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丹脸色剧变,捏着酒杯的手不禁颤抖。
内侍退下。
鞠武向太子丹投来询问的目光。
太子丹稳定了一下情绪,放下酒杯,作了一个手势。
秦舞阳,夏扶和宋意各自收剑归位。
太子丹垂头沉思片刻,抬头面对众人,一脸沉重:“秦国军队以我私逃回国并收留樊大将军为由,已经向我国督亢地区发动了进攻。同时向我国发来了通牒文书,声称在30日之内若不献上樊大将军的人头,就对我国发动全面攻击。”
厅堂上气氛十分紧张。
樊於期离座向太子丹下拜:“殿下,在下乃落魄流亡之人,身如草芥,死不足惜。殿下收留在下之恩,永世不敢相忘。请殿下斩了我,以免累及燕国军民无端受辱。”
太子丹离座扶起樊於期,执着他的手,沉声地:“秦国狼子野心,意图吞并诸侯国之心昭然若揭。你既诚心投奔于我,誓死抗秦,我岂会屈服秦国淫威,卖友求荣?”
樊於期万分感动。
西门博雅拍案而起:“我等誓死追随殿下,共抗暴秦!
众人纷纷响应。
面对炽热的场面,鞠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104、郊野
落叶飘飞,草木枯荣。
太子丹、鞠武、樊於期和西门博雅沿着落满枯叶的路径,走入一座亭子之中。
几个人分别坐下。
太子丹瞅着一条溪水出了一会儿神,低沉地:“前方战事紧迫,秦军步步逼近。我思来想去,若不采用非常手段,我国在劫难逃。”
樊於期:“请殿下明示。”
太子丹咬了咬牙:“我决定派人刺杀嬴政!”
几个人心头大震。
鞠武急切地:“殿下,万万不可。两国交兵,谋刺敌方主帅,有违战争条例!”
太子丹:“条例是人定的。如果刺杀嬴政成功,将激发我燕国军民和各诸侯国同心抗秦的斗志,天下的局面将改观。”
鞠武:“若失败了呢?”
太子丹:“鱼死网破。”
鞠武:“殿下此举无疑是用燕国的命运作赌注,请三思而后行。”
太子丹:“与其坐等灭亡,不如奋而抗争。我决心已定,您老人家不必劝我。”
鞠武:“老朽依然认为此计太过冒险。一旦行刺失败,我国将血流成河,片瓦难存啊!”
太子丹:“所以为了确保行刺计划成功,我才请各位献策献计。”
樊於期沉吟片刻,一脸沉重:“在下支持殿下的主张。可是要刺杀嬴政,万分艰难。秦王宫中戒备森严,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太子丹:“嬴政经常微服出宫,与大臣们在君子楼饮酒品茶……”
樊於期摇头:“以在下从前在秦国供职的经验,历任秦王微服出宫,左右皆有大批武艺高强的武士佐护。君子楼作为秦国君臣的消遣之地,安全保卫工作丝毫不亚于王宫。”
西门博雅:“那在后宫下手如何?”
樊於期想了想,再次摇头:“不可。西门博雅小姐可曾听说过飞天玉鼠这个人?”
西门博雅点头:“传说此人是近百年来武功盖世的侠女。她所研创的蝴蝶剑法是当今世上最辛辣的剑法。果真如此吗?”
樊於期:“不错。守卫秦国后宫的女侍卫,皆是飞天玉鼠的徒子徒孙。何况嬴政的宠妃扶婳更是得到飞天玉鼠的真传。为此在后宫也不会有刺杀嬴政的机会。”
太子丹左思右想:“若派刺客装扮成使臣,在秦国朝堂上行刺嬴政如何?”
几个人互望。
鞠武:“这个计策很出人意料,很大胆。”
樊於期清醒地:“殿下的这个提议一旦实施,不论成败与否,都将引起天下震动。可是这其中仍有不妥之处。其一,倘若理由不充分,嬴政根本不会在朝堂上接见外国使臣;其二,大秦律法明文规定,不论本国大臣还是外国使臣,上朝拜见君王,一律不准携带武器;其三,外国使臣朝拜秦王,按规定须距离十五步之遥;其四,在朝堂上图谋行刺,不论成败,行刺者皆有去无回。我们到哪里去找愿意杀身成仁的义士?”
几个人冥思苦想。
鞠武:“樊大将军刚才提到飞天玉鼠,倒让老朽想起了一个人。”
太子丹:“谁?”
鞠武:“田光。”
西门博雅兴奋地:“我曾听我师父说过,田大侠是名震天下的七大剑客之一。他一生纵横四海,行侠仗义,深受天下人敬仰。”
太子丹眼睛一亮:“田大侠现在在哪里?”
鞠武:“就在蓟城养老。”
105、田光的家
晨光中,老态龙钟的田光坐在软榻上,用一块布仔仔细细地擦拭一柄剑。
几只鸡在庭院中觅食。
轻微的叩门声传来。
田光下了软榻,把剑放在剑架上,拉开房门,慢悠悠地穿过小小的庭院,前去打开了大门。
鞠武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
田光眯了眯眼睛:“您是……”
鞠武抱拳行礼:“在下名叫鞠武,久慕田光先生大名,冒昧造访,请先生恕在下唐突之罪。”
田光:“不必客气。来的都是客,请进。”
室内陈设简朴但一尘不染。
田光把鞠武让到软榻上坐下,微笑:“蜗居简陋,让鞠先生见笑了。”
鞠武:“不敢。田光先生一生疏财仗义,光明磊落,令天下人无限敬仰。在下能亲睹先生风采,实在三生有幸”。
田光与鞠武隔案而坐:“老朽已经风烛残年,隐居在此,久已不问世事。俗话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老朽过去的种种作为,时至今日倘还能博先生一笑已属万幸。”
鞠武:“田光先生过谦了。燕国上下为能有您这样的旷世奇侠,深感荣光。”
田光:“人之名如树之影,岂可强求?追逐名利是世间第一害人之事。老朽反省过去的种种作为,深感不安。若说欣慰,一生中仅做了几件自认值得做的事而已,不枉作人一场。谈不上荣耀。”
鞠武:“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田光先生具有真君子风范。”
田光再次微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不知老朽能为鞠先生做些什么?”
鞠武:“实不相瞒,眼下秦国军队时刻准备大举进犯我国,风雨飘摇之际,在下奉太子丹殿下之命,特来恭请先生出山,力挽狂澜。
田光怔了一怔:“……老朽已经是朽木,岂能再作栋梁,误国害民?”
鞠武挺身长跪:“国家存亡,悬于一线。请田光先生万勿推辞,救国救民于水火。”
田光神色凝重。
106、密室
太子丹和田光相对而坐饮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田光放下酒杯,语调深沉:“殿下的心意,鞠武先生已经代为转达。老朽承蒙殿下高看,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太子丹:“请不吝惠教。”
田光抚了抚垂胸的银须,浅浅一笑:“殿下亲手杀过人吗?”
太子丹愣了一愣,摇了摇头。
田光:“那么殿下图谋行刺秦王,可否是一时冲动?”
太子丹一脸沉重:“从情理上说,我和嬴政的父亲当年同在赵国作人质,可以说是患难兄弟。若不是面临国破家亡的困局,我决然不会图谋刺杀嬴政。这件事与私人恩怨没有丝毫关系。”
田光:“恕老朽冒昧,敢问您从何时开始谋划这件事?”
太子丹:“说来话长。七年之前,我在秦国认识了一个名叫季文的娼妓。这个女人是我一生的最爱。她也非常爱我。但同时她无限热爱秦国和嬴政。一个君王竟然能获得一个娼妓由衷的景仰,那么可想而知这个人会对天下构成多大的威慑。从那里开始,我就荫生了铲除嬴政的信念。”
田光:“嬴政若真的被铲除,您认为就能阻挡秦国吞并天下的攻略吗?”
太子丹摇头:“不能。但杀了嬴政,就能激发各诸候国同心对抗强秦的斗志。至少我国能有时间从颓废中挣脱出来,致力国家中兴。”
田光:“如此说来,殿下确实深谋远虑。敢问殿下身边有多少能人异士?”
太子丹起身走到一面墙前,推开一块隔板,邀田光上前观看。
一间宽敞的大厅中,樊於期、西门博雅、秦舞阳、夏扶、宋意和一大群武士济济一堂。
太子丹给田光逐一介绍:“坐在前排的人依次是樊於期大将军,一代豪侠徐夫人的高徒西门博雅,名剑手秦舞阳、夏扶和宋意。其他人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义士。”
田光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坐下。
太子丹关闭隔板,回归原位:“您老人家认为我介绍的这几个人能否担当大任?”
田光呷了一口酒:“殿下既然有此一问,老朽不能不答。首先,樊大将军是秦国通缉的要犯,西门博雅是女流之辈,这两个人显然不能充当刺客。其次,秦舞阳面白孤傲,眼神凌厉;夏扶高大威猛,面色赤红,不怒自威;宋意则面青冷漠,满脸煞气。这三个人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练武之人,何况他们是有名的剑手,用这样的人装扮成使臣去谋刺秦王,肯定会功败垂成。殿下还有其他人选吗?”
太子丹摇了摇头。
107、郊外的一间草庐之中
细雪飘洒。
太子丹、鞠武、田光、樊於期和西门博雅在草庐中围着一个火盆而坐,烤火取暖。
田光:“镇静和甘于无名,是成为一名刺客最基本的条件。所谓藏而不露,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一般以杀人为职业的刺客,远远达不到为国为民舍生取义的境界。老朽这几天在心中经过反复筛选,初步确定了一个人选。”
太子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扫了鞠武等人一眼,静听下文。
田光拨了拨火炭,开始讲述:“大概在五年前,老朽有一天去城中的一家小酒馆喝酒。开设这家酒馆的是一对从卫国逃难来的青年夫妇。女的生得貌美如花,男的沉默寡言。老朽在喝酒的时候,有四个无赖酒足饭饱之后,不但不付钱,还公然调戏老板娘,而她的丈夫站在一旁,既不加阻挡,也不闻不问。老朽不忍看见老板娘受辱,出手赶跑了那几个无赖,训斥了老板娘的丈夫的懦弱,那个男人当时默默地接受了老朽的责备,不为自己辩护,也没有安慰自己的妻子。
西门博雅忍不住地:“这种男人真无用!”
田光微微一笑:“老朽一直持有和西门博雅小姐相同的看法。直到一年之前,老朽彻底改变了对这个男人的看法。”
太子丹:“哦?”
田光:“一年之前的一天,当年调戏老板娘的一个无赖上门求老朽救他一命。因为他的三个同伴每年被人用不同的方式杀死一个。老朽听了这个无赖的讲述,感觉杀人者杀人的手法干净利落,且不心浮气躁。这样的人实在可怕。出于怜悯之情,老朽答应保护那个无赖,阻止凶手杀人。可最终那个无赖还是死于非命。”
樊於期:“怎么死的?”
田光:“被吓死的,杀人者第一天杀了无赖家的鸽子,第二天杀了他家的鸡,第三天则杀了狗。结果导致无赖精神彻底崩溃,跳楼自杀了。”
鞠武感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杀人者城府之深,非常人能及。此人叫什么?”
田光启了启唇:“荆轲。”
0009:第九集
108、小酒馆
灯火下,小酒馆中座无虚席。
小酒馆外人山人海。
高渐离倾心击筑。舒羽满面春风地和食客们应酬。荆轲则忙出忙进地给食客们端菜送酒。
西门博雅混在专程来欣赏高渐离演奏音乐的人群之中,默默地观察着荆轲的一举一动。
雪花不停飘落。
109、同上
曲终人散,夜静更深。
高渐离坐在一张桌前,悠然地自斟自饮。
舒羽在柜台里埋头算帐。
荆轲不厌其烦地收拾完一桌又一桌的残汤剩水,在厨房里洗刷杯盘。
舒羽走进厨房,替荆轲拭了拭汗,一脸温柔地:“夫君,你累了一天了,我来洗吧。你去陪渐离兄喝几杯。”
荆轲:“你也很劳累,领着妞妞先睡吧。这些事我都能应付。”
舒羽抚了抚他的脸,走到门口,转过头来:“夫君。”
荆轲:“嗯。”
舒羽“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好吗?”
荆轲瞅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舒羽柔美地一笑,飘然出去。
荆轲收拾好杯盘,拎着抹布走到厅堂里,擦拭桌子。
高渐离呷着酒,用手指轻叩着桌面,调侃地:“一心为家的男人尽管胸无大志,可一样令人钦佩。”
荆轲充耳不闻,继续干活。
高渐离:“老弟,我不是说醉话。我真的有点羡慕你们夫妇了。”
荆轲头也不抬地:“那就找个女人成家。”
高渐离:“说的容易。这世上有几个女人值得男人全身心地去爱?”
荆轲:“爱是什么?”
高渐离:“几滴快乐,一大堆痛苦忧愁。”
荆轲缓缓抬起头:“我开始有点理解你的音乐了。”
高渐离一口喝干杯中酒,苦苦一笑:“你不可能理解。因为说到底你不是真正的浪子。你说究竟是妓女可怜,还是嫖客可怜?”
荆轲:“妓女可怜。”
高渐离往酒杯中斟酒:“错了,嫖客可怜。”
荆轲顿了顿,继续擦桌子:“你醉了。”
高渐离灌了一口酒:“我没醉。试想一个男人在风尘中花费钱财,经常仅仅为了求得一夜温柔而心中无所归宿,这种人的生活何等堕落,人生何等可悲。我他奶奶的就是这种人。更可悲的是,我竟然还要在堕落的生活中追寻崇高的理想。你知道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拥有什么样的灵魂吗?如果他的灵魂不是极其痛苦的,他的作品就不可能扣人心弦!”
荆轲放下抹布,走过来与高渐离隔案而坐,瞅着他:“你是一个高尚的人。”
高渐离用衣袖拭了拭脸:“别骗我。”
荆轲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你是。”
高渐离避开他的目光:“好吧。我曾经是。”
两人默默地对饮。
外面雪花不停飘洒。
高渐离瞅着飘飞的雪花出了一会儿神,玩弄着手中的酒杯,脸上不由泛起一抹伤痛之色:“多年前,酷爱音乐的我为了追寻理想,离开了家乡,离开了我美丽多情的女人,孤身一人跋山涉水来燕京闯荡。没人认识我,更没人欣赏我。为了获得人们的承认,我倍加努力。因为有我的女人在经济上支持我,在精神上给予我支撑,我得予在残酷的现实中一步步向成功迈进。然而,就在我距成功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我的女人最后给我汇来一笔钱,之后便抛弃了我。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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