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两个相差十年的世界,有分别吗?”0问。
“十年对宇宙来说,只是很短的时间。”爱因斯坦以超然的语气道。
“那一千年对人类来说,是长还是短?”0自问自答:“人类文明不管经过多少年,也没有多大进步。科技文明的发展,永远超过精神文明。人类的科技愈进步,对人类的危机也愈大,甚至连带地球的危机也愈大。你也许会说应该要对人类有信心。不过,扪心自问,你有吗?”
爱因斯坦答不出话来。
“算了吧,我不应该这样逼问你。不过,我们也是被迫的。你知道现在地球上有多少核弹吧!我们离开冷战已经很久了,但核弹犹在,随便发射一枚,后果都不堪设想。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人类实在是一个应该被淘汰的物种,否则地球只会被破坏得更加体无完肤。”
爱因斯坦对环境受破坏并没有切身之痛,他只是活在地狱里,而且活得好好的。他们这些电子人对地球的破坏近乎零。
“你想杀掉所有人,好让电子人取代?”爱因斯坦很快就猜出0的想法。
0再挥手,他们从那个大城市的街头回到地狱里,周遭一下子变得很宁静。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要你复活过来,好一起想办法。”
【上校·行动】
这辆车是流动的会议室,内部就像英国的出租车,设计精妙。灯光设计得宜,关上门后完全隔声,防弹设计应有尽有,此外一定还有其他看不到的巧妙机关,只有日本人才会想得这么仔细。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
上校咬了一口热狗,就觉得这热狗难吃得要命。
不过,管他了。只要吃饱就算了。
而且,不要让组织知道她有一丝不满,即使只是食物这么细微的地方。
——别让人洞悉你的真正想法,特别是负面想法。
她高速吃完热狗后,一口把汽水喝光。前后不到五分钟。她不是来享受美食,而是为行动做准备。
反正,这种快餐,吃得多,对身体也没有什么好处。
上校的上司叫藤原,操一口非常流利的美语,没有日本口音。
“我们在一家餐厅里跟丢了一个机械人模型……”
接下来,他用了不到五十个字扼要说明了这次任务。
能够用这么简短的方式说好一件如此复杂的事,也是一种技巧,却为很多人忽视。世上多的是滔滔不绝费尽唇舌也无法把话好好说清楚的人。
简单来说,上校要找的是一个机械人模型,也不只是机械人模型那么简单,而是内藏人形软件的机械人。
“我们会提供所有你需要的情报,包括只限警方才可翻阅的。”
上校打开身边的活页夹来看,里面有国际刑警的手册、美国护照,还有一把手枪、两部手机和一支笔。
“这是你第一次行动,好好干吧!”藤原道,然后从画面上消失。车的窗帘虽然拉上,但上校知道现时身处的大概位置,和准确位置差距应该不超过一米。
他们乘的高级轿车在国道附近停下来,前面早已停了另一架看来一式一样的车子,不过,这只限于外表,里面的规格应该不一样。那架车才是这次行动的专车。这次合作的队员已在车里等待多时,随时候命。
上校踏进车里,甫坐下,便问:“进展如何?”
上校说的是美式英语,不过,组员的眼镜会把她的话自动翻成日文,投射在他们的眼镜上。
反过来,上校也用类似的方法了解组员的话。不过,身为行动组员,本身语言能力都不错,都能听懂对方的语言,翻译机只是辅助。
他们没有因为她是外国人或者她是女人而表现出一点惊讶。
也许不是不感到惊讶,而是掩饰得好。这点上校在日本期间,有很深的体会。
车子开往新宿方向。
“我们还没自我介绍。”有个组员忙道。
“不必了,田中。我已知道你们是谁,现在不是讲礼貌讲规矩的时候。我只想知道进展,然后决定下一步行动。我们愈迟行动,目标离我们愈远。”上校道。
众人领命,直入正题。
“我们从餐厅的保安系统里拿到那段闭路电视录像,看到事发经过。”
他们身前的画面开了个小窗口,放大,开始播放片段。
是从天花板倾斜约六十度角拍下来的。
画面几乎全是黑白,唯一彩色的是坐在第三张桌子的女子(集中视线的后期特效),还有她桌上的一个小东西。
那东西看来比一只小碟子大不了多少,要不是他们知道这是机械人模型,单凭影像,根本看不出来。
女子没有动作,只是静静注视窗外的风景。
约十五秒后,一道黑影从右下方冲出,从桌上抢过机械人后,疾步往左上角冲去。两秒后,女子才发现,并到处张望。
“抢东西的不是食客,而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假装找人,再朝目标下手。”田中道。“田中”是个假名。不假的是,他是这小队里最资深的队员,已经三十五岁,所以会代表其他组员发言。
“很正常的做法,也不会很引人注目,所以餐厅没有她的消费记录。”上校说。
“对。不过,餐厅门口另外有个闭路电视,拍到她的容貌。”田中又道。
录像的窗口变小,一张彩色照片放大了,解像度不高,有点模糊。
“照片是从录像片段里撷取出来的,我们再做了修补。”
照片变清晰。
“看来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穿最流行的服饰,也就是一闪进人群里就近乎隐形的那种。”田中补充。
上校点头,这种女子她最怕遇上。对她这些外国人来说,这种日本女子几乎是百人一脸,根本无从分辨。
“日本警方其实在东京都重要地区都设了秘密录像,以监察国民,所以,我们也闯进警方的录像系统,根据她的影像来搜寻行踪。”田中又道。
“很好,你们追到哪里?”上校问。
“在三条街外就丢失了,那边有个角落完全没有录像镜头,是个保安盲点。我们只好依赖邻近的镜头录像去推敲她的去向。”
众人把目光同时投向上校,仿佛想看她有什么通天本领可以从一堆黑影里找出那个女子来。
——要来试我的本领?!
——我要你们知道我不是利用性别优势坐上这个位置。
上校不带一丝感情,冷冷道:“做得不错。不过,也许有更好的方法。你们有没有拿过她的照片去社交网站里找?”
田中反问:“做照片对比?”
“不错。”
“还没试过。”
“试试看。网络上有很多这类程序,而且还是免费的。”
众人彼此相顾,嘴角隐藏笑意。
“不过是年轻男女结交异性时用的程序而已。”田中说。
“只要能用得上的话,我管它本来是用来做什么的。”上校下令。
上校虽已不再年轻,但知道的潮流情报还不少:年轻人在公众地方见到心仪的异性,就会拍下照片,用脸容对比程序上社交网站找人。当然,你不能找到人后就马上约会,那只会把人吓跑,还有一堆社会上不成文的繁文缛节要遵守。
你要像草原上的猎豹般先慢慢接近目标,进入攻击范围才一举扑出。如果一开始就飞擒大咬,只会把目标吓跑。
网络上有很多相关资源,甚至有专门网站教人如何猎食。就是找炮友,也有相关的守则。
田中马上下载了一个脸容对比程序,扫毒证实安全后,实时开始安装。
扫描神秘女子的照片。
搜寻。
三十二秒——上校在算时间——后,结果跑出来了。
一共有两百多人符合。
“虽然还是不少的数量,但比起大海捞针,还是好得多。”上校说。
众人同时发笑,虽然只是一声,但意图明显,就是耻笑上校用外行手法处理问题。
上校脸容没变,继续下令:“我有个程序要抄进去,你打开防火墙。”
一个部下在计算机操作后,让出空位给上校。
上校没有就座,但几秒后,画面上已多了个对话框,询间是否接收程序。
众人的眼睛同时睁得圆圆大大,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校是怎样把程序丢过来的?她手指也没动一根啊!
上校没有理会他们脸上惊骇无比的神情,只指示部下接收程序。
抄下来了。
田中半晌后才启动程序,“也是做脸容对比?”
“没错,不过,功能强大得多。”上校答。
这程序的外观看来比上一个专业得多,可提供的选项也多得多。
程序撷取了照片后,进入自动搜寻程序。
所花的时间也多得多。
看见画面上的汉字,上校的头又突然痛起来了。
头痛像一排排子弹般扫过来,在她的头壳里爆开。
本来只是精神上的头痛,但很快变成肉体上的,最近情况愈来愈严重。
上校上过无数军事训练课,也执过教鞭教过课,但没想到,最叫自己头痛的,不是武器,而是汉字。
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汉字。
世上没有更奇形的文字了。
汉字的一笔一画,在上校眼中看来,就像用一刀一剑画下。
虽说女性较有语言天分,但她还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勉强学会五十音。
其实在这高科技的时代,到处都不乏实时翻译的软件和硬件,虽然水平大概只及人类的一半,但方便快捷,而且学外语一点也不轻松。要熟悉一种语言,少说也要几年工夫。
叫人去学外语,未免有点背时。
更有人说,只有研究人员才有兴趣学外语。
然而,上校身为上过战场打过仗受过伤的战斗人员,知道电子仪器其实不可信赖,可能受天气影响灵敏度和准确性,所以战场上死于自己人误杀的数目一直居高不下。
更要命的是,如果敌人在电子仪器里造手脚的话,完全信赖仪器等于自寻死路,所以,真要执行什么重大任务时,即使接到总统、国防部长还是总司令的视频电话,也要对方报上通关号码。
上校学日语,自有切身需要。她不希望在紧急情况下,还要等眼镜慢慢译出英文来。
她亲身经历过一次。
在伊拉克。
【上校·巴格达市郊】
美国已撤军多年,但却利用私人机构的名义向保安公司聘请雇佣兵。这批士兵属于自雇,名义上和美国政府没有关系,但使用的是和美军无异的装备和制度,当地人也视之为美军。
那天,在巴格达城外的公路上,她的小队乘坐悍马(Hummer)时遭路边炸弹袭击,车上的人非死即伤,通讯设备也全部报废,无法联络总部。
眼见叛军很快就会赶来把他们全数杀掉,又或者抓回去作人质向美军讨价还价。大家负伤离开悍马,逃进附近一条小村落里。
她没有受伤,沿路受大家保护,不只因为她的军阶最高,而且是唯一的女性。
路上科兰没有和她说话,但眼睛一直留意她。他没有忘记,自己只要穿上军服,就是军人,是她的下属——纵使他们之间早就超越了上司下属的关系。那次,他们被俘掳,也被虐:在一间脏得不得了的囚室里性交。叛军知道她是上司,他是下属,比她小十岁。如果他们不听话,就把在场被迫观看的其他十多个男女士兵统统杀掉……当年美军就是用类似的招数虐待伊拉克战俘,如今只是以牙还牙。
村民不会说英语,但并不讨厌美军,在一家破屋里安置他们,还提供清水。在沙漠地区活动,必须养成经常喝水和小便的良好习惯,否则就容易中暑。
不过,说是清水,其实不太干净,在美国根本不能拿来卖。
破屋真的蛮破,但还不算是上校见过最破的,虽然没有屋顶,也没有三面墙,但起码还有两面,而且还有一半墙身。墙身旁边还有棵半死的枯树,叶早就没了,树皮也剥落了不少,但起码还是棵树,勉强可算是第三面墙。
稍为安定后,科兰走过来,“上校,有什么指示?”
“好好活下去。”上校用衣袖汲去额头上的汗。
那次性交,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但感觉却像第一次,而且是重要的一次。
事件在所有在伊的外国人之间传遍,还上了国际新闻(假名)。同僚对她的目光有异……上级问她要不要辞职(对,不是退役。她早就从美军退役以加入雇佣兵)。她自己也百感交集。
想不到的是,科兰竟然为她和同僚打架。
他妈的,科兰这小子竟然和她来认真,而她根本不当是一回事,也没为此流过一滴泪。她除了外表是女人,内里是不折不扣的男人。
上次被迫性交,她没为此掉过一滴泪。三个月后,找到那个叛军小头目所占据的民居,即率领部队前往,狂轰滥炸了十五分钟,把里面所有人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全部杀掉。
如今他们又面对迫切的危机,只能依赖翻译机和村民沟通,大致没问题。
可是,当地的电话系统早已被美军截断,好几年都没重新接驳,如今美国士兵落难要求援,只好请村民帮忙联络美军,而且还要避过叛军的耳目。叛军知道有些村民,为了贪一点小钱去帮助美军,也会格杀勿论绝不留情。
上校不想坐以待毙。上头必未会冒风险救人,这很现实。他们要逃出生天,只好靠自己,静待夜晚才出动。毕竟,美军的科技水平高,单兵的战斗装备也精良,足以应付夜战,并能取得优势。
17:35。
就在他们休息时,有个妇女走过来,手舞足蹈,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话。
他们不明所以,只好等翻译机,等画面慢吞吞吐出译文时,没想到第一句话竟是触目惊心的“危险,速逃”。
他们没有耐心再看下去,马上拿起武器冲出去。
科兰跟她对视了一眼。
叛军的装甲车正开过来,经过仍在冒出黑烟的悍马,卷起的沙尘叫人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架,只听到风声里夹着隐约的车声,向他们逼近。
其实,要杀他们这十个不到的美军,而且全部都负伤的,根本不用那么多人。
她和同僚知道这次必死无疑,希望头顶上会有黑鹰赶来杀退敌人,再从天而降来救他们。
可是,这种电影常见的情节并没有出现。
敌军开始向他们发炮,夹杂着机关枪,名副其实弹如雨下。
上校他们弹药不多,不敢贸然驳火,但敌人压过来,在破屋里根本避无可避,不还击就只能等死。
美军的枪可以射得较远也较准,不过,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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