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皱起眉头,不屑道:“我就知道她没这么好心。”
“她从小就是这样,从不会认真地向别人说一声‘谢谢’,我早就习惯了。”溪望说罢便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继续分析雪儿的怪异举动。
雪儿按下中间那列按钮后,便立正身子贴背电梯壁,缩在里面的角落里,等候梯门合上。然而,等了约10秒梯门仍未关合,她便疑惑地走近梯门,猛然将上半身伸出门外,往两侧各瞄了一眼又立刻缩回来。
溪望分析道:“她觉得有人按了电梯的外部按钮,所以梯门才没有合上。但你们看清楚,实际上是她按完楼层键后,错把开门键当作关门键,才导致梯门迟迟没有合上。将视频倒回她离开按键板那一刻,可以看到梯门动了一下,这能证明她当时按的是开门键。”
“我还奇怪梯门怎么没关上,原来是她自己按错键,害我还这么认真盯着看。”安琪泄气道。
“虽然是她自己按错了,但她突然探头往外看,说明了一件事。”溪望狡黠地笑了笑,又道,“她这一举动,明显是想证实门外是否有人跟她开玩笑,故意按住外部按钮不让梯门关上。她会有这个想法,显然是因为在这一楼层里有她认识的人,而且她还刚跟这个人见过面。按理说,中老年人不爱跟后辈开这种玩笑,所以跟她见面的应该是个小孩或年轻人。当然,年轻人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阿湛叹息道:“可惜从视频里不能分辨,她是从哪一层进入电梯,不然找她或许会更容易一些。”
“那也不一定。”溪望让发奎将视频倒回雪儿凑近按键板的时候,指着按键说,“仔细看中间那列最上面的按钮。”在视频中虽然没能看清楚按钮上的数字,但明显能看到中间最上面的按钮,被按下后先亮起来但随即又暗下来。
溪望解释道:“按键灯之所以会熄灭,是因为电梯当时就停在那一层。”
“14楼!”阿湛恍然叫道,“电梯按钮中间那列最上面的是14楼。”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她最后出现在14楼,接下来该分析她跑到哪里去了。”溪望又将目光移到屏幕上。
雪儿往门外探头后,又迅速退回电梯内,且一再后退,让自己背贴梯壁,最后缩到按键板前的角落,似乎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在电梯里。
溪望让发奎停止视频,并向他问道:“是不是每层楼电梯外面的布局都是一样?”
发奎点头答道:“除地下大堂外,其他楼层电梯附近的格局基本一致。”
“那14楼电梯对面的墙壁上,是否也挂了一面大镜子?”溪望又问。
发奎如实作答:“是的,除了大堂外,每层楼都挂有相同的镜子。不过因为角度问题,在视频中没能看到那面镜子。”
溪望狡黠一笑,遂分析道:“电梯的外部按钮在视频画面的左侧,但她探头出门外是先看右侧,再看左侧。我想她应该是通过对面墙上的镜子,看见没人在外部按钮附近,所以才会先望向右侧。”
“但那边没有外部按钮呀?”发奎不解道,“每层楼的电梯外部按钮,都在两部电梯中间的位置,没有额外的按钮。”
溪望解释道:“你每天都在酒店上班,当然知道那边没有按钮。但她入住酒店的时间不长,下意识地认为电梯两侧都有外部按钮,这也是很平常的事。”
“那她为什么要缩到角落呢?”安琪疑惑问道,“是因为她看见外面有让她害怕的东西吗?”
“不是,她什么也没看见。”溪望摇头道,“或者应该说,她其实没看清楚外面有什么。刚才说了,她是个近视眼。她探身出门外,又立刻缩回来,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不可能看清楚外面的情况。正因为没看清楚,所以才令她感到不安,缩到角落是保护自己的表现,或许她不想让某人知道她在电梯里。”他说罢遂示意发奎继续播放视频。
可儿躲在梯门旁约十余秒,见梯门仍没有丝毫动静,便好奇地再度走近梯门。她往门外瞄了几眼,突然跳到门外跺了一下脚,并在门外来回移步,最终背贴墙壁靠在门外左侧。虽然在监控录像中,只能看见一条手臂,但足以证明她没有离开。
溪望分析道:“之前是她自己按错键,但梯门久久未能关上,显然是有人故意捉弄她。她注意到这一点,这一跺脚动作有震慑意味,既说明她感到不安,同时亦说明她不觉得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而且这次她没再望向画面右侧,而是一直望向左侧,还站在外面等待,说明她已经发现左侧有人。”
此时在屏幕中,只能看见林可儿的右臂出现在梯门外。纵使如此,仍清楚看见她正在做举手投降的动作。溪望分析道:“戏弄她的人似乎已经现身了,并对她做出语言上的威胁。”
雪儿保持着投降姿势,转身返回电梯之内。
溪望指着屏幕说:“她虽然举起双手,但表现轻松,并且返回电梯内。这说明对方的威胁或许使她感到紧张,但未至于令她产生恐惧,以至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更重要的一点是,直到这一刻为止,她的人身自由仍没受到限制。”
雪儿再次弯腰凑近按键板,双手并用将中间那列按键重复按了好几遍,还按了几次开门键。溪望分析道:“她仍把开门键当作关门键,接连按了好几遍,说明她此时想离开。不过你们留意一下,从她上次凑近按键板直到现在,电梯门也没动过,显然有人按住外部按钮。所以就算她没有按错,梯门也不会关上。”
“如果外面真的有人,怎么不走到梯门前跟她说话呢?”发奎质疑道。
溪望解释道:“这说明此人非常熟识酒店的情况,并且暗藏祸心,故此刻意不进入监控范围。”
“这个解释似乎有点牵强。”发奎道。
“就目前而言,也没有更好的解释。”溪望的目光再次落到屏幕上。
此时雪儿正站在电梯门外,面向画面右侧不时晃动双手,似乎在跟某人说话。溪望说:“她显然是个肢体语言丰富的人,其实从她刚才进电梯时的表现就能看出来。这时候她应该在跟一个刻意不进入监控范围的人解释某件事,或拒绝对方某个要求。”
安琪困惑问道:“可是那个人不是应该在画面左侧吗,她怎么会面向右侧跟人说话?”
溪望露出狡黠的笑容,答道:“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说明当时在电梯外,除了这个失踪的女孩外,还有另外两个人,分别在画面以外的左右两侧。”
雪儿晃了一会儿双手,便从画面左侧离开监控范围。没过多久,一直处于开启状态的梯门缓缓合上。溪望分析道:“她才离开不久,梯门就关上。而且你们留意一下按钮,梯门再次开启时,10楼那个按钮的灯熄灭了,说明电梯已经到了10楼。也就是说,那个一直按住外部按钮的人,已跟她一起从画面左侧离开。而在画面右侧的人,则刻意回避监控录像,没有立刻跟随,待梯门关闭才跟上。”
溪望对发奎说:“或许你能给我提供一份,她失踪前14楼的房客名单。当然,重点在于电梯左侧那部分。”
发奎似乎对他的分析仍存有怀疑,但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答应待会儿到办公室索取名单,并让人送到他的房间。
溪望还要一份视频的拷贝,并要求到14楼实地调查。发奎说自己正准备上去巡逻,可以陪同一起前往,顺便能解答一些与酒店有关的问题。
众人正准备离开保安部时,溪望突然想起韩暖曾提及酒店的闹鬼传闻,便向发奎求证。发奎为难地皱起眉头,迟疑片刻才答道:“作为酒店的职员,我本来不能跟房客说这方面的事情。但你们是小姐的朋友,而且又要调查失踪房客的下落,我想不该对你们有任何隐瞒。”
他顿了顿又道:“说每个房间都死过人虽然有点夸张,但酒店过去的确曾发生不少命案,说每层楼都死过人并不为过。”
“那有没有房客曾经投诉,在房间时听见奇怪的声音,或者遇到奇怪的事情?”安琪问道。
发奎默默点头,并补充道:“还经常有房客投诉,在房间里闻到奇怪的气味。不过这些情况没对房客造成严重影响,充其量只是令他们没能睡个好觉。我们通常以心理作用为由,来应付他们的投诉。反正大家都认为这里是闹鬼酒店,以讹传讹,多少会对心理有些影响。而且自酒店换了新老板,并重新装修之后,也就没再出过人命。”
“怪不得败家女敢住在这里,原来她爸接手后,酒店就没再出人命。”安琪喃喃自语,遂恍然大悟道,“那么说,这次房客失踪对刚接手酒店的败家女老窦而言,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了?”
“以昊叔的财力,这间酒店只能算是买给星夜的玩具而已。”溪望笑道,“就算整座酒店倒塌,只要星夜没有受伤,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倒是星夜作为这件玩具的主人,肯定不想自己的玩具出问题。”
“她爸也太宠她了。”安琪突然想到刚才在宴会厅里的情况,疑惑道,“可是,败家女怎么一看见她爸,就立刻板着脸跟见华离开呢?”
“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这些外人是说不清楚的。”溪望说着示意大家前往14楼,边走边说,“印象中,星夜母亲在世时,她就像牛皮胶似的,整天粘住昊叔。后来,昊叔跟妻子在国外公干时遇到车祸,他妻子伤重不治,客死异乡,与此同时,他也没能再站起来。”
“自此以后,星夜跟昊叔的关系就越来越差。我记得星夜来香港之前,她就已经几乎不跟昊叔说话。”溪望叹息道,“没想到都已经过了十年,她跟昊叔的关系还是这么差,再怎么说昊叔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众人刚走出保安部,便看见一名英姿飒爽,动作干练的短发美女迎面而来。她看见安琪便惊呼道:“安琪,你怎么跑到大屿山来?”
“荆虹?”安琪认出对方,遂上前跟对方交谈,“我过来玩呀,你也是吗?”
“我是办公事的。”荆虹瞄了溪望一眼,调笑道,“哪像你这么幸福,能跟男朋友一起度周末。”
“我已经够倒霉了,你就别笑话我了。”安琪招手示意溪望上前,给两人互作介绍,“这位是新界南重案组见习督察荆虹,我跟她是警校的同学。”
随后,她又向对方抱怨道:“好容易才能过来玩两天,可是却碰巧遇上下雨,而且还得帮忙调查失踪房客的下落……”
“你们也在调查林雪儿的下落?”荆虹讶然道。
第六章 死亡预言
“怎么了?”安琪愕然道,遂恍然大悟,“你刚才说来办公事,该不会是找失踪房客的下落吧?可是,这不是该由失踪人口调查组负责吗?”
“我倒想可以不接这份苦差。”荆虹向她大吐苦水,“这宗虽然只是失踪案,但失踪者是外籍华人呀!香港向来自称是全球最安全的旅游城市之一,突然有个外国人莫名其妙地失踪,外国媒体早就大肆宣扬了。而且……”她往保安部瞄了一眼,“你们刚才从那里出来,应该看过她失踪前的视频吧!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不断炒作这个视频,还把舆论往灵异方向引导,现在有不少人认为她的失踪是灵异事件。”
“哇,原来这事闹得这么大,怪不得要重案组介入。”安琪面露惊讶之色,遂问道,“那现在调查有进展吗?”
荆虹颇为无奈地说:“一点进展也没有,上头天天给我脸色看。刚才还抓我去责骂,说不管怎样都要把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能告诉我这宗案子的详细情况吗?”溪望向荆虹问道。
“当然可以了。”荆虹巴不得有人帮忙,立刻将已知信息逐一告诉对方——
失踪者林雪儿,加籍华人,21岁,身高162CM,体重50KG,16天前独自从加拿大来香港旅行,并入住韵逸酒店。两周前父母因与她失去联络,通过香港的朋友向警方报案。
根据林雪儿的父母交代,她是个活泼好动、爱交朋友的女孩。她经常做义工,人缘很好,特别喜欢旅行。她之前曾有多次独自出游的经验,而且每天都会跟父母通电话,向他们报平安。因此,父母十分放心地让她独自出游。
然而,正因为她每天都向父母报平安,所以当她没打电话回家,父母便意识到她出了意外,继而通过香港的朋友报警。
我们在她的房间里发现一袋光碟及书籍,根据袋里的票据,得知是从酒店附近一间名叫“最后书店”的书店里买的。我们去过这间书店,查看监控录像后证实,她的确在失踪前一天曾在此购物。书店的店员对她的印象很深,说她是个性格外向,很有精神,也很活泼的女孩,这跟其父母的描述一致……
“性格活泼好动,而且每天都会向父母报平安,自杀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溪望分析道,“那么她突然不与父母联系,可能只有两个:一是遇到意外;二是自由受到限制。”
“我们也这么想,但她第一次来香港,除了酒店,活动范围应该只限于旅游景点等人多的地方。”荆虹皱眉道,“如果她在旅游景点出意外,没可能不被发现。”
溪望朝发奎瞄了一眼,遂对荆虹说:“田经理说,看遍酒店所有出入口的监控录像,并没发现林雪儿离开酒店。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将整座酒店都找遍了吧!”
荆虹有气无力地说:“就是找遍整间酒店也没发现她的踪影,才叫人想不通。”
“真的每个角落都找过了?”溪望疑惑道,“我知道香港是个重视隐私的地方,警方应该不能随便进入已有房客入住的房间调查吧?之前我跟安琪想进入疑犯的房间调查,还得去申请搜查令。”
“你说得没错,这酒店有近七百个房间,当然不可能逐一申请搜查令。”荆虹轻晃食指,又道,“但你也别小看我们,我们派出三只经专业训练的警犬,前不久在它们的帮助下,才刚将一宗50年前的悬案侦破。可是,它们在酒店里找了近两个星期,却什么都没发现。如果林雪儿就在酒店里,别说把她藏在房间里面,就算把她塞进密封箱,警犬也能把她找出来。”
“那就奇怪了……”溪望皱眉思索。
林雪儿最后出现在14楼,之后就再没在酒店的任何监控录像中出现。也就是说,她不可能通过电梯下楼。走楼梯吧,十多层的楼梯,不管她是自己走,还是被他人拐带,也有很大机会被人碰见。
就算她是深夜下楼,酒店的所有出入口均设有监控,她不可能绕过监控离开酒店。若她没有离开酒店,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