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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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粮仓-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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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世贵眨着眼睛:“是献给皇上的!”
田文镜脸上露出几许失望,摇了摇头,叹了声:“看来,你们还是没有明白。
何谓千里嘉禾?这千里嘉禾又是从何而来?这,你们想过么?“
“想过,”苗宗舒道,“这千里嘉禾,是雍正爷给咱大清留下的基业!”
“对!”田文镜一击桌面,“苗大人说到根子上了!想想,咱们是怎么过来的?
咱们的红顶子是谁给的?“
潘世贵:“当然是雍正爷给的!”
田文镜:“雍正爷如今已宾天,咱们拿什么报答雍正爷?”
潘世贵大声道:“拿这《千里嘉禾图》!”
田文镜:“拿这图干什么?”
潘世贵:“干什么?不就给雍正爷长脸么?”
田文镜紧逼道:“长脸干什么?”
潘世贵一时回答不上来,望向苗宗舒。
苗宗舒道:“为着让雍正爷创下的基业子子孙孙传下去!”
“说得好!”潘世贵抚了抚掌,“说得好!咱们这图,就是雍正爷的旗!这旗,咱们得打着,一辈儿一辈儿打下去。正是为这,咱们才容不得刘统勋的《千里饿殍图》!”
潘世贵:“可他刘统勋……心术不正,真要是查起仓粮来,又不知要陷害了多少忠良!”
田文镜:“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清白为官,有何可怕的?眼下,你们只要顶得住,出不了这个夏天,他刘统勋就该明白过来,咱们雍正爷的眼睛还在看着大清国!”
4.乡村一间祠堂外。日。
刘统勋领着一干官员快步走来。
门边挂着一领草帘,帘上写着两个大字:“赈粥”。
5·祠堂内。
一口大铁锅在熬着米粥。长长一队饥民排着队,在锅前领赈。一个乡绅模样的人挽着衣袖,站在一条大凳子上,手里操着一把大铜勺,挨个往饥民的碗里舀着粥。
刘统勋和随员进来。饥民们见有官来,纷纷退到一边。
刘统勋急声:“谁都不要走!没领赈的,排队继续领!”
饥民们怯怯地往锅边围了过来。刘统勋走近锅边,看了看锅,问那乡绅:“你这乡里的赈粮,用的是官米还是民米?”
那乡绅道:“回大人话,用的是民仓的存粮。”
刘统勋:“民仓还够多少日子放赈的?”
那乡绅:“不多了,也就五六天吧!大人,咱们都在盼着官仓开库放赈!要是官仓不开,这灾民还是得饿死哇!”
刘统勋:“你们这儿叫什么庄?”
那乡绅:“南王庄。”
刘统勋对身边的随员道:“记下庄名,开官仓的谕旨一到,就先给这儿放粮!”
那乡绅感激地深鞠了一躬:“谢大人!”
“办粥厂,有个规矩,你知道么?”刘统勋问。
那乡绅:“知道。锅里的米粥插筷不倒!”
刘统勋:“要是倒了呢?”
那乡绅笑:“按大清律,筷子浮起,人头落地!”
刘统勋不再做声,从饥民手中取过几双筷子,直着往那大锅里插去。筷子在厚粥间稳稳地站住了。刘统勋笑了笑,拍拍那乡绅的肩,夸道:“这锅粥熬得厚实!
好样的,我刘统勋谢你了!“
他对着乡绅抱拳拱了拱,不等还礼,领着随员大步走出了祠堂。那乡绅和饥民们望着刘统勋一行离去的背影,脸上淌起泪来。
6.钱塘县衙门大牢。日。
高高的狱窗上一块阳光斜斜地射入。
狱墙上,落着米河的影子。米河盘腿坐在干草上,双目失神,自语着:“……
我米河头一回为百姓办事,怎么就办不成了呢?……你说,为百姓办事,真有这么难?……“
小梳子从草里爬起来,推推米河:“米少爷,你又跟自己的影子说话了?”米河一脸恍惚:“我在跟谁说话?”小梳子:“影子!你自己的影子!你又犯病了!”
米河摇摇头:“我没犯病……我没跟自己的影子在说话……我是在跟和尚说话。”
小梳子:“跟个看不着影子的和尚说话,你的病犯得更重了!”
米河:“和尚在我心里,他没离开过我。”
小梳子抱住米河的胳膊,哭起来:“米少爷!往后,你有话,对我小梳子说,别对着影子说,别对着和尚说,好么?”
米河:“小梳子,和尚送我的那只瓦钵,你带在身边么?”
小梳子松开手,一抹眼泪,摇着米河的双肩:“米少爷!你醒醒啊!醒醒啊!”
米河:“把那只瓦钵给我。”
小梳子咬咬唇,从背着的布口袋里取出瓦钵,重重地递给米河。米河接过瓦钵,抚着,眼睛闪着神圣的光亮:“小梳子,我考考你,你说,那位和尚为什么要送我这只瓦钵?”
小梳子重声:“他怕你没饭吃!”
“不,”米河抬起头,脸上是一片跳跃的日光,“不,他不是怕我没饭吃,而是怕天下人没饭吃。”
小梳子从干草堆里跳起来:“天下人!天下人!天下人关你什么事啊!”她一把从米河手里夺过瓦钵,高高举起,欲摔。
瓦钵黝黑发亮。米河的眼睛也黝黑发亮。小梳子的手垂下了,哭道:“米少爷,天下那么多人,可有哪个人来救你啊!”
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滴在瓦钵上……
7.米镇冷清的街面上。夜。
一条瘦长的人影落在石板路上,引路的是个打灯笼的老头。
灯笼引着走来的是一身便服的卢焯。
卢焯:“没想到,孙大人办差这么利索,只一天工夫,就收购了民间这么多余粮。看来,江南确实是富庶之乡啊广‘打灯笼的老头:”用不了三天,这钱塘县的官仓,就该满仓了。“
卢焯:“对了,你在杭州府当过书办,那孙大人以往也是这么勤谨办差的么?”
老书办迟疑了一下,没开口。卢焯:“怎么不说话了?”
老书办:“卢大人,进了前头这条巷子,就是鼠爷的家了。”
巷子里一团漆黑。
8.鼠爷家。夜。
这是一间老旧的平房,屋里烛火如豆,仓役鼠爷独坐在桌边喝着酒。鼠爷五十来岁,长着一张猫一般宽圆的脸,鼻子扁长,眼睛泛着绿光,若是不经意看他,会误以为看到的真是猫脸。
土墙上,到处钉着晒于的鼠皮。鼠爷此时披着一件用鼠皮缝成的“皮袄”,喝一口酒,吃一块肉,自得其乐地哼着什么曲子。
响起敲门声。鼠爷眼睛没抬:“门关着呐!从窗户上爬进来吧,爬出鼠样来,鼠爷赏你酒喝!”窗户推开了,从窗外爬进来的是卢焯。卢焯落了地,拍拍身上的土,笑道:“给酒吧。”鼠爷将个空酒盅筛上酒,一推:“自己喝!”他突然抬起脸,打量着站在桌边的卢焯:“你是谁?”
卢焯笑:“你当我是谁?”
鼠爷:“我当你是九大姐。”
卢焯在桌边坐下:“九大姐是谁?”
鼠爷怔怔的:“我先问你是谁?”
卢焯从怀里掏出几钱银子,往桌上一放:“来请你灭鼠的。”
鼠爷打量着不速之客:“要我鼠爷灭鼠的主,可是开着米行粮肆的掌柜人家!
在这钱塘县的界面上,有多少只老鼠得由我鼠爷去灭,我肚里可是清清楚楚!恕我不恭,你这位老爷,我没见过!“
卢焯:“小号在米镇刚买下了一间米铺,还未曾开行,怕日后有鼠耗粮,特意来请你老人家出手灭上一灭。”
鼠爷笑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来,喝酒!你一敲门,我还以为是九大姐来了哩。我那九大姐,可是窑子里最没人看得上的女人,长得跟个老鼠似的,不讨人喜欢。可我鼠爷跟老鼠周旋了大半辈子,喜欢的,就是长得跟老鼠一样嘴脸的女人。——喝酒,你一到米镇,就听说了我的大名?”
卢焯:“鼠爷的名声莫说小小的钱塘县米镇,就是连堂堂杭州府,也是路人皆知。”
鼠爷笑得没了眼,脸愈发像是猫脸了。他忽地收了笑,叹出一声:“唉,想当年,我鼠爷在钱塘县衙门的官仓当仓役,别的本事没有,捉鼠可是手到擒来!”他伸手在床头的枕底下摸出一根大树权,往卢焯手中一递:“你看,这就是我吃饭的家伙!”
卢焯掂着这沉甸甸的大木权,见这权上扎着两根粗粗的牛筋,便知道这是一把弹弓,笑道:“鼠爷是用这把弓打鼠的?”
鼠爷接回弹弓,从桌上拾起一只田螺壳,往牛筋上一绷,说:“看好了,我给你打下一只来瞧瞧!”
话音刚落,只听弹弓一声震响,那墙上便传来啪的一声,一张干鼠皮掉了下来,落在床上。卢焯侧身拾起鼠皮,笑道:“好手劲!你看,皮子上打出了个窟窿!”
鼠爷哈哈大笑:“这算什么?要是打活鼠,哪怕它脑袋还没探出洞窝,啪!那小脑袋就碎了。”
卢焯:“你是照着窝里打?”
鼠爷摇头:“这可是绝活,不能说。”
卢焯:“凭着鼠爷这一手绝活,那县衙的官仓,怎么不留你了?”
“你怎么连这也打听到了?”鼠爷又重叹一声,“唉,自古英雄多绝路。绝活在手上,那绝路也就在脚下了!——别提这些!说吧,明日怎么找你?”
卢焯:“明日一早,我会差人来请你老人家的!”指了指桌上的一碗肉,“这碗里,不会也是老鼠肉吧?”
鼠爷用手拎起一块肉:“尝尝!——这正是本爷的又一手绝活:烩全鼠!”
他拎起的果真是一只酱红全鼠。
卢焯笑起来:“好!尝尝!”他咬了一口,品着味,笑道,“不错!赶得上杭州知味观的酱兔了!”
9.县衙大门外。日。
昨夜打灯笼的老书办此时已是一身吏服,领着鼠爷走来。
鼠爷望着高高的县衙大门,纳闷:“这不是到了县衙么?”
老书办做了个手势:“请!巡抚大人在等着你呐!”
鼠爷愣怔。
10.县衙大堂。
鼠爷进来,见巡抚大人高坐堂上,急忙跪下:“小人该死!小人不知巡抚大人在此,误入公堂,冒犯了尊颜!”
穿着一身巡抚袍服的卢焯笑道:“鼠爷,可曾认出我?”
鼠爷抬起脸来,惊得口吃不已:“大人你……你不就是那位……开米行的卢老爷么?”
卢焯笑:“本官不是开米行的卢老爷,而是吃烩全鼠的卢大人!——给鼠爷看座!”
衙卒端来座椅。鼠爷从地上爬起,却是不敢坐下,说:“巡抚大人!昨夜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让大人爬了窗户,真是罪该……”
“罪该不问!”卢焯笑着接口,“昨晚上,你让本大人品尝了天下美味,本大人还得谢你!——来人呐,把我的谢仪送上来!”
从屏后走出来的是钱塘知县王于炬,手中捧着个大盘,盘里是一套仓役的外套和帽子。王知县:“鼠爷!这是抚台大人恩准你穿的仓役衣帽,还不快给大人谢恩!”
鼠爷怔了一会,对着卢焯问道:“卢大人,在下有几句话要问问王大人,不知可否问得?”
卢焯:“你是我卢焯的客人,今日请你来,就是让你来说话的!”
鼠爷显然明白了卢焯的意思,看着王县令,突然笑起来:“王大人,还记得去年你是怎么给我剥下这套役服的么?”
王干炬面红耳赤:“记得!记得!你不就是好喝两口酒么?喝多了,误了捉鼠的大事,本官就……就端了你的饭碗。”
鼠爷:“怕不是这么回事吧?——我鼠爷虽说是个管鼠的,可粮仓里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我也没少管。王大人免了小人的差事,不正是嫌小人多长了一双猫眼么?”
卢焯:“王大人,鼠爷说的,可是实情?”
王知县急忙跪下:“回抚台大人话,免去鼠爷差事的主意,与下官无关!”
卢焯:“这么说,不是你的主意?”
王知县:“不是。”
卢焯:“那是谁的主意?”
王知县支吾着。
卢焯浓眉一轩。
王知县:“是……是孙敬山、孙大人教小的这么做的!”
卢焯一惊,冷声:“胡说!堂堂杭州知府,官居四品,会管到你县衙的仓房里来么!”
王知县:“小的不敢胡说!上年冬天称收漕粮的时候,孙大人将本县官仓的陈粮借走了三千五百石,运粮的时候,鼠爷看到了,就对下官说……说……”
卢焯厉声:“说什么?”
王知县抹着汗,哭起来:“小人忘了!”
卢焯:“鼠爷,当时,你对王大人说了什么?”
鼠爷:“当时我对王大人说,孙大人把本县库存的陈粮运走,是为了换下新收的漕粮!”
“啊?”卢焯吃了一惊,站了起来,“这么说,孙大人督收的漕粮没有运往京城?”
鼠爷:“没有!”
卢焯逼视:“此事当真?”
鼠爷:“我有一个把兄弟是跑漕船的,是他亲口告诉于我!”
卢焯:“可知孙大人把换下的皇粮运哪去了?”
鼠爷:“这事我也问过!孙大人把换下的皇粮,都运到了杭州府的三家米行。”
卢焯:“哪三家米行?”
鼠爷:“正通、广洪、来运那三家。”
卢焯:“来人哪!”
一司官出列。卢焯:“速速查清这三家米行的来路!特别要弄清这三家米行到底是何人所开!”
司官:“是!”
卢焯离案,让自己冷静下来,绕着王干炬身边走了两圈:“王大人,谁都说你王干炬是糊涂人,只要有咸菜滚豆腐吃,什么事都好商量。可本官觉着,你这人,不糊涂,到底还是在本官面前说出了几句实话!——来人哪!告诉厨下,今晚我请王大人吃咸菜滚豆腐!”
王知县深感意外,连忙磕了个头,抬起泪脸:“卢大人!下官做下的那些有负皇恩的事,实在不是下官的本意啊!下官职卑位低,只要是高过下官一品的,吩咐什么话,下官不敢不办啊!可实在办不了的,下官也就只能装糊涂了……”
卢焯:“按你的意思,只要官高一品,就可以恣意指使下面办这些鸡鸣狗盗之事了?”
王知县:“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是说,像孙大人这样的人,下官实在得罪不起!”
卢焯冷声:“孙大人连皇粮都敢私留截运,对他这样明目张胆犯皇法的人,你不敢得罪,可知你得罪的是谁么?”
王知县:“得罪了您卢大人!”
“不!”卢焯重重一拍案桌,“你得罪了皇上!”
11·泊在运河边的官船。夜。
舱里,纱灯高照,几个妓女坐在栏边弹琵琶唱曲。
孙敬山背着手,站在船窗边,心绪不宁地望着窗外。
透窗望去,一群脚夫顶着凛冽的河风,扛着一袋袋粮食往那条大木船上运着。
师爷匆匆进来。孙敬山沉着脸问:“弄清这帮偷儿的来历了么?”师爷压低声音:“弄清了!使唤着小叫花子的那个秀才,是京里正走红的米汝成大人的公子。”
“是么?”孙敬山吃了一惊,“这么说,是米汝成在跟我孙敬山过不去?”
师爷一笑:“我已打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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