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管我们怎么选择。我们和神学院的纠葛都不会结束,那么,不妨找出更多的可能性。假如我们能够证明那个死去的人不是安的话,那么就如你说的,安被握在了神学院的手里。可那又如何?至少安还会有被解救的机会不是吗?”
修想了想之后,不再吭声了。夏绵推扶了一下眼镜,准备和木梨子好好探讨一下安死亡的可能性:
“现场的痕迹鉴定,房屋主人的dna和死者的dna是同样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知道安真正的dna?”
木梨子略沉吟了一下,不大确定地摇了摇头:
“安应该没什么在世的亲人,就连简白都只是收养她的叔叔罢了。那么……安在咱们这里留下的痕迹……”
说着。木梨子伸手摩挲着沙发的皮套,暗暗咬了咬牙。
在半个多月前,他们大吵了一架后,把木梨子家的客厅弄得乱七八糟,木梨子没办法,就请来了家政工,把家里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哪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她其实当时也是抱着一股赌气的心思,想要清除所有的人留在别墅里的痕迹,没想到,那些痕迹在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却派不上用场了……
龙炽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她在殡仪馆的房间呢?”
龙炽这么一提,木梨子才陡然记起来,在知道安死讯的那天,她跑到了东城殡仪馆里,却从简白那里得知,安在出事的前天晚上回过一次殡仪馆,把她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她平日里常去的停尸间,都细细地打扫过了一遍。
思及这些从前就让木梨子觉得可疑的细节后,她越发感觉,安好像是有意要扫除一切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让案件无从对证。
虽然几乎所有的证据都被湮灭了,但木梨子的心底升上了一股新的希望。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人不想让他们有机会采集到和安相关的痕迹证据?
大胆地进一步推论一下,是不是意味着,那具尸体的身份的确有可疑之处?
该死!他们的确能想到不少东西,可是统统是推测,他们根本拿不出哪怕一个确凿的证据!也开腔了,她的口气中含着满满的疑惑:
“可如果那具尸体真的不是安的话,那会是谁呢?长得真的很像安啊……有没有可能是整过容?”
木梨子摇头道:
“这个不确定,我一会儿给文煜发个短信确认一下。但即使她整过容,又能代表什么呢?”眨巴眨巴大眼睛,说:
“怎么不能证明什么了?这证明有人冒充安的长相啊。”
木梨子再度摇头道:
“负责这个案子的徐起阳,他不是傻子。我问你,他万一问你,你怎么知道安从前没有整过容呢?你怎么确定那个和我们朝夕相处的安,其实也顶着一张假脸呢?如果他这样问你,你怎么回答?”语塞了,她低下头绞动着手指,喃喃道: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
江瓷也加入了讨论中:
“我说,假设那具尸体不是队长的话,那屋里面的痕迹,怎么会和尸体的dna是同样的?难不成队长有什么孪生姐妹什么的?这样,就可以排除整容的可能性了。”
江瓷话音刚落,修就提出了反对意见:
“她没有什么孪生姐妹兄弟,左家就只有她一个人活着了。”
江瓷提出的这个可能性也被修否决了,但木梨子却由此联想到了另一件事……
安家里的地址是“里正路106号三楼6室”,绝对不会有错,他们从以前起,就知道安家的新家地址在这里,只是谁都没有去过。
谁都没有去过,连简白都只知道地址而已,房东外出到了国外,房屋马上要拆除……
木梨子霍地一下站起身来,也打断了大家窃窃的议论声。
因为突然的站立,她有些头晕目眩,她一手扶着头,在脑海中迅速地排列起各种的可能性,她的眼睛渐渐发出了淡淡的亮光。
看到木梨子这副样子,在场的人都识相地闭上了嘴。
说实在的,木梨子这副样子,叫他们统一地想起来了安。
安永远都是这副样子,像是从来没什么事情能够难住他们,一旦想到什么事情后,她的桃花眼就会像这样,发出淡淡的、让人心安的光芒。
木梨子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
她一把抓起摆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就要往外跑,夏绵和修同时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问她:
“你要去哪儿?”
木梨子头也不回地答道:
“去安的家里!我要去看看,那里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
夏绵抿了抿嘴唇,说:
“我跟你一起去吧,天晚了,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木梨子把视线在夏绵和修之间转了一圈后,把目光锁定在了修的身上,言简意赅地说:
“修,你跟我走。绵绵,我有件事要交代给你做,你得联系一趟鲁元宪鲁叔叔,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从监狱里调一个人出来。”
夏绵的眉间一蹙:
“你不会是要弓凌晨吧?”
木梨子摇摇头,说:
“现在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我要去安的家里验证我的想法,一会儿在路上我给你打电话,到时候给你好好交代。”
夏绵看到木梨子这么干脆利落,也点下了头,答道:
“我争取。”
搞定了夏绵之后,木梨子冲修一招手,说:
“跟我走。”
修没说什么,跟着木梨子出了门。
木梨子本来想开自己的车,但她很快发现,自己的车没有油了,没办法,她只好和修一起到路边等出租车。
在等出租车的时候,木梨子和夏绵取得了联系,把具体的细节交代给夏绵后,夏绵保证他会尽力而为,木梨子和修便钻进了好不容易才打到的出租车里,朝安的家的方向开去。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烟味,是从出租车司机那里散发出来的,木梨子并不介意这种味道,她现在更关心修的心理状况。
坐在出租车的前排,她从后视镜中打量着修没有表情的脸,观察了一会儿,才说:
“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希不希望安她活着?我觉得你还是太过悲观了。你……”
话音未落,木梨子就听到从驾驶座的方向传来一个带着些戏谑和调侃的声音:
“你不用操心他,他就是个天生的悲观派啦~”
第三十三节 方宁叔的暗示
木梨子觉得那人的声音很熟悉,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后座的修发出了一声喊:
“木梨子,闪开!”
木梨子的反射神经还是很强的,听到修的喊声,也没有思考修为何反应会这么大,一个侧身,把整个身子贴到了靠近副驾驶座车门的一侧。
在木梨子闪开的瞬间,一道白光闪过,从木梨子刚才坐着的地方划了过去。
木梨子的动态视力还不错,她面色苍白地发觉,那道白光,是刀刃折射出的光线!
出租车的驾驶座设置有围栏和防劫板,刚才那把刀,就是从围栏的另一侧甩过来的!
这个出租车司机有问题!
修恐怕是事先就觉察到了些什么,却一时无法从车的后排对出租车司机做些什么,只能出声提醒木梨子,而幸亏木梨子闪得快,否则,她虽然没有生命危险,那扫过的刀锋可能也会叫她胳膊受伤。
在发出那声呼喝后,修抬起双脚,猛地踹向了驾驶座的后座,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响,驾驶座整个往前翻折了三十度,原本的围栏也被踢得弯曲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木梨子惊魂甫定地靠在副驾驶座的门边,喘着气,提防着来自出租车司机的下一轮攻击时,她终于记起来,刚才的那个声音属于谁了。
在的内衣发布会上出现过的,那个叫做“方宁叔”的男人!
木梨子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知道他正供职于神学院。
他现在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神学院的授意?或者说,他们违反了什么规则,导致神学院要对他们进行清算?
木梨子的脑中迅速掠过许多可能性,而修显然也对方宁叔的突然出现感到疑惑,他一只手死死抓住弯曲的围栏,手指因为过度用力都有些变了形。
相对于这两个人的紧张。方宁叔就轻松自在得多了,他一手轻松地转动着方向盘,一手把一把小折刀在手中把玩着,口中还吹着轻松的口哨。
发现车内的气氛凝固了,方宁叔笑盈盈地看向了仍背贴着副驾驶座的木梨子。说:
“怎么啦?刚才不还聊得挺好的吗?”
修警惕地问:
“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宁叔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下修。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
“你先把你脑袋上的汗擦擦。真是的,我有那么可怕吗?还有。你破坏公物可是不道德的啊,这车子虽然不是我的,是我抢来的,但人家还得把车还给出租车公司呢。你瞧瞧,现在被你弄坏了,你说怎么办?”
修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紧盯着方宁叔的后脑勺,问:
“你来这里做什么?是学院安排你来的?”
方宁叔舔了舔嘴唇,笑眯眯地说:
“是啊。没错,学院派我来监视你。顺便看看你们的调查进度。”
说完之后,车内有了片刻的冷场,修没有接方宁叔的话,木梨子也并不想把自己引到风口浪尖上去,方宁叔等了半天。都没人来接他的话,无聊地撇了撇嘴:
“都不搭理我……算了,没什么好说的。喂,修,你可别打我的脑袋。我现在时速挺高的,你要是一拳把我打晕过去了,我可不保证你们两位乘客的生命安全哦。”
闻言,木梨子扭回头去,对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修也不傻,对于方宁叔的威胁,他深呼吸了一口,把攥紧的拳头从弯曲的围栏间放了下来。
注意到修的动作后,方宁叔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是师父的好徒弟嘛。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就是来探探班。”
修冷哼了一声,说:
“那你刚才拿刀做什么?”
方宁叔随意地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上的小刀,把它在手指间轻盈的甩了几甩,做出几个花里胡哨的动作后,才把刀收于掌心,轻描淡写地说:
“我开个玩笑。”
修仍然不放松紧绷着的神经,把拳头握紧放在了膝盖位置上,只要方宁叔有了什么动作,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里出拳,尽管他对打赢方宁叔没有什么把握,可是,他也不得不拼命了。
自从失去安后,他的精神就失去了重心,但神学院的安排,再次给了修生存下去的重心,或者说,神学院掌握了逼迫修不得不活下去的筹码,就是木梨子他们五个人的性命。
在这关头,修不能接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再出事!
他总觉得,方宁叔这次莫名其妙的出现,有着内在的某种深意,绝对不会仅仅是他所谓的“探班”而已。
修的口气冷冰冰的,拳心却渗出了汗珠:
“你冒充出租车司机,就是为了开一个玩笑?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方宁叔的嘴角静静地向上扬起:
“没错,我的确有话要对你说。说得更准确一点儿,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不需要你立刻回答,你只要听就可以。明白吗?”
方宁叔难得如此干脆利落,修皱了皱眉,轻声应了一声:
“哦。”
方宁叔也不耽搁,问修:
“你记得我父亲吗?”
修毫不犹豫地答道:
“记得,方虎。”
“那我妹妹呢?”
修的眼睛一眯:
“你有妹妹?”
方宁叔把方向盘转动着,拐过了一个路口,从他的口气中听不出特别明确的情绪:
“对了,我没跟你说过。她叫方窈。”
方……方窈?
木梨子震愕地和修交换了个眼色,修示意木梨子乖乖地呆在副驾驶那里不要动,免得方宁叔一时间心血来潮又给木梨子开什么玩笑,还是由修向他发问比较好:
“方窈?郭品骥的女朋友?”
方宁叔却没理会修的问题,换了个问题,说:
“你知道当初把你接走的人是谁吗?”
是谁?
修也想过这个问题,可他当时因为喝醉了,半点自主能力都没有,现在回忆起来,也只能有一个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印象,他只能记得,那是个年轻的男人。
方宁叔突然提起他来做什么?
修反问道:
“是谁?”
方宁叔仍不理会修的问题,继续问:
“你知道当初是谁跟踪舒子伽,是谁炸掉了洪城第九公寓,是谁带走了舒子伽和左伊人吗?”
木梨子也细细想了起来。
记得她和安一起去洪城调查时,碰到了那个胆小怯懦的男孩雷彤,据他所说,他见过那个跟踪舒子伽的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都是年轻的男人?
木梨子听修说过他的经历,这时被方宁叔集中地一提问,她的心思便活动了开来:
方宁叔是不是在暗示修什么?
不会啊,他不是神学院的人吗?
这样想着,木梨子把视线投到了方宁叔的脸上,发现方宁叔的双目平视,直盯着前方,面上的表情可以用“淡漠”二字来形容,但木梨子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眼角和唇角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略微有些紧张,也有些愤怒,从侧面可以佐证,他提出的那些问题,是至关重要的,绝不会是毫无意义。
修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微蹙起眉,问方宁叔:
“你问这些问题,但又不给我答案?”
方宁叔脸上紧绷着的肌肉终于松弛了些下来,他挑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说:
“对。我说了,都让你去想。我只负责提问。”
方宁叔越是这么说,木梨子越觉得方宁叔的确是在暗示些修什么。
当年炸掉第九公寓的人,绑走当年的舒子伽和左伊人的人,还有把修从方宁叔手里买走的人……
毕竟据木梨子所知,男孩雷彤目击的跟踪舒子伽的人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第九公寓附近的人目击到,在公寓爆炸前夜进入第九公寓的,同样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把修买走的,也是一个年轻男人。
起初,木梨子以为这些人全都是神学院派出的手下,可听方宁叔的意思,这些人都是同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
不由地,木梨子想起来了江瓷在调查安的家里时发现的那张照片。
一张池城山精神病院的照片,一个和卓格格酷似的少女,以及一个被太阳眼镜遮掉了半张脸的年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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