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女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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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女神探-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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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直觉那个试图用托盘保护老板的人,应该就是那看上去老气横秋的俏姑娘。只有她与斯蒂芬的眼神接触是流蜜的;只有她在将坚果装盘的时候,斯蒂芬会将一只手撑在吧台上,与她的腰背似碰未碰;只有她将小费如数投进吧台上的小费箱里;只有她似乎从来没有流露过不耐烦的表情,晚餐时分的高潮,脚步亦总是欢快的,真正做到了“满场飞”。

杜春晓恋爱过,她明白爱上一个男人是什么样子,更明白爱上斯蒂芬会是什么样子。

“我今天只想要一份蘑菇汤。”

“好的。面包要来一份吗?”

“这个……你们老板不在,还是算了。”

“为什么老板不在就算了?”

“因为我付不起钱,需要他请客。”

艾媚脸色果然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讲什么,匆匆离开了杜春晓的桌子。不消一刻,蘑菇汤端上来,既浓且烫,杜春晓继而又点了一杯咖啡,一直等到八点钟,见艾媚和一个长满青春痘的男侍者交了班,她才跟着结账。

红石榴餐厅的后巷子里,倒是别有一番风景。因对面还是灰水泥涂层的旧楼,门口挂着一排拖把,墙根甚至靠了一两只忘记收回的马桶,穿着金粉色旗袍、围羊毛披肩的舞女三三两两走到巷口去叫黄包车。杜春晓倚在那里看着,红石榴的一个二厨并两个前厅招待都已经走出去了,艾媚最后一个出来。与那身黑衬衫白裙的装束不同,她已恢复清汤挂面的中短发,发梢柔顺地往里弯起,像是用火钳烫过,一圈油黄的灯光圈起她素净的面孔。

“艾小姐!”杜春晓跑上前来,伸出胳膊欲与她挽在一起,对方却警觉地退后两步。

“做什么?”艾媚歪一歪头,大抵是有些不相信还有女客会骚扰她。

“据说你们老板受到疯女人袭击那日,你出手救了他?”杜春晓咳了一声,开场白异常生硬。

艾媚愣了一下,笑道:“那个丢盘子过去的不是我,是阿申。”

“但你看起来和斯蒂芬比较亲。”

“杜小姐才是和老板亲近的女人吧?”

杜春晓心里一跳:她果然知道她!

“那你可知道,除我之外,老板还有其他的女人么?”

她们之间的空气产生了片刻的凝固,然而很快便化开了,因其中有一位出了状况。

出状况的是杜春晓,她突然脸色发青,捧住腹部弯下腰来,但肠胃像是瞬间冻结住了,又硬又鼓,与她发软的四肢无法协调。于是她想把那些硬块吐出来,这一吐,将先前吃下的蘑菇汤喷得到处都是。

艾媚下意识地要上前扶她一把,却又退了,一脸的不知所措。

“你在我汤里下毒了?”杜春晓惊讶地望住她,眼眶几乎要撑裂了,她断想不到这弱小的女子会怀有如此强烈的妒恨。

“我……我没有!”艾媚带着哭腔叫道,两手与后背紧贴住长满青苔的墙壁上,左右张望,仿佛在求救,又像是不想有陌生人靠近。

杜春晓已吐得死去活来,小腹上方的剧痛像要割断她的肠子,把内脏都掏挖出来。她这才感受到了恐惧,恍若死神逼近的足音已在耳膜深处咚咚作响……失去知觉的瞬间,她终于听见有人高喊:“赶快送医院!”

的确,青霉素的气味从未让杜春晓如此安心过。

夏冰将她的头颅轻轻抬起,拿枕头垫了,唐晖还在旁边摆弄他的相机。他的络腮胡正在疯长,快要盖住大半张脸,头发亦长得离谱,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

而她也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做虚弱,尤其肚皮上那块纱布,正散发出淡淡的药味。背部与小腿上的痒处,已没有能力自行抬手消解,于是只得教夏冰替她挠。

孰料夏冰竟冷笑道:“你还是让那给你下毒的艾小姐来挠吧!”

“她在哪里?”

“在外头候着,大抵是担心你报警。”

艾媚进来的辰光,是顶着两只黑眼圈的,可见是前夜一直处于不安之中。

“我真没有,真没有……杜小姐……”

杜春晓忙笑道:“不要管有没有吧,回答之前问你的那个问题便好了。”

艾媚面色一紧,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而杜春晓却向夏冰伸出手来,夏冰当即会意,把一副塔罗牌放到她手中。

“你不讲,事情便麻烦了,不信便抽一张。”杜春晓将牌列成扇状,递到艾媚跟前,对方犹豫半晌,还是抽了一张。

高塔。

“这座塔,意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在一个男人身上浪费的感情太多,积沙成塔,最后却高处不胜寒,终究还是要从那里下来的。”她一脸同情地将那张牌收回,道,“该了断的时候,一切都必须了断,哪怕有些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艾小姐,其实我们还没有报警,你也晓得如今的巡捕是什么办事作风,你一个女孩子家,被带去巡捕房审问,传了出去也总归不好。孰轻孰重,你自己衡量。”讲这番话的是夏冰,他嘴上硬,心里却是软如稀泥,生怕那姑娘哭出来,他便只好放过她。

孰料艾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头一仰,道:“好!你们要知道些什么?我都告诉你们不就成了?”

“想知道你们老板除你之外,还养过哪些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杜春晓讲话忽然不客气起来,竟有些要当众让艾媚难堪的意思。艾媚听到“除你之外”和“养女人”之类的句子之后,果然面露尴尬,但拿眼睛偷瞟的竟是唐晖,可见这男子亦有“天生丽质”的嫌疑,是怎么作践自己都无法损其“美色”,照样引人注目。

“原先,我以为他只有我一个,后来发现他每个周五晚上,人便不知去向,周六我去他住的地方收拾,那里的床铺都是整齐的,像是没人睡过……所以……”她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艰难,“所以我大约猜到他外头还有个女人,抑或在干些我不晓得的勾当。可是他很爱干净,做事情滴水不漏,我无从查起,也想过放弃算了。”

“可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若再不肯面对现实,恐怕有些对不住自己和自己的将来。是不是?”

夏冰与唐晖在旁一脸茫然,因不懂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是什么“地步”。

“嗯。”艾媚拿出帕子摁了摁眼角,其实并没有要落泪,只是但凡女子,都爱在不必预防的时候预防,却在最关键的时刻错失良机。“所以我要找到那个女人,便在上周五晚间装病,先去他的公寓找,并不见人,于是又到一家他从前带我去过的台球俱乐部,总算见着他了——”

“然后跟踪他了?”

“总觉得,他在那里打一晚上的台球断不可能,可他身边却有个洋女人。”

夏冰脑中即刻浮现出珍妮在红石榴餐厅出现时那张惨不忍睹的面孔。

“偏巧我在那里碰上从前在红石榴餐厅与我一道上班的服务生,他说那洋女人叫珍妮,是有名的交际花。我当时心里吃了一惊,却也有些放心。因她是交际花,斯蒂芬就不会与她有什么结果,顶多白相一阵子,也就丢了。而且,看他们两个人在一道,虽然样子显得亲昵,但斯蒂芬的眼睛似乎一直是望向别处的。我了解他,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哈!”杜春晓不由冷笑,遂发觉自己失了态,忙捂了嘴,示意她继续。

“所以那天晚上,我便在他的公寓里坐到天亮,也不管爹娘会不会操心……”

唐晖这才对艾媚产生了一点兴趣,能想到爹娘的女孩子,多半是家教甚好的小家碧玉,经不得大风浪,于是对她起了怜悯之心。

“等第二日,斯蒂芬果然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手上还有伤。他一见我便大发雷霆,我从没见他气成那个样子,于是急急地把我的事体跟他讲了,谁知道……”她的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谁知道他没有在意,只说让我继续上班,不要被别人发现有异常,过些时候,他就会处理好了。”

“可是过些时候,你的情敌却要杀他。”杜春晓喉咙和脑壳都痒痒的,明显是犯了烟瘾。

讲到这一层,艾媚似乎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那个珍妮,不是斯蒂芬唯一的情人,他还有一个女人,只是我怎么都查不出来。”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香水味。”

艾媚脸上难得闪现一抹灼热的智慧之光,杜春晓不由感慨:女人的小聪明永远都用在不该用的地方。

“有一次,我给他洗衣服的时候,从他的衣袋里找到一个火柴盒,背面写着一个地址,我几次想去,却都不敢,生怕看了会更伤心。”

“给我。”杜春晓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来,艾媚迟疑了一下,从手袋里拿出挤扁的火柴盒放到她手心里。

杜春晓看了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是在用这样夸张的表演引起那两个男人的注意。

“艾小姐,真是难为你了,快回去休息吧,我中毒的事体你别放在心上。”她终于放过艾媚。

“什么中毒!没想到一个阑尾炎都能让你套出大秘密来,当真好本事!”艾媚一走,夏冰便伺机嘲笑杜春晓。

“对,我就是这么下作,可你不是也帮着我恐吓人家一个孕妇?你若再敢调侃我半句,那地址就休想拿到!”

夏冰这才晓得“这地步”指的是艾媚怀孕,于是愈发气恼,吼道:“拿不到拉倒,这桩案子越追越乱,接下去也没有钱拿,还不如回去替有钱太太找京巴儿来得实惠!”

“那你赶紧去,再不去晚了!”

杜春晓气急之下,便猛然翻了个身,突然伤口一阵刺痛,令她不由得龇牙咧嘴起来。夏冰忙上前将她扶住,唐晖在一旁只当看戏。

“唉哟——”她一面摆平身子,一面对着火柴盒上的地址呻吟道,“其实你还真不用去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去过了。”

【11】

燕姐骑跨在邢志刚的腰间,手指用力按瘪他肩背上的每一个气结,因是使了真力的,所以能听见骨肉摩擦后将废气挤出体外的噗噗声。他发根浓密的后脑勺对住她的脸,漂浮着一股稀淡的水果清香,她忍不住将乳房紧贴住他,在他耳边轻轻吹气。

“舒宜么?”

邢志刚没有回答,只发出一记长长的呻吟。她希望他能就此勃起,可又突然没了信心,只好用面颊蹭那只匀称健美的肩膀。

“在想什么?又一个人闷闷的。”她明知他没有不快,却仍然不敢怠慢,他阴晴不定的个性,总会时不时给她一些突如其来的打击。

“嗯?”邢志刚拍拍她的臀部,她只好从他身上下来,将睡袍披上,生怕他看到她腰间的赘肉。

他坐起来,腹部隐约滑动的块状肌肉令她自惭形秽。

“还不是想关淑梅的事?”他直呼小胡蝶的本名,再次令她心惊胆战,“你也晓得,这个事情不处理好,秦亚哲这个老混蛋是不会放过我的。”

“反正他自己也晓得的,小胡蝶人都死了,东西不定被她卖了丢了埋了,到哪里再去查?连那个洋女人家里都找过了,没有嘛。”燕姐嘟起嘴,尽捡些宽心的话讲。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体贴,将她搂在怀里,捏住她的右乳。她全身一阵酥软,仿佛瞬间回到了十六岁。

“那么,总要有人去挑这个担子的喽。”他一面在她耳垂上轻咬,一面将她压住,她胯部一阵燥热,于是将他抱得更紧。

“是啊,之前想让施常云来挑,结果这小子看起来竟比表面要聪明许多,咱们少不得还要想其他的法子。”

他似乎兴致极高,已探入她的私处,并不住蠕动,有些慢条斯理,但目的明确。她按捺不住,去吻他,他拿手摁住她的额头,不让她接近,但下身还是与她紧紧纠缠。她只得就这样屈服,但隐约觉得他动作比平素竟迟钝一些,似乎心里装着别的事。

是什么事呢?她一时有些迷惑,直待他的两只手压住了她脖颈上的大动脉,才恍然大悟。

“小燕,你不要怪我。”他说完,手劲加重。

她登时与空气失去联系,两条腿不由得开始抽搐,未曾想已被他死死压住,阳具甚至阻止了她的紧张,她感到私处还在不断起伏,于是想索性放弃抵抗,尽情享受。

“你早就想这样了吧?”

她拿眼神与他对话,想告诉他一些感受,以及弥留之际的某些依恋。濒死一刻,她竟有些欣喜,因是死在自己最爱的男人手里。

邢志刚放开手的时候,燕姐双目微张,眼角还挂了一滴泪。他退出她尚且柔软的身体,走进浴室里,到这一刻,他还是有些不信她已经死了。从前他无论面对顺境逆境,她总是在他身后,以至于他只要闻到她特有的气息,便觉得万事都可以应对。现在,那气息变成了恶臭,她正慢慢变冷,且很快就会腐烂。想到这一层,他便瞬间沮丧起来,努力盯住镜中的自己,眼圈发热,喉咙发干,头发像倒刺一般竖在头顶,胸前尚有被指甲抓挠过的红印。她仿佛在那里匆忙写下了一份遗书,交代他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他拼命忍住喉间的呜咽,走回卧室,捞起纱帐,看那具有些苍老,腹部皱皮明显的尸体。口红涂花了她的下巴,似在呕血。他抓起床单给她抹干净面孔,又考虑是否真要替她操办一封遗书,于是停下动作,翻找出一张信纸,开始落笔。这才想起,他几乎从未见过她的字,于是紧张了数秒,又轻松下来,正因只见识过她的签名,不曾有字,才更方便捏造。他是怎么也不相信警察会比他更了解这个女人,可以从她的住处翻出她的手迹来。

这个遗书要怎么写,他已想了个大概,只是在分配遗产一事上,却又莫名焦虑起来,因不晓得她究竟有多少财产。只听闻她老家在东北,六岁被人贩子卖到北平,辗转流离才到了上海,这样的女子,大抵是不考虑身后事的。他这样自以为是地揣测了一阵,便将这个部分略过了,通篇只有她如何偷盗东西,栽赃小胡蝶,后又怕东窗事发而买凶将她暗杀的假罪状。末尾再署上燕姐的本名——毕雪燕。这名字令他觉得陌生,因埋藏在脑中太久。

他以为,秦亚哲会相信。

而事实上,没有燕姐,邢志刚制造的一切假象,都是极易被识破的。这一点,他自己在一个月后便领教到了。

※※※

杜春晓近期常去见的一个人不是斯蒂芬,而是无所不知的小四。夏冰头一次见小四到医院探病的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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