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么思念你的时候,家里却突然发生了变故。我爸因为一件事情被警方逮捕,我妈也病倒了,于是我匆匆飞回来。原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因为我爸只是一个知识分子,绝对不会做出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但在我回到家之后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爸涉嫌挪用一笔巨额公款,如果证据确凿可能要被判至少十年的有期徒刑。我根本无法相信一直清廉的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正确的。我爸是被诬陷的,他所在研究院的院长退休了,他是最可能当选院长的,如果他因为经济问题入狱,那么院长的职位就理所当然地会落到另一个人身上。我爸自然不承认自己犯罪,好在对方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一个月之后,律师终于找到了证明我爸无罪的证据,很快我爸得到了无罪释放,但此时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已经变得非常差,自然无法再担任院长职务,只好退休回家。当时我妈的身体虽然开始好转,但显然在一段时间内无法恢复健康,面对这样的情况,我自然无法再回到学校读书,只好办了退学。随后我在一个朋友的引荐下进了西兰《法制日报》当记者。这个人叫作高旭,是一名律师,也是他帮助我爸洗脱了冤屈。”
于朗听到此处终于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却又产生了更多的疑惑。按说高旭那么优秀,还对苏家有这么大的恩情,是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导致已经订婚的二人反而分开呢?他记得高旭办公桌上依然摆放着苏真的相片,在提到她的时候眉宇间都是挥之不去的悲伤。高旭自然不知道于朗和苏真的关系,所以这些表情和神态也不可能是故意装出来给于朗看的。由此可见,高旭对苏真的爱是真的。难道是苏真?难道是因为苏真一直都无法忘掉自己?于朗想到这儿,心里突然激动起来。
“我知道高旭,你妈和我说过你和高旭之间的事情。”
“好了,不说他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说什么也没用。”苏真显然不想说她和高旭之间的感情纠葛,说罢长叹了口气,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萧瑟。
涉及个人隐私,虽然于朗很想知道,但却不好细问。看着苏真落寞的神色,于朗心里正盘算着用什么话来安慰,结果脱口而出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苏真听了于朗的这句话一怔,接着展颜一笑:“是啊,命运还真是变幻莫测,就像当初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是永别,却不料三年之后再次相逢。”
“是啊!现在都觉得如同做梦一般。”于朗也笑了笑,心里却颇为感慨,不到十天的时间自己的生活却变得面目全非,所遭所遇皆为不可思议之事,可不真如做梦一般嘛!
“如果这真是一个梦就好了,醒来的时候我希望还在大学的课堂上,教古代史的老头子依然念经一般地读着教案,将落的夕阳从身后的玻璃窗中射过来,把你的影子投到我的课桌上。我甚至能根据你的影子猜测你正将我的头发缠在你的手指上。”苏真双手托着下巴,眼神迷离地说着。
一瞬间于朗好像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候,虽然课程无聊,但却一直都有苏真的陪伴。现在想想,彼时他和苏真的关系还真是诡异,不是情侣但大多时候都在一起,甚至比一些情侣都亲密。或许这也是苏真身边的男友经常更换的原因。是啊,谁能忍受女朋友和另一个男的在一起的时候比和自己还要亲密呢?
于朗还记得当时曾经有一句话被很多人传来传去,是关于苏真的,怎么说来着,对,“铁打的苏真,流水的男人”。自然不是什么好话,为此于朗还和一个同学差点打起来。不过苏真对此却不甚在意,用她的话来说,那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让于朗相当无语,原来她也知道她就是那颗所谓的葡萄。
对于苏真的放浪行为于朗自然难以接受,虽然他知道苏真很聪明,那些人想要占她的便宜不太容易。不过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周旋在若干个男人之间,他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他不是没想过要远远地离开苏真,眼不见心不烦,可是总是无法离开。一个原因是他对苏真的迷恋,另一个则是因为苏真总是在他已经下定决心的时候来找他,导致他费了偌大力气做出的决定顷刻间便付诸东流。
于朗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有魄力的人,换句话说他有些没有主见,随波逐流,特别是在对苏真的感情上尤为甚之。
谈话突然陷入了沉默,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都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
外面的雨声依然未停,墙上挂钟的时针却已经指向了十二点。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午夜。
可能是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苏真突然站起来,走向窗子,再转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怨念:“你这骗子,不是说雨会停吗?”
于朗无奈地摊了摊手:“拜托,天气预报都不靠谱,你以为老天会听我的话吗?”
“你有伞吗?”苏真白了于朗一眼。
“没有。即便是有,外面的雨这么大也不管用。而且这么晚了,你也很难打到车。”
“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留下来。”于朗耸了耸肩,“你睡床我睡沙发,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顿了一下,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又加了一句,“难道你忘了我们曾经在一张床上睡过吗?”
苏真自然不会忘,那是大三的下学期末,当时于朗在学校外面租了个小房子。因为学校的图书馆和自习室大多人满为患,而于朗又经常不在家,所以苏真便经常跑到于朗这里复习功课。那一天她突然觉得很困,便躺在于朗的床上打盹,没想到再睁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更让她意外的是于朗正躺在她的身边。她大吃一惊,但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之后,却松了口气,因为衣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虽然有些皱,但却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怎么,你害怕?”于朗看苏真脸上的表情有些发怔,贼兮兮地笑起来。
苏真不是害怕,只是脑子里突然塞满了当时的回忆。她清楚地记得清晨的阳光从未遮挡的窗户外射进来,正好照在于朗的脸上,他突然含糊不清地说了几句梦话,然后皱着眉头翻身,却不料转过来的面孔正好对着苏真的脸。这才真是近若咫尺,呼吸相闻,唇与唇的距离不超过一厘米。扑面而来的热气,令苏真呼吸一窒。她蓦然睁大了双眼,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接着竟然鬼使神差地在上面亲了一下。于朗自然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过如此艳福,等他醒来的时候苏真早就走了。而以苏真的性格,就算是打死她她也不会说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
她可能从未曾想过有一天这些记忆会再次翻涌出来,占据她的脑海,可能也未曾想过这些当初觉得羞愤欲死的行为现在回想起来会是如此地温馨和甜蜜。所以当她听到于朗状似挑衅的话语时,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好啊,我正想看看你这家伙时隔三年之后是不是还依然有贼心没贼胆。”说罢径直走向卧室。
这下轮到于朗目瞪口呆了,他说这些话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柜子里有两件雨披,鞋架旁边的柜子里放着两把伞。虽然天气不好,夜色深沉,但他住的地方距离市中心不远,出租车还是能打到的。说什么别回去云云只是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氛围而弄出来的调侃,但却没料到苏真竟然真的当了真。看着苏真走进卧室,他想要解释,却又怕惹怒对方。于朗正暗自纠结,转念一想却又兴奋起来: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吗?还纠结个屁啊!这么想着他猛地站起身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卧室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住了脚步。他觉得今天的苏真和上次见到的时候有了一些变化,可是具体不同在哪里,却又说不清楚。
他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吸顶灯没开,亮的是床头的台灯,昏黄的光显得很暧昧。苏真已经躺在了床上,不过显然没脱衣服。这让于朗有些失望。
“过来,躺这里。”苏真侧过脸,看到于朗正踌躇地站在门口,便指着身边的位置,板着脸命令道。
于朗立时傻了眼,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羞涩地走到床边,脱了鞋,轻轻地躺倒在苏真的旁边。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一只胳膊轻轻地抵在苏真的腰上。他把头往里挪了挪,直到能够清晰地听到苏真的呼吸声才停下来。鼻端能够嗅到淡淡的清香,不是苏真头发上的味道就是身上的味道,于朗突然觉得有些心神恍惚,曾几何时他们也曾这样并肩躺在一张床上,不过彼时苏真睡得像头猪,还轻微地打着呼噜。
床头灯突然熄灭,不过屋内却依然有些亮光。于朗知道那些光是楼下的街灯发出来的,他住的是五楼,所以街灯的灯光能够映照到室内。外面风雨依然大作,狂风裹挟着雨滴砸在窗子上,发出“噼啪”的响声,那些雨水在玻璃表面上四散横流,如同一张哭泣的脸。
“于朗,你知道吗?我妈说你和别人不一样。”苏真突然说。
“啊?”于朗微微错愕,然后一头雾水,心说:这是打什么哑谜啊?当然不一样了,每个人都不一样。他转了转头,看着苏真柔和秀美的侧脸,“这话什么意思啊?”
“可是,为什么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我现在才发现呢?”苏真没回答,反而一脸惆怅地抱怨。
“没事,现在发现也不晚。”于朗笑着说。
“你信命吗?”苏真突然问。
“嗯,信。”于朗把头转过来,平躺着,盯着天花板,最近和这个有关的问题还真多,昨天苏真她妈还问过。
“你听过我唱歌吗?”苏真又问。
于朗愣住,转过头看苏真,却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两只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呃,”他沉吟了一下,不知道苏真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没听过吧,哼哼的算不算?”
“不算。”
“那没听过。”
“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于朗欣然应道。话音刚落,一只温润纤细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掌。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 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 原来好像你
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 骗了自己骗了你
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 预留的伏线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
苏真唱的是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蕴满悲伤的唱词,错落有致的高低音混合,虽然只是清唱,但却依然让于朗深感惊艳。虽然认识的时间很长,但还真就没听过她唱歌。
她的声音很棒,这在平时说话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虽然并不甜美,但却有一种空灵沧桑的感觉。不知为何,这歌由苏真唱出来会让于朗觉得非常受震撼,就像一个人在你的耳边轻轻地诉说着,诉说着分离后的种种,诉说着无尽的思念和眷恋,诉说着深深的回忆和悔意。
……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 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我双眼 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 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 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第七章 秘符
于朗听着苏真缥缈的歌声在房间中缭绕,意识却渐渐模糊起来,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好像正随着轻风飘起来一样。于朗知道自己可能正在做梦,但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二十多年来做梦无数,还没有一次能够如此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正一步一步陷入梦中。不过,就在他享受着这种奇妙的感觉时,身体却突然变得沉重万分,随即便开始飞速地向下坠落。他大叫起来,意识突然全部恢复了。他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湛蓝的天空。他转头四顾,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沙滩上,坐起身来,眼睛蓦然睁大,面前竟然是浩瀚的大海,清凉的海风吹拂在他的脸上。
这是梦吗?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立时疼得龇牙咧嘴。
这难道不是梦境?于朗目瞪口呆。
明明在片刻前他还和苏真并肩躺在床上,可是下一刻竟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海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穿越了吗?或者这只是一个逼真的梦境?他站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竟然是件黑色的长袍。可他记得自己分明穿的是白色的立领半袖衫和咖啡色的休闲短裤。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在于朗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显然这个海滩并非那种海滨浴场似的度假村,因为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人工的设施,沙滩也不是那种极为开阔的形式,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海湾,大约只有一千米的长度,宽度也不过百米,尽头处就是壁立千仞的崖岸。山崖上面则是茂密的树林。再往远处看,竟然能看到巍峨的山峦。
于朗不是没做过梦,但大多数梦境都是醒来就忘或者是隐约有个大致的记忆,说到自己究竟在梦境中有什么样的感觉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也许往昔的时候梦境中也是如此,只是因为醒了之后遗忘了大半而已。或许等他的这个梦醒来的时候,他依然会说不清他究竟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情。
这个梦还真奇怪,于朗自言自语。他在沙滩上走了几步,那些细腻的海沙踩在脚底下异常柔软,和真正的沙滩并无二致。他沿着沙滩的边缘走了几百米,一直走到悬崖的下面才停止,这端是个岬角,再往前走就是海水,于是他只能原路返回,转而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次的选择是正确的,这一端虽然也是崖岸,但却有一个几米宽的一线天通道,地面上还有明显的脚印,难道自己刚刚就是从这里走过来的?于朗看着那个印记心下疑惑。
穿过那个长不过十几米的一线天隧道,眼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片足球场大小的开阔地,周围都是稀疏的树林,一条荒草萋萋的小径蜿蜒在稀疏的树林中,若隐若现,不知道通向何处。
于朗站在树林入口的小径上,犹疑着要不要寻过去看看。不过一想到他是在梦境中,所有的忧虑就都烟消云散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错过什么难得一见的东西岂不是可惜?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快步走上那条小路。
前行了几百米,小径突然变成曲折向上的石阶,周围稀疏的树林逐渐被青青的翠竹所取代。石阶两侧遍植各种稀奇的花卉,于朗虽然对花卉研究不深,但却也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