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都是这样的,可龙炽这个人格有点古怪,他居然没有创造出了一个强大的人格,反倒让一个弱小的人格占据了身体?还占据了出现在日常生活里的大部分的时间?
在“龙炽”背着江瓷,快要走出包厢门的时候,安的脑中灵光一现!
她立刻出声叫住了龙炽:
“等一下!”
叫住他后,“龙炽”回过头来,一边的眉毛轻轻上挑,一副疑惑的样子。
安咬了一下嘴唇,她刚才猛然冒出的那个想法把她自己都惊住了,她必须慎之又慎地朝“龙炽”求证:
“龙炽……是你吗?”
“龙炽”把半个身子转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安,问:
“你想说什么?还是你发现了什么?”
果然。
安深呼吸一口,问出了在自己心里酝酿过的问题:
“你和我们熟悉的那个龙炽,到底谁是主人格?谁是副人格?”
……
她怀疑,他们以前所熟悉的龙炽,其实才是真正的副人格,换言之,他才是被创造出来的。
他开朗,脱线,说话不动脑子,把一切事情都想得简单无比,其实就是因为,他才是被主人格创造出来的,用来逃避现实和黑暗过去的挡箭牌!这种性格,最适合躲在所有人背后,不去操心,不去正面面对什么事情,什么压力,如果原本的龙炽需要逃避现实,这个被创造出来的无忧无虑的家伙就能代替他去生活。
相应地,眼前这个暴戾但异常疼爱江瓷的“龙炽”,才应该是真真正正的龙炽!他才是如假包换的主人格!
他在经历过孽镜地狱后,难以面对巨大的心理压力,为了逃避,他创造了他们所熟悉的龙炽,他则躲在这个躯壳的一个角落里沉睡,只是在受到伤害或是长时间注视镜子的时候才有机会苏醒过来,之后又躲回到身体的某个角落,继续沉睡。
他之所以暴躁,就是在孽镜地狱里的折磨,让他濒临崩溃,影响了他的性格。但他疼爱江瓷这点,一丝一毫也没有改变。
这样也可以解释,他为何在送江瓷进医院的时候,以主人格自居,他的性格特点也符合双重人格的特征!
听到安的话,“龙炽”终于笑了,这是安见过这个人格之后,他所展露的最舒心的笑容。
笑过之后。他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谁是主人格,谁是副人格,这一丁点儿都不重要,谢谢你对我家小乙好。如果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就走了。”
丢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后,龙炽就带着江瓷出了门,留下安一个人,坐在包厢里发呆。
倾听了江瓷的回忆后,再加上对于龙炽双重人格的一连串猜测,已经让她相当疲惫了。
她付过钱,走出了包厢。
龙炽已经不知道把江瓷带到哪里去了。她也不大关心这个,龙炽不管是主人格还是副人格,最爱的人只有江瓷。他不会伤害到她。
现在在她脑中盘旋的,就是江瓷那一句句悲愤乃至绝望的酒后真言。
江瓷对人轻蔑的眼神,对人冷漠乃至恶毒的言语,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骄傲与自尊,都有了解释。她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不再允许有人轻易和自己过于亲近。
抗拒一切,是消极的无奈。
江瓷以前说过的话,在她耳边渐次闪现:
“我不会靠近我不信任的人,哪怕是父母。”
“离我远点。”
“我愿意走就走,你管我,我不记得我卖身给过你。”
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在别人的印象里,她已经留下了那么一个根深蒂固的恶劣印象,很难再改变些什么。
不过。安还记得,在那次跟江瓷父母的深谈中,他们给她讲过一个故事,是龙炽在还没经历过地狱事件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们的。
关于这件事。安的印象很深刻,因为那是安从那个商人父亲那里听到的最有人情味的话。他也该是对这件事印象颇深吧,讲起来的语气也是少有的温情。
在江瓷更小的时候,龙炽和江瓷到乡下的奶奶家去玩,他们和邻居的几个孩子,一起去郊外探险,结果在野地里迷了路,几个人就在一个半倒塌的废旧的石狮子下猫了一整夜,她很害怕,但她傻乎乎地硬说石狮子可能也很害怕,踮起脚轻轻抚摸狮子石像的眼睛,嘟嘟囔囔地说,别害怕啊,别害怕啊,她那时,露出了娴静乖巧的笑容,像是把那石狮子当做了活物一般。
龙炽和其他一帮男孩子嘲笑了她很长时间,可她还是呆呆的,顽固地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她毕生的温柔,已在那炼狱之地消耗殆尽。
从那时起,她不再是一个可以温柔地抚摸着石狮子的天真文静的小女孩,她是在万般无奈下,转变了自己的地位,由一个被保护者,被强行扭曲成了一个保护者,她用自己原本应该纯真的性格与人生,换取了所有人心目中那个值得信赖却又孤独傲慢的江瓷。
她很同情江瓷,可听完那个故事后,她却像是有口气噎在心口一样,越走心情越沉重,渐渐地,身体上的痛楚让她无法再思考这些事了。
剧烈的腹痛仿佛在她身体里引爆了一颗炸弹,她走着走着,终于忍不住扶住了墙,蹲下身来,侧头轻轻撞上冰冷的墙面。腹中抽丝剥茧的疼痛让她几乎站不住了,她弯下腰,捂着疼痛难忍的小肚子,剧烈干呕起来。
江瓷……
她脑中反复盘旋着这个名字,口中也渐渐喃喃出声,她始终弄不明白自己心中那种莫名的痛苦来自哪里,但她再没有精力去注意自己周围的情况。
……
不远处的一个高楼窗户边,探出一截枪管,枪身的夜视瞄准镜中,简遇安痛苦的神色展露无遗,那人轻轻舔了一下唇际,微笑道:
“唔?看样子快要到收获的季节了。”
那瞄准镜当中的莹绿色光标对准了安的额头位置,那人的手指也优雅地扣上了扳机,他的嘴里念念有词:
“来吧,小家伙……”
第十八节 偶遇
他嘴角神秘的笑意刚刚展开,便又收敛了回去。
他把枪管挪了几厘米,发现在安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站了个人。
等看清楚来者何人后,那人无聊地“啧”了一声,把枪管收了回去,把枪身拆卸完毕后,装回了一个大提琴箱里,一边收拾嘴里还愤愤地嘟囔着:
“本来要成了的,又是这个家伙……”
……
安呕吐完之后,剧烈的腹痛还是丝毫没有减轻。疼痛基本上集中于右下腹的位置,痛得她一身一身地冒冷汗,她咬着牙轻轻地用手心去揉,可是越揉越疼,肚子里像是有把刀在不停绞动一样,她的腿都蹲麻了,可只有用膝盖死死顶住腹部才能稍微好受一点点。
在她咬着牙拼命抵抗疼痛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性感的男声:
“喂,你怎么了?”
这声音太过熟悉了,安条件反射地想要站起来,但她的膝盖刚刚撤开,腹部就是一阵要命的绞痛痉挛,她往前栽了一下,跪倒在了地上。
……
修已经有半个月没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见过面了。
自从和弓凌晨在小巷子里打了一架后,弓凌晨告诉他方宁叔再次出现了后,他就下定决心不再和大家见面了。
方宁叔是个专业的泰拳拳师,他的作风修是知道的。他反感被任何人拖累,他没有父母,没有妻儿,没有固定的房产和车子,一身轻松,随性行动。因此,他对自己的徒弟也有严格的要求。不允许被任何人拖累。在方宁叔的理念里,当一个人有了在意的东西,他就会被彻底毁掉,不再纯粹。
方宁叔曾经当着他的面对他说过:
“修,你是我教我的人里面最有天分的,别糟蹋了,如果你以后有什么拖累,别客气,我帮你解决他们。”
因为他这句玩笑式的话,长达数年。修一直不愿意和人过分亲近。
过了那么多年,他一直没得到方宁叔的消息,他或许是进监狱了。或许是死了,总之,修渐渐地放下了心防,开始学着接纳朋友。
但现在,弓凌晨又告诉他。方宁叔要回来了?
那句曾经的可怕的玩笑话又在他耳边重复响起,他不能不重视,否则的话,会拖累其他的六个人。他不敢去想,后果会是什么。他打不过方宁叔,到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珍视的东西被一点点毁灭,却什么也做不到……
所以,他这些天刻意地疏远他们。以自己正在训练作为借口,再不参加他们的集体活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个谎言能维持多长时间。他心烦得很,半夜也睡不着,干脆骑着摩托出来转悠。在转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街边。
他走过来打招呼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等到他想起来自己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就是要疏远他们的时候,自己的话已经问出口来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修彻底地忘了要和他们疏远的问题。
安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咬着嘴唇,蹲在一盏小小的路灯下,她的脸色惨白,一手死死压住腹部位置,一手握成拳头放在一边的墙上,全身蜷缩着,微微地哆嗦,像是肚子疼得厉害。
修本来还坐在摩托车上,看她这副样子,马上急了,翻身下了车,想去扶她,手伸过去后,却又停住了。
安回过头来,苍白的脸上爬满了汗珠,她勉强地笑了笑,调侃道:
“嘿,这么巧啊。”
说着,她咬咬牙,想要站直,可是略微一动,腹部的疼痛就更加剧了几分,她感觉自己的右下腹的疼痛一波强烈于一波,整个人快要虚脱了。她放弃了站起来的尝试,身体晃了晃,还是弓着腰,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落到了地面上。
看到她这个故作轻松的样子,修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在她身边蹲下,问:
“怎么了?肚子疼?”
“我没……”
因为太用力地忍着疼,她的声音都带着颤悠悠的哭腔尾音了,这让她和平日里的冷静形成了强烈反差,正因为这样,修反倒更着急了,他脸上做不出着急的表情,只能在身体上行动了:
他一把抓住安的手,想把她拉到摩托车上,可安疼得连步子都迈不动了,她踉踉跄跄地往前栽了两步,就再也走不动了,她跌坐在地上,闷声哼出声:
“别拉我!放手!疼……”
她的声音里带着比刚才更加清晰的哭腔。
修听到这个声音后愣住了,他还从没看到安这么脆弱的样子。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比刚才漫无目的地游荡时更加烦躁了。
他松开了手,想问她究竟怎么了,在回头后却看到,她双手掐在肚子上,头埋得很低,一颗颗液体从她脸上滚下,掉落在地上。
在确认那不是汗水之后,修彻底手足无措了:
她哭了?
是自己把她拽疼了?
修尽量维持着自己表面的冰冷,一手轻轻按着她耸动不停的肩膀,想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可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和逻辑能力都急速下降归零,压根藏不住他内心的焦急:
“你还好吧?我……我不是故意的,要我送你回家……不是,回殡仪馆……去医院吗?我带你去医院?你是哪儿不舒服?别哭啊你,你哭……我不会安慰人,我打电话让木梨子来……叫江瓷来?”
说了将近十分钟的话,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点儿什么,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安伸出一只手来,扯扯修的裤脚,声音虚弱:
“扶我起来……”
修如蒙大赦一样,马上伸手想把安拽起来。安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勉强强地站起身来,而且刚站起来,她就好像要晕倒似的,朝后连跌了几步,直到背部靠上墙,步子才站稳。
她明显是哭过了,眼睛红肿得像小兔子的眼睛一样,她估计也知道自己的窘态,就自嘲地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所以我不爱哭,一哭就变成这样啦。”
修看她好了点儿,刚才的紧张劲儿也随之烟消云散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又出现在他脸上。
他指着安的腹部位置,问她:
“还疼吗?”
安揉揉自己的肚子,表情有点小痛苦,但马上恢复了正常:
“好多了,就疼那么一阵,现在没大事情了。”
修咳嗽了一声,问:
“要不要去医院了?”
安把双手插兜,回答道:
“不用啦,我要回殡仪馆,今天我还有工作呢。”
修点点头,刚说了一句“我送你”,就好像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一样,皱起了眉。
看到修这个反应,安笑了,她问:
“不会吧?你不是对酒味很敏感的吗?刚才一直没闻到我身上的味道?”
修揉了一下鼻子,问她:
“喝了多少?”
安老老实实地报出了数字,但当她说出口之后,她就后悔了。
她少有地看到修的脸色变了。
为了防止误会的发生,她忙摆着双手替自己澄清:
“有好多是兑了水的,还不止我一个人呢,江瓷喝得比我多,她被龙炽带走了……不过……”
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自言自语起来:
“说不定……我肚子疼就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问题呢,哎,要不然你骂我几句吧?”
看到安还略显虚弱的狡黠的笑容,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安老是这样,在不想让别人指责她的时候,就会抢着一股脑把别人想说的话都说了,堵得别人没话说,她还带着一脸牲畜无害的笑容,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向如此,修总拿安没办法。
他只能走上去,抓着安的袖子把安扶起来,带她上车,她上车的时候也很费劲,好像还没缓过劲儿来一样。
他把安送回到了殡仪馆门口。
安下了车之后,站在车边,对修说:
“走吧,早点回家,早点睡觉,你不是还有训练吗?大晚上的出来,也不怕被人抢。”
修把唯一的头盔从安的脑袋上解下来后,竟抬手朝安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谁抢我?你晚上在街上晃才更容易被抢,以后10点之前必须回家。”
修的口气相当不客气,把话里面的关怀都冲淡了一大半,可安不介意地笑笑,摸摸被他敲过的地方,说:
“走吧走吧,真啰嗦。”
修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刚才那个动作略亲密了一些,立即把手不自然地缩了回去,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发动了车子,临走前还不放心地提醒一句:
“明天记得去医院看看,别有什么病。”
安笑着点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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