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女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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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女神探- 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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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多默的头颅已用纱布缠了厚厚一圈,那只受伤的耳尖仍在不停渗出血丝,他拿着汤勺的右臂直直垂下,久久未曾提起伸向饭碗,只神色惶惶地叨念,“我的手……”

扎肉忙上前抬起多默的手臂,多默当下疼得冷汗直冒,扎肉转头对庄士顿道:“给我一片夹板,这小子胳膊断了,竟还不知道。”

这顿饭于是吃得愈发沉重,庄士顿几乎粒米未进,只跪在祷告台前,那片银色的小十字架快要戳穿他的手掌。

“我们……可以睡觉吗?”

犹达弱小的声音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是啊,可以睡觉吗?曾经是极简单的一件事,在这样的特殊处境里做起来,竟也成为奢侈。

“让孩子们都去睡觉,我们来守夜就成了。”扎肉向庄士顿提议,庄士顿怔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

“小刺儿不用睡觉,小刺儿要跟杜姐姐和扎肉哥一起守夜,听扎肉哥讲当年怎么把大将军盗来的慈禧墓里的夜明珠骗到手的故事!”小刺儿兴冲冲地举起手。

“别胡说!你扎肉哥那哪是骗?那叫劫富济贫!懂不懂?”扎肉忙弯腰拍了一下小刺儿的后脑壳。

“懂!扎肉哥是劫富济贫!”小刺儿急忙改口。

看着阿耳斐与多默他们去往寝室的背影,夏冰心底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意,因想到再过不了多久,这些短暂的幸福都极有可能被毁灭。

夜幕还是一如既往地降临在圣玛丽教堂,更难得的是当晚月光如水,洒在曾经布满血色的钟楼上、礼拜堂的尖顶,乃至葬过太多孤魂的墓地。

墓地里果真有鬼魅自地狱底层爬出。那鬼踏着缓慢轻巧的步子来到大门边,解开滑轮上的缆绳,一寸一寸吃力且小心地将绳放松。它清楚,绳子一旦放到尽头,滑轮启动,便会发出“咯咯”的可疑动静,那是鬼门关开启的声音,会让教堂内的每一个人警惕。

绳子在鬼手中沉沉移过,拴住吊桥的粗铁链仿佛被机关唤醒,亦发出慵懒的声调,随后逐渐清晰,在它耳边奏响了危险而愉悦的凯歌。虽然推动滑轮要些力气,它还是咬紧牙关继续,抬头怨恨地瞪了一眼月光,月光太亮,什么秘密都被暴露了,它只得祈求能早些结束。

终于听得门外闷闷的一声响,想是吊桥总算轰然倒下,那鬼松一口气,遂又沿着玫瑰小径奔跑,隐到暗处去了。

那一声轰响,亦将守在礼拜堂后方的杜春晓自沉思中惊醒,她当下神色凛然,喃喃道:“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圣玛丽教堂被火光照亮的时候,庄士顿与杜春晓、扎肉他们已站在门前不远处,大门洞开,潘小月与斯蒂芬在一众举着火把的壮汉簇拥下,终于踏入了圣玛丽教堂。

“哟,这儿待客倒也隆重,那么多人来迎我们。”潘小月身披狐皮大袄,将原本娇俏的气质衬得雍容华贵。

“怎……怎么样?!我就说……我就说!”

谭丽珍一面尖叫一面冲出来,看见那熊熊火光便又缩到扎肉后头躲着,嘴里还不停咕哝:“早说了让你们去跟潘老板求个情,也就没事儿了。你们偏要……你们偏要……这下可当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扎肉转过头结结实实抽了她一嘴巴,她这才不再言语。

“乔安娜,这一回你又输了。”斯蒂芬语调悠然,缓缓摘下鹿皮手套,搓了搓双手,仿佛已准备要大干一场。

杜春晓冷笑回道:“可见咱们俩到底是老夫老妻,竟都学会了互相暗算那一招。我下药暗算你的人,你在我这儿安插内鬼,倒也算公平。”

“内鬼?”

夏冰一脸错愕,这时小刺儿悄悄钻到他脚边,拎了拎他的裤管,道:“我那几个兄弟咋办?要不要我通知他们想办法躲去别的地儿?”

“哪儿也躲不了了,甭做梦。”潘小月一对眼睛紧紧盯住小刺儿,好似已猜到让她险些全军覆没的人便是这小兔崽子。

“乔安娜,你错了。”斯蒂芬吸了吸鼻子,看对手的眼神宛若扫过几头待宰羔羊,“你暗算的不是我的人,是潘老板的。如果说我曾经有人,那个人也是你。”

“你现在有另一个人了,就在我们中间,放下了吊桥,打开了大门,把我们其他人置于死地。”她嘴角挂了一抹苦笑。

“是谁?”扎肉回过头来,试图看清每个站在自己那一方的成员。他们神色各异,但最多的是认命式的绝望。

“她不是会算嘛,可以让她算算。”斯蒂芬走上前,单膝下跪,在雕有浮纹的石板上铺了一块褐色手帕,抬头对杜春晓道,“乔安娜,你露两手的时候到了。”

杜春晓缓缓下蹲,在手绢上摆出四张牌,火光将其面色照得绯红。

过去牌:逆位的高塔。

“这个人,原本也是受过许多苦,有供许多人践踏的命运。”

现状牌:正位的国王,逆位的力量。

“是你放下吊桥,开的大门吧?”杜春晓转过头来,指住扎肉。

“什么?我?!”扎肉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拿错愕的表情看他。

“不,是你后边那位。”

杜春晓指的,是一直躲在扎肉身后的谭丽珍。

“如果说,我们这里还有谁能够有资格和潘小月谈条件,躲过教堂血洗之劫的,就只有你了,谭小姐。因为你是咱们里边最弱的,所以也是最强的,有人罩着。”她盯住手帕上那张力量牌里须毛龇张的怒狮,缓缓道,“你产期将近,正是赌坊下一场豪赌的重注,他们怎可能就此把你弄死在这里?我们这些人里头,唯独你被杀的可能性最小,即便要死,亦会等到赌局结束之后,把你像处理废品那样处理掉。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一人两命,即便知道最后孩子生下来亦是活不长的,可你自己的命更重要,所以才背叛了我们。是这样吧?”

再看谭丽珍,她已一扫先前的畏缩,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谭丽珍这一世都倒霉,总是别人负我,难得我负人家一次,又怎么啦?!总不能像你们这些傻子似的,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吧!”

话毕,她拖着笨重的身子一径往潘小月那里走,还未走近她,眉心却突然跳出一个血洞。她仰面倒地前,还拿一对惊讶的眼死死瞪着赌坊老板手里那把造型精致的枪。

“有些人,就是因为想得太多,才会死得更早。”潘小月摇头叹息,双眸依旧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冰渊。

对面那一排“待宰羔羊”中,唯独杜春晓没有半点儿惊讶,仿佛已经预见到叛徒的下场,她翻开最后一张未来牌——正位的隐者。

“谭丽珍不是叛徒,她是临时起意。”她抬头看着斯蒂芬,眼神冷冷的,“倘若不是里通外和,她又怎知放下吊桥,打开大门的最佳时机?必是潘老板带了人在外头候着的时候,她才能配合得当。只是,这里隔着壕沟,往来根本不通,谭丽珍又是如何被劝降叛变,替你们开了门的呢?必定有人捎了信儿给她,说服她这样做,并承诺会饶她一死。而这个人……应该是能自由往来于教堂与外界之间,自己还得因为某种原因而无法启动铰链放下吊桥,所以必须得让谭丽珍来做,而此人则负责麻痹我们,于是自告奋勇来看守大门,以便她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敌人引渡过来。是这样吧,小刺儿?”

小刺儿蜘蛛一般往杜春晓身边爬来,被扎肉一脚踩住腰部,动弹不得。

“我当时就奇怪,为什么你说不用睡觉,要求和我们一起守夜,而且守的正是这里的大门。只要换一个人去守,谭丽珍拖着那么笨重的身子,必定会被发现,可偏偏是你守的,而你正是先前刚刚溜出圣玛丽教堂,给潘老板的人下药的。你既可以出去下药,便也可以替斯蒂芬带信儿回来,说服谭丽珍开门。因为你没有手,又不能站立起来,即便站起,最多不过拿牙齿咬断不够粗的绳结,就像上回救夏冰那样。只可惜你牙再硬,也咬不断铁铰链,所以非请手脚健全的人帮忙不可。小刺儿,你煞费苦心出卖我们,是为了什么?”

小刺儿此刻已泪流满面,哽咽道:“小刺儿知道错啦!可那个洋鬼子说我娘没死,可以让我见着我娘!”

“兔崽子!他何时跟你说的?”扎肉不由松开踏在小刺儿身上的脚,孰料小刺儿却没有爬向潘小月的阵营,仍匍在地上啜泣。

“小刺儿……小刺儿刚爬出来,就被那洋鬼子逮住了!”小刺儿抽抽噎噎道,“他……他没杀小刺儿,只是告诉小刺儿,说小刺儿的娘姓陈,叫翠莲。如果小刺儿想回到娘身边,就得听他的话!”

“你个傻小子,那是被唬了!”扎肉不由大叫。

“不是被唬的!”小刺儿猛抬头对扎肉道,“哈爷从前也跟小刺儿提过,说小刺儿的娘叫陈翠莲,生下我就不要我了,把我卖给他的。所以我才……”

“如此说来,小刺儿也是在赌坊里产下的孩子?”杜春晓将牌收起,把隐者举过头顶,质问斯蒂芬。

斯蒂芬笑道:“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今天一个都逃不掉……”

第二声枪响打断了他的自鸣得意,小刺儿终于永远地躺下,头顶一个血洞正汩汩流出脑髓,两只断腕还伸向扎肉,像是在求助。

“这逃不过的人里头,还包括你。”

潘小月边讲边将冒烟的枪口对准了斯蒂芬。

与此同时,仰躺在地上的谭丽珍亦正用一对死灰的眼瞪着斯蒂芬,脑后流出一摊染成粉色的脑浆。


第七章 魔术师的忏悔

〔杜春晓与夏冰走出钟楼的时候,一脚踏进了血泊,吕颂良与潘小月姿态扭曲,头部却都偏向一起,嘴角有解脱的快意。天宝仰面向上,一对寂寥的浅色双眸直视天际,宛若等待神的召唤。〕

【1】

礼拜堂内高高在上的耶稣仍以悲天悯人的痛楚表情俯视苍生。扎肉被剥得精光,在临时用粗木桩扎起的十字架前痛哭流涕,胸前的肉蝴蝶涨得通红,两只早已受过“钉刑”的手掌再次被铁钉扎穿,只这一次被强扭成张开双臂拥抱噩运的姿态。尽管躺在那里,扎肉也已生不如死。

“潘婊子!快给爷一个痛快!”扎肉嘴里不停地咒骂,嗓子已嘶哑不堪,许多诅咒都说得断断续续。

“别急呀。”潘小月上前,拿帕子给扎肉擦了擦额上的汗,“过一阵子,我自会给你一个痛快,如今只是宴桌上的冷盘,还没到上正菜呢!”

周围每一个被绑的围观者都不由得别转脑袋,不忍见证昔日战友的惨状。唯独斯蒂芬还面不改色地跪在那里,尽管亦与其他人一样被反剪了手,腰杆却挺得笔直,头发有些凌乱,然而还是极俊朗的。另一个与他一样镇定的,则是庄士顿,他亦是这些人中间唯一一位没有被绑的。面容虽僵硬,却没有一丝一缕的崩溃,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的门徒都站在祷告台前,背对钉了扎肉的十字架,一条粗麻绳将他们串成“人肉糖葫芦”。

“扎肉啊,你可晓得人忍痛的极限在哪里?扎穿手背的痛其实算不得什么,待会儿脚上那一下,才是真考验。你是我的男人,可甭给我丢脸,得挨住。”

“你……你……”扎肉痛得不停大口喘气,尽管是寒冬腊月,身上却在不停冒汗,肉体的健美曲线在疼痛折磨下不停表演。

“别怕,咱们试试看。”潘小月终于示意。

两个壮汉上前,将扎肉的两只脚踝对叠捆扎在木桩子上,拿出一根末端粗方的铁锥,对准叠在上层的那只脚背,另一个则抡起石锤……

“不……不要!不要啊!潘婊子!你他妈不得好死!下辈子被男人操得肠穿肚烂!潘婊子!你敢!臭婆娘!臭婊子!有种现在就宰了爷!宰了爷哪!”扎肉似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那里泄愤。

“等一下!”杜春晓突然大叫,脑中却是一片空白,因不知如何才能救下扎肉。

“你既然救不了他,就别太激动,把王母娘娘惹恼了,只有自己吃亏,反正很快就轮到你了。”斯蒂芬在一旁冷笑。

潘小月听闻,果然叫那两个壮汉停手,走到庄士顿跟前,笑道:“斯蒂芬这一说,倒是提点我了,这权力交予你便是。”

庄士顿双唇微张,惊讶地看着她,脸上充满不解。

“这里每一个人,都要受到处罚。不过呢,这些人里头,与你的交情也是分个深浅的,你好歹也做过我未婚夫,既有这样的恩情,勿如将生死大权交予你,你来选择让谁先死。哦,对了,这一个已经做了一半了,要不要放了?”

她凑近他,刻意让他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个毛孔,其实更系要他看清楚她是否仍为他的最爱。他闻见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那是从前在古江镇老家不曾闻见的,当年自她身上散发的气息系混了白兰花味儿的甜香,可恨年纪小,闻过便算,以为那些都不重要,却不想年岁一久,人都会变味,包括他自己。

“放……放了他!”他吞一吞口水,嗓子也有些哑,口齿倒还清楚。

“我可提醒您哪,这一放,等下还得吃苦头,早晚的事情,不如让他们做完了。”她眉宇间荡漾的杀气似乎要见血封喉。

“放了他们,我给你想要的。”他试着与她做交易,语气却很无力。

她将脸挨到他的鼻尖,注视他良久。他方才发觉曾经让他怎么也放心不下的那对倔强、贞洁的眼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块寒冰。他意识到,她也许早已不爱他了,这些年来她做的事只是为了折磨他,让他不至于淡忘犯下的罪。

“我想要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她搭上他的肩膀,将下巴枕在他右侧突起的肩胛骨上,轻声道,“我想要的,你当初不曾给我,现在更不能给我。所以,我早就知道,从你那里什么都得不到,纵是你有的,也不会给我。”

“不是的!”庄士顿大叫,他的门徒遂回过头来悄悄张望。

潘小月冷然道:“好,先放了他。”

两名壮汉面无表情地起出钉在十字架上的钉子,换来扎肉两声惨叫,之后他便晕厥过去,再也不动。

“现在,你可以选了。快!”

死神将手中的镰刀交予庄士顿,他握住它,感受它沉重的分量,身体变得迟滞。

“他!让他先死!”

他指向斯蒂芬。

斯蒂芬遂发出一阵爆笑,像一把音色原本柔美清亮的小提琴突然奏响了雄浑的凯歌。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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