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宽慰地笑了笑:“我们埋名隐姓,在这儿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吗?眼看妞妞长大了,我们一家三口就这样与世无争地活着,多好。”
舒羽温存地笑了:“是啊,只要能平平静静地活着,我也就满足了,只是委屈你……”
高渐离:“别说傻话。”
这时,扎着两条辫子的妞妞哭哭啼啼地走进来。
舒羽:“妞妞,谁又招惹你了?都长成大姑娘了,还整天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妞妞:“你以为我爱哭啊!我是生气!”
高渐离:“妞妞,怎么这样跟你娘说话?告诉我,谁欺负你了?”
妞妞拭泪:“今天先生教我们弹琴。他弹错了,我指出来,他不听,还骂我……”
舒羽:“不会吧?柳先生是一个斯文人,怎么会骂人呢?”
妞妞:“真的骂了。”
高渐离站起来:“老师怎么能辱骂自己的学生呢?妞妞别哭,我带你去跟柳先生理论。”
舒羽:“算了……”
高渐离搓着手上的泥,深沉地:“我们大人可以受苦受难,可是不能让孩子受委屈。妞妞,进屋把爹的衣服拿来。”
舒羽起身叹了一口气:“等等,我打水来给你洗洗。”
271、学馆
清瘦的柳先生正在整理一堆竹简。
高渐离牵着妞妞的手走进来,给柳先生陪笑脸:“柳先生,柳先生。”
柳先生放下竹简,转过身来:“嗯,是老五啊,来、来,坐、坐。”
高渐离:“多谢了。听我家妞妞说……”
柳先生:“你女儿很聪明,就是有时候脾气太倔,你们做家长的要多严加管教。”
高渐离:“是,是。今天柳先生教孩子们音乐吧?”
柳先生:“对。教的是《高山流水》,弹奏这首曲子难度相当大。你女儿竟无理取闹,很让人失望。”
高渐离抚了抚妞妞的头:“快给先生赔罪。”
妞妞嘟嘴:“我没错。”
高渐离:“你这孩子,当众顶撞先生就是错了。这样吧,柳先生,为了让我女儿彻底认错,由我来弹一曲怎么样?”
柳先生张了张嘴:“……你也懂音律?可以,当然可以。”
高渐离上前,在一张琴旁坐下,双手使劲在衣服上擦了擦,平心静气地开始演奏。
优美的旋律在屋内回旋,令人如醉如痴。
一曲终了。
柳先生愣愣地看着高渐离,半天回不过神来。
高渐离起身,作了一个手势:“妞妞,给先生认错。”
柳先生连忙摆手:“妞妞没错,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当今之世,此曲惟有高渐离能演绎得出神入化。想不到……真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竟能听到天簌之音。”
妞妞眉飞色舞:“先生,我爹就是高渐离!”
272、郊外的一栋农舍
新月如钩。
高渐离、舒羽和妞妞正在吃晚饭。
舒羽:“妞妞,以后不许再口无遮拦地告诉别人我们家的事。”
妞妞:“我没说什么呀。”
舒羽:“你还顶嘴!”
高渐离给妞妞挟菜:“你们母女俩就别争了,快吃饭吧。”
舒羽瞪了他一眼:“你呀,总宠孩子。”
高渐离给舒羽挟菜:“那好,我也宠宠你。”
妞妞:“娘,我爹很爱你的。”
舒羽红了脸:“小孩子家知道什么爱不爱的。吃饭,吃饭。”
远远地狗叫声传来,随后许多狗的叫声此起彼落地传来。
高渐离和舒羽不自觉地放下了碗筷。
妞妞看着两人,眨巴着眼睛:“怎么啦?”
高渐离:“没事,吃饭。”
外面火光不停晃动。
舒羽紧紧抓住高渐离的手,哽咽地:“……渐离……”
高渐离:“不要慌,你先带妞妞到里屋躲躲。”
舒羽眼眶湿润了:“……渐离,没有你,我们娘俩怎么活……”
高渐离:“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糕。快,快进里屋。”
妞妞一脸胆怯:“爹、娘……”
舒羽放开高渐离,夺下妞妞的碗筷,拖着她进了里屋。
高渐离端起酒杯喝干了杯中酒,起身向前,镇定自若地拉开了大门。
无数官兵举着火把站在外面。
273、监狱
四名狱卒把身着死囚服、饰戴镣铐的高渐离押进了一间审讯室。
蒙毅、曲宫和几名官员先后站起身来。
待高渐离被安置坐下,几个人分别坐回原位。
蒙毅和曲宫互望了一眼,开了口:“高先生,久仰。在下蒙毅。这位是我大秦帝国的御史大夫曲宫大人。您休息得还好吧……”
高渐离:“还好。曲大人,久仰。”
曲宫:“不敢。高先生是旷世奇才,受世人敬仰。今日得以一睹先生真容,在下深感荣幸。”
高渐离:“曲大人太抬举在下了。”
曲宫:“以先生之才,竟沦落民间,犹如珍珠被沙土埋没,实在太可惜了。”
高渐离:“谈不上。沙土和珍珠各有各的价值。在下本是一介浪子,在风尘中顶多是一粒尘埃。”
曲宫:“先生何必轻看自己。只要先生承认当年与荆轲密谋行刺当今圣上的罪过,并且诚心悔过……”
高渐离哈哈一笑,收敛了笑容:“在下今生惟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荆轲在去行刺嬴政的时候,根本没有让在下知道。”
蒙毅皱了皱眉:“此话当真?”
高渐离:“我高渐离没有必要为自己开脱。在下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曲宫:“高先生,您的人品有口皆碑。恩恩怨怨已成往事。在下专程而来,带来了当今圣上对您的特赦令。您自由了。”
高渐离:“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吗?”
曲宫示意狱卒为高渐离打开镣铐,微微一笑:“您现在就可以回家。以后可以堂堂正正地过日子了。”
高渐离站起身,又坐了下来:“那我的妻子和女儿呢?”
曲宫等人缄口不言。
高渐离:“曲大人,蒙大人……”
曲宫:“倘若高先生愿意见当今圣上,舒羽和荆轲的女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高渐离咬了咬牙,点了一下头。
274、驿馆
宽大的厅堂里酒水瓜果飘香,笑语朗朗。
李斯、曲宫、蒙毅、鲁青、周青臣、姬周以及一批儒生纷纷和高渐离套近乎,场面十分炽烈。
炽热的气氛中,嬴政和赵高走进来。
众人迎接。
嬴政上前,执住了高渐离的手,亲切地:“高先生,朕对您心仪已久,今日得见,实不枉此生。”
高渐离:“在下卑微;岂敢蒙陛下高看。”
嬴政:“米粒之珠汇聚起来其光华也盖过日月。今日堂上汇聚着我大秦帝国的文化精英。大伙儿都是因为您慕名而来啊。来、来,坐、坐,大家都请坐。”
众人分头而坐。
嬴政端起一杯酒,微笑:“高先生,现已查明,您和当年荆轲刺朕一案并无关联。这些年害您无端蒙受了诸多委屈,朕在此诚心向您谢罪。先干为敬。”
说完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高渐离举杯,神色凝重地:“陛下,当初荆轲无论为了什么行刺陛下,在在下的心目中,他永远是在下平生的知已。这杯酒,在下献给荆轲。”
说完将酒泼在地上。
众人神情各异。
嬴政浅浅一笑:“在高先生的心目中,荆轲是英雄吗?”
高渐离:“英雄?不,荆轲仅是一个匹夫而已。可一个匹夫能作出惊天动地的壮举,亦令人景仰。”
嬴政:“不错。慷慨赴死,荆轲不失为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但是,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任凭谁都阻挡不了我大秦帝国一统天下的脚步。现如今四海安宁,大家都在和平的环境里过日子,高先生有什么感受啊?”
高渐离:“和平是众人都向往的,这是天道,在下无话可说。”
嬴政:“高先生是十足的君子。您在音乐方面的才华举世公认。朕诚心请您出山,为我大秦帝国的文化事业增砖添瓦。”
高渐离:“在下是散漫之人,不喜束缚,只想回归田原,如闲云野鹤般生活。”
嬴政:“自古隐士皆高品啊。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先生可以来去自由,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高渐离:“陛下大度,令人钦佩。”
嬴政:“予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如今荆轲的妻女与先生生活在一起,朕不想拆散你们。以前的是非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高渐离颤了嘴唇:“……谢陛下。”
嬴政:“高先生不必客气。近年江河时有泛滥,鉴于此,朕有心在会稽山祭祀大禹王,为天下万民祈福。先生能否亲临现场演秦?”
高渐离:“陛下,很抱歉,在下不习惯弹奏歌功颂德之曲。”
嬴政:“功德自在人心。从前大禹王为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这等圣贤难道不值得先生敬慕吗?”
高渐离沉默。
嬴政:“盲目崇拜是不明智的。然而,一心为天下苍生谋福的人,永世值得纪念和推崇。大禹王无疑是这样的人。”
275、会稽山
风和日丽,白云悠悠,
祭台高筑,香火鼎盛。
众多祭物琳琅满目。
舒羽、妞妞和千万民众争相观看祭祀大典。
万众注目下,高渐离引领上百名乐师和乐女进入祭台左侧设置各种乐器的空地,上百名持各种祭器的巫师和巫女进入祭台右侧的空地。
各就各位之后,一身白衣如雪的高渐离拔动了琴弦。一时间,琴瑟齐奏,钟鼓齐鸣。巫师和巫女翩跹而舞。
高亢激昂的音乐声中,嬴政和群臣身着盛装,神情肃穆地踏着连绵铺就的地毯,一步一步地走向高高的祭台。
276、郊外的一栋农舍前
高渐离、舒羽和妞妞站在庭院外,目送着庞大的出巡队伍渐渐远去。
舒羽感慨地:“渐离,想不到嬴政会放过我们……”
高渐离:“世事难料。六国灭亡固然令人心痛,但天下太平是众望所归啊。嬴政拥有大度容人的胸怀,足以说明他是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惟愿世间从此不再有纷争。大家都能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
天高云淡。
277、官道上
风雨交加。
出巡队伍迎着风雨前行。
嬴政躺在宽大的车厢中,咳喘不已。
夏无且坐在一旁,忧心忡忡。
嬴政:“……咳……咳……咳……别愁眉苦脸的……”
夏无且忍了一忍:“……陛下病情时好时坏,为防止病情恶化,臣恳请陛下速回咸阳。”
嬴政:“……朕从不走……咳……咳……回头路……别担心,朕撑得住……咳……快要到琅琊了吧……”
夏无且:“是的,陛下。”
嬴政:“……那……又能见到大海了……”
278、海上
风帆点点
嬴政、扶婳、李斯、赵高、曲宫、蒙毅等人立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观看众多渔民驾着小船捕鱼。
风起云涌,波涛翻滚。
扶婳:“陛下,起风了,您身体不好,回船舱歇息吧。”
嬴政:“朕再看看,再看看……”
扶婳对李斯等人使了一个眼色。
众人强行把嬴政请回了船舱。
大大小小的船返航。
嬴政在船舱中坐下,对众人苦苦一笑:“古话说病来如山倒,朕却不会轻易倒下,各位去休息吧。朕想静一静。”
众人三三两两地退了出去。
扶婳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在嬴政身边坐下,幽幽地:“陛下,臣妾陪陪你吧。”
嬴政拍了拍她的手,宽慰地:“朕知道你担忧什么,不用担扰。”
扶婳:“臣妾没往坏处想,只希望陛下早日摆脱病痛的折磨。”
嬴政:“朕理解你的心情,很理解。30多年前,你像一只蝴蝶飞到了朕的身边,从那时起,陪朕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扶婳,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啊。”
扶婳:“臣妾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出众。”
嬴政叹了一口气:“说来老天爷真是待朕不薄。朕能拥有天下,靠的是一班尽忠职守的忠臣良将,靠的就是贤妻良母啊。可朕给予你和别人的,都太少太少。难得你一直无怨无悔,一如既往地支持朕。”
扶婳:“臣妾只不过尽了本分。”
嬴政:“朕一生自认光明磊落。可一想起被朕抛弃在海外的颜泄、徐市、丹阳、刘苏、高立和10万将士以及数千青年男女,朕总是满怀内疚…也许朕…错了。”
扶婳:“陛下不必懊恼。为了国家稳定,以不同的方式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颜泄等人在海外应该能够理陛下的良苦用心。”
嬴政举目望向外面:“但愿如此。”
大海茫茫。
279、官道上
烈日炎炎。
嬴政昏昏沉沉地躺在移动的马车上,病荷沉重。
280、宿营地
篝火熊熊。
扶婳、李斯、赵高、曲宫、蒙毅等人围坐在火堆旁,郁郁不乐。
夏无且下了一辆马车,垂头来到了火堆旁。
几个人前后站起来,围拢上去。
扶婳:“夏太医,陛下的病情……”
夏无且沉闷地:“扶王妃,各位大人,在下能说的只是依现在的情形,陛下已经禁不住长途颠簸了。”
众人心情无比沉重。
李斯:“沙丘宫离此地不过20里,是一处上好的避暑疗养之地。扶王妃,不如暂且改道,前往沙丘。待陛下病情有所好转,再重新按计划巡游。”
扶婳:“一切依李相主张。”
281、沙丘宫
蝉儿不断鸣叫。
嬴政躺在宽大的卧室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看见胡亥跪在床前掉眼泪。
嬴政异常憔悴地:“我儿……哭什么……”
胡亥抬起头,一脸欣喜:“父皇、父皇,您终于醒了……您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
嬴政:“把眼泪擦了……朕不妨事。”
胡亥赶忙拭泪。
嬴政探手摸了摸他的头:“都20岁的人了,别总哭哭啼啼。”
胡亥:“是,父皇。”
嬴政:“记得生你那年,韩国被兼并。那年是朕平生最高兴的一年,你是朕的福星啊。胡亥,朕平日忙于政事,对你关心不够,你不会责怪朕吧?”
胡亥摇头:“儿臣始终为是您的儿子深感骄傲。”
嬴政:“生在帝王家,是幸运,也是不幸。你,明白吗?”
胡亥愣了一愣:“儿臣……不太明白。”
嬴政叹了一口气:“或许有时候糊涂更好。你且退下,请李相、曲大人和蒙大人进来。”
胡亥:“是,父皇多保重。”
说完,起身退了出去。
嬴政支撑着强坐起来,环顾着屋子。
李斯、曲宫和蒙毅匆匆而入,向嬴政下跪。
嬴政:“不必多礼了。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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