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自由和平等是大秦律法立法的基础,大王切不可把大秦律法转换为个人意志,强迫别人爱国!”
秦庄王锁紧了眉头:“难道不爱国不是罪过吗?”
吕不韦娓娓地:“世上唯有爱是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对国家和民族的爱源于个人的内心,远远超越律法和道德的范畴!在任何形势下暴发的战争,都不可避免地会产生难民。大王难道非要把国家的灾难作为罪过加在离乡背井的每一个难民身上吗?在动荡的局势下,无论谁想脱离苦海,寻求安全的彼岸的行为都无可厚非。大王之所以认为这么多王公大臣有罪,无非是把他们对战争的恐惧当成了叛逆的罪证。他们的恐惧来自于对当权者的不信任和对时局的判断失误,与是否爱国无关。他们获罪,不是因为临阵脱逃,也不是因为企图叛乱,因此臣请大王收回陈命,将这些人一律无罪释放。只因这些人并没有作出危害国家的行为,只不过一时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而已。我大秦国自大秦律法问世以来,一直是一个崇尚律法,尊重人权的国家。这些人作为大秦国的子民,如果愿意继续留下来为国效力,大王应该给他们继续施展才华的机会。如果他们自愿放弃作为大秦子民的资格,请大王无条件地为他们开关放行。”
秦庄王瞅了瞅手中的斩签,一脸深沉:“你认为寡人应该如此宽容吗?”
吕不韦:“大王拥有的权力,凝聚着列祖列宗和全国军民对大王的信赖。要让每一个人发自内心地爱国,以及坚定不移地支持一统天下的伟业,大王应怀有包容臣民的仁爱之心。”
沉默,沉默,沉默。
秦庄王放下斩签,站起身来:“寡人宣布,赦所有人无罪!唐中期和王绾官复原职。其余人等一律削职为民,以观后效。”
吕不韦:“大王圣明。”
秦庄王走下监斩台,走到河畔亲自为唐中期松了绑,把他扶起来,诚挚地:“不知您老可否还会请我喝茶…”
唐中期扁了扁嘴:“让王绾请。这小子比老臣有钱。”
90.上林苑
鸟语花香。
秦庄王和吕不韦在苑中散步。
秦庄王:“吕相觉得这儿的景色如何…”
吕不韦:“环境的优劣,取决于心境的好坏。大王目前恐怕没什么心情欣赏风景。”
秦庄王:“是啊。五国联军虽然从函谷关退兵了,但列国对抗我大秦国的情绪高昂。我们若不在短期内摆脱被动防守的局面,重新步入主动进攻的轨道,我大秦国最终就会像一条落网的鱼儿,在列国罗织的网中痛苦地挣扎着最终沦亡。”
吕不韦:“这是眼下所能预见的最糟糕的结局。但臣相信大王并不是悲观主义者。”
秦庄王神色凝重:“我之所以不悲观,是因为在很短的时间内全国的局势就完全得以稳定。我大秦国上下的爱国热情空前高涨。这有赖于你独到的政治远见啊。如果杀了那批王公大臣,现在是什么局面就很难说了。”
吕不韦:“大王,我大秦国之所以在百余年的时间里,一跃而成为天下最强盛的国家,主要得益于大秦律法作为基石,才成就了我国的开明和兴盛。臣从前是一名珠宝商人,最清楚沙石与宝玉之间的区别。最上等的美玉之所以珍贵,是由于美玉经受得住岁月的考验和承受得了万钧压力。而一般的石头经不住风吹雨打和岁月的锤炼,所以不是成为尘土就是化为了飞沙。在臣的眼里,大秦律法就好似一块无与伦比的美玉。它的价值不在于它光彩夺目的外表,而在于它的硬度。”
秦庄王:“有人说,真正懂得历史价值的人不是哲学家和历史学家,也不是考古学家和文学家,而是珠宝商。看来此言不虚啊。只可惜很多迷恋珠宝的人,往往只会把珠宝当作炫耀的工具,却不会洞悉珠宝的内涵。就如同很多人只会把祖先的功绩作为炫耀的资本,自身却碌碌无为一样。我们千万不能躺在祖宗创造的财富上等死啊。”
吕不韦:“确实。一个国家的伟大或腐朽,关键在于后世子孙持何种态度对待历史。比起先辈在引导我大秦国前进的道路上所经历的艰难坎坷,我们今天所要面对的困难根本不算困难。”
秦庄王:“是啊。信心是解决任何困难的方法。我们一直没有丧失一统天下的信心。针对目前的局面,只要瓦解合纵联盟抗秦阵营,我们大秦国依然能够笑傲天下。”
吕不韦:“在这方面,张仪大人提出的攻心为上、攻城为辅的战略思想和范相提出的远交近攻的方针,都极其实用。当前,信陵君是合纵联盟抗秦阵营的组织者。只要设法除掉他,我大秦国反守为攻,指日可待。”
秦庄王停住了脚步:“对。打蛇先打头!你马上组织人制定出一套有效的方案,立即予以实施。”
吕不韦:“是。对了,大王,有关蔡泽大人引咎辞职的事……”
秦庄王:“是否恢复他的职务,以后再讨论。”
吕不韦:“…还有一件事,飞天玉鼠请求大王恩准她去参拜范相的寝陵。您看……”
秦庄王沉吟片刻:“不能让她去。要是她在范相的陵墓前殉情自杀就难办了。不过有必要改善她的待遇,让她安享晚年。并且可以答应她,在她百年之后,特准她与范相合葬。”
吕不韦:“这对她来说是至上的荣誉。臣代她多谢大王恩典。”
91.招贤馆
倾盆大雨中,王绾、冯劫、辛胜和白镜下了马车,匆匆走入大门。
一名侍卫迎上来:“几位大人请留步。”
王绾:“我们有非常紧急的事要向吕相禀报!”
侍卫:“对不起,吕相和蔡大人、公孙大人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不便打扰。”
几个人站在走廊上,无可奈何。
侍卫:“几位大人请回吧。改天再来。”
冯劫上前一步,沉重地:“这位大哥,如果你家死了很多人,来报信的人却见不到您,这是什么滋味…”
侍卫呆了一呆:“…那…请稍候。”
说着匆匆前去禀报。
一会儿,吕不韦走出议事小厅,沿着长廊走过来。
王绾等人匆匆走上去,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吕不韦面前。
吕不韦微微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辛胜抬起头,无比悲痛:“我们九大家族安顿在韩国的家眷,老老少少二千四百二十九口人,都被韩王下令斩尽杀绝了……”
吕不韦闻言,如五雷轰顶,身子晃了几晃,伸手扶住了一根柱子,拼命忍住眼泪,万分复杂地一笑:“…这是一个…好消息。这个消息对判断列国针对我大秦国的态度,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王绾泪眼朦胧:“三爷……”
吕不韦摆了摆手:“与国家安危无关的话,都不要说了。我们既然成为了大秦国的一员,做了大秦国的官,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唯有无怨无悔地一心为国效劳。绝不能因为私人恩怨滥用手中的权力。我记得天下一直流传着伍子胥和申包胥的故事。伍子胥为了报父仇兄仇历经磨难,最后带吴国大军踏平了楚国。申包胥为了拯救楚国,不惜千里奔波,跪在我大秦国的王宫前哭泣七天七夜,用诚挚的爱国之情求得了救兵,使楚国重新得以复国。这两人一个为了私仇不惜涂炭生灵,一个为了公义不惜一己之躯。天地为证,伍子胥尽管英勇盖世,终不过是一个狭隘的匹夫而已。而申包胥手无缚鸡之力,却是顶天立地的大英豪!韩七爷生前告诫过我们,要我们千万不要被仇恨束缚了手脚。如今,我们肩负着大秦国的千般重任,更应把个人的悲怨藏在心中,以国家的大局为重。所以,请大家彻底断绝纯粹想报仇的念头。但有一点我们永远不该忘记,我们的亲人为了支持我们的事业,不惜献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们唯有加倍尽职尽责地工作,方能告慰我们的亲人的在天之灵。请大家都节哀,回去吧。”
王绾等人依言告退。
目送他们离开后,吕不韦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回到议事小厅,关上门,对等候的蔡泽和公孙述一笑:“让两位大人久等了。我们接着谈。”
蔡泽:“要除掉信陵君,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谋杀。”
吕不韦席地坐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信陵君门下的食客武功精湛的人大有人在,何况身边还有朱亥那样的勇士。要谋杀他并非易事。更主要的是,我们的目的是瓦解合纵联盟抗秦阵营,并非一味要信陵君的命。”
公孙述深沉地:“老臣认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可以采用借刀杀人之计。”
92.魏国国都
信陵府大摆宴席,款待四方宾客。
字幕:魏国国都大梁
高朋满座。
一派喜庆中,朱亥匆匆进入大厅,在魏无忌耳边轻声地:“公子,秦国特使王绾求见。”
魏无忌大感意外:“王绾?”
273:第九集
3
第九集
朱亥点头。
魏无忌定了定神:“不见。”
朱亥刚直起身,王绾带着两名端着金银珠宝的侍从走进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地:“天下盛传有四道门不分高低贵贱,可以随便进出。所以世上才有孟尝君、平原君、信陵君和春申君四位名公子。在下却万万没想到传说中连乞丐都可以任意进出的这道门,其实真要想进来难上加难。由此可见世上名副其实的人少,名不副实的人多啊。”
魏无忌站起来,向王绾施了一礼:“在下的门人怠慢了王大人,请王大人恕罪。终因王大人是秦国的官员,与敝国势不两立。所谓志不同则道不合。敌友岂能共一席同谋一醉?”
王绾环顾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今日信陵君的堂上客来自列国,皆享受贵宾待遇。唯在下来自大秦国,却被拒之门外。面对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不理智的人会认为您嫉恶如仇。明智的人却会认为您浅薄虚伪。”
魏无忌:“哦?”
王绾:“稍稍回顾历史,我们就会发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得多。国与国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数百年来,天下各国互相征伐的事例多不胜数,可基于战争是为了谋求更大更长远的和平的原则,最终敌对的双方总是会回到和平的谈判桌上来。没人能逆转这个原则。否则,来自诸国的各位就不会作为朋友相聚一堂,而是作为敌人大打出手了。时下我国和列国产生了矛盾,但谁能担保矛盾不可化解?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就犹如恋人和恋人之间的关系,海誓山盟纵不可信,在是非恩怨中缔求幸福的信念却是共同的。从这种意义上说,在下为了达成和平的愿望诚心而来,却被拒之门外,难道不是信陵君缺乏远见的一种表现吗?”
魏无忌:“以贵国一贯的风格,恐怕不会轻易屈尊乞求和平吧?”
王绾:“和平与安宁是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指望能共同分享的财富。为达到这个目的,发动战争是一种形式,携手合作是一种形式,相互间包容又是一种形式。和平的基础在于充分尊重对手。您说呢?”
魏无忌:“国家大事由我王作主。在下无权妄言。”
王绾再次扫了众人一眼,朗朗地:“信陵君的威望远远高于魏王。魏国真正作主的人是您而非魏王是天下公认的事实。如果不是出于对您的敬慕和景仰,这里就不会高朋满座了。”
魏无忌倒吸了一口冷气:“…王大人……”
王绾当堂下跪:“外臣奉我王之命,诚邀信陵君赴我国共商和平大计!”
众宾客脸色各异。
93.秦国国都
明媚的阳光下,魏国太子魏增坐在风光明丽的上林苑的一个大湖畔,神情忧郁地瞅着一群大白鹅在湖中嬉水。
字幕:秦国国都咸阳
秦庄王下了一辆马车,在一群内侍的簇拥下一路走过来。
魏增扭头看见秦庄王,连忙起身下跪:“外臣参见大王。”
秦庄王上前扶起魏增,微笑:“殿下不必多礼。很早就想和你聚一聚了,无奈国事繁忙,到今天才抽空来陪陪你。真是多有得罪啊。”
魏增:“岂敢,岂敢。外臣能见到大王,倍感荣幸。”
秦庄王:“不要客气。我们四处走走,散散心。殿下到我国作客好几年了吧…”
魏增:“回大王话,将近八年了。”
秦庄王:“饮食起居各方面还过得去吗?”
魏增:“还行。”
秦庄王瞅了他一眼:“其实殿下不说,我心里也很清楚。你的日子很难熬啊。”
魏增竭力一笑:“外臣在贵国得到多方照顾,衣食无忧。并不觉得日子难过。”
秦庄王:“别安慰自己。身体怎么样…”
魏增有意挺了挺胸:“很健康。”
秦庄王嘘了一口气:“很多人在自认身不由己的时候,总是会把很多时间浪费在谎言之上。殿下,作人质是一种怎样的滋味,我很清楚。我在赵国作人质多年,身心备受摧残。至今那段在没有希望的希望中挣扎存活的幽禁岁月,仍阴魂不散地撕啃着我的心。因为长期生活在紧张、焦虑和恐惧之中的缘故,我身患多种隐疾,很多时候感觉胸闷、头昏、浑身乏力。不仅如此,我还要忍受失眠所带来的无边无际的痛苦折磨。失眠是世上最可怕又最令人痛苦的疾病。这一点你应该不会否认。有这样一句话,叫坐在太阳底下挺尸。就是对人质生活的一针见血的写照。”
魏增抿了抿嘴:“这句话…很形象。”
秦庄王:“人活着,苦和累并不悲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无情地戏弄才最悲哀。你瞧,这一间接一间的笼子里关着各种动物。从外表看,它们在笼子里生活得很舒服很惬意,但它们的内心早已伤痕累累,虚弱不堪。只因它们在得到许多完全不需要的东西的时候,失去的却是自由。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自由更珍贵?你认为我所说的这些是不是废话?”
魏增:“很现实。”
秦庄王:“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魏增紧张地思考了一番:“身处逆境,外臣无话可说。”
秦庄王:“看来,你是没有把我当朋友。”
魏增无限惶恐:“外臣卑微,岂敢高攀……”
秦庄王拍了拍他的肩膀:“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朋友之间,彼此不分我高你低。考虑到魏王年老多病,我决定送你回国。”
魏增愣住了,嘴唇不住颤抖:“……”
秦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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