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事?那你哭什么?”
左伊人的声音里仍带着些不稳的哭腔:
“我……你先出去!我……没穿衣服。”
修不懂为什么她好像很急切地让自己出去,在他的思维里,在对抗赛里,他为了给左伊人取暖,还把她和自己的衣服都解开了,那个时候左伊人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怎么到这个时候,她这么抗拒自己接近她?
修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哦”了一声,就退出了浴室,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觉得自己刚刚受了伤,现在就出去训练还不大适合,就决定出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
可他一转身去拉紧闭着的门的时候,竟发现,门好像是从外面反锁上了,不管他怎么用力,这扇门都纹丝不动。
修正在诧异,突然注意到了门后面原先贴着神学院须知的地方,不知道何时换上了一张新的纸。
这张纸和原先的神学院须知的纸张大小包括字号都差不多,所以修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个异常。
上面,居然就是第二部分对抗赛的规则!
而在看完这个规则后。修不可置信地倒退一步,看向了浴室,眼中尽是不解的惶惑。
他在犹豫了几秒钟后,几步又跑回了浴室里。
浴室里的雾气已经散去了许多,所以里面的场景清晰可辨:
左伊人刚刚从浴缸里钻出来。身上的水还没擦干,全身的皮肤烫得粉红,小脸却显得格外白皙,身上一件衣服都没穿,修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全身的皮肤,微微隆起的小胸脯,以及纤长的身段,还有踏在浴室地面上,小小的精巧的光脚丫。
她没料到修会再度闯进来,手上提着的浴巾还没来得及裹到身上。她呆愣地看了几秒修之后,脸一下子烧得通红,一下子就把自己手上的浴巾砸到了修的身上,眼里因为过度的羞恼又含上了泪花,气急败坏地叫:
“你干嘛又进来!出去!”
左伊人手上的浴巾一丢出去。她才发觉。这下她手边一件可以遮挡自己身体的东西都没了,脸红得更厉害了,气恼的眼泪没收敛住,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可是修对于左伊人过激的反应像是完全没看到,他不管不顾地一把拖过左伊人的胳膊,把她朝浴室外拖去。
左伊人就这样一件衣服没穿地、被修硬生生拖到了浴室外,修全程都没有注意到她越烧越红的脸和她疼得眼泪都要下来的凄惨相,他忘了左伊人毕竟是个女孩子,有女孩子的羞耻心,也忘了她腿上和脚上都有伤。一用力就钻心地疼。
他把左伊人拖到门边,让她去看贴在门后的比赛须知,自己则松开了手,叉着胳膊站在一边,观察着左伊人脸上的神情,由委屈地含泪,变到微微的惊愕。
可让修有些惊讶的是,最后的最后,左伊人面上的神色反倒平静下来了,要是他没看错的话,左伊人的嘴角还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斜向修的眼睛中,也带上了明显的笑意。
她转过身去,又钻进了浴室。
修疑惑地跟了上去,却发现左伊人淡然地捡起了地上的浴巾,简单地围在了身上,回头又冲修露出了一个叫修有点儿看不懂的笑容。
修又看了一眼门后贴着的第二部分对抗赛的规则须知,有点儿怀疑,自己看的和左伊人看的到底是不是同一份规则?
那上面写的东西,简直叫修觉得不可思议:
“亲爱的学员们,首先要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关的考验,你们一定和你们的搭档度过了一个愉悦的24小时吧,你的搭档,是不是很可爱,和你配合得很好?”
“可是,学院方面要遗憾地通知你们,下一轮的比赛,是你们同你们的搭档之间的博弈了。”
“你们也都知道,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学院监视器的监视下,第二场比赛,自从你们第一个人醒来并看到这条规则后,便自行开始。”
“你们身在的房间,现在已经处于完全的密闭状态,没有窗户,门也无法通行,而且,中央空调已经打开,会向你们完全密闭的房间里输入充足的二氧化碳,当二氧化碳充满整个房间的时候,你们应该是知道后果的吧?”
“不过,你们大可以放心,房间里的二氧化碳和氧气含量我们有专业的人进行测算,会给你们留下一人份的氧气,至于另一个人,你们懂得该如何处置的,对吗?是让他停止呼吸,还是采取别的办法,就任君选择吧。”
“此次比赛赛程为12小时,大概到6小时的时候,房间里的氧气就仅能供一个人勉强呼吸了,所以在那之前,你们就好好地享受比赛的过程吧。等到比赛结束后,我们会为幸存者配搭新的搭档的。goodluck。”
所有的规则如上所示。
眼前的局势已经很明朗了,要么是左伊人活,要么是修活,因而修无法理解,左伊人在看到这份东西的时候,为什么还能保持如此的镇定。
她的反应越平静,越不正常!
他攥紧拳头,靠在浴室的门边。警惕地盯着左伊人,问:
“你有什么想法?”
左伊人安静地整理着裹在自己胸前的浴巾,把湿漉漉的长发打理好,平静地说:
“我没什么想法。这个时候你不该动手杀了我吗?我一点反击能力都没有的。”
修皱着眉头,总觉得左伊人的态度很古怪。
从她刚才的表情。外加她平静的反应……
怎么感觉她好像……早就知道游戏规则了?
修活动了一下自己那只受伤了的手,上面的药膏味道还是挥之不去。
要知道,她醒的可是比自己早得多!
修心头闪过一丝预感,张口便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看到那个规则了?”
左伊人朝修走出了两步,从她身上,散发出了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还有各种混合的洗涤剂的清香,弄得修的鼻子有点儿痒痒的。
她抬手揉揉自己的鼻子,笑着说:
“对啊,我洗澡前已经看到过了。”
修一下子更加警惕了。不自觉地问:
“那你为什么不……”
修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不过意思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左伊人醒得要比自己早得多,而且看到这个规则的时间也要比自己早得多,而规则上说得很明确,“第二场比赛。自从你们第一个人醒来并看到这条规则后。便自行开始”,也就是说,两个人中谁最先从安眠药的药效中苏醒过来,谁就可以先下手为强。
可左伊人的反应却很异常,她不仅没有抓住这个唯一对她有利的反击的机会,趁自己在睡梦中提前动手,而且还镇定地先去洗澡,对待自己的态度也颇为正常。
要不是听她亲口说出自己早就看到过这个规则,修甚至没从她的举动中看出什么异常来!
左伊人从一边拿起吹风机,按了一下开关。发现吹风机没有动静,笑了笑,把吹风机又放回了原位,自言自语道:
“果然断电了……好吧,等它自然风干吧。”
说着,左伊人又理了理头发,走到了浴缸边,在边沿位置坐下,淡淡地说:
“来吧,动手吧。”
修站着不动,此刻他满脑子都是疑惑: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左伊人咬着嘴唇看他,歪歪脑袋,说:
“那我先问你,你看到规则后,回到浴室里,没有趁我不备冲我下手,而是拉我出去看规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修一下子语塞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从头到尾就没有起过背后偷袭的念头,他看到规则后,第一反应就是要让左伊人也看到这个规则。
或许,自己只是想要一场公平的竞赛?
对,一定是这样的。
修倚着门框,答道:
“我只是想要公平而已。”
左伊人却否定了他的想法:
“公平?可是我们两个人的实力之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公平,你的能力强我好几倍,只要你想杀我,就算在我了解了规则后,你要秒杀我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所以,咱们两个从起点上,就根本不公平。你只是不想杀我而已。”
修觉得自己的心事好像被猛地戳中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否定些什么:
“我哪里不想杀你?可你……我……”
修突然词穷了,手掌无意识地攥紧了。
自己好像真的不想杀人。
以前,他对于杀人这件事的概念好像很清楚,又好像很模糊,只觉得那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后来,在对抗赛中真的杀了人,他却并不高兴,因为从左伊人的反应看来,她好像并不喜欢这件事,甚至觉得这种事情很罪恶。
这叫修对自己之前对杀人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杀人,真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而且,一想到要杀左伊人,他就心头直别扭,似乎他的内心,在下意识地回避着某些事情。
她刚才在浴室里痛哭的时候,自己好像真的很着急,要不然的话,自己为什么急匆匆地要跑来踢门。
之前的那个自己,那个冷冰冰的“帝王”武乐修,会产生这样的感情吗?
第三十六节 变了的朋友
修再次陷入了迷惑之中。
而左伊人则很淡定地继续提醒修:
“来吧,快点,早点杀了我,你可以完成你的任务,我就可以解脱了。这是对我们都有利的事情。学院也说了,你可以被配备一个新的助手,说不准比我更好呢。”
自从修见过左伊人之后,她不止一次地提过、甚至要求过他杀掉自己,修之前,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人。
活着这件事,修并不觉得有多好,但他小的时候想过那么多种死法,都没有去实践,证明这世界上还是有某种东西牵绊着他,叫他留恋的。
至于那是些什么事情,修从未细想过,不过,看到眼前左伊人平静的模样,他突然很想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舒子伽,她才一心求死的。
那个女孩,居然对她来说有那么重要?
修没有注意到自己心头一闪而过的某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浴室的门口坐了下来,说:
“我可以杀你,不过现在不需要那么着急。你得告诉我,舒子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左伊人把头微微向后仰起,先说了一句和主题没什么关联的话:
“觉不觉得我们的对话很平静?我敢打赌,现在这时候,有不止一个房间恐怕已经杀得血雨腥风了吧?”
修不置可否,他不想了解其他的房间是什么样的状况,他想要了解的,仅仅是眼前这个人的心路历程。
左伊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盯着天花板许久后。徐徐闭上了眼睛:
“那是个挺长的故事。”
其实,左伊人的讲述,基本上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情,故事的主线,对修来说,其实很短,但却叫修很难理解。
左伊人以前生活在正常人的世界中。而且,她是一个挺优秀的人,在学校里属于佼佼者,在日常交际中也颇受人欢迎。
她是个天才,尽管她本人不大喜欢别人这样称呼自己,搞得自己好像和别人格格不入很不合群一样,可仍有许多人这样称呼她。
一个记忆力超群,擅长奥数,十岁就跳级到了六年级。小小年纪可以讲一口标准的伦敦口音英语的孩子,同时又不骄傲,喜欢笑,具有异常的亲和力,人际交往能力满分,谁不喜欢?
左伊人有一个和她拥有近似才能的好朋友。她叫舒子伽,从小就和左伊人一起,住在洪城第九公寓里。
这两个人的关系很特别。明明才能很相似,能力也差不多,左伊人从不会嫉妒舒子伽,可舒子伽却经常会嫉妒左伊人。
舒子伽嫉妒左伊人,是舒子伽亲口说出来的。她对左伊人,向来是有话就说,一来是因为她就是这样性格的人,说话从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二来是不管她说些什么,左伊人都不会生气。
她常常这样对左伊人说:
“真想杀了你。这样我就能轻松点儿,不用老想着跟你争谁更厉害了。”
每当这时候,左伊人都会笑笑。说:
“好好,你最厉害,好不好?”
左伊人向来是不在乎谁厉害不厉害的事情的,在她看来,朋友是无需在乎那些的。
可越来越了解舒子伽后,左伊人也越来越无奈。
舒子伽喜欢钻牛角尖,她一心认为左伊人是她的竞争对手,她曾亲口对左伊人这样讲过:
“你去死吧。我说真的,你在一天,我就没什么出头之日。所以拜托你赶快去死吧。”
也亏得左伊人脾气好,对于她有的时候会爆发的小情绪和某些近乎于无理取闹的言论总是一笑置之。
在她看来,舒子伽只是个偶尔会发作小孩子脾气的孩子,自己应该包容她。
但在两个人越长越大,一起跳级升入六年级的时候,左伊人渐渐察觉到,舒子伽从小时候的偶尔的任性妄为,走向了一个更加奇怪的方向。
有天,她放学后找不到舒子伽,准备自己一个人回家的时候,突然发现,她正蹲在学校的自行车棚里,认真地用削铅笔的小刀把一只野猫的眼珠挖出来。
她的动作很灵巧,根本看不出来是第一次这样干的样子,猫还活着,只不过好像叫不出来了,呻吟声又嘶哑又低微,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左伊人忍着强烈的恶心和不安走了过去,问舒子伽:
“你这是在干吗?”
舒子伽兴致勃勃地抬起头来,似乎根本察觉不到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不应该展示于大庭广众之下一样,把已经因为剜眼的痛苦而全身痉挛抽搐不停的猫提着后颈举起来,冲左伊人晃了晃,说:
“你看,多好玩啊。”
左伊人咬了咬牙,说:
“把猫给我,你跟我走!”
舒子伽扫兴地耸耸肩,抓起随意地丢在一旁的书包,把垂死的猫掂在手里,把沾满鲜血的小刀准确地朝它后颈猛地插了进去!
左伊人根本来不及阻止,猫血便四溅开来,那猫挣扎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舒子伽把猫往旁边一个空的自行车筐里一丢,吹着口哨,来到了左伊人身边,伸着沾上了点儿鲜血的手,无所谓地说:
“给我点儿纸。我擦擦手。脏死了。”
左伊人盯着舒子伽,第一次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这个和她从小玩到大的人。
还是那样的脸,还是那样无所谓的笑容,还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可是她沾血的手,却叫左伊人没来由地恐惧起来。
据舒子伽所说,她只是看那只猫病了,估计也活不成,才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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