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还有几个小问题,需要你的帮助。”我回应道。
“嘿,你的推理小说还真是多啊!可否让我们欣赏一下?”正当我绞尽脑汁构思开场白的时候,罗基插进话来,“我也喜欢收藏推理小说。你一定想不到,我的书架里有1890年版的《利平科特月刊》、光绪二十三年连载《继父诓女破案》的上海《时务报》、初版签名本的《布朗神父的清白》和弗瑞德里克?丹奈的手稿。除了以上这些珍本,还有几本不成套的《海滨杂志》和日本的《宝石》杂志。”罗基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就如同在说超市的宣传单。
罗基和潘若安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热切地谈论起推理小说。我不知不觉也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之中。谈话的主题从爱伦?坡谈起,最终,从英美谈到了日本。
“看来你更喜欢日本的推理小说啊!”罗基看着潘若安的藏书说道。“因为感觉日本的生活习惯与我们更相似,在阅读时容易理解。”“听说你有日本血统?”“啊,这个你们都知道了。”潘若安挠了挠头,“我就知道这事早晚也会被你们查到。是这样的:我的祖父原本是东京大学医学部的高才生,因为战争的缘故放弃了去德国深造的机会,他像当时大多数盲目效忠天皇的热血青年一样选择了参军。现在看起来真是蠢!祖父进入部队后以陆军军医的身份来到中国,军衔大概是少佐。他起初在哈尔滨跟随石井四郎的部队干了两年,之后他因为反对日军惨无人道的细菌战和丧尽天良的活体解剖而被派到前线。我的父亲就是在日本无条件投降那年出生的。由于祖父在突围时死在苏联军队的狙击手的枪下,而祖母生产后不久,身体极其虚弱并且无依无靠,根本就忍受不了轮船在苍茫大海上的颠簸,所以只好怀抱着刚出世的父亲眼睁睁地看着满载着日本商人和随军家属的商船离开旅顺口的码头。我可怜的祖母靠好心的中国人的帮助,一路靠要饭生存下来。她后来定居在沈阳,改嫁给我的继祖父,生下了我的二姑和小姑。再后来,我的父亲在工厂里认识了我母亲,婚后陆续生下了我们姐弟四人,我是老幺。”
“在日本还有亲属吗?”
“有。我祖父排行第二,上面还有个大哥。他的独生子,即我的堂伯父还健在。他继承了祖父家庞大的家业,在上世纪60年代投身于房地产业和汽车制造业。”潘若安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你们知道,20世纪60年代正好是日本经济快速腾飞的时候,我的堂伯父迅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在80年代末,他凭借商人的敏锐嗅觉,从如火如荼的房地产业急流勇退,把资金转投到文化和高科技领域。他的高瞻远瞩使他能在日本经济泡沫破裂时全身而退,加上竞争对手们大都损失惨重,资产大幅缩水,就更加反衬出堂伯父资本的雄厚。他真是个商业奇才!不过毕竟年事已高,就把家族产业交给了他的长子,也就是我的堂兄。”
“所以他就在中国寻找自己的亲人。”
“是呀,多亏了政府的帮助,我们终于在,嗯,应当是1990年团聚了。”
“那你们都回到了日本?”
“我父亲在我出世之后没多久就不在了。我母亲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身体又不太好,年纪大了的人大都故土难离,所以就选择了留下。我大姐那个时候已经结了婚。结过婚的女人,往往都比较顾家,因为舍不得这里的一切,其实最主要还是为了照顾母亲,最终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留在中国。大哥把当时的女友,即我现在的大嫂带到了日本。他们夫妻二人保留中国国籍在日本做了华侨。我大哥现在在我堂兄的公司里任职,大嫂则在家做起了全职太太,一心照顾他们那对龙凤胎的儿女。我二姐加入了日本籍,找了个同样是中日混血儿的丈夫,在日本开了中餐馆和饺子连锁店。至于我嘛,呵呵,在日本住了六年多,实在受不了那里的环境,还是回到了中国。当然,在法律上依旧是中国公民。”“那现在多长时间回一次日本?”“我过去只在演出时才会去日本。不过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你的日文水平一定很不错了?”“反正日常交谈、看书读报什么的都没有问题。”潘若安一本正经地点着头说。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和贺美的关系如何?”
潘若安完全是一副一头雾水的滑稽模样。
NO。7
“你们怎么还没完没了了?”高越头枕着胳膊和衣仰卧在床上,见我们进来,就把头扭到一边。罗基也不经主人的许可,从墙上摘下古典吉他,弹起了《爱的罗曼史》。高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目不转睛地盯着罗基,“还不赖嘛!”“凑合吧,我最擅长的乐器是小提琴,而最拿手的曲目就是门德尔松的《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罗基把吉他挂回了它原来的地方。“帕格尼尼呢?”“帕格尼尼,他总是让我觉得自己手指还不够长,并时常产生半身不遂的错觉。”
“哈哈。我还是喜欢吉他。博凯里尼的吉他五重奏听过吗?”……两个人就像是一见钟情的情侣,兴高采烈地围绕着音乐东拉西扯。一会儿从维瓦尔第跳跃到拉威尔,一会儿从普罗科菲耶夫扯到埃尼奥?莫里康内,一会儿又从皮亚佐拉谈到喜多郎。时空的跨度超越了三百年与五大洲。谢天谢地,终于是罗基终止了这次漫长的音乐普及讲座。高越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把我们送到了门外。
NO。8
罗基一看到黄鹤飞,就立即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态度,他们聊了一些魔术表演中常用的几种手技。
“请把你的百宝箱打开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听了罗基的话,黄鹤飞二话不说地打开了箱子。
果然是百宝箱,里面的魔术道具应有尽有。可以伸缩的宝剑、带磁铁的指环、带记号的扑克牌、强磁性硬币……罗基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卷尺样式但尺寸更小的小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根极细的钢丝。
“知道用途吗?”
“牵引呗。”细线、头发丝都是魔术师常用的道具,用来表演“隔空牵物”。“想简单啰,拿着。”罗基把钢丝的一头递给我,自己拿着另一头,拉出了一米多长。“松手!”
什么也没发生,钢丝还是刚才的长度。
“哈哈,糗了吧!”我得抓紧时机嘲笑罗基。
“必须要快拉,钢丝才会收回,与安全带正好相反。”黄鹤飞微笑着在旁边耐心解释道。
我俩按着魔术师的指导,卷好了钢丝,又快速地拉出。嗖的一下,钢丝瞬间便被收回,我手中的钢丝头又卡回到原来的位置。“妙!有多长?”罗基问黄鹤飞。“最长的有五米,这个是两米的。”黄鹤飞用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回答。“都这么快?”我问道。“当然,魔术追求的就是个快。这样才会给观众带来出其不意的效果。”黄鹤飞说完,伸出空空的左手,从我眼前的空气中摸出了一枚硬币,之后打了个响指,刚才的硬币转眼间变成了一张扑克牌,是黑桃K。紧接着黄鹤飞把扑克牌向上一抛,原本是一张普通的扑克牌变成了一张B5纸大小的特大号扑克牌,上面印着一个笑容恐怖的阴阳脸小丑。黄鹤飞从裤兜里掏出一个ZIPPO火机,点燃了大号纸牌的一角。眼见熊熊的火焰在吞噬着纸牌。可正在这时,扑克牌的上面突然喷出了水。黄鹤飞把纸牌扔到地上并用脚使劲地踩着。踩过之后,那个刚才还处在“水深火热”中的造型恐怖的小丑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婀娜多姿秀色可餐的美女!
我还没有从黄鹤飞那让人眼花缭乱的魔术秀中反应过来,罗基就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项圈,不由分说就把圈子套在我脖子上,然后,又拿出一把长剑,让我检查一下剑刃是否可以伸缩。
“货真价实。”我试了试,剑刃与剑柄都没有问题。“那我就放心了。”话音刚落,他就把长剑从我手中夺出,刺向我的咽喉……“恭喜你演出成功!”罗基叉着胳膊笑着对我说。
我走到镜子前,只见剑把插在颈前,剑刃却在颈后穿出。我打开项圈,原来长剑顺着项圈的形状变成了Ω形。如果把项圈巧妙地隐藏在衣领下,就可以在舞台上表演这个有惊无险的利剑穿项了。
我真后悔刚才去招惹罗基,偷眼看他,啊,不妙!只见罗基从百宝箱里抽出了一把手枪……NO。9
“您就是‘妙手乾坤’吧?”罗基进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竟然还有人记得我从前的名号。”古剑华的眼神中不知是喜是忧,“那都是过去人们捧场,给我扣了这么一顶高帽。说来真是惭愧。”
“您为何在一夜之间淡出了人们的视野?”罗基分明是明知故问。
“因为我已经变成妙手空空了。”古剑华举起了那只缺少了拇指的右手,自嘲地说道。
“哦,太可惜了!怎么造成的?”
“一次交通事故。”古剑华面无表情地回答。
“能否详细说说?”罗基也不考虑对方的感受,非要揭开往事的伤疤。
“这事和破案有关系吗?”古剑华的脸上透出一种无奈的表情。
“有没有关系就留给我们来判断吧。”
“那是十五年前,”古剑华长叹了一口气,“当时,我的事业即将攀登到巅峰。那天恰好是清明节,一个阴雨绵绵的清明节。那天早晨,剧团里的当红女星邀我和她一同出行。我那时候也正是年轻好玩的年龄,就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脸上泛出幸福的微笑,但转瞬即逝。
“您也会一些逃脱术的小把戏吧?”
“一个想有所成就的魔术师,逃脱术几乎是必不可少的基础课。你们是想从我这探寻凶手成功穿梭于上锁的房间的技巧吧?”
“您以一个前著名魔术师的身份,说说在魔术界里是否有可以完成这几起密室杀人案的手法呢?”
“哈哈,你们真是高看我了。我已经十五年不玩魔术了,而十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有些累了。”说完后,古剑华闭上了双眼,深陷在沙发里,双手则交叉放在胸腹部。
对方下了逐客令,这样问下去估计也不会得到什么线索。我们只好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NO。10
何奇巧开门时态度依旧是不太友好。他以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罗基。可罗基一进屋,就直奔何奇巧那个锁具展示橱窗。“真不错啊,竟然还有簧片锁!看起来应当是清代的锁。”罗基几乎把脸贴在了玻璃上。
“嘿,你倒是还挺识货。的确是啊,这个龙鱼铜质簧片锁是我家祖传下来的,已经有将近四百年的历史,也是我最有价值的藏品。再看这个,五轮组合横挂锁,也是清朝的。你知道它的密码是什么吗?”何奇巧已经有了眉飞色舞的趋势,“密码可不是什么‘千山鸟飞绝’那样连贯优美的五言诗。而是‘焉乎哉也之’。呵呵,听起来有点之乎者也的味道啊!给你们打开橱窗吧。”
“的确不易破解。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应当是布拉默套筒锁。”罗基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圆柱形的金属块。
“完全正确!全称是布拉默滑板转芯套筒锁。这是我在潘家园闲逛时碰巧从一个老外那里以一个超低的价格收购的。遗憾的是没有钥匙。”何奇巧得意扬扬地说道,“我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搞到一把完整的耶鲁锁。”
“你们再看看这些锁具模型!这个是我按照古埃及的木栓锁的原理制作的。”何奇巧指着一块两头都有小孔的圆柱形木料说道,“喏,这个是根据亚述落销制栓木锁的原理。这个则是开锁的钥匙。”何奇巧拿起一个酷似特大号牙刷的木条,木条一端的针销就如同是牙刷的刷毛。
“真是惟妙惟肖啊!”罗基对何奇巧的作品赞不绝口。
“过奖啦!我从小就喜欢手工制作,不是吹牛,一般的玩意儿,只要我看一眼,就能仿造出来!”何奇巧倒也不客气。
一般来说,爱吹牛的家伙十有八九都是本行业里的草包。但看起来眼前的这位显然是那十之一二里的。
“剧团里的各种道具都是由你制作的吧?”
“嗯。除了舞台上需要的道具,其他演员的道具也是我来制作的。我哪里是道具师,根本就是这儿的义工!”何奇巧抱怨道。
“是吗,那黄鹤飞的魔术道具也是你一手包办啰?”
“基本上吧,更多是我俩一块儿研究,他构思魔术效果,我再想办法制作。当然了,大型幻术除外!那些集中了最新科技的玩意儿几乎都是进口的,而且价格不菲。”
“你抽空帮我做一个……”不知罗基对何奇巧耳语些什么。
“哈哈,有点意思!没问题!”
NO。11
“没准在哪个房间里藏着一个杀人狂呢。”男人婆李男一见到我们就立刻开始了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例如开膛手杰克!”我看着她墙上的恐怖片海报说道,“电影真的没有白看啊!”“现在流行的是得州电锯狂!”李男的表情似乎在说:小样,开膛手杰克早就过气了!“原来我也是奥特曼。多谢你给我补了一课。”“现在白天我都不敢出门了,就怕被人做成叉烧包!”“别担心,老姐,我们会保护你的。”“别逗我了!”李男撇着嘴说道,“你们不来的时候死了一个,来了之后却死了一对儿。谁知道接下来还会死多少个!”“小姐请镇定。”罗基用催眠术一般的语气安慰着李男,“咱们先把叉烧包的问题放一放。你认为凶手最可能是谁呢?”
“肯定是黄鹤飞那个衰人!”李男激动地嚷道,“其实龙小凤死后我就有点怀疑他了,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我不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但现在看来,除了他,其他人根本没有这种本事!逃脱术可是黄鹤飞的老本行了。我就看过他穿墙而过的表演!”
“那你说说他是怎么做到从一间没有任何出入口的房间逃脱的呢?”“这我怎么会知道!”李男冷冷地回答。罗基赶忙问李男,“那除了黄鹤飞,其他人有没有可能呢?”
“潘若安呀!他也是魔术师。尽管他最擅长的是扑克牌和硬币这些小魔术,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暗地里偷着练习。他可一直想超越黄鹤飞呢!”
“他们两个会不会串通一气来完成这几起不可能的犯罪?”我插了一句。“他们俩?那是绝不可能的!”“你怎么这样肯定?”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同行是冤家嘛!他们有一次还因为争夺剧团首席魔术师的位置吵了起来!”
“还有这事儿?”这倒是挺新鲜,“那最后的胜负如何?”
“当然是黄鹤飞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