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说明,他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嵌着金色细条纹的休闲西服,里面是深蓝色衬衫搭配白底缀着宝蓝色圆点的韩版窄领带。左手尾戒上镶嵌着的祖母绿在灯光的映射下反射着幽光。
我扫了一眼桌面上的白纸,“看起来不像是欠费单啊。”白色A4纸上的字是打印的,但是一看内容,我就傻了眼。虽然我的外语水平很糟糕,但也认得上面使用的是日语。“又消遣我!”“耐心是美德。这又不是莫比乌斯带。你就不能看看另一面?”
我翻过白纸,背面是罗基飘逸的字体,内容如下:
潘若安,日本姓名:大野平次郎;上世纪90年代初在以大阪为中心的关西地区的夜总会里以表演纸牌魔术为生;1996年2月因在神户的一家赌场出千得罪了当地的黑帮,之后就消失于日本,时间不详。
“怨不得潘若安不留在日本,原来是在那里混不开了!把一身本事用在了出老千上,嗯,还不错!纸牌魔术师到赌场做老千倒还算是专业对口。”
“就像是白魔法师受到魔鬼的蛊惑,摇身一变成了黑魔法师。”“真看不出那个小丑竟然是伏地魔。”我直视着罗基,“从哪里得到的情报?”“当然是我的民间渠道。”他头也不抬地回答。“沟通无处不在啊!消息确切吗?”“一万个放心。再看看这个,”罗基又把另外一张白纸推到我面前,“这是吴郁半个小时前发来的电子邮件和文件传真的内容。”
Email的内容大致如下:李若月的亲生父母已经故去多年。她父亲本姓高,因为家里孩子多,而其舅父四十多岁仍膝下无子,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被过继给舅父而改姓江。李若月的弟弟高雄飞现年四十三岁,是扬州市民政局一个部门主管。从他口中得知,在他上大学期间,他二姐即李若月曾在家中住了一年多的时间,并产下一个男婴。
“那李若月就不是叫江若月,而是高若月。高若月,高若月,高若雪!咦,难不成她们是姐妹?”我大声嚷道。
“唉,一点气旋就让你失去了耐心。”罗基皱着眉轻声埋怨道,“热带风暴还在后面呢。”
传真是一张出生证明:
姓名:古乐;性别:男;出生日期:1988年7月12日;父亲姓名:(李若月代);母亲姓名:李若月。
传真下面还盖住了一张照片。只见4寸照片上是二男一女共三个穿着80年代风格服饰的年轻人,站在正中间的是一个穿着牛仔装的英姿飒爽的女子,而这个女子虽然年轻,但我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正是高若雪!照片的后面还签着三个人的名字:若雪、若月、雄飞。
豁然开朗。一切都昭然若揭了!这一个礼拜的所有汗水和心血终于得到了回报!
“不可能是高若雪。绝不可能!”老梁慢慢地摇着头,“你们一定搞错了!”
“头儿,你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包庇这个高若雪。你怀疑这张照片是合成的?”我用右臂拱了拱老梁,“难不成她是你年轻时的相好?
还是你看上人家了?”
“去,别胡说!”老梁都不知如何发泄了,“妈的,我感觉疯人院的大门已经向我敞开了。”“头儿,别只顾着到疯人院去躲清闲。先给我们一个高若雪不是元凶的理由!”
“看来你们的领导有难言之隐啊。”罗基用好奇的目光扫了一眼老梁,“先让这个准疯子一边冷静冷静,赵锐,你从出生证明上就没有联想到什么?”
“联想到什么?如果我没记错,你是金牛座,所以这个男孩肯定不是你,也不会是我,当然更不可能是……喏。”我用下巴指了指老梁,“等等,”我拍着额头,“古乐。你莫非在暗示古剑华是这个孩子的生父?”
“榆木脑袋!让我把这条看不见的辅助线给你们补上吧。”罗基从西服的内口袋里拿出一支金笔,在传真纸的反面比画着,“首先你的出发点就错了。古乐,乐在这里发的是跃的音,把乐换成同音的月,就成了古月,而古+月=?”
“胡?没有这么个人啊!”“高若月的搭档是谁?”“啊,是,是胡俊清!”我高声吼道,心里同时想到了常亮提到胡俊清时的怪异眼神,接着又压低声音,“大哥,您这文字游戏是不是有点儿异想天开了?未婚生子难道就要搞得如此神秘?还有心思玩游戏!不过我喜欢这样。哈哈,这回侦探推理小说里常见的手法几乎都凑齐了!密室杀人,死前留言,连环模仿杀人,不可思议的消失,这次又是预知未来的无差别杀人和出人意料的人际关系。照着真凶这种无限的创造力,明天早上就是发现一打会跑会跳甚至会演奏门德尔松的无头尸体我都丝毫不会感到意外了。”
“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很可能你要先老梁一步去夜探疯人院了。”罗基先是像看到外星人一样目瞪口呆了几秒钟,之后又一脸坏笑地冲我摇着头,“听好了,这个案子中最骇人听闻的部分还没来到呢。”
“还有?您老人家非要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吗?!”
“你不妨再天马行空地想一下,在这个可爱的小圈子里还有哪些人可能和刚才的假设挂上钩呢?”
“好像是脑筋急转弯啊。我得把这些人过过筛子。”我在脑海里按着这些人的房间顺序像放电影一样一个个地过目。受伤的小月?不对,她是个女孩子啊。“高越,是高越!用你刚才的说法,越同月,高是这个系列迷案中出场率最高的姓氏。那高越就是古乐,也就是李,不,是高若月和胡俊清的儿子!”我用右手抓着头发,“这纯属是游戏,我不玩了,我要放弃,我要出局!”
“可这是事实!”看罗基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这完全就是巧合,是臆想!你不能平白无故地在这里乱点鸳鸯谱,还买一送一似的再胡乱地搭配个儿子!”
“证据一开始就在我们眼前,只是你视而不见。”罗基有点不耐烦了。
“请大师直言吧!”我的胃开始泛酸了。
“又是老调重弹。”罗基终于抿完了最后一口茶,“就像很多经典的侦探小说一样,亲属之间的生理性特征再次帮助了迷途中的我们。”
“快说,快说下去!”
“直系甚至是旁系血亲的外貌体形通常来说都会有某些相似之处。”
“这可没准!我就见过很多双亲都是那种在人群中丝毫不会引人注目的类型,却生出了极漂亮的孩子。反之,父母是俊男靓女,但子女长相犹如狒狒的也不在少数。当然,狒狒也很可爱,但如果某个人长成那副嘴脸,实在是不利于社会的健康发展。”
“好,你就暂且保留着那套关于狒狒的遗传变异理论吧。难道你就没有注意到高越有着和高氏姐妹同样的鼻形,又与胡俊清有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下巴?”
“啊,是这样!”我恍然大悟,“怨不得我第一次看到高越的时候觉得很眼熟,当时还觉得他像周杰伦而没有在意。”“你是个不错的事后诸葛亮。”“别管事前还是事后,抓到真凶就是够格的臭皮匠!”忽然,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你不是在向我们暗示高越弑父吧?!”“我有一种直觉,一股势不可挡的台风就要抢滩登陆了。”罗基转移了话题。
“哦,那我可太期待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高呼,最后被妩媚动人的老板娘赏了一个“黄牌”。好在我有证件护身,否则就是被直接“罚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27章
4月3日,农历三月初八,星期五,白天
“何奇巧不见了!”我和罗基上午刚到酒店,就听说了这个消息。何奇巧竟然在戒备森严的百鸟园成功逃脱。何奇巧不去做魔术师,真是屈才了!
剧团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显得格外凄凉。
“听说了吗?百鸟园又失踪了一个人。”尽管我们试图严密封锁住消息,但何奇巧神秘失踪的消息依旧是不胫而走。本已经销声匿迹的记者又像魔蝎大帝的狼头士兵一般死灰复燃了。
和平时期的媒体到了战争时期不经训练就可以直接改组为特工部门,只要能够获得信息,无孔不入的记者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短短的一周时间里失踪两人,死亡六人,最终突破了酒店里每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那些入住酒店的非剧团客人在吃腻了闭门羹后,在健身房和餐厅里对健身器材和餐具美食发泄着不满。
龙武的办公桌上已经堆满了酒店服务生提交的辞呈。只等老梁给他们发“签证”了。
马莉旁若无人地大哭大闹,“空中飞人四人组”歇斯底里地高声喊叫,龙武没完没了地长吁短叹,常亮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贺美神色紧张地匆匆闪过,潘若安神经质地进进出出,司徒雅雯幽灵似的低声抽泣,袁满和高若雪整日闭门不出,只有李男还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沉浸在她的恐怖小说里,她无所顾忌的神态似乎在向凶手宣战:让死亡来得更猛烈些吧。其实,对她的故作镇定大家都是心领神会,只是无意更没工夫点破而已。他们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都收拾好了行李,只等我们的城门一开,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他们的齐心协作终于把从案发之初到现在一直都神经兮兮的我们彻头彻尾地带入了盼望已久的疯人院。
潘若安曾不厌其烦地三次提出要去股票交易厅,但面对老梁的铜墙铁壁,他抛出的请求都吃了闭门羹。
在此期间,罗基重新检查了包括龙小凤的房间在内的所有案发现场。从他的表情分析,他一定是在寻找某一样东西。当然,这个东西既可能是个实实在在的物体,也可能是某句话或是某件事。总之,是能触发灵感的东西。
午饭前,我们又得到了几条之前所不知道的消息:
原来抛弃李男的不是别人,正是惨死在地铁站的魔术师。李男曾经狂热地追求过黄鹤飞,两个人也的确好过一段时间。据说就是因为龙小凤从中作梗,才导致李男被黄鹤飞无情地一脚蹬开。之后,就是言情小说里面常见的割腕啊,上吊啊,吞服安眠药什么的,只可惜这些自杀计划全部夭折。如此看来,李男倒是个烈性女子!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人点醒了她,使她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就是从那以后,李男把一头迷人的长发剪掉,并烧毁了所有的裙装,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这么看来,她还是很可怜的,又一个爱情的陪葬品。可让我纳闷的是,李男为什么不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而是继续若无其事留在这里?
另一条消息则是一个正在见习期的服务生提供的。据他所说,在龙小凤遇害当天,大概是上午10点半前后,他曾经看到黄鹤飞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从外面回到酒店。他是在黄鹤飞死后,才想起这件事情。这其实很正常,因为那天下雨了嘛。而且黄鹤飞已经像他的名字那样驾鹤西去了,就算是浑身是血,也没什么太大关系了。但罗基对这条迟来的消息似乎很感兴趣。
简单地吃过午饭后,我和罗基正坐在大堂的沙发里闲聊,忽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梳着两根麻花辫,穿着牛仔背带裤的小姑娘。她直奔和老梁在一起的龙武而去,对着他比比画画的,并把一副扑克牌交到龙武手中。原来是在用手语交流。她是谁?又是来做什么的呢?我和罗基中断了谈话,好奇地凑到近前。
“这副扑克牌是黄鹤飞前天交给你的,他让你转交给我?”龙武小心地接过女孩递过来的牌,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上楼休息吧!”
背带裤女孩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就一瘸一拐地走进了电梯。
“龙二爷,那个女孩是谁?”我开口问道。
“她就是小月啊!这不刚刚出院嘛。”龙武冷冷地回答。
“她就是那个因车祸住院的女孩?”
“正是她。”
“我看到她是用手语和您交流,难不成她是个聋哑人?”
“哦,这个可怜的孩子在幼年时患了一场大病,病愈后使她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但听力却是正常。对啦,这副扑克牌是黄鹤飞前天去医院让小月转交给我的。不知道对破案有没有帮助。”
原来小月是个哑女!这个情况同事们从来也没提过,所以我还是刚刚知道。当我的目光落在罗基身上时,只见他的双眼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芒,嘴角也亮光一闪。他的眼睛正盯着龙武手中的牌盒!
打开封口,从里面抽出扑克牌。只是一副魔术师手中极其寻常的红单车牌。数了数,五十二张数字牌,一张鬼牌,一张广告牌。每张牌都是完好无损的,翻过来看,没有其他的记号。黄鹤飞是在搞什么鬼?没准就是送给小孩玩的。
不知罗基突然想起了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梯,并且不准我跟着他。我早已习惯了他这种故作神秘的把戏。大约两个小时后,他才面无表情地下了楼梯,简单和我打了招呼后,就一个人离开了百鸟园,把我一个人留在了空荡荡的鸟笼里。
第28章
4月4日,农历三月初九,星期六,白天
每年的清明节,都会降下蒙蒙细雨。上苍似乎也在为逝去的人们哭泣。今年的清明节也是毫不例外。
一大早,老梁的电话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小子,起来。火速赶到酒店!”
“才几点?”外面还是蒙蒙亮,“您这么早急着去扫墓啊?!”
“别给我贫!古剑华死了。”最后一句话老梁是用沉重的语气拉着长音说的,就像是刚刚死了老爸。
“古剑华也死了?第七具尸体!死了半打还嫌不过瘾吗!”
“少废话。放下电话,立刻赶来!”
“这回是吊死的还是毒死的?”
“是病亡。你快来吧!”老梁第三次催促我。这种情况自从我参加工作后还是头一回,一定有什么紧急的情况。
“这也太巧了吧,还真没见识过死人也要赶场!您这么急着找我,我又不会让他起死回生!”
“半小时以后我再看不到你,明年的今天我就去给你扫墓!”
半小时!老梁显然被吓昏了头而没有算计好时间。“头儿,这是北京!是从早堵到晚的堵城……”不过没等我说完,他那边就先挂了电话。军令如山,为了我的脑袋,就得赶快化牢骚为行动。枪伤使我的穿衣速度大大地打了折扣。出家门时,我给罗基打了电话。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嗯,知道了。我过一会儿就到。”
“头儿。为了避免您兑现那疯狂的誓言,我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我不得不掏出证件逼着出租车司机闯红灯。那位红鼻子头的老兄可真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