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绵推一推眼镜,问道:
“那也不对吧,如果真的是你推理的那样,是贺喻真面前的装饰物木框有毒,可以散发出有毒气体,但它所处的位置,是在阳光照不到的死角啊。难道是只要有光,都会有有毒气体产生吗?”
安摇摇头,她以极平淡的口吻,讲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必须是直接照射的,否则无法瞬间致死,木框所在的地方也确实不能直接照射到阳光,但是,以镜子为介质的话,这个谋杀过程就可以顺利完成了。”
看大家若有所思的样子,安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并不是一面镜子就可以完成这个布局的,它需要的,是一个连环的镜子阵。”
“你们再试试看,在脑中还原一下酒室的构造。”
“第一重镜阵,是阳台上摆放的五斗橱柜上的镜子,它承接了阳光,反射出去,却不能直接投射到木框上,它的作用,是把阳光投射到第二重镜阵上,只有这个过程完成,阳光才能集中投射到木框上。说到这儿,你们也该明白那第二重镜阵是什么了吧?”恍然大悟,抢答说:
“是门后面那个镜子!”
讲出这个推测后发现这一切都讲得通了,于是她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
“对!就是门后的镜子!那扇镜子……按角度推算,是可以承接第一重镜阵投射的阳光,转而投射到木框上,那阳光就完全可以集中到镜框上。对了,还有窗帘!窗帘的设计有缺陷,是拉不上的,太阳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时,必定会有强光从拉不上的缝隙中射入,到时候,阳光投射到五斗柜上的镜子,再投射到门后的镜子,最后集中在木框上。而且,那个酒室的门特别厚实,我们发现不对的时候,必须破门而入,像大哥那样,一脚把门踹飞了,镜子肯定也会摔碎,那样的话证据就被……”说到这儿,声音越变越小,她偷偷瞄了修一眼,发现修的脸色果然不大好。
按照这样说的话,修是被凶手利用了,成为了凶手计划链中的一部分!
安这时站出来给修解围:
“其实不管是谁。不使用暴力是很难开门的,毕竟,钥匙在贺喻真的手里,没有备用钥匙的话,谁也打不开。”
听到“钥匙”这个关键词,江瓷被提醒了,她连忙问道:
“那‘死神的通道‘,两边的门不是都从内锁着的吗?按道理,钥匙同样在贺喻真手里,在现场我也看到了。钥匙摆在酒吧台上,那那两扇门是谁打开的?”
出乎大家所料,安没有对江瓷的疑问做出解答。而是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暂时把这个问题搁置后,安整理了一下思路,把证据一条一条地摆了出来。
“正如刚才所说的,窗帘是坏的。不能全部拉上,会有一道较大的缝隙,阳光会通过那道缝隙进来,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凶手算得很准,把贺喻真平常习惯坐的位置、木框的位置。太阳的高度和最强光芒射入屋内的时间,镜子折射的角度,统统纳入计划考虑的范围之内。一步一步导致贺喻真的死亡。”
“我为什么会联想到‘杀人魔镜’呢?我当时看到,放酒的酒架上的凹槽和边缘,残存着没有打扫干净的灰尘,而那个木制的镜框和中间嵌着的那个酒瓶,不仅没有落灰。连凹槽里也是一尘不染,一般在做清洁的时候。总会有些死角打扫不到,而且经我观察,那个嵌着酒瓶的镜框存在的死角远远多于酒架,它干净的程度,是让我怀疑的前提之一,它应该是近来新装上去的,钉子都是新的。”
“这个死亡礼物,是贺喻真本人购买的可能性很低,有极大可能性是凶手赠与的。谁又知道她喜欢这个呢?只有和她亲近的朋友和家人才会如此投其所好,因为从整个酒室的装修就能看出来,她对模仿‘而已’酒吧拥有相当强烈的渴望。但假设这个镜框如我所想,确实有猫腻,那么送给她这份死亡之礼的人,其居心可以想见,是想要置贺喻真于死地的。”
“再倒推,想要置贺喻真于死地的人,必然是和她存在着某种利益冲突,而在这次别墅的聚会中,利益的冲突点显而易见。”
大家面面相觑,异口同声:
“郭品骥!”
没错,这个g自杀联盟,本身就存在着诸多畸形的因素,她们的关系,表面上看是合作伙伴,但是说到底,她们爱的是同一个人,是情敌。这样看来,她们这个阵营,本身就是个滑稽而荒唐的存在,她们所做的只是暂时联合起来,对付她们眼前的共同敌人,也就是近来被郭品骥狂追的安,但是她们内部,也该是存在着嫌隙的。
这样的嫌隙,会不会是致命的根源?
木梨子这时候反倒冷静下来,她问安:
“安,这些说到底全是你的推测,没有证据。光看现场,如果说是意外死亡也是说得通的,安你为什么认定是他杀?”
安把手中的镜子放下,回答说:
“没错,我没有证据,甚至贺喻真有可能是意外,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安口上这样说,但她其实压根就没想过贺喻真是因为意外事故死亡的,在看到贺喻真的尸体时,她也很冷静,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安长时间地跟尸体打交道,对这种场景也麻木了,另一方面,她似乎早有预感,贺喻真会死。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安曾经仔细地观察过贺喻真的尸体,说实话,如果忽略她脸上大块的尸斑的话,贺喻真是个蛮养眼的美女,微卷的波波头,五官端正,如果放在这群人当中,也是个不输给兰任心的美女,更比已是半老徐娘的彭瑞笺和干瘪的路婴不知好看多少。
路婴,虽然年轻,但是神神叨叨的性格注定不讨人喜欢,身材也太干瘪了些,彭瑞笺,年龄太大,体态也很臃肿,唯一的优势是家里很有钱,兰任心,确实是个美女没错,但很少有男生会偏爱这一型运动型的女生,夏琪,心计太深,相比之下,贺喻真从面相来看,属于温柔内敛、小鸟依人型的,家里也有钱,自然会讨男人喜欢。
这证明,贺喻真在这群情敌组成的联盟中,条件是最为优秀的一个。
这样的优秀,会不会给她招来什么祸患呢?
谈话进行到这里,也接近了尾声。安的意见是,大家先各自回房间休息,提高警惕,不要声张,在她们面前要统一口径,认定贺喻真是意外死亡,双方现在处于心照不宣的状态,既然不知道对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还会接着玩儿什么花样,那他们这方就没必要先去把窗户纸捅破,说不定这正是对方想要看到的局面,还不如静观其变,看她们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大家点头,同意了安的看法,尽数散去回房间休息,不过离去时,他们的面色都很凝重,尤其是龙炽,他自从看到安手中的镜子后,面色就有些古怪,直到他出去后,被江瓷顺了两下毛,他的脸色才有所好转。
房间里很快就剩下了修和安两人。
安揉揉手腕,一股疲惫从心底翻涌而上,她趴在床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睡过去了。修从一边走过来,抓起毯子,盖在她身上,把边角掖紧,检查窗户已经锁好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门,从外面窸窸窣窣地弄了一阵,然后转身,下楼。
他一盏灯都没有开,脚步落在地板上,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走到了那些女人住的房间走廊处,在走廊中央席地坐下。
在他看来,贺喻真的死,势必和这些人有关,安那边他自认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现在只要看好这些女人,她们就伤害不到安。
这些女人,想来也是不能安寝,到凌晨四点时,她们房间的灯才全部熄灭。
修闭上眼睛,但却并没有睡着,他除眼睛外的每一个器官,都发挥出了极致的功能,外面的雨声,绕鼻的檀香气息,微凉的空气,都被他敏锐地捕捉到,汇集到脑中。
修就这么闭着眼坐了一夜。
第二十节消失的女人
第二天早晨七点,兰任心就出了房间。她起得最早,看见修一动不动地坐在走廊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但修连搭理她的欲望都没有,兰任心也识趣地没去问修坐在这儿是想干什么,悄悄地绕过他走了。
路婴和夏琪也起得格外早,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发生杀人事件没有睡好,还是因为心虚。她们俩看见修之后,同样都选择了绕过他,不打算在这一大清早自寻麻烦。
彭瑞笺迟迟没有出来,恐怕还在睡觉。
七点半的时候,习惯早起的江瓷也从楼上下来了,她看见修这副老僧入定的样子,还以为他睡着了,忍不住凑上来推他,修突然睁眼,吓了她一跳。她一边摸着扑通扑通跳的心脏一边对修抱怨:
“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你知不知道,你往这儿一蹲,跟一萨摩耶似的。”
江瓷的话让修眯起了眼睛,他慢慢活动着发麻的小腿,问了江瓷一句:
“什么是萨摩耶?”
江瓷还在为自己刚才脱口而出未经大脑的言辞后悔不迭,听修来了这么一句才放下心来,修不知道萨摩耶是什么就好办了,她随口撒了个谎:
“萨摩耶是某位佛的名字,我是在夸你呢。”
修哦了一声,扶着墙站起来,他问江瓷:
“没事了吧你?”
被修这么一提醒,江瓷才想起来昨晚修把自己的脑袋磕在门板上的事情,还有调换姓名牌……
想到这儿,江瓷本来还算舒畅的心情一下子就被破坏了,她摸了摸头顶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她不想再提这个事儿了,应了一声“没事”。就想要岔开话题:
“你守在这儿,干什么?”
江瓷环顾了一下,压低嗓门小声地接着问:
“监视她们?”
她的声音非常低,甚至几乎只用了口型,修读懂了,点了点头。
江瓷问:
“有什么发现?”
修摇摇头,指着彭瑞笺的房间门,示意其他人都出来了,只有彭瑞笺还没出来。
江瓷想起彭瑞笺那副臃肿的体态,忍不住对修开始吐槽:
“话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她胖得有点儿过了吗?人说少似貂蝉老似猴。她眉目里也看得出来曾经是个美女,但她的体型……简直是老似猿啊。
修没发表意见,江瓷也不管他。自顾自地嘴损:
“女人要多胖才会被嫌弃?那得看这女人的男朋友,如果某天女人生了什么重病,男朋友在背她去医院的时候不会产生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恨不得把她半路丢掉的感觉,就差不多了。还有一个,是我小学时候见过的女孩子。长得……她如果躺在水泥地上,估计可以自行滚出200m左右。我觉得她要是再不注意,过几年说不定更惨。”
说到这儿,江瓷的恶趣味又上来了,她神神秘秘地问修:
“喂,修。如果队长以后也变胖了,你还要吗?”
修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楼上一阵猛烈摇晃门把手的声音。还有安的叫喊声:
“谁把门锁上了?”
江瓷一惊,转身就往楼上跑,跑出几步后,她发现修居然还站在原地,感到相当不可思议。要是搁在以前,修早就先于自己好几步窜到楼上去了。
看江瓷站在原地回头看自己。修干脆往相反方向走去了,走到彭瑞笺门口,回过头对满脸疑惑的江瓷说:
“看什么,上去啊,她被我关到房间里了,防止昨天晚上有人潜入,你到门口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不过你估计取不下来,把夏绵那小子叫起来,他大概可以。我把彭瑞笺叫起来,她们四个都在眼前的话,我也不用费力气去考虑谁有可能趁机离开去做什么事的问题了。”
江瓷听完修的话,也放下心来,撒腿向楼上跑去。
等到到达安的门口,江瓷才明白修所说的“一看就明白”的机关是怎么回事,安房间的门把手被一条细钢丝缠得死紧,两三枚钉子被修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钉在了门把手上方,把向上牵引着的细钢丝楔得死死的,安在里面根本转不动门把手,在外面的人,假如没力气的话,也很难把固定着细钢丝的钉子取下来,同样是打不开门的。
江瓷到的时候,夏绵已经听到响动起来了,她告诉夏绵这个机关是修设计的,看着夏绵用扳手撬钉子撬得满头大汗的样子,江瓷不得不感叹,修简直不是人来的,他是怎么把钉子钉进去还没把安吵醒的?
然而,在门打开的一刹那,安刚刚钻出门,还没来得及问前因后果,就听见修一声叫:
“都过来!”
放在平常,修根本不会出这么大的声喊人,而且他的语调,透过回音来听的话,居然有些慌乱!
江瓷第一反应就是:彭瑞笺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楼上的人就往下跑,在跑到即将进入一楼房间走廊的地方的时候,路婴、兰任心和夏琪也从餐厅跑出来,路婴没化妆,但是黑眼圈反倒比化妆后还要浓厚许多,她惊恐地问:
“怎么啦?”
没人能回答她的问题,江瓷带头闯入了房门大开的彭瑞笺的房间。
他们进去后看到的场景是:
彭瑞笺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上面摆着一些安眠药,紧邻着床头柜的是一个大的衣柜,一个书桌,上面零星摆放着几本关于佛教的书籍,洗漱间里,洗漱用具才拆开,牙膏挤好了,刷牙缸里也接满了水,她的房间里还有一个小佛像,贡果佛具相当齐备,三支插在香炉里的檀香已经烧到了头,却还冒着袅袅的青烟,窗户和房门一样大开着,雪白的窗帘已经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一半。
彭瑞笺,却不在屋里了!
修就站在房间中央,正对着大开的窗户,他的头发被风吹着向后拂动。他眯着眼睛,仿佛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一样。
安冲到了大开的窗户前,向下张望——
悬崖!
窗外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扶着窗边,扭回头去看修,修仍是那个出神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身后大家疑惑的眼神。
修压根不知道,所有人在进来后,看到这样的画面,第一印象都是,是修把彭瑞笺推到窗户外面去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去叫她的时候,她的门并没有锁,我一进去,就是那么一个空荡荡的状态。”
“我可以确定,她确实在房间里。我昨天晚上一直在这里守着,我亲眼看到,大概四点钟左右,她房间的灯灭掉了。”
“我为什么会守在门口?因为我不信任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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