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渐渐翻滚,一个圆形的栅栏从池中渐渐升起。韩若冰湿淋淋地浮出水面,咳喘着不停地吐水。
仇姬关闭机关,让韩若冰从肩膀以下浸泡在水中,呷着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她
韩若冰咳喘了一番,抹了一把脸,扶住栅栏,瞪着仇姬:“我花钱请你,并不是想玩这种恶作剧!”
仇姬玩弄着玉杯:“偷看女人洗澡对男人来说是恶作剧,对女人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我是想让你透彻地了解一下,我是否值一千镒黄金的身价。”
韩若冰:“十天前,你的身价是五百镒。这已经是当今天下做杀手这一行最高的身价了。”
仇姬笑了一笑:“托你的福,我的身价涨啦。有人出比你高一倍的价钱,让我杀了你。”
韩若冰脸色一变:“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仇姬喝干杯中酒,把杯子抛在水中,瞅着它渐渐下沉:“我已经动手了。本来我想把你淹死,可又想听听你对我的身材的评价。女人很看重这一点。”
韩若冰冷冷地:“对不起。我在水下一直闭着眼睛。”
仇姬:“有人说,男人在生气的时候,根本不会把女人放在眼里,哪怕这个女人一丝不挂,至少我验证了这一点。说实在的,韩七爷,我不想杀你。”
韩若冰:“为什么?”
仇姬:“很简单。金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任何人都可以拥有它,可任何人都留不住它。为了钱杀人,是最无聊的事。”
韩若冰:“那什么事情才最有趣?”
仇姬:“不知道。或许是两情相悦。但人人都有的真情实感在功利的阴影笼罩的世界里,很多时候都显得异常苍白,一文不值。”
韩若冰:“你很孤独?”
仇姬操了一些水在手中,瞅着水从指缝间溅落:“在内心深处,谁不孤独?为了发泄,这个世界才到处被弄得一团糟。”
韩若冰定定地看着她:“我一直以为你很冷血。”
仇姬嘘了一口气:“人都是会变的。刚出道的那一年,我对自己说,去他娘的爱恨情仇。结果,我成了这一行中的佼佼者。我自由自在。可渐渐的我发现,没有烦恼的生活其实最难过。在不知不觉中,我成了行尸走肉。除了杀人偶尔给我一丁点快感,度日如年的日子几乎把我逼疯了。我一次又一次地靠臆想如何杀死自己来延续濒临崩溃的生命。我很想告诉别人,我不想活了。然而我一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也许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有的人活着,是对这个世界的最大伤害!”
韩若冰:“也许。不过假若你改变一种生活方式,对自己或别人的伤害会减轻一些,甚至没有。”
仇姬:“如果我改变,你会改变吗?”
韩若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仇姬:“要是你能彻底忘记让我去调查的那件事,彻底摒弃心中的仇恨。我可以为你改变。就是说我会放了你,并且保护你免遭别人伤害。”
韩若冰:“那件事情涉及到九大家族的切身利益。不查出真相,我绝不罢休。”
仇姬:“真相总是令人失望。”
韩若冰:“横竖我都不会惊讶。有很多人都是在绝望中向命运挑战。”
仇姬沉默片刻,开了口:“好吧,我告诉你。我知道那件事件的全部过程。”
韩若冰睁大了眼睛。
仇姬甩了甩头发,变成了一副柔美而挂着淡淡忧伤的面孔:“你一定很熟悉这副面孔。因为这个人从前经常向你购买珠宝。这副面孔就是真正的我。”
韩若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纤纤公主……”
仇姬:“不错。我就是平原君的女儿。就是那个整日在深宫大院里擦拭珠宝度日的自怨自艾的傻公主。”
韩若冰定了定神:“仇姬,你可以污辱我,可是别污辱纤纤公主!她很可怜。”
仇姬看着他,两颗晶莹的泪珠滚出眼帘,坠入水中:“虽然是出于同情,我却从内心里真心谢谢你还记挂着我。”
韩若冰仔细端详着她:“你…真的是纤纤公主。我熟悉你忧郁的眼神。”
仇姬拭了拭眼睛:“我熟悉你的微笑。我发现你平时很少笑。”
韩若冰:“能让人发自内心笑的事情永远不会太多。”
仇姬幽幽地:“确实。直说吧,你们从我父亲手中购买的那批珠宝,是被我父亲派人抢回去的。”
韩若冰一脸沉重:“你父亲是天下大名鼎鼎的正人君子,为何要做这种下流勾当?”
仇姬:“为了拯救赵国。我的国家在上党和长平连续被秦国打败,近百万人马全军覆没,国库早已亏空。我父亲作为赵国的相国,为了不使国家沦亡,只有拿出全部家产,招募死士,进行邯郸保卫战,等着其他国家来营救。但是援兵迟迟不来。为了与秦国军队殊死对抗,无奈之下,我父亲只有牺牲你们九大家族的利益,把那批珠宝抢回去,再次和别人做交易筹集军饷。”
韩若冰感到浑身发冷。
仇姬:“我知道你很愤怒,也很难过。但和一个国家的荣辱比起来,家族利益就显得微不足道。我发誓这是我父亲平生所做的唯一一件对不起良心的事。他老人家将为这件事终生愧疚。”
韩若冰眼睛发直:“愧疚?愧疚有什么用?被你父亲一声令下夺去的几百条生命能复活吗?能挽回九大家族几千号人将流离失所的厄运吗?”
仇姬从银盘中拿起一把钝金小刀,满怀歉意地:“只要你能饶恕我父亲的行为,我情愿在身上割二百四十六刀替我父亲赎罪。”
说着从左肩开始,顺着臂一刀一刀地往下割。殷红的鲜血从创口渗出来,似一条条蚯蚓顺着她雪白的肌肤溅落在水中。
刀割在她的身上,痛在韩若冰的心中。他捏紧栅栏,痛入骨髓地瞅着她:“你认为这样做,就能使我忘却对你父亲的仇恨吗?”
仇姬继续割着身体,一脸哀怨:“那你要我怎么样?对你来说,我父亲确实该死。但他现在不能死。他是赵国的精神支柱。你杀了他,就等于杀了一个国家!我替他死,放你走,行吗?”
韩若冰:“无论你是仇姬还是纤纤公主,都是我的朋友。大丈夫恩怨分明。你再不停手,我就一头撞死在栏杆上。”
仇姬十分复杂地瞅着他,手一软,刀滑入水中。
两人互相对视着。
半晌,韩若冰轻叹了一口气:“你放我出去。我肯定会忍不住去找你父亲报仇。你不放我出去,九大家族的很多善后事宜等着我去料理…”
仇姬想了想:“或者你告诉我要办哪些事,我装扮成你的模样替你去办。然后我在这里侍候你一辈子。”
韩若冰微微摇了摇头:“你可以装成我的模样,但是代替不了我的思想。”
仇姬咬了咬嘴唇:“只是料理你的事,最快需要几天?”
韩若冰:“大概十天。”
仇姬定定地看了看他,侧身取过黄金宝盒打开,倾身把盒子中装着的一堆花花绿绿的药丸给他看:“这些全是毒药,多数入口即毒发身亡。唯有蓝色的这种服了后两天毒性才会发作…可……”
韩若冰:“我明白你的心意。”
仇姬无限哀怨:“你不明白,这种毒药含有断肠草的成分,无药可解。”
韩若冰闭了一下眼睛:“如果真的只能活两天,我接受命运的安排。”
仇姬泪光盈盈:“…你不怨我……”
韩若冰:“能活今生,何必怨恨前尘后事!”
仇姬:“我们也许是世上不是恋人而殉情的唯一一对。我陪你死。”
22.城
晚霞满天。
韩若冰坐在绝代风华珠宝行分店厅堂的正首,默默地审视了坐在左右的白镜、冯劫、辛胜、王绾、吕不韦和赵红博一番,开了口:“首先,我为自己质疑各位的举动深感惭愧,希望获得你们的谅解。”
说着长跪垂头谢罪。
白镜等人百感交集,纷纷离座下跪:“七爷。”
韩若冰抬起头,作了一个手势:“请大家都坐下,听我说。”
众人纷纷归位。
韩若冰:“从乞丐一夜之间成为百万富翁是奇迹。从百万富翁一夜之间沦为乞丐是寻常事。现在我们必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由于我们的决择失误,九大家族百年的基业彻底毁在了我们手里。身处乱世,个人的命运根本无法和天下的命运抗争。我们唯有转让所有的店铺、变卖所有的家产偿还钱庄的债务,然后重新改变进取的方式,另觅一条出路。”
王绾:“七爷,我们可以和钱庄协商,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还债…”
韩若冰微微摇头:“高利贷从来都是一个温柔却令人痛不欲生的陷阱,别让我们的子孙因为我们的过失,永远生活在金钱的阴影之中。我仔细算过了。我们宣告破产后,除了还清债务,开支遣送员工的遣散费和安顿九大家族的家眷之外,还会剩余五千镒左右的黄金。这应该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众人十分沉闷。
韩若冰:“山水有兴衰,草木有枯荣。世上的路不止才有一条,希望大家不要泄气。”
众人对望了一眼,白镜拱手:“一切听凭七爷做主。”
韩若冰挤出一个微笑:“俗话说时势造英雄,有脑子的人,总是会有崭新的出路。何况我们亲如一家,并不像离群的孤雁那样孤单。”
众人体味着他的话,稍稍心安。
辛胜:“七爷,追查凶手的事…”
韩若冰神色凝重:“现在天天都有大批的人死去。为了单纯的仇恨活着,我们会很痛苦、很累,前程昏暗。听我一句话,别让仇恨同时捆住了大家的手脚。古人有句话说的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冯劫:“可是……”
韩若冰:“照我说的做!大家各负其责,料理事情去吧。九小姐留下。”
几个人起身,先后退出厅堂。
韩若冰示意赵红博来到自己身边坐下,替她理了理头发,款款一笑:“你从小到大都是乖女孩。你从不像其他他姐妹那样淘气撒娇。所以恰恰在九大家族的女孩子当中,你最受宠。我对你严厉了一些。你别在意。”
赵红博:“七爷,我是在您、晏二爷和吕三爷的背上长大的。我知道您一贯呵护我。”
韩若冰:“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要渐渐学会照顾自己。”
赵红博:“嗯。”
韩若冰取出一封信递给她,郑重地:“这封信你留着。将来万一我发生什么事,再拆开看。你去休息吧。”
赵红博接过信,忐忑不安:“您…您没事吧…”
韩若冰微笑:“没事,没事。去吧。”
赵红博起身走到厅堂口,转回头来:“七爷…”
韩若冰:“休息一下,吃晚饭。”
赵红博不得已,一脸狐疑地离开。
韩若冰端坐在过于冷清的厅堂上,瞅着夕阳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23.大街上
夜幕下,灯火辉煌。
韩若冰混在嘈杂的人群中往前走。
白镜、吕不韦、王绾、冯劫、辛胜和赵红博持剑在后面跟踪。
走着走着,韩若冰脑袋嗡地一声响,感到视野一阵模糊,杂七杂八的声音在耳边渐渐消退。他使劲闭了闭眼,一切又回复正常。他加快脚步,穿过闹市,拐入一条僻静的小巷。
仇姬从小巷一端的暗影里闪出来。
两人迎面加快脚步。
两人的步履同样飘浮。
终于,两人走到一起,紧紧拥抱。
两人的前额抵在一起,污血不断从口鼻溢出。
仇姬:“…我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韩若冰:“……放心…到另一个世界…你还是…美女……”
仇姬:“……我们…为何…不生…一个孩子…再走……”
韩若冰:“……因为…我们…不是…恋人…”
仇姬:“……如果…有…来生…你…会…爱我吗……”
韩若冰:“……今生…已经…很痛…何必…奢望…来生……”
267:第三集
第三集
两人越抱越紧,相继靠在对方肩上咽了气。
躲在暗处窥探的白镜等人越看越不对劲,匆匆忙忙赶过去……
24.绝代风华珠宝店分店
夜风无声,但冰凉刺骨。
韩若冰和仇姬的遗体并排放在大堂上。
灯火下,吕不韦、白镜、辛胜、冯劫、王绾和赵红博并排跪在堂前,一一传看韩若冰的遗书。
众多下人跪伏在堂下。
吕不韦最后看完遗书,无限悲痛地把遗书焚烧了。
悲痛和仇恨交织焚烤着众人的心灵。
万般酸楚中,白镜拔剑欲刎颈自杀,辛胜眼明手快,一把夺下他手中的剑,扔在地上。
白镜凄凉地:“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晏二爷、许四爷、韩七爷和赵家的几百号人。让我死!”
辛胜:“你不能死!谁都不能死!七爷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事实的真相,我们活着的人要报仇!”
冯劫:“对。平原君欠我们一笔血海深仇!”
王绾:“不!是赵国欠我们九大家族一笔血海深仇!”
赵红博拭去冰凉的泪水,理智地:“七爷说过,别让仇恨同时捆绑了我们的手脚。凭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复仇。”
沉默,沉默。
赵红博:“眼下我们只有秘密地把七爷和纤纤公主葬了。按七爷的吩咐,偿清所欠的债务,安顿好我们的家眷后,再作打算。”
王绾:“七爷在遗嘱上交代我们听吕三爷和白五爷的,请两位爷作主。”
白镜:“我愧对九大家族,在七爷灵前发誓终生再不吐一言。一切听凭三爷作主。”
说完,咬下一截舌头,吐在地上。
吕不韦连忙扶住白镜,痛心疾首:“五爷。”
白镜嘴角溢出鲜血,眼泪亦同时从眼眶中溢出来。
众人赶忙围拢在白镜身边,悲上加悲。
吕不韦强忍悲痛,沉重地:“快给五爷疗伤。其他事按七爷的遗嘱办理。”
25.旷野
春花绽放,泉水丁冬。
几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道路上。
下人们宰鸡屠鱼,组织烧烤。
吕不韦、白镜、辛胜、冯劫、王绾和赵红博围坐在草地上,观赏着蓝天白云下如诗似画的风景。
王绾:“春天来了,万象更新,生机勃勃。可我们的心依旧在寒冷的冬季徘徊。”
辛胜持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六爷,你吟的诗凄凉了一点。儿”
王绾:“这不是诗;在这明媚的阳光下。我们谁有笑脸?”
众人互望,心情沉重。
王绾:“七爷吩咐的事,我们办完了。可前程茫茫,究竟要何去何从?”
冯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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