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成绩不好,读到初中就辍学了。后来在外面跟着一群不好的朋友,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前段时间被我发现了,他也答应我正经找份工作,跟那群人断绝来往。
只是上个月,我在医院检查,发现卵巢长了肿瘤,要切除,得五六千元。可我家哪有那个余钱,恰巧被他看到了检查单。本来他都在找工作的,可为了我又去做坏事。
他才十七岁,坐了牢,有了前科,以后哪个单位会要他,又有哪个好姑娘会找他?我怎么这么命苦呢?
年轻时老头走得早,后来守着儿子以为有了倚靠,谁知儿子又早早地走了。老了,想靠着孙子,哪知道他又犯事了。
我这活的有什么劲。我不如死了算了。”老妇说着说着眼泪又流出来。
杨辛心里某个地方就酸酸的,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晚年孙子又出事了,怎么人生最悲惨的事都让她摊上了。
她不由地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敦厚老实人,也早早得就走了。没人知道,她的心痛了多久。从小至大,她有多羡慕别人三口之家,手牵手的画面。
那于她,只是一个遥远的奢望。
她心里下了某个决定,她要帮助老人,至少让她晚年有亲人守着。
“阿姨,我答应你。我会去公安局找他们,撤案。”她眼神透露出她的决心。
老人突然就握住她的手,“姑娘,你是个好姑娘。你有颗菩萨般的水晶心。”
那浑浊的眼珠里尽是感激,羞愧。
杨辛紧紧握住她,“阿姨,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下午,杨辛就赶去了市公安局刑侦大队。
接待她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以前曾给她做过笔录。
“你好,我是上个月遭袭案的当事人。”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问能不能撤案?”
“哪有这样的,前段时间上面还有人打招呼,要尽快破案。现在人抓到了,你又要撤案。把我们公安局当什么了?”小伙明显是不悦的语气。
杨辛镇定心绪,“我也知道我提出的很唐突,可我真的想撤案,能帮个忙吗?”
“你说立就立,你说撤就撤,那还要公安局干什么?国家的法规不是形同虚设。”小伙打起官腔。
“那我找你们管事的说,我就是想撤案。”杨辛也不怵。
这时,从门外走来一名中年男子,“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许队,她要撤案,可不合规矩。我跟她解释了,她就是不听。”小伙赶紧起身解释。
“我们这是刑侦大队,我们经手的都是触犯了刑事法律的案子,不能随便撤的。”
杨辛很诚恳的说:“我是当事人,我不想追究了,你们撤了,不就皆大欢喜。”
中年人很严肃地说:“案子已经走了司法程序,现在检察院逮捕证都批了,我们就算想撤都无能为力了。”
杨辛对法律也是一知半解的,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她无奈地出了公安局,走在大街上。
此时街上下起了绵绵细雨,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发梢,面颊,不多一会,就化为水珠滴落。
杨辛穿着单薄,身上只有一件米色的衬衣,下身是单裤,没多久,衣服也有点湿漉漉的。
她躲在人行道店面的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帘。
天色渐暗,细雨纷纷,路上行人匆匆,大概都赶着回家。可杨辛想到答应老人的事没有完成,心里就如同被巨石压住,根本就不想回家。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在心里问了无数个怎么办。
迟钝的脑子突然就冒出一个名字,梁之郴。
他现在是副市长,此事对他来说,应该就是举手之劳。
杨辛心里明白,他对她,怕是有点好感。要不然不会多次帮助她。世上没有那么多活雷锋,像他这样的人,公事繁忙,更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小学同学诸多眷顾。
可也就是好感,仅此而已。
她不认为上了一次床,就能改变什么。爱她,娶她,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人得有自知之明,不要老是做些麻雀变凤凰的梦。
不过鉴于她的自觉,找他帮这个忙,应该不会太为难吧!
杨辛当即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只是那头的提示是对方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
今天可真背,办什么事也不顺。杨辛本打算回家,可眼前不由浮现老人期盼的双眼。低叹口气,还是去他家看看,也就刚当市长,家可能没那么快搬。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她去了他家。走到门口,心里惴惴不安,上次她那么无情,怕是他记在心里了。手几度举到门铃旁,最终还是壮着胆按响了门铃。
正文 三人行
杨辛按了一下,半晌没有反应。心想,难道他真的搬走了?又不甘心,于是连续按了好几下。
等了片刻,终于听到门锁吧哒作响。
“是你。”党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堵在门口,也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见是她开门,杨辛很讶异,不过面上倒是平静如水,现在的她也学会深藏不露了。
“能让让吗?”她很客气地说。
“之郴哥很忙,有事你明天再来。”党妮完全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
如果是以前的杨辛,肯定是扭头就走了。可现在她就站在门口,也不说走,也不说进去,偏眼睛还冷冷地瞅着党妮。
党妮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嘴里嘟嚷,“你再不走,我可要关门了。”
杨辛心里急了,豁出去,大叫声,“梁之郴。”
这下楼道对面的门倒是开了,探头看看对面的情形,又悄悄地关门了。
党妮没料到她这么泼辣,完全是市井行为,倒是乖乖地让出半边。
杨辛嘴角噙着笑,堂而皇之地走进去了。
客厅倒真的没有人,杨辛自顾自地坐下,按下遥控,看起电视来了。
党妮站在那,很不屑地说:“你这人脸皮可真厚。”
“说你自己吧!我是他女朋友,你是什么人?”杨辛讥讽道。
此时的书房的门打开了,梁之郴穿着家居服走出来,眼里有道亮光闪过。
“小妮,你怎么还在这?”
“之郴哥,人家回酒店也没事。”
“你如果要呆在这,那我就走了。”
党妮跺脚,恨恨地说:“就知道赶别人走,我回去跟阿姨说。”
“说吧!反正你从小也没少告状。”梁之郴气定神闲道。
党妮像阵风,气冲冲地走了。
梁之郴坐在沙发另一头,看着杨辛,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她原本强大的气势,不知不觉就消失大半,果然,强中自有强中手。她视线从荧幕转移,看着他,想说,又欲言又止。心里反反复复地折腾,声音就是发不出来。
梁之郴靠在沙发,手轻轻敲打膝盖,眼睛就这么看着她,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那个,能帮我个忙吗?”杨辛艰难的开口,声音很小。现在是她求人办事,的确也强不起来。
他眼眸的清亮暗沉几分,“说。”
杨辛将事情原原本本述说一遍,最后静静地看着他,心里还是忐忑的。
梁之郴手里拿着打火机,火焰时亮时暗,啪嗒啪嗒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分外响亮。
“凭什么你认为我会帮你?”他抬头,瞳孔的颜色愈加深了。
杨辛瞠目结舌。
是啊,她凭什么认为他一定就会帮她?不过是普通朋友,醉酒发生了一夜情,那能代表什么?
不过,心里还堵得慌。'。电子书:。电子书'
她想拂袖而去,眼前又浮现老人浑浊的眼珠,佝偻的身躯。
深吸口气,她用几近讨好的语气说:“之郴,这对你只是打个电话的事。那老人太可怜了。”
“你是要我滥用职权?”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杨辛低声下气半天,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声音不知觉也提高了,“你到底帮还是不帮,给个准话。”
梁之郴总算放下手里的打火机,笑容却愈发深了,“你就是这样求人办事的?”
见他有松动的意思,杨辛不得不再次伏低做小,“之郴,你就帮帮忙。”
声音柔的连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帮忙不是不可以。”
杨辛大喜。
“可也得有条件。”
她的心又飘到半空。
“下个月中秋节,我家里要我带女友回家,你可得尽尽你的义务。”他不紧不慢地说。
“没问题。”杨辛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了。
尘埃落定,整个人放松了,肚子此时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咕的声响。
“没吃晚饭?”他语气不悦。
“嗯,没胃口。”
“厨房有剩饭,你自己热热,我也饿了。”他理所当然地就吩咐。
杨辛本想说回家吃,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只得起身去厨房。
果然,冰箱里有山药排骨汤,红烧黄花鱼,辣椒炒肉,看不出,他口味还挺杂,什么都吃。
她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吃重口味的。
将菜放进微波炉里热好,她端到餐厅,然后又添了两碗饭。
梁之郴真的饿了,片刻间,一碗饭就吃去大半。
“你晚饭难道没吃饱?”
“党妮来了,心烦,吃了小半碗,就躲进书房了。”
“她明知你不喜欢,为什么还总是纠缠呢?”问完了,她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太大舌头了。
梁之郴饭碗已朝底了,随手拿起纸巾擦擦。
“她爷爷和我爷爷是战友,抗美援朝的时候,俩人所在部队遭美军伏击。当时一部分人留下抵抗掩护,一部分人则突围出去。本来我爷爷是要留下的,可她爷爷说我奶奶怀孕了,找到指挥员把机会让给我爷爷了。
后来,她爷爷牺牲了。”
“按正常的情节,应该是你爷爷内疚,然后让你们父辈结为夫妻。”
“推测正确,不过她家上辈都是和尚,我家也是,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这辈身上。”
“其实也不错,党妮长得挺漂亮,就是个性直点,这不是更容易确立你在家的地位吗?”
梁之郴嘴角又挂着笑容,“你这么认为的?”
她却感到周身寒气逼人,“当我没说,我开玩笑的。”
杨辛后来走的时候,他头都没抬,只是坐在沙发上,嘴里还补上句,“记得把门关好。”
她重重地关上门,心里发牢骚,看不出,心眼这么小,不就一句话,至于记仇吗?
一周后,杨辛决定去全国最大的小商品市场义乌去进货。以前,她都在临江市周边进货,现在业务量大了,决定去义乌看看。
店面的管理就交给何畅了。
坐在火车上,杨辛看着田野,丘陵从面前掠过,心里感叹,有多久没出远门了。她试图从记忆深处找出最后一次出省的经历,应该是结婚前。
而且是在大冬天,刘治江正好申请到了年假,而她处在失业状态。当时他提出去游玩,她并不同意,她舍不得花钱。后来,不知怎么还是被他说服了。当时俩人去的地方是素有春城之称的昆明。
的确是四季如春,令人想往的好地方。
那次旅游后,她更坚定了和他过一辈子的决心,她不认为世上还有谁比刘治江更适合做她的丈夫。可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也不一定是准的。特别是被感情冲昏头脑的女人,所下的决定十有八九会出错。
杨辛很奇怪,怎么今天又想起往事了?
往事如烟,再不重复。只是,她更加坚定了要靠自己的决定。女人只有掌握了经济,才能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她买的票是硬座的,十个小时的路程,傍晚上的车,零晨四点就可以到了。
对面的两个女人也是去义乌进货的,一直在谈生意经。
甲说:“现在生意真不好做,利润太低了,以前零售都可以翻番的。”
乙说:“如果得货量大,进价可能会稍微低些。”
甲说:“再便宜,还不是被别人控制。有时,还会要求你帮忙进些不畅销的货。还是自产自销好。”
乙说:“自产自销,那得有雄厚的资本,一般人哪有那个财力。”
甲说:“还好啊,我邻铺做内衣的,从小作坊做起,现在都做出口了。”
乙说:“羡慕啊!”
杨辛第一次听到自产自销这个词,心里一动,随着她销售量的增大,真能自己供应自己最畅销的那部分货源,那么可以赚两重利润,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想到现在还欠着银行贷款,决定还是以后再说吧!
到达义乌的时候,火车大约提早了二十几分钟。零晨三点的义乌,被黑色笼罩,火车站外面的广场是大片人群。
大多数人提着旅行袋,神色各异。有焦急地看着时间的,有闲散地和旁人聊天的,极少像杨辛这样独站一旁的。
她双手交叉环抱胸前,可仍然感觉很冷。她只着了件白色绣花衬衣,直筒长裤。如果是白天太阳出来了,那就正好的。可这是零晨,露气深重,寒意袭人,她忍不住打了哆嗦。
还得等三个小时,才有车去市场,想想还是走回候车厅,她可不想事情还没办好,人就先病了。
等到太阳出来了,她坐在簇新的公交车里,心里感叹,不愧是义乌,车内干净,售票员态度也很好。
进入市场,她有些眼花缭乱。一排排整齐的店铺,里面的商品更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还有不少老外,也到这里来批发,听店主说,大多是东欧顾客。
杨辛做了比较,比她在省内批发市场进货,大约要便宜百分之五左右,按她现在三家店月销售额三十万计算,每月可以节省一万五,扣除运费,差旅费之类,也可节省一万三千左右。
心里的惊喜是无以言表的。
她当即进了大约十万左右的货,然后留下老板的联系方式,以后就可以电话预订,然后通过银行转账了。
回去的时候,因为怕托运的货耽误时间,她背了一大包店里急需的货品,大约有几十斤。
等火车的时候,简直像逃难一样,身上斜背着挎包,肩上扛着一个大蛇皮袋,以至于检票时,检票员还多看了她几眼。
等到了临江市,杨辛打了车去店里,何畅,小美连忙迎上去,接过那个大袋子。
“辛姐,有你这样做老板的?还背这么大包东西,人都要累死。你别为了省钱,把身体拖垮了。”小美嘴里埋怨。
何畅刚想说什么,手机恰在此时响起,她赶紧拿起手机,站到离俩人稍远的地方去接。
小美小声地说:“辛姐,何畅有情况。”
“八卦吧!”杨辛不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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