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如今的爱因斯坦眼里竟有点哀伤。
“你怎么了?”0问。
爱因斯坦说出一众分身的遭遇跟自己的感想:“我希望人类能得到和平,是我太天真了吗?”
“这很难说,你想到什么?”
“我自有我的想法,但暂时还不够成熟,不过只要一出动,就足以改变世界。”
“那是什么?”
“我要所有魔神教徒听我指挥,行动一致,好发动一场史上最大规模的网络袭击。要动员所有魔神教徒,这个规模很大,无法仿真,必须利用教徒的行动来掩护我真正的目的,包括攻击狮子银行、摧毁光栅系统、攻击人形软件工厂等。”
“妈的,全部都是足以登上头条的大规模行动,而你说这只不过是掩饰。那你手上那张底牌一定很大,到底是什么?”0有点兴奋。
“我要启动后人类计划。”
“后人类计划?”0没听说过。
“就是把整体人类升级至另一个境界。在那境界里,所有人类没有你我之分,也没有人跟地球之分。”
“那是什么?”0觉得爱因斯坦如今的话愈来愈难懂。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也就是地球盖亚,人类和盖亚连成一个整体。”
“那到底会是怎样?”0觉得爱因斯坦的讲法很玄妙。
“很难说,也很抽象,只要达到那个境界,你才比较容易理解。不过,你信我,只有这样做,人类才能摆脱现在的苦况。”
爱因斯坦接下来讲了一个涉及基因工程、纳米科技、细菌学、演化生物学的庞大计划,0觉得爱因斯坦过去几个月阅读科技期刊进修绝对不是开玩笑,他同时掌握了好几门学科的顶尖知识,而且不只是纸上谈兵的知识,还有实验的技术操作层面。
“可是,你谈的这个计划太过宏大,如果要实现的话,恐怕加上我们教内的人也不够,你要其他人帮忙。”
“这当然,所以我才要攻击纳米工厂,因为纳米机械人可以自我复制,我也可以叫它们全部听从我的指示。只要纳米机械人一出动,整个行动就谁也阻止不了。”
0知道纳米机械人是当今最危险也最难控制的军事武器,危险到连各国政府也不敢乱玩,跟飓风级人形软件一样,只发展到某个阶段就停步。
如果拿出来玩的话——虽然不知道爱因斯坦的计划到底能否实现,0的信心也不大,但想到这计划就算无法全面成功,只要实现其中一半,已经足以冲击全人类。
能够参与其中,他觉得毕生无悔,与有荣焉。
“这个计划一旦启动,就无法回头,你想清楚了没有?要不要开个会什么的?这事影响深远,集体负责比一个人承担来得好。”爱因斯坦问。
“是吗?”
“起码心理上会如此认为。”
“我是教主,我说了算。”
第七部·中场
【我·机上】
我的空间从寄物柜转移到纸皮箱里已有五个多小时,暂时风平浪静,无惊无险。
我不必再怕人类注视我的眼神,不必在不熟悉的世界里奔走逃亡。
早知道可以利用速递这方法就好了。
我现在安安稳稳坐在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
这个空间是不是上了飞机直往香港?
我不知道,我没乘过飞机,不知道乘飞机是什么感觉。
我也没乘过网络世界里的飞机,光栅是最快捷的交通工具。
我暂时安全了,可是天照呢?
她是否仍然留在家里?或者已被人抓了?
要抓我却抓不到,他们一定会向天照下手。
我身处的空间又再移动了。
有种地动山移的感觉。
看来,飞机已经降落在香港,现实世界的香港。
我一直在想,怎样向黑泽武解释过去发生的事。
【上校·香港】
上校上了最快的那班飞机后,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机械人这个强劲的对手没有叫她失望。
包括去仙台站。
包括离开日本去香港。
利用寄物柜也是一绝,上校绝对想不到这方法。
真是强劲的对手啊!
她在机上仍和东京及香港的组员通过网络保持联络。
远在东京的组员进了速递公司的数据库追查到机械人的下落。
JR仙台→仙台机场专柜→仙台机场集货中心还附上时间。
那架飞机大概只在她前面,到达后,货物会给送到香港机场运输中心,再派到指定目的地。
“为什么不直接在香港机场包抄那个包裹?这样更直截了当。”香港那边的负责人问。
“你指的包抄是什么意思?请清楚说明。”上校反问。
“就是在机场抢件。又或者,直接上飞机取包裹。”
“你要策划一场机场包抄,要花多久时间?”
“三天左右。”
“我们没这么长的时间准备。”
“我知道。可是,现在是突发事件,我们做了再说。”
太冲动了。上校把想法在脑里整理了一遍,“我们有什么任务不是突发?事情不能乱来。如果硬闯机场,以香港警察的能力,我怕你们还没有找到目标,已经要夹着尾巴逃出机场。我没记错的话,机场去市区靠的就是一条很长的跨海大桥。警方只要引你们上去,再切断前后两路,你就逃不掉。难不成要跳海?”
“我们也可以去速递公司的分发中心偷包裹。”
“难度一样。香港是亚洲重要的运输中心,那边的保安检查一样下了重兵,除了针对贩毒,也要针对恐怖分子利用速递走私军火。”
“那我们可以等包裹传到速递公司的派货车时取货。行程表上会有这说明。”
“行程表只会列出车的编号,而不是车牌。你别忘了,要应付一架飞机里的货,需要多少架货车?起码有十架,我们该去追哪一架?”
“这么多顾虑,我们什么也不要做好了。”
“不是什么也不做,而是用最聪明的方法。”
“是什么?”
“就是简单又一定见效的方法,在来记面家布防。”
“那只是守株待兔。”
上校看傻了眼,什么守株待兔?原来是中国成语,翻成英文后的解释是好长的一大段。
Waiting for the Dead RabbitOnce in the Song Land there was a farmer,in whose field there was a tree……
上校费了点劲才看完一大堆冗长的文字,又花了点工夫才理解是什么一回事。
——中国人和日本人最麻烦的地方,就是说话永远不单刀直入,而是要转弯抹角,用成语或者念首诗,叫外人摸不着头脑,要解谜似的才能了解他们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不是waiting for the dead rabbit。只要我们在来记静静守候,速递公司一定会派件。我们布下天罗地网后,它一掉进来就逃不出去。”
对方终于同意。
计划会按照上校的本子进行。
机长宣布,飞机还有半个小时就会降落香港国际机场。
【天照·苦恋】
那些人还是没有回来。
天照又累又饿,而且,还在原位撒了一大泡尿。
人家说,宁愿做饱死的鬼,也不做饿鬼。她很同意,再加上:宁愿做放清尿的鬼,也不做忍尿的鬼。
不过,听任自己的屁股和双腿贴上尿,感觉非常难受;刚开始时的一阵热,如今变得很凉,还有骚臭。
她简直想哭。打从她成为黑客起,就预料到自己也许有一天会被捕被审甚至入狱,但从没想过会接受如此的虐待,被自己的尿侮辱。
更不堪的是,她这样死去,会死得不明不白。死后也不会成为黑客崇拜的对象。
为宁志健做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他已经死了,复活的,只是他的人形软件,不是他本人,那个软件,也不见得会爱自己。
她想起带他到处走到处看,仿佛是和情人回顾自己的前半生。
可是,他却无法分享自己的过去,只是像在敷衍她的应几句。
很好,不错。
他来了,看了,但她无法征服他,叫他爱上她。
他只是怀着报恩的心情来对她。
这不过是一场单恋、苦恋,而且,没有结果。
而她,为了这场没有结果的爱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千年道行一朝丧。
她一直以为他会来救自己,结果证明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那个想法曾支撑她十几个小时,也让她亢奋莫名,如今已经失效了。
她再次掉进地狱的深渊里。
第八部·来记
【上校·店外】
根据情报,那个包裹已转到速递专车,大概一个小时内就会来到西营盘。
上校在这次行动里是总指挥,连香港的头目也要听命于她。
大概香港的男女比较平权,他们对要听命于一个女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上校指示司机把车泊在离来记一条街以外的小巷里,从这里可看到店外的动静。
来记位处的残破唐楼,夹在两座簇新的商业大厦之间,显得非常突兀和碍眼。
上校点头后,一男一女下车,以不急不缓的速度步向面店。
她看不清店面,除了距离很远隔了一条大马路,还因为店外有一条人龙,约有二十多人在排队。
这种盛况,在日本,是名店才有的荣耀。
她查过来记的背景,知道来记的传奇:地产商收购不果,少东家遭挟持后离奇撞车身亡,“黑武士”黑泽武从日本远渡重洋来打工兼修行,香港和日本食家一致好评争相推介。其峰回路转,活脱脱是电视连续剧。
上校安排的男女刚排到龙尾,马上又有另外一对男女排在他们后面。
“他们要排多久?”上校问。
“不知道,应该很快的。这种食店,客人不会久留,很自动自觉。”
【女子·来记面家】
还没安排入座,她已不断打量店内的环境。
她当然知道来记的来头,黑泽武吸引了全香港所有传媒访问,可是店内贴的剪报并不多。
以来记的知名度,已经不需要这种免费广告加持了。这店早已成为口耳相传的传奇。
店里除了在厨房煮面的老板和黑泽武外,还另外请了两人,一个负责楼面,一个负责收钱。
“揾趸面?”(云吞面)
她刚坐下,转过头来,看见改变了来记命运的黑泽武,正用流利但不纯正的广东话招呼客人。
她旁边的食客说:“黑泽武刚来时,整个城市几乎为之疯狂。有些顾客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只知道有个日本模特儿来香港打工,便像参观动物园般来光顾。”
另一人道:“对,如今那一阵疯狂过去了,大部分顾客都是为云吞面而来。”
不过,她刚抬头,便看见几个女食客,举起手机向黑泽武拍照。黑泽武也没特别在意,只是专心招呼客人,捧着一碗碗云吞面走来走去。
“只有两台闭路电视,应该是新装的。”她的拍档向她耳语。
“我也看到。一台针对大门口,一台对着整个大堂。”她的话也同时传到外面的车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给拍下来。”
“放心,我们易了容,要全身而退并不难。”
“我不担心。安装保安系统的是个大外行,他把系统主体放在门口收款机底下,你可以清楚看到。”
他转了头过去看,“竟有这么笨的人。”
她没答。黑泽武刚经过,她下单点了云吞面后问:“有洗手间吗?”
黑泽武把记账单放到桌上后,指指后面,“小心地滑。”
“谢谢。”
她小心翼翼朝黑泽武指的方向走过去。推开门后,才见到洗手间,这里也通到后巷。后巷尽头可以看到外头的大街。
“要是出意外的话,我们也可以从后门离开。”她对所有人说。
这次行动很简单。
只要等速递公司的人把货送到,黑泽武签收后,就把货抢掉,走人。
速战速决。
不,没有“战”。他们不用杀人,甚至不必开枪,也因此不会有collateral damage(间接伤害)。可是,他们都配备了手枪以防万一。
黑泽武不会知道包裹里面是什么。就算报警,抢的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警方也只会视为一般轻微的抢劫案,不会花庞大的人力物力去追查。
大前提是,不能开枪。
开了一枪,即使没人受伤,情况已大不相同。
她返回座位时,云吞面已送到。
黑泽武捧来的。
一切风平浪静。
不过,为时很短。
“速递车已停在门口,黄色的。”耳机传来的话。
她和他马上提高警觉。
“司机下车了,他身兼速递员。”
她和他望向店外,果然见速递员打开速递车的车门,钻了进去翻了几翻后,取出一个包裹来。他看看包裹,又看看店招牌,好像对送件到云吞面店这事也感到难以置信。
速递员走进店里,黑泽武实时上前招呼。
“请排队。”
“我冇闲情食面,我嚟搵你!”(我哪有闲情吃面,我来找你啊!)
“搵我?”(找我?)黑泽武一脸疑惑。
“你系黑泽武吖嘛!我喺电视上见过你,我有个包裹畀你,唔该签收。”(你是黑泽武嘛!我在电视上见过你,我有个包裹给你,劳驾签收。)
“畀我?”(给我?)
“日本寄过嚟。你乡下呀!”(日本寄来的,你乡下啊!)
“乜野系乡下?呢度系香港。”(什么是乡下?这里是香港。)
“你签收先啦!”速递员无意多言,取出平板计算机,“如果唔系重有件要派,我一定食碗云吞面先走。”(如果不是还有件要送,我一定先吃一碗云吞面后再才动身。)
黑泽武签收,“得闲再嚟。”(有空再来。)
“得闲先啦!而家急景残年,生活逼人,搵食艰难,做三份工都唔够做呀!”(有空才算。现在急景残年,生活逼人,为三餐温饱,做三份工作也不够用啊。)
黑泽武还没听明白这句话时,速递员又补了一句:“得闲饮茶。”
“好呀!”黑泽武应道。这句话,他倒明白,而且很清楚背后的含意。来香港打工才几个月,已经知道香港人口中的“得闲饮茶”是句废到不行的废话。
他没留意到一对男女的目光同时盯在包裹上面。
【来记·抢夺战】
“签收了。”
上校听到店里的她说。她马上通知远在东京的组员。
对方听到后,即查询他们原本追查的那个包裹的最新状况。
之所以要查证,是怕黑泽武真的收到来自日本的包裹,又那么巧在同一天同样时间抵达,最后他们抢走的,根本是无关的东西。
为免百密一疏,上校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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