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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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粮仓-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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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柳含月房门外。日。
门拉开,老御医从房内出来。守在门外的米汝成披着一件大夹袄,脸色青灰地急声问:“大医,柳姑娘如何了?”御医笑着:“米大人洗冤出狱,皇上格外高兴,差下官前来府上替米大人开几帖大补元气的方子,却没曾想到,一到府上,就替米大人救起人来了。”
米汝成:“皇上对微臣恩重如山!太医不辞劳累,为微臣一口气救下了三个人,对米某来说,也是重思了!”
御医:“米大人言重了。——敢问米大人,这柳姑娘是府上的什么人?”米汝成:“是老夫的女婢。”
御医一笑:“这等佳人在府上做婢女,米大人不觉得心疼?”
米汝成不自在地一笑:“柳姑娘不是做粗活的女婢,专在老夫书房做些细活。”
御医:“米大人好福气啊!此女的眼角眉梢之间,有股逼人的才气,想必米大人是不会委屈她的。——米大人请放心,柳姑娘只是中了蒙烟的毒气,无碍性命,再过一个时辰便能下得床来。”
米汝成绷紧的脸松下了,长长舒了口气。
18.厢房内。
臂上绑了白布的许三金蹲在凳上,用一只手拼命吃着饭菜,把一张嘴塞得满满的。庞旺的伤势较重,躺在床上。许三金:“我说庞管家,刚才给你我上金创膏药的老头子,怎么是个哑巴?”庞旺:“你知道他是谁么?”许三金:“谁?”庞旺:“御医。”许三金:“御医是干啥的?”庞旺:“给皇上瞧病的。”
“喝,看不出来!”许三金笑道,突然两眼一翻,从凳上屁股滑落,坐在地上,“你说什么?那老头是给皇上瞧病的?”
庞旺:“吓着你了?”许三金抬起自己的伤臂,看看扎着的白布条儿,语无伦次地道:“这么说,我、我许三金,也、也当了一回皇上了?”
庞旺:“掌嘴!”许三金顺从地打了自己一嘴巴:“我是说,我、我许三金不是皇上,不不,是皇上!不不,是皇上的御医来给我瞧了这刀伤、我像是做了一回皇上!要知道我姓许的这辈子还有这福分,我该让凤爷多下几刀,把我这条胳膊也给戳上个眼!”
庞旺:“坐起来,我有话问你。”许三金小心地护着那伤臂,坐回凳子。庞旺:“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救下柳姑娘?”许三金:“说实话?”庞旺:“实话。”
许三金:“我要是说了实话,庞爷您会抽我么?”庞旺:“别叫我庞爷,叫我庞管家。——你从未卖过人,所以你不愿跟着王凤林干,是么?”许三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瞧着柳姑娘像我老婆,才不忍心凤爷这么糟践了她。”
庞旺吃惊:“你说柳姑娘像你老婆?”
许三金:“像!我老婆就是这模样儿的一个大美人!”
庞旺露出一丝笑容:“你好福气。”
许三金:“好啥呀!我说的老婆,是梦里见着的!我梦着我许三金该娶这样的大美人做老婆!——庞爷,不不,庞管家,您没做过这样的梦么?”庞时沉默。许三金笑:“不好意思说了吧?其实,哪个男人在娶老婆之前不把老婆想得跟花朵似的,可真的抬进花轿来了,就得拍脑门子:做人做得好好的,于嘛要有梦啊!这不,我老婆给梦毁了!你瞧,这轿子抬来的,不像梦里那个呀!这下可怎么办?闭上眼睡吧,黑灯瞎火的,权当是还在梦里!庞管家,您说是不是这个……”
他突然噤声。庞旺的脸色苍白如雪。“庞管家,您这是怎么了?”许三金走到床前,俯身问,“刚才脸色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庞旺看着许三金:“三金,你说,柳姑娘真的是你梦见过的人?”
许三金点头。庞旺嘴角落出鄙夷的笑容:“你梦见不到她。她从不跑到凡人的梦里去。”许三金:“对了,您告诉我,这柳姑娘是府上的什么人?”庞旺:“仆人。”许三金惊:“仆人?”庞旺的眼睛红着:“对,是仆人!”
许三金想起什么,从腰带上取下柳含月的那双绣花鞋,看了看,抬脸问:“听您这么说,我许三金怕是真做了一件积德的事儿了。仆人命多苦啊!真要是让凤爷把她给卖进烟花楼,她不就是黄连根儿连渣咽了么!——这双鞋,我本想亲手给她送去的,可我看得出,您庞管家舍着性命救她,准是心里有她了!这双鞋,您就给她送去吧!您是管家,她是女婢,你们俩相配!”
庞旺发出一声令人毛骨惊然的冷笑。笑毕,他抬手接过绣花鞋,手指轻轻抚着鞋面,脸上浮起一种幸福的表情。突然,他对许三金道:“三金,你去厨下给我要碗汤来喝,我饿了。”“好吧,您等着!”许三金应了声,走出了厢房。
庞旺:“把门关了!”许三金顺手关上了门。
19·门外。
许三金走出几步,忽觉有些蹊跷,重又转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上,透着门缝往里瞧。这一瞧,把他看呆了——庞旺捧着绣花鞋,正像狗啃骨头似的拼命地啃着!
20·清江浦高高的石拱桥。夜。
高斌站在桥顶上,背着手,默默地望着脚下流淌着的运河水,那河岸上,明灭着家家户户昏暗的灯火。小刀子喘着大气奔来:“高掌柜!狗咬人了!”高斌一喜:“这么说,狗认出剁尾巴的人了?——咬到的是谁?”小刀子撩起裤管,哭丧着脸:“咬到我了!”高斌连连摇头:“我说小刀子,你除了给人挖鸡眼,就不会干别的正经事了么?”小刀子:“我也这么问着自己呀!跟了那没尾巴的狗三天三夜了,为什么不咬剁它尾巴的人,偏要咬我呢?”
高斌:“这群狗现在去哪了?”
小刀于摇头:“不知道。”
高斌急声:“还不快找去!”
小刀子:“还找哪?”
高斌狠声:“我就不信狗也讲仁慈,见着剁它尾巴的人连叫都不会叫一声!…

…对了,要是见着狗死命地对着一个人叫,就把这个人给我看住!明白么!”“明白!”小刀子应着,一瘸一瘸地颠下桥去。
高斌看去,远远的河岸边,默站着一个人。
他认出这人正是米河。
21.河堤上。
高斌和米河走着,堤下是一艘艘泊着的商船。
那五条空空的浙江漕船停靠在岸边,格外醒目。
高斌:“浙江来的漕船走了,把五条空船留在了清江浦码头。”
米河:“高大人不是说过,你此行就是要把丢失的皇粮找回来么?我想,高大人是能让这五条空船再装上找到的粮食,运抵通州码头的。”高斌叹了声:“难哪!”
米河:“高大人可知清河县的知县这两天去过哪儿了么?”高斌:“不知道。”米河:“我知道。”高斌:“去过哪儿了?”米河:“去过黄河故道上的那间小庙了。”
高斌:“怎么,咱们烧了一回草香,他们也学上了?”
米河:“知县大人烧的不是草香,是自己的一束头发!”
高斌一怔:“烧了一束头发?这、这烧头发怎么能代上香呢?”
米河:“断发以祭,是死祭!”
高斌:“死祭?”
米河:“看来用软县是有心要学小刀子的爷爷,响响亮亮地做一回人,死后也立上一间庙!”
高斌:“我明白了那知县是因为阴兵借粮案就出在他的地盘上,怕追查不出结果,难免死罪,故此才早早给那庙里的前任捎个口信,让他好生等着!”
米河目光突然一闪:“高大人怎么就没有想过,要是那知县就是阴兵,他不也会这么断发为祭么?”
“你说什么?”高斌大惊,“你说知县就是阴兵?”
米河:“晚辈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高斌逼视着米河:“不!老夫看得出,你是心里已经有底了!”
米河:“高大人心中,不是也有底了么?”
高斌:“对了!得让小刀子把那几条没尾巴的狗领到县衙门附近去!”米河:“我就不信五大船粮食会离开清河县!高大人,要是你有了五大船粮食,最能存放的地方是哪儿?”
高斌:“当然是官仓!”
米河:“高大人何不去官仓看看呢?”
高斌的目光一亮:“你是说,时辰快到了?”
22.灯火通明的临河街面。夜。
几个衙门差役从酒楼里下来,一群妓女围上。差役掸着手:“走开!走开!也不看看日子!闹阴兵的事还没了,大爷还等着李知县使唤哩!”差役匆匆朝不远处的衙门走去。突然,一阵狂暴的狗吠声传来。差役往后一看,吓了一大跳。五六只没有尾巴的狗瞪着绿眼,张着牙,沉着脑袋,朝着他们唁唁低吼着。差役骂着,拾石头要扔。狗群一声咆哮,朝差役扑去!差役被扑倒。人与狗厮斗着,血肉横飞!
胡同口,小刀子和他的那帮朋友们吃惊地看着。
小刀子猛想起什么:“还不快去找高掌柜要银子!”
23.码头边一条小胡同。日。
小梳子斜背着她的大布袋,东张西望地走着。也许是她天生就能招惹人,此时她身后又跟着了好几个小叫花子。小梳子从小叫花子手中接过馒头糕饼之类的“窃来之物”放进布袋,然后掏出她的小瓶子,打开,用指尖点着凤仙花汁,给每个小乞丐的眉心点上那么一粒红痣,点完,她就撵着小乞丐去河边“照镜子”。见得小乞丐走远了,她才蹦蹦跳跳地往桥洞那儿走去。突然,她看见一个男人一拐一拐地走来。她认出是小刀子,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二品靴子”上。
她将一个小乞丐招手唤到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声。那小乞丐奔到小刀子面前,纵身一跳,一把将他的蓝缎小圆帽摘了下来,往人家的瓦面上一扔,一溜烟跑了。
小刀子叫起来:“谁抢我的帽子了!”一看用D帽子就在瓦面上,骂骂咧咧地跳着够了几下,怎么也够不着,急得满脸通红。
“这不是小刀子么?”小梳子晃晃荡荡地走过来,“怎么了?像猫似的,想吃鱼啊,这么蹦着!”
小刀子认出了小梳子,笑道:“好姐姐!你来得正是时候!你看我的帽子,在屋顶上哩!”
小梳子装模作样地踏脚看了看:“这不是你戴着的那顶缎面缎里的圆结顶小帽么?这帽怎么长腿跑瓦面上去了?”
小刀子:“是狗爪子把它给扔上去的!”
小梳子:“你惹狗了?”
小刀子想起了被狗咬下的那一口,苦着脸说:“谁说不是?这两天,高大人听了你那主子米少爷的馊主意,让我整天跟在断尾巴狗后头,看他咬着谁哩。没曾料到,那狗谁也不咬,偏咬了我一口!”
小梳子:“咬哪了?”小刀子指指大腿。
小梳子:“还好,再往上咬,你就能选到宫里做公公去了!”
小刀子:“好姑奶奶!说正经的,来清江浦这么多天了,我还没回过家哩!好不容易高大人让回了,这好端端的帽子便上了屋顶,您说,我大老远的从京里来,总不能不戴点什么在头顶上吧?——您给帮个忙?”
小梳子:“好说!你蹲下,我爬你肩头帮你取下来!不就是一顶帽子么!”小刀子笑:“那就太谢您了!”急忙贴墙一蹲,让小梳子往肩上爬。小梳子爬了几下,故意站不稳,生气道:“你像个男人?长着个滑溜溜美人肩膀儿,屋檐儿似的,能站住人么?——起来,我蹲,你爬!”小刀子乐了:“你长着黄蜂儿细腰,托得起一个大老爷们?”“你以为你长骨头了?”小梳子一蹲,“爬!”小刀子:“那我真爬了?”“爬呀!”小梳子骂道,“再磨蹭,别人还以为本姑娘蹲在人家屋檐下撒尿哩!”小刀子给自己鼓了劲,抬起靴子往小梳子的肩上踩去。
“怎么了?我小梳子的肩膀儿活该沾你的靴底泥?”小梳子眼一瞪,“有你这么狠心的吗?”小刀子连忙把靴子脱了,搁一边,再往小梳子的肩上爬去。
“别尿了我脖子!”小梳子说着,猛发一声喊,托着小刀子站了起来。小刀子顺势爬上了瓦面。“小梳子!你好大的劲!”小刀子在瓦面上取回帽子,拍去尘土,给自己恭敬地戴上,“你站好,我下了!”他探出脚,差点踩空跌下。“小梳子!
我下了!“他喊。屋檐下没有一点动静。小刀子纳闷起来,探头一看,那屋下哪里还有小梳子的影子!再找那靴子,也已是不翼而飞了!他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小梳子的当,在瓦背上跳着脚大骂:”小梳子!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24.桥洞里。
小梳子哈哈笑着,道:“我才不要好死哩!好活就行了!”
她试穿着刚刚施计得来的靴子,站起身走了几步。靴子太大,她差点跌倒。
“喂,蝉儿!”她对着坐在河边石头上的蝉儿喊,“你的脚比我大,这靴子,送给你了!”蝉儿没有回头:“哪儿得来的,就送哪儿去。”小梳子:“要是我捡来的呢?”蝉儿:“天下没有白捡的东西!”小梳子:“怎么没有?米少爷不就是白捡了我,你卢蝉儿不就是白捡了米少爷?”蝉儿:“把靴子给小刀子送去!”
小梳子:“凭什么?”
蝉儿:“你总不忍心让他光着脚去见他母亲吧?”
25.香烛铺子外。日。
小刀子赤着脚走来。
店铺里挂满了纸箱纸人,柜上也满是线香和红白蜡烛。一位老妇人在忙着折元宝,猛见一双赤脚站在面前,抬起了脸,失声:“刀儿?”
小刀子怯怯的:“妈!是我!”母亲打量着儿子,惊愕:“我儿怎么了,就这么打着赤脚,从京里一直走回来的?”
儿子看看四周,急忙奔进门,稀里哗啦地上起了店板:“妈,别看儿子的脚了!
儿子的脚没出息,可儿子的嘴巴有出息了!儿子有好多话要问妈哩!问的事,句句都是皇上等着的大事!“
上店板的声音震得满铺子挂着的纸人晃晃荡荡。
26.店铺内屋。
小刀子扒着饭,问母亲:“妈,闹阴兵的前几天,还记得有人来铺里买阴钱么?”
母亲坐着,膝间夹着个竹篮,手中不停地折着金银元宝,道:“这话,不是有人来问过妈了么?”小刀子:“谁来问过了?”母亲:“是个秀才。”小刀子:“妈怎么对他说的?”母亲:“妈照实说了。”小刀子:“妈是说用p几天来买阴钱的,只有县衙门里的差役?”
母亲:“你已经知道了?”
儿子:“儿子的东家从秀才口里知道了这事,告诉儿子了。”
母亲:“可还有件事,妈没有对那秀才说。”
儿子急声:“妈,这是什么事,快说!”
母亲:“那差役买去的阴钱,催得急,妈来不及剪圆,看上去不像是铜钱!”
儿子泄了气:“儿子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哩!不就是你老人家没把那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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