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他打吧,总好过让他知道他昨天干了点儿什么。”
“我不是担心这个……他……修那个脾气,我不接他这么多电话,他会不会宰了我啊……”
紧跟着,修的第13个电话就打了进来,龙炽哆哆嗦嗦地看了江瓷一眼,准备把手机藏到枕头底下。江瓷看他那副样子,满脸鄙夷:
“喂,好歹你也是个男人,就算是阎王爷或是前女友给你打电话你也可以完全接起来说一声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吧。你不敢接,可以关机啊。”
龙炽把响个不停的手机递给江瓷,委屈地说:“不是我不想关机啊,是他第一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没来得及关机,要是他再打一通电话来听见我关机了,下次见面他不搞死我才怪!”
江瓷看着递过来的手机,突然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我帮你接吧?”
龙炽一阵狂喜,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扔给江瓷,江瓷一把按下了通话键,随即又丢回给了龙炽,龙炽彻底傻了,赶忙手忙脚乱地准备挂掉,和平常的修的声音对比,听起来已经算是暴怒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喂?喂喂!”
龙炽无奈之下只得一脸悲壮地接听了电话,他的声音弱弱地:
“啊,是我,修……刚才,那个……没听见,电话静音来着。”
修压根没想听他的解释,劈头就问:
“昨天晚上,你把我的杯子换了?”
龙炽一惊,一口咬上了自己的舌头,他捂着嘴痛得直咧嘴,含含糊糊地问:
“谁……说的……”
“夏绵。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他说是你出的主意。”
龙炽眼前顿时就浮现了夏绵扶着眼镜一脸淡定地说“是龙炽出的主意”这句话时的样子,心里暗骂“真是个伪君子啊”,很明显夏绵就是想通过转移话题偷换概念把修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话说回来,虽然杯子是夏绵换的,但主意是自己出的这点又是实情,他又不能否认,只好应承着:
“是啊……那个,我就开了个玩笑,你……你不要在意啊,我们谁都不知道你的酒量那么差,shine还能喝不少呢,没想到你……”
江瓷在一边忍笑忍得脸都憋红了,龙炽自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恨不得运起内力抽自己一个十足十的耳刮子,他欲哭无泪地试图岔开话题:
“你现在好点了吧?”
修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接着问道:
“那么你就是一直在场,没有离开对吧?”
“嗯?是的。”
龙炽看江瓷用手捂着嘴窃笑不止的样子,还没回过味儿来,等听到修的下一个问题时,他撞墙的欲望油然而生。
“既然你一直都在,你知道我昨晚干什么了吗?”
龙炽的表情变换了几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修,当晚不止我一个人在……”
修的声音还是很大:“木梨子和夏绵都说自己当时不在场,我也打了江瓷和shine的手机,都关机,既然你说你在,那你肯定知道我干什么了。”
江瓷再也憋不住笑出了声,看修这样子估计是真急了,大家这么一来,修就全把矛头对准龙炽一个人了,龙炽此时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昨晚还能发生什么事?修喝多了,唱了首歌,大家都知道他五音不全到了某种境界,然后他就轻而易举地把队长强吻了,在这之后还对着队长叫别的女生的名字,就这三件事情,那就挑状况最轻的那件事情说吧。
龙炽颤巍巍地清了清嗓子,说:
“是这样的,昨天你喝完酒之后,非说要唱歌,我们就让你唱了……”
修那边顿时沉默了。龙炽看修的反应,胆子壮了些,接着说: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我们都被吓得不轻……”龙炽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东拉西扯地讲了一大堆,最后随口做了个总结陈词,“反正队长昨晚为了送你折腾了老长时间,你要好好谢谢她。”
修那边一言不发,就把电话挂了。龙炽拿着忙音一片的电话,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但回头看见江瓷完全黑下来的脸,他又疑惑了:
“我说错话了吗?”
江瓷狠狠地敲了他的头一记,说:
“你脑子被你自己啃了吧?让他谢谢队长?我谢谢你!队长现在愿不愿意见他还是问题呢,你别制造新问题了好么?”
龙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看着痛心疾首的江瓷,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安回到殡仪馆里,开始例行检查陈尸柜,一排一排的格子,满满洋溢着冰块的冰糁味道和尸体的淡淡腐烂味道,她一个又一个地掀开被单,露出一张又一张了无生气的脸,认真核对着每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和挂在柜子上的名牌,等走到尽头,检查完最后一具,她直起腰,舒出一口气,拿起挂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突然感到了来自某个地方的视线。
在这种地方,有被人注视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安往门口看了一眼,简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门边,看简遇安注意到自己了,他才向她挥挥手,示意他过来。安擦着手走过去,问:
“叔,什么事儿叫我一声就行了。”
简白让开身子,让简遇安从陈尸间走出来,简遇安把毛巾搭在了毛巾架上,听到简白在后面对自己说:
“死亡是一件艺术。我不能打扰艺术。”
还没等简遇安说些什么,他就转了话题:
“小安,你喜欢做殡葬这行吗?”
安隐隐有奇怪的预感,还是回答:
“是的,很喜欢。”
“以后都打算做这行?”
“啊,如果没什么大的变化,就一直做下去好了。”
安慎重地回答,等着简白的下文。简白停了几秒,又问:
“小安,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这下简遇安彻底明白了,她问:
“叔,你是想给我介绍男朋友?”
简白难得地收起了他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郑重地说:
“不是介绍男朋友,是相亲,你这个年纪还不错,虽说是做殡葬这行,也好歹有青春美貌摆在这儿,等再老一些,过了二十三四岁,就更难嫁了。你觉得呢?”
安不知道该不该笑,最终还是决定笑了,她侧着头说:
“就算我是这个年纪,别人也会介意我是干殡葬的吧。在很多人眼里,这并不是个神圣的行当,挺晦气的。”
简白交叠着双臂,也感叹说:
“没错啊,其实咱们跟医生所做的事也差不多了,他们处理人生前的问题,我们处理人死后的问题,但都没什么人嫌医生晦气,咱做这行的也是有苦没处诉。话说回来,小安你没有男朋友是吧?”
不知为什么,安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修摘下头盔时那张冷酷的脸,她的大脑立即作出反应,迅速屏蔽了这个人的影像。她仔细斟酌了半分钟,头摇了摇,说:
“还没。”
“小安,没男朋友的话,你反不反对相亲这件事?我有一个高中同学,人长得还不错,家底也很棒,性格虽然有点怪,但也无伤大雅,据说现在暂时还没女朋友,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如果你没问题的话,我就联系他确定见面时间了,他今天才从国外回来,安排到后天见面怎么样?”
简遇安的眼前又浮现了修昨天贴在自己唇上的样子,她从没那样近距离地看过他的脸,也从没感受过那从修的精神里渗透出来的、极富侵略性的爱。
那份爱不是对自己的。
安想到这里,对简白说:
“那就约出来见一见,我没意见。”
第七节 会面
更新时间2013519 17:26:11 字数:2919
“你要……去干吗?”
木梨子不可思议地看着简遇安悠然喝茶的样子,她淡然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刚说过一个爆炸性消息该有的神态。
“我说,我要去相亲了。”
木梨子把面前的咖啡杯一推,好像是要把这个惊人的消息推到一边似的。她把身子微微前倾,说:
“你不会想报复修吧?”
安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用好气又好笑的目光看了看木梨子,说:
“我闲的啊。报复他?”
木梨子微微舒了口气,继续劝说:
“安,你可想好了,相亲这事情跟找男朋友可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
“这就牵涉到婚姻问题了啊!”
“我知道。”
“那可不是玩玩就可以的事情你明白吗?”
简遇安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梨子,我的个性你不清楚?我对谁抱着过玩玩就过的想法?我可没那么不负责任。”
“……那他知道你是做这行的吗?”
“他应该知道。是我叔叔的同学,叔叔把我的情况也该做了些交代。既然同意见面,我想他并不是很介意。”
安慢慢啜下一口茶,又说:“梨子,你太急了。我只是去见见。有没有后续很难说。”
木梨子这才发觉自己情绪已然有些激动,都快站起来了,她自嘲地耸耸肩,但还是语气恳切地说:
“安,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吧,你才多大?”
“这不是多大的问题,我觉得我叔叔说得对,做我们这一行的,必须得提早打算,谁说我们不是吃青春饭的呢?等再大一些,可能就真的有些麻烦了。”
“就算你可以接受,那对方呢?是你叔叔的高中同学?我虽然没见过简伯父,单算年龄,客气一点,今年都四十了……”
安把茶杯放下,看着木梨子那张漂亮的脸,像是在说一件最无关紧要的事:
“简伯父今年二十九。”
木梨子即将脱口的一句话生噎进了喉咙里,差点没呛死自己,她沉吟了几秒,才说了话:
“安,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19岁。”
“我是19岁。不是跟你一样大么?”
“……那你父亲和你叔叔的年龄差距还挺大的。”
“这我可不清楚。”
“嗯?”
安想了想,好像感觉自己这个说法不大妥当,补充道:
“我是说,我不清楚我父亲的年龄。”
木梨子举起面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又思考了一段时间,问:
“安,你这不是在开玩笑?”
“这种事情有开玩笑的价值吗?又不怎么好笑。”
“那你……”
“不知道。”
“什么?”
“你问的是我为什么会不清楚自己父亲的生日对吧?我不知道。我连我自己的生日都记不起来。我是我叔捡来的。”
“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简遇安喝了口茶,接着说,“不是在蓝马山庄的时候,是咱们俩,第一次在东城殡仪馆见面。当时我就说过,我的记忆力不好,是断开的。”
梨子把背靠在椅背上,平稳了一下心绪,回答说:
“我记得。”
“当时你问我是从什么时候断开的。”
“你说你也不记得了。”
“大概的时间我还记得,是在五年前,我只有五年的确切记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简遇安把剩下的茶水又喝了一口,杯底只余一层浅浅的茶水,和沉在杯底的茶叶。
“我只知道,是简白——在家里我叫他叔——救了我,我是被他捡回来的,我就是他的女儿。他一直没有结婚,也许是因为他的职业的关系,也许是带着我这么个捡来的女儿。所以他的话,我一定听,他也不会对我不利。”
木梨子问:
“那按时间算……就是14岁之前的事情,你都……”
简遇安淡淡地续上,口吻平淡:
“记不得。完全的空白。我也不想去找。因为我现在过得自认为不错,忘记的事情虽然有时会感兴趣,但我怕那是不堪回首的。”
“万一,是万一,很美好呢?”
简遇安把茶杯从面前推开,摇摇头道:
“肯定不美好。”
“你自己都不记得,怎么能说美不美好呢?”
“因为我丢了它之后,一直有种感觉,我并不可惜那段记忆。尽管总觉得空落落的像缺了什么,但我的心里……”她把手覆上她的心脏部位,“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她继续说着:“既然我的心并不多么渴望把它找回来,我就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好了。就像我叔……给我起的名字一样就好。”
木梨子一直沉默着,简遇安把面前的茶喝净,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她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收进包里,准备走。
木梨子突然开口:“修呢?”
简遇安往包里放手机的手震了震,手机落进包底,她把包自然地合上,问:
“你指什么?”
木梨子把想说的话思忖了半晌,还是说出了口:“如果你真的要去相亲的话,不用告诉修一声?”
安站起身,说:
“我先走了,明天就去相亲了,爸爸让我早回去准备。通知他,我无所谓了,都是朋友,你说吧。”
简遇安说完这话,就走出了饮品店,门口的风铃被她推门的动作摇动,发出丁零当啷杂乱但不失悦耳的声音。
木梨子仍坐在原处,盯着安的杯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嘴角却向上漾出一个妖异的弧度。
安,你真的是个有意思的人,关于你的秘密,我越来越感兴趣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安一个人坐在茶餐厅里。
因为约好了和那人单独见面,简白也没跟着来,从这也能看出来简白对他这个老朋友还算放心。
今天有些热,安穿了一身绯红色与雪白杂糅的色调活泼的长裙,红色如火的裙身一路燃烧到腰部,明艳的红色一转,化成温润的雪白,将她的皮肤衬得雪白亮丽,她还是没化妆,没戴别的首饰,只有脖子上挂着那枚银戒,素颜的脸,加上那双抢眼的桃花眼的点缀,显得清丽自然,再加上她那份只端坐在那儿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的温柔和自持,让人很难不心生好感。
在她坐的靠窗位置往后数第三个位置,江瓷把头缩回来,摇着头感叹:“队长这回玩儿真的了,她这副样子有点品位的人肯定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
木梨子卷着自己额前的刘海,问:“那我跟她比呢?”
江瓷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你还要攀比?”
一边的龙炽忍不住插嘴:“你不是说过梨子吗?”
木梨子好奇心大起,追问:“她说我什么?”
龙炽转头征询江瓷的意见,江瓷冲他随便摆摆手,让他随便说,又偷偷摸摸地转过头悄悄打量在那里等着的简遇安。她看了一眼表,11点40分,那个约好的男人已经迟到了20分钟。
那边龙炽还在对木梨子转述江瓷对她的评价:
“……好吧,我就说了,她说过你要是送到怡红楼之类的地方绝对是头牌,你走到大街上大概十个有七个男人的荷尔蒙都要向你起立致敬,剩下一个是gay,一个是80岁开外,一个刚穿开裆裤不久毛还没长全。”
听到这种“恭维”,木梨子也忍不住像江瓷一样翻了个白眼,看江瓷还在偷看简遇安,就换了个话题:
“她在那儿坐多长时间了?”
江瓷转过身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