护着我的兄弟,我的好兄弟。”
我和李宏波点头称赞。光头突然举起酒瓶子朝李宏波头上砸过去。顺势就把茶几掀了起来。
我们离得太近,基本上头挨着头。李宏波没有躲开。酒瓶在他脑袋上开了花。我在茶几被掀起来的时候,一脚踹在茶几上。茶几朝光头挤过去。
光头闪在一边。李宏波站起来,手指着光头。我以为李宏波没事儿,心说这家伙真抗打。没想到他摇晃了一下身子,歪在了地上。
光头闪过茶几,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朝我扑过来,一脚踩在李宏波身上,李宏波发出哼地一声叫。不过光头现在是没工夫对付躺在地上的李宏波的。
我往后退了一步,身子侧对着光头往后仰了一仰,躲过光头刺来的匕首。我不敢一下子跳开。离的太远,我怕他对躺在地上只会发出哼哼的李宏波下手。
光头小瞧了我俩,他以为我俩就是个做做样子的保安,他自己随便可以把我俩干翻。其实他自己,也不是打架多一点儿的混混罢了。李宏波看起来,比我强壮些。所以光头为了保险起见,先出其不意地放倒了李宏波。
经过张传龙和卜算子的指点,我也算是会三脚毛的人。只不过这三脚毛的工夫,来自于高人传授,自是有着不凡的地方。所以光头那点儿拳脚,对我并不占优势。
我边打边躲,退三四步来到门边鞋架跟前。一矮身子操起鞋架,连鞋带架子朝光头兜头砸过去。光头手中的匕首,被砸下去的鞋架子挡住,他的拿着匕首的手,套在鞋架里。
他另一只手,就来抢鞋架。我松开手,一脚踹他肚子上。光头后退两步,免强收住势。他拿匕首的那只手往后缩,从鞋架里退出来,举起鞋架要朝我砸过来。
趁这个空档,我不管不顾地飞踢出一脚。我是准备着,挨一鞋架,或者腿上被匕首划一下,也要把他踢倒。从刚才踢出那一脚来看,光头并没有多大本事。而且他现在身体发福,动作不那么利索。
我这一脚踢出去。光头手里的匕首也没刺出来。因为他的手刚从鞋架里缩回去,整个人又是朝后闪的。他本能的反应是把已经举起的鞋架照着我的腿砸了下来。
我的腿被他砸中了。他被我踢的又退了两肯绊在沙发上,整个人倒在沙发里。
因为他向后躲,鞋架砸下来的力道就不大。本来那鞋架,都是空心铝管的,很轻。看着气势不小,威力不大。
光头倒在沙发上之后,我不给他喘气的机会。接过腿上的鞋架,跟到沙发前,用鞋架摁住他拿匕首的那只胳膊,把一只脚朝他手腕上踩去。
光头松开了匕首。
我怕光头反应过来,操起鞋架朝他的光头上砸了两下。我停下来后,光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他看着我身后,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没怎么打过架。光头的匕首没了,他绝对处于下风。我还打他不打呢?
我往一边闪开了点儿,看见李宏波站了起来,他头上流血了。后里掂着一个啤酒瓶子。光头看着李宏波,没动。他可真够光棍的。李宏波一瓶子砸在他头上,光头就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头往后一倚,无所谓地闭上了眼睛。
李宏波也不再打。他拿出手机,打了110。
来的是丁捷。
丁捷说又是你俩。
我靠,狠狠地靠,光头打上我们门里来,好像又赖我俩似的。
打架这事儿,又没死人。直接把我们三个带到了派出所。光头很光棍,录口供时,坦白说是他来找我们麻烦的。也是他先动的手。他没想把我俩怎么样,只想给我俩一个教训。
最后他不好意思地说玩现眼了,被这两个小兔崽子给教训了。
我和李宏波,本来就是自卫,自然也实话实说。
派出所处理的结果,却使我们大跌眼睛。就是丁捷处理的。他把光头放了,还问光头追究我俩责任不。
光头苦笑着摇摇头,说:“好像应该我留在这儿吧。”
丁捷一挥手说:“不,他们两个打你一个,明显打群架,而且还喝了酒,酗酒闹事。看他们认错态度如何,好的话就让他们找人把他们领回去。”
光头看了我一眼,走到我跟前低声说:“我原想我能被拘留,汤总就安心些,你能懂吗?”
我突然想明白了。如果光头被拘留,至少汤总不会再怀疑他会对自己下手。点点头,说懂了。
李宏波对丁捷直拍桌子,叫嚷着:“你这是什么狗屁警察?你是怎么断事的?”
立马就有另外两个警察和几个治安队员进来。丁捷对他们摆手说,没事没事。
然后他对李宏波说:“你吼什么,这是派出所,不是你家菜园。再吼就拘留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李宏波咬牙切齿。说万恶的旧社会。
等人都出去。丁捷拍着李宏波的肩膀说:“好了,好了,你看刘文飞都懂了你怎么没弄懂啊。”
李宏波看着我:“你懂了吗?”
我说不懂。
丁捷说不懂你能和汴太和那么和气地说话。
我说那是懂他,不懂你。就你这颠倒黑白,就是万恶的旧社会。
丁捷不生气,笑着说:“你们也走吧。赶紧把头上的伤包扎上,年轻人砸一瓶子,不碍大事儿。没钱的话我出医药费,行了吧?”
我和李宏波对视一眼,不知道丁捷唱的是哪出。
丁捷说你俩怎么还不明白呢,我把他拘了,死在派出所算谁的。姚晶晶没出现,他随时都可能出意外。你们也得为我想想。
我和李宏波对他点点头,这回算懂了。
从派出所回来,拐到一家小诊所,敲开门简单包扎了下李宏波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