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关键时候,安到底去哪儿了?
经由护士的指点,木梨子来到了江瓷的病房前,却发现在病房门口守着一个人。他虽然穿着便装,但是从神态气质来看,明显是警察无疑。
他拦住了木梨子:
“对不起,现在病人不能接受探视。”
木梨子上下打量他一番,看他还年轻,应对经验大概不怎么丰富,就故意装作不知晓他的身份,大声道:
“你是医生吗?为什么不穿医生制服?”
还没等小警察回过神来,木梨子就抢话说:
“如果你不是医生,干嘛拦我看我的朋友?”
木梨子的声音很大,引得路过的病人纷纷侧目。看这小警察一时手足无措,木梨子趁机从他身旁的空隙钻过去。直接推开病房门闯了进去。
屋内,是头部裹着纱布,半坐在病床上一脸不耐烦的江瓷,她床边坐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看到木梨子贸然闯进来,一个不满地站起了身,另一个则稳稳当当地坐着,盯着木梨子,语气严肃:
“你是谁?”
在确定屋内确实有警察在之后,木梨子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于是,她谦恭地一弯腰,对跟在她后面的小警察和眼前这两位负责审问的警察说:
“不好意思。我是江瓷的朋友,听说她受伤了,我来看看。”
坐在原位的警察皱起两道浓眉,看着木梨子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你不就是现场的发现人吗?我在现场看见过你。你怎么能算是‘听说’朋友受伤呢?”
木梨子暗叫糟糕,当时调查的现场一片混乱。十几个警察进进出出,还有医护人员,她不记得有见过这位,现在想装傻也来不及了。
江瓷虽然受伤了,但思维还算清楚,看见木梨子被警察这样逼问。她抽出垫在身后的软枕,恶狠狠地往地上一丢,喊道:
“出去!我说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还吵什么吵!我不想看见你们,给我滚!”
江瓷的态度很明确,至少她现在不想回答关于案件的任何问题,那两位警察也算是识趣,不再追问。坐着的那位也站起身来,对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的江瓷。客气但生硬地说:
“好的,既然你今天不想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们改天再来。我姓郑,郑辉,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你好好养伤,如果想起来什么,就叫门口的小何,他会联系我们的。那么……”
他转过身去,示意那位叫小何的警员把木梨子带出门去,但被江瓷叫住了:
“我要她留下来。”
郑警官不冷不热地回答道:
“你现阶段不适合见朋友。你也不希望你的朋友被牵扯进案子里接受调查吧?”
江瓷把身子坐直了些,语气也从刚开始的愤怒转为了冷冽:
“我是受害人,不是凶手,你有什么理由囚禁我?限制我人身的自由?”
似乎没料到江瓷的口吻这么尖锐,郑警官蹙起了两条浓眉,在他眉下的如猎豹一般的眼睛锁定住江瓷,瞪了她许久,江瓷就任他打量着自己,把被子往上拉一拉,抱起胳膊,貌似漫不经心地说:
“如果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我什么都不会想起来的。”
郑警官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他满脸不快地朝门外走去,小何警员抓住木梨子的肩膀,想把她拉到屋外去,却被经过他俩身边的郑警官制住了,他伏在小何警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小何警员心领神会,三个警察走出了病房,郑警官临走前,还帮他们把病房的门带上了。
门外传来了两个人离去的脚步声,也就是说,小何警员大概是留下来了,郑警官交给他的任务,应该是在病房门口保护江瓷的安全。
毕竟,谁也不知道,江瓷有没有看到那个凶手的脸,会不会被那个凶手所袭击,甚至于灭口。
在郑警官他们出门之后,江瓷就抱着脑袋,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她刚才吼得太大声了,扯动了她头上的伤口,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等到只剩下和木梨子两个人的时候,她才能把自己的痛苦流露出来。
木梨子坐在郑警官刚才坐着的位置上,刚准备问江瓷感觉怎么样,她的手就被江瓷一把抓住。准确点说,是被江瓷狠狠地一把扭住。
此刻,刚才还在江瓷脸上的冷静和不屑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焦急失措的脸。
看来,她刚才的强硬,完全是伪装出来的。
她扭住木梨子的手腕,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低声问道:
“队长呢?队长在哪儿?我有话……有话对她说……”
木梨子用自己的另一只手覆住江瓷颤抖不停的手,安抚性地拍了好几下,直到她手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才开口问道:
“江瓷,你看到是谁袭击你的了,对不对?”
木梨子明确地感知到,自己这句话一出口,江瓷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一下子加重了一倍不止。
在安抚江瓷的这段时间内,她脑中就迅速罗列出了几种可能,而江瓷的反应,无疑是让木梨子从那堆可能性中,选择了一个最可怕的、最为面目狰狞的。
她哄小孩一样,把江瓷揽在怀里,轻轻拍着江瓷的背,在江瓷耳边低声道:
“那我再问你……是龙炽袭击你的,对不对?”
第五节 是他?
出乎木梨子意料的是,江瓷闻言后,猛地蜷起身,双手捂住头,把脸埋在膝间,剧烈喘息了一阵后,才呻吟道:
“我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别问我!”
木梨子发现她头部的绷带下又渗出一片血迹,伤口又开裂了,忙一边试图把她抱着头的手拿开,免得让伤口崩裂程度再加重,一边安慰她道:
“没事儿,没事儿啊,不记得就不记得了。不多想,好不好?”
江瓷像是蒙受了极大的刺激,抱着头蜷缩着身体,过了半晌才平定下来,但还是保持着抱着头的姿势,把头低低埋着,似乎不愿意和别人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木梨子见安慰她没有什么效果,也不打算继续刺激她,便默默地坐在床边,等着她自己恢复正常。在这期间小何警官还推门进来过一次,好像是察觉到了屋内的异动。
看来这病房不怎么隔音啊。
江瓷被打伤的部位是头部,如果昏迷时间较长,按常理,会在一定时间内完全失去记忆,而且会出现严重的健忘症状,根本无法描述出袭击者的样子,因为大脑的软组织受到冲击,撞到了坚硬的头盖骨,大脑受到震荡,大脑外部皮质具有储存记忆的功能,电子活动会暂时中断,不仅身体受伤当时的记忆会受到干扰,连受伤前几分钟的记忆也会受到干扰。所以江瓷对案发当时的状况记忆不清,也是情有可原。
江瓷的呼吸终于均匀起来了,但还是深埋着头,不和木梨子对视,木梨子也由着她,在她情绪稍有平复之后,才接着问她:
“为什么一定要找安呢?她现在不在本市。到外地去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不行吗?”
江瓷的声音闷闷的:
“没什么事情,我只是习惯了,看见尸体,就想到安,她……”
江瓷自己说到这里时,好像被触发了某个记忆点,嘴里念念有词了两声,才讲出了一点零星的片段:
“我记得,龙炽的房间里有具挂着的尸体……是谁来着?当时只是晃了一眼,感觉很眼熟……梨子。你看到什么没有?”
木梨子抿抿嘴唇,权衡了一番该不该告诉她后,还是说出了实情:
“是司昴。你前些天跟我们说过的。你篮球队的队员。”
江瓷护住头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失去了手臂的遮挡,她惨白的脸色瞬间暴露无遗,直瞪瞪的眼睛死盯着木梨子,好像没有理解木梨子刚才的那句话。但木梨子清楚。她已经知道这一事实,司昴死了,而且死在她的家里。
她只是一时不大敢相信,或者说,一时无法接受吧?
许久,江瓷才从瑟瑟的唇间吐出几个字:
“你……怎么知道是司昴?你见过他吗?”
木梨子点头。说:
“昨天,我和安到你们学校去送点心,看见过他。而且。在以前那场马拉松比赛里,我们也见过他。那具尸体……我也只看了一眼,但我不会认错的。”
江瓷合上眼睑,脸色由白变灰,再次伸手按住头上的伤处。仿佛正在强行消化这个噩耗。
木梨子却立刻从江瓷的这个动作中发现了不对!
江瓷受伤的地方,是前额的位置!
如果砸伤江瓷的的确是花瓶的话。犯人必定是从江瓷的前方出现,挥舞花瓶砸中江瓷脑部,致使她昏迷的!
那么,江瓷就有很大可能正面撞上了那个行凶者!看见了那个行凶者的面目!
可是,江瓷刚才明明说不记得被袭击前发生的事情了,却又能知道自己是在龙炽的房间受袭,记得龙炽的房间里有具尸体,甚至记得尸体的状态是悬挂着的……
而且,如果江瓷看到了凶手的脸,为什么凶手没有杀掉她,而只是砸晕了她?
这几点矛盾,到底说明了什么?
木梨子正在思考,便听到江瓷低低的、嘶哑的声音重新响起:
“龙炽在哪儿?”
木梨子摇摇头,正准备作答,就听病房外传来一阵骚乱,小何警员好像和什么人起了争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怪响,怪响声响起的同时,修推门而入,小何警员跌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那蓝色的塑料椅裂了一条大缝,可见修用的力气不小。
估计小何警员还没见过敢这样光明正大袭警的,被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回过神来,愤怒地想要找修算账,没料到,修压根没理会他,在他追进来之前,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江瓷“没事吧”,然后,顺手就把门关上了,还上了锁。
在门合上的时候,小何警员已经在门外不远了,门板险些直接拍上他的鼻尖。木梨子想也能想见,小何警员在发现门被锁上之后,既不能破坏公物,又不能泄愤,气得抓耳挠腮的样子。
小何警员猛拍了几下门之后,便没了声息,不知道去哪里了。
修也不理会他,走到江瓷病床旁,看见江瓷头上缠着的厚厚一层纱布后,眯了眯眼睛,问:
“谁干的?”
江瓷和木梨子同时摇了摇头,示意两人都不知道。
修四下看看,又问:
“简遇安人呢?”
木梨子奇怪道:
“她连你都没告诉?她去临市了,据说是要搞什么殡仪馆之间的交流学习。”
修“哦”了一声之后,提出了同样是木梨子想问的问题:
“龙炽呢?”
木梨子没说话,转过脸去看江瓷,江瓷则低下头,声调又变成了刚才的低哑:
“我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医院,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木梨子看不见江瓷脸上的表情,但她现在非常想问江瓷,她昏迷时,手上为什么会抓着她买给龙炽的牛仔裤银链?她是从什么地方扯下来的?
修和木梨子谁都没来得及提出接下来的问题,就听见门锁被钥匙转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值班医生打扮的人,一个拎着钥匙的保安和满脸恼怒的小何警员从门外走了进来。
值班医生模样的人打量了一下修和木梨子这两位不速之客,质问道:
“我只同意给警察四十分钟让他们问问题,你们又是谁?为什么要来打扰病人的休息?”
木梨子刚说出“我们是朋友”这句话,医生就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朋友?经过我们的初步诊断,你的朋友是中度脑震荡,刚刚苏醒,意识还不是很清楚,她现在肯定非常不适。如果不注意病后休息的话,甚至有可能造成后遗症。你们如果真的是她的朋友的话,现在需要做的是联系她的家属。而不是在这里陪她唠嗑,影响她的康复!”
训斥完木梨子和修后,医生又转过来,丝毫不客气地指责小何警员道:
“你们是警察没错,但警察又怎么了?你说这个女孩子是重要的证人。可中度脑震荡的症状之一就是短暂性失忆,你们逼问得太紧的话,对你们自己的调查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你们现在需要的是耐心,而不是在我的病人刚刚苏醒时。就急着问这问那!”
说罢,医生挥挥手,让保安把这三个人都带出去。他则单独留在了病房里,询问了江瓷现在的感觉如何,以及父母各自的联系方式,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才离开病房。
随着门被带上、发出一声轻响后。江瓷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把蜷着的身体躺平,把被子拉好。脑中慢慢浮现出一段不完整、但还算连贯的回忆。
在那些警察盘问她的时候,她脑中的记忆就已经慢慢苏醒过来一部分了。可在回忆起来之后,她所感觉到的痛苦,甚至远超过强烈的头痛和耳鸣——
清早,大约五点半左右的时候,她从睡梦中惊醒,因为她似乎听到了瓷器摔碎的声音。
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龙炽这个败家子,估计又是早上起来找食的时候把什么东西砸了。
她坐起身来,走出房间。
或许是因为昨天发烧的缘故,她还是有些头重脚轻,视线也模糊得厉害,磕磕绊绊走到龙炽房间门口的时候,她发现龙炽的房间门居然是反锁着的。
平时这家伙不是从不锁门的吗?
江瓷也没怎么在意,抬手敲了两下门。
门内没有回应,她就又敲了两下。
她不喜欢在敲门的时候自报家门,再加上她喉咙痛得厉害,所以第二次敲的时候,她加重了敲击的力度,但并没有出声叫龙炽的名字。
在这次敲击过后几秒,门锁“啪”地一声弹开了。
但是,门锁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可里面的人没继续动手推开门。江瓷等得不耐烦了,干脆自己动手推门而入。
就在她开门的一瞬间……
江瓷捂住蜂鸣不断的右耳,如海潮一样一波一波的耳鸣如同催命的符咒,在她耳边响个不休,烦躁的心绪如同细菌一样从她心中滋生起来,很快爬满了她整个心脏。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自己开门后,龙炽从门边狰狞如厉鬼地扑上来,抡起花瓶,把她一把砸倒的样子。
那花瓶破裂的声音无比清脆。
她已习惯了耳鸣,但与耳鸣相伴而来的头痛却让她难以忍受,她习惯性地抬手,想要拉拉垂在耳边的耳机线,这才发觉耳机并不在她手边。
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忍住头痛,出声叫道:
“何警官!”
小何警员闻声推门而入,他的脸上有明显的喜色,看来,他以为江瓷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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