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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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审判-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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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子说:“我不相信日本人会干出那些所谓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日本是一个推崇儒家学说的国家,我们从小就受到这样的教育,要尊敬父母和老人,要爱护幼小,要敬畏神灵,要服从天皇,而天皇就是神灵赐予我们日本的!你想想看,天皇的军队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说这话的时候,肖南一直看着她。芳子也渐渐有些激动了,“这些先不说,我问你,北野雄一的弟弟北野弘二你还记得吗?” 
  肖南点了点头。 
  “我们就暂且拿他来举例,他是一个那么有礼貌、有教养、懂事、文弱的孩子,他信仰佛教敬畏神灵到什么地步你也应该很清楚,他连鱼都不敢杀!这样一个孩子,你相信他会干出那种事来吗?”肖南在一旁盯着她。 
  芳子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认为他去了中国就会杀人放火就会去奸淫妇女吗?”她停了停,“他只是响应天皇的号令,他只是想让自己去军队里锻炼锻炼,增加一点自己的男子汉气息!” 
  肖南说:“可笑。” 
  “请让我说完,我哥哥呢?你认为他也是那种人吗?没错,跟北野弘二比起来,他是显得强壮些、有力些,他对战争也充满了热情,他可能因为服从命令去向敌人开枪,你想一想,如果他不开枪,敌人就会向他开枪的!可他会杀平民吗?你告诉我,人,怎么可能会杀人不眨眼呢!” 
  “你真是冥顽不化。”肖南停了下,“我想,随着这次审判的进行,你会了解事实的真相的。” 
  芳子冷笑道:“我连这次审判的合法性都怀疑,怎么可能会相信审判的过程和结果呢?” 
  “你说什么?” 
  “日本凭什么被审判?就因为日本战败了吗?就因为日本打不过美国吗?就因为日本没有原子弹?就因为日本的科技还不够进步吗?”芳子盯着肖南,“一群暴徒把一个绅士打倒在地,然后自己制定了一套法律和所谓的宪章来审判这个绅士,能公正吗?如果是因为这样,日本就要站到被审判席上,这不就应了你们中国的古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吗?” 
  肖南忍耐着:“芳子,对你我实在不愿意说一句重话……” 
  “请直言。”芳子的话硬邦邦的,“我们这是在讨论,不存在什么伤害。” 
  “那我请问,你相不相信正义永远战胜邪恶这个真理?” 
  “那我也请问,古往今来,哪个胜利者不说自己是正义的?” 
  肖南眼睛都瞪大了:“按你这个逻辑,那古往今来,哪个失败者又说过自己是邪恶的?啊?” 
  芳子倔强地看着他:“所以说立场不同。” 
  “芳子,请你不要转换概念,我们刚才说的是客观。” 
第三章罪恶滔天(8) 
  “是你丧失了客观!”芳子的眼泪快出来了,“因为中国没打过日本,因为日本战胜了中国,所以你丧失了客观!” 
  “我到底什么地方丧失了客观?” 
  芳子盯着他:“在我身上……你丧失了客观!” 
  肖南呆了。 
  芳子强忍着泪:“我们说好过不是吗?不管怎样,我都等你!” 
  肖南的眼睛低垂了下去。 
  “为什么你违背了诺言?为什么你不敢面对我们之间的感情?”芳子的眼泪淌了下来,“不就因为仇恨吗?仇恨让你失去了冷静、失去了判断、失去了客观!我说错了吗?” 
  “芳子,这、这是两回事……”肖南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芳子不说话,倔强地抹了一下泪,紧盯着肖南。 
  “芳子,你没看到你不了解——” 
  芳子忽然爆发:“我没看到什么?我不了解什么?啊?”她眼泪一个劲往外涌:“我没看到的是——原子弹的爆炸,我没看到的是我父母的遗体!” 
  肖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我看到了东京的废墟!我看到了轰炸!我看到了我哥哥变成了这样,我看到我妹妹和北野弘二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芳子捂着嘴说不下去了。 
  肖南咬着牙沉默着。 
  芳子又擦了一下泪,笑看肖南:“我说错了吗?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肖南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她说:“你既然是记者,那我请你冷静,仔细想想这些都是为什么……”见芳子想插话,他忙止住:“最起码,你想想你哥哥。” 
  “我哥哥?你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奇怪吗?原来,正夫君是那么强壮的一个人,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芳子的眉头皱起来了。 
  肖南说:“很简单,他受什么刺激了?他在中国干什么了?或者他在中国看见什么了?他会变成这样?这些,你难道没想过吗?” 
  芳子沉着脸说:“你想说明什么?” 
  “我只想请你冷静地去想想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肖南说。 
  芳子沉默了。 
  “退一万步说,我们暂且按照你的逻辑去分析,你们日本是去帮助我们中国,可你们想过没有,我们欢不欢迎你们的帮助?如果我们不欢迎的话,你们来干什么?如果我们不欢迎的话,正夫君会变成这样吗?缨子和北野弘二会至今没有下落吗?”肖南停了下,忽然很悲凉地说:“我们,又会分开吗?” 
  芳子抬起微低着的头,带着泪笑了:“你终于说出来了——” 
  肖南沉默着。 
  “我们分开了——是吗?”芳子问。 
  肖南艰难地点点头:“我们再也不可能了。” 
  芳子看着他,渐渐地变了脸色。 
  肖南低垂着眼睛:“我可以不恨你,但我决不可以再爱你!” 
  芳子霍地站起,脸色变得很难看,语气极端激烈地嘲讽道:“肖南君,您是否把自己看得太高傲了?我也告诉你,我不会去祈求你的爱的!爱应该是平等的,是相互的,是无私的,是超越国界和狭隘的民族仇恨的……” 
  肖南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一声:“够了!” 
  千枝差点惊的跳了起来。 
  芳子惊异地看着肖南。 
  肖南艰难地一字一句地说:“芳子,我的姐姐和六十岁的母亲……就是被你所说的皇军强奸后,拿刺刀扎死的!并且,我的十岁的小外甥,被日本军人把心挖出来——吃了!” 
  芳子傻了。坐在原地的肖南,还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夜幕降临了,芳子慢慢走进北野家,一边默默地流泪一边往楼梯上走。在上楼之前,她稍停了一下,用手绢擦干了眼泪。 
  芳子走到门前,拉开门,她一下子惊呆了。正在躺着的一个女人突然坐起来,惊惶地露出甜甜的笑容。但那笑容让人心悸。 
  是妹妹缨子回来了! 
  芳子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满脸红疙瘩,脸上带着职业笑容的女人居然就是自己的亲妹妹缨子。 
  缨子奇怪地笑着,突然,她的意识回到了现实,站在她面前的是她朝思暮想的姐姐,她哇的一声哭了。 
  芳子呆了一下,立刻扑上去,两人抱头痛哭。站在一旁的正夫眼神依然冰冷。北野的眼里也流出了泪。 
  夜晚,小酒馆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好些空的酒壶。老板娘坐在一旁,散漫地哼着一支日本歌。 
  肖南坐着,木木地看着。他用指甲在柜台上划着,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肖先生……”老板娘奇怪地看着他。 
  肖南没理她,继续用力划。 
  梅汝璈合衣躺在床上思考着,突然电话铃响了。 
第三章罪恶滔天(9) 
  梅汝璈起身拿起听筒,脸色突然严峻起来。他赶忙扯过一张纸,用铅笔写下对方的话:支那猪,别在日本国土上嚣张。滚回支那去! 
  因为日本实行严酷的战时新闻管制,并严令日军官兵与家人通信时不得提及战争期间的犯罪和不道德行为,日本国内老百姓对于日军残酷屠杀俘虏和平民的行为,并不为更多人所知,甚至大部分日本人都不相信有南京大屠杀事件。经梅汝璈提议,法官会议同意将南京大屠杀作为一个独立单元审理。 
  1946年9月。 
  法庭又一次开庭,这一次的开庭座无虚席。 
  证人席上,松井石根强作镇定的样子,但是他的目光却有些闪烁。 
  梅汝璈冷冷地盯着他。肖南咬着牙关,也紧紧盯着松井石根。松井石根掩饰似的轻咳了一下,目光低垂下去。 
  梅汝璈长长地呼吸了一下,下巴微抬了抬,还是一直盯着松井石根。他想:“1937年12月13日被日军占领后的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家伙其实最清楚。” 
  松井石根说:“南京没有发生大屠杀!季南检察官所说的,日本皇军对中国俘虏、平民、妇女实施了所谓的有组织且残忍的屠杀奸淫的这些指控,全部都是诬蔑!而且超过军事上需要破坏房屋财产等指控也都是谎言!” 
  季南说:“证人们,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及职业,还有,你是否在中国的南京生活过,如果是,请说明你在南京生活的时间及具体期限。” 
  证人席上的罗勃特?威尔逊第一个说:“我的名字是罗勃特?威尔逊,美国人。我的职业是医生,我在1936年1月,一直到1940年8月在中国南京的金陵大学医院行医。” 
  接下来是马内?舍尔?贝茨:“马内?舍尔?贝茨,美国人。我从1920年以来,一直住在中国。我的职业是中国南京金陵大学的历史教授。” 
  “我的姓名是约翰?麦基,美国人。从1912年到1940年,我在中国的南京担任圣公会教堂牧师。” 
  “我叫尚德义。我家住在南京的……” 
  “我姓伍,叫伍长德,我是做小生意的,卖吃的……“ 
  “我叫陈福宝,我是种田的……” 
  季南拿出一沓资料,“这是证人约翰?麦基在1937年12月22日起,用电影摄像机偷偷拍下来的影像资料,我请求法庭允许我在此出示……” 
  “允许。”卫勃说。 
  资料片开始播映,一组组日军屠杀的镜头开始显现在屏幕上。 
  “请问,在1937年12月13日,日本军人开进南京后,你看到了什么?”季南问。 
  罗勃特?威尔逊说:“南京变成了地狱!” 
  马内?舍尔?贝茨说:“日本军人开始疯狂地杀人,放火!” 
  约翰?麦基补充道:“抢劫!强奸!” 
  法庭的所有人都在听着这几位证人的证词。 
  “无数的平民被杀,无数!” 
  “……然后他们哈哈大笑,就好像他们刚才打死的不是一个人,而只是打死了一只兔子!” 
  “送到我们医院来的时候,他的腹部被深深刺伤,上腹部被刺穿,那个小孩还不到十岁……” 
  “那个日本兵把他的头砍了下来,提在手上……” 
  “那个老太太求他们不要强奸自己,说自己太老了,已经快七十岁了,那几个日本兵就开枪打死了她……” 
  “她被17个日本军人快速轮奸,最后,他们杀死了她,还在她的下身里插进了一根高尔夫球杆……” 
  “他们用刺刀把那个孕妇的肚子刨开,把那个还没出生的婴儿挑在刺刀上,举得很高,还一直哈哈大笑……” 
  “很快,小规模的杀戮变成了集体屠杀!” 
  “最少有1000多人,我们被赶到长江边上的下关,他们用机关枪向我们扫射……” 
  “我们都是难民,一共有2000多人。我们被带到汉西门外……” 
  “只要手上有老茧的,戴帽子的,全都要被杀掉,我是种田的,手上也有老茧……” 
  “我扯过一具尸体盖到自己身上……” 
  “他们怕还有人活着,就开始用刺刀乱捅,我的腰被刺刀刺穿了,我不敢动,忍着……” 
  “他们开始往尸体上倒煤油,接着就点火……” 
  “我全身都是火,我疼得滚到了护城河里,我想马上死……” 
  “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被他们强奸……” 
  “一个七十六岁的老太太被他们强奸……” 
  “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被扔到池塘里,活活地被淹死,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他哭……” 
  “她喊……” 
  “她求我救她……” 
  “她的颈椎没被砍断……” 
  “我看见,那个池塘里,全是尸体,被烧焦和没全部被烧焦的尸体……” 
第三章罪恶滔天(10) 
  “长江上全是漂浮的尸体……” 
  “我想,也许只有我们医院是唯一没有发生强奸的地方……” 
  “这就是我被他们用刺刀刺穿的伤口……” 
  “76岁的老太太都被强奸,他们怎么能够干得出来?他们自己有没有母亲?” 
  “他有妻子和女儿吗?” 
  “他们真的是畜生!” 
  “野兽!” 
  “魔鬼!” 
  “猪狗不如!” 
  “恐怖!” 
  “地狱!” 
  “地狱!” 
  “南京,变成了地狱!” 
  肖南沉默了。 
  芳子越来越惊讶,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一切。 
  听众里的日本人开始变得羞愧难当。 
  松井石根有些焦躁:“我认为,东洋日本与中国的抗争,一方面是应该看作是两国国民自然发展的冲突,同时也可以看作是两国国民思想的角逐。因为中国国民的思想,最近半个世纪里明显受欧美民主思想和苏联共产主义的感化,使东洋固有的儒教、佛教思想发生显著变化,中国国内变化招致各种思想的混乱和纷争,所以形成同日本民族纷争的原因……” 
  哈瑞?魏特林打断了他的话:“我的名字是哈瑞?魏特林。米妮?魏特林是我的姐姐。1937年12月的时候,她在中国南京的金陵大学担任学监。她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她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她那么地信奉天主……她的身心都垮了,没办法,她回到美国来治病……” 
  哈瑞?魏特林眼里含着泪:“我握着她的手,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强笑着说,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南京!她无法让那些尸体在她眼前消失!她无法忘记那些向她伸出的求助的手!她说她一直听到那些人的呼救声,他们在喊‘救命!救命!救救我!’可她却没办法,她救不了!她恨自己没有力量!” 
  法庭的人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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