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自己的新娘,秦知笑眯眯的向下走。
这群人从四楼闹到楼下,秦奶奶扯过吴嘉阳递给他一块肉。
“干啥?”吴嘉阳不明就里的看着那一块粉红的肉块。
“离娘肉!”秦奶奶解释完,指指六楼顶:“丢上去!”
吴嘉阳痛苦了,他看着六楼,不觉得自己具有投掷运动员的爆发力,但是人一生总要有着这样的日子和时机,被委以重任,众望所归,任重而道远……
一院的人都在看他,吴嘉阳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拼命的丢着那块肉,但是,那肉就是舍不得上去。一次一次的掉下来,一直掉到关妈妈失声痛哭。
她执意认为这是关淑怡舍不得嫁的预兆:“我怎么觉得,咱果果还那么小呢,怎么就嫁了呢?”
随着那块肉一次次的掉下……关爸爸的眼睛也是湿湿的。老爷子躲在角伸出手腕扯了袖子的位置给自己抿鼻涕眼泪,结果越抿越多。嫁闺女,嫁心肝,这孩子走出去,咋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呢?
关淑怡开始还咧着嘴巴傻笑,末了,她看到母亲跟父亲,两人都是眼泪婆娑的站在楼口,这那里是嫁女,这是硬生生的拽了他们的肉去,她走过去搂住妈妈哽咽:“妈,我舍不得你。”
“别哭,别哭,妆要花了!”魏琴赶忙劝阻,关淑怡连忙仰面望天,生生把两框眼泪憋了回去。
那块肉,总归是吴嘉阳跑到六楼搁上去的。
所有的嫁出去的女人,都要离开自己的家,离开爹娘的庇护,离开自己熟悉的世界,所以,那块肉怎么都丢不上去还不回去,只好被强迫了搁上去。
随着一阵鞭炮响,波尔卡又跟唢呐PK上了。
长长的车队带着关淑怡跟秦知就这样迈上了在大街上展览的征途,这样排场的车队,一色的加长车,一色的纯黑色。在小城还是头一末,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秦知跟关淑怡默默无闻了经年,终于以这种人为的形式,被大家所知,成为话题了。
秦知搞不懂为什么他们要环城一周,但是老丈母娘很执着于这种形式。全城人民都爱这样的形式。他只能屈服,不敢有半分反抗。
关淑怡那些可怜的嫁妆被放置在一辆工具车上,因为怕损害到家具电器,车上只是贴着大红喜字的纸壳箱,一阵大风吹过,一个弯柺不好,就有箱子会掉下车,司机没办法只好停下车子,满大街的追着跑,于是车队与嫁妆越来越远,最后拉的越来越远,直到找不到了。
在城市里拐了无数弯之后,新人双双回到小区。此刻西洋乐队已经成功败北,黑管愣是没吹过震天响的唢呐。出于报复心,西洋乐队那个打大鼓的小伙子,总是在关键时候,卡入鼓点,拐的唢呐音儿到处拐弯。
关淑怡跟秦知胸佩红色大红绸子,双双被簇拥到了一块搭好的台子前,按照传统,进行完老三样的仪式后,亲戚们要在这里给拜礼。
拜礼的前身也叫认门费,改口费。现在小城统称拜礼。
抄着着一口乡音的司仪先把爷爷奶奶请上最中间的位置,关淑怡跟秦知双双跪倒在地开口,这一点关淑怡比秦知强多了,她挺顺利的叫着:“爷爷,奶奶。”
奶奶从怀窝里取出一封大红包递给司仪,司仪将里面的人民币取出碾成扇子一边展览,一边大喊:“爷爷奶奶,拜礼……人民币五千元!”
陈律师撇撇嘴巴:“为什么要说人民币五千元?难不成一会给法币?”
吴嘉阳低头说:“这个笑话没意思,再讲个好的。”
陈律师鄙视的看他一眼:“你去磕一个,人家给你个饭盆好要饭。”
接了爷爷奶奶的钱之后,那情形开始往搞笑了走,想秦知也算是一介商业奇才,身价虽然不多在这个小城也算出类拔萃,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有多少亲戚,大舅,五舅,七姥姥,六姑姑,那长长的给钱大队一眼望不到头,秦知关淑怡为了小到三十块的拜礼不停的跪倒在地。虽然只是小小心意,那是绝对不能看不起的,会被搓脊梁骨的。别说三十块,三毛钱那也得虔诚的改口,虔诚的拜。
从娶了关淑怡进院子,可怜的新人硬磕了一个小时,实在跪不下了,只好鞠躬,最后腰都弯不下了,只好改点头。那个破司仪还在那里说风凉话。
“见过这么多钱吗?见过这么多钱吗?!真是令人羡慕啊,什么都不做就磕个头就有钱拿,这么好的事情去那找!?我都想磕了!”
“哈哈,你磕啊,他们给你不锈钢饭盆呢!”吴嘉阳哈哈大笑着说。
陈律师他们自动倒退一步,离这个人还是越远越好。
好不容易走完形式,秦奶奶拉着关淑怡跟秦知去堂屋,在堂屋的中间摆放着一对年轻男女的照片,那是秦知从未见过面的养父母。
秦奶奶抹着眼泪,点了香在那里嘀嘀咕咕:“儿啊,这是你儿媳妇,你儿今儿结婚了。你要保佑他们早生贵子,平平安安。”
接过奶奶的香,秦知上下打量着那两幅黑白照片,这相片小时候他害怕看到,见一次哭一次,没办法的,爷爷奶奶只好把照片藏了起来,锁紧柜子里。
规规矩矩的秦知跟关淑怡跪倒在地,踏踏实实的磕了三个头,若没这位年轻人的早去,秦知无法在这个幸福的家庭长到现在。生平第一次的,秦知叫了爸爸,妈妈。秦爷爷靠着门口咧着嘴巴呜呜。老爷子是真的高兴的哭的。秦奶奶从口袋摸出个红包塞给关淑怡,关淑怡接过去也陪着掉泪了。
一场婚礼,从早上到晚上,秦知喝的有些高,晚上闹洞房的时候,吴嘉阳一马当先的冲进去做了炮灰。他原本想着在院子里的车库上架个梯子,叫自己家老板踩着梯子去房顶唱咱们工人有力量。
陈律师觉着自己就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人。偏偏这人还在地球上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秦知很认真的告诉吴嘉阳,他不会,请他最好的兄弟给他演示一遍。
吴嘉阳还真的就上去了……秦知指挥着大家扛着梯子跑了……
这一天的秦知,也有一些人来疯。
第十六章 过去的,都还完
(人总有最艰难的时候,他最艰难的时候便是离开故乡,在那个陌生都市徘徊的那些日子。徘徊的岁月,章正南总是能想起他。也许,对于别人,这只是无关紧要的互相利用的一件事,但是对于秦知,被想起,这是一份恩情。这份恩情,他想他是还完了,不再纠葛于过去了。)
秦知抗着梯子,也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去。他觉着身后那些想闹洞房的朋友们,并不准备放过他。他快步跑着,藏着,一旦被抓到,闹洞房那阵折腾,他想他是受不了的。
身后的喧闹声越来越小,秦知将梯子放好,制造了一个跑出院子的假象后,转身找了院落里的一个旮旯蹲了进去。他老老实实地在那儿待着,一直待到追赶的人跑得越来越远。'。电子书:。电子书'
此刻,已然是半夜十点,院子里,鼓风机还在嗡嗡作响。
蹲着蹲着,秦知觉得脖颈后面一阵阵地吹来一股子热气。他惊了一下,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酒,顿时醒了一半。他扭过头,张嘴刚要喊点儿什么,身后那人却捂住他的嘴巴,“哥,是我,是我,章正南。”
秦知扭过头,完全清醒了。身后这人,正是鬼话连篇地说自己出事了、被家人关起来了的章正南。他曾是秦知最好的友人,最好的兄弟。
他干吗要叫自己哥,语气还如此奇怪?章正南那声“哥”,叫得实在带着一丝巴结、哀求的味道。以前,这人不这样。
动下身体,秦知向后看着。黑夜中,章正南的双眼睁得很大,眼神里的惊恐即使在黑夜中叶遮盖不住。他的眼白大于眼黑,样子就像一个刚从矿坑里钻出来的采煤一线工人。
“章正南?”秦知有些不确定,身体却向后躲了一下。这家伙就像从猪圈里钻出来的一样,这么冷的天气都冻不掉的臭气在他周身散发着。秦知觉得大脑一阵发晕,难道自己竟然认错了?那个满城闻名、风度翩翩的章正南?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章正南的笑声有些尴尬。他笑了几声,带着自我解嘲说:“我觉得小凝会来,我来找她。”
秦知不相信他的话,“那也不用躲在这里。”
章正南:“家里……还有其他人……正在满地抓我。”
秦知不吭声。凭着此刻还在发晕的脑袋,他分析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哪怕是幻想一个故事也是不成的,太戏剧化了。
章正南待了一会儿,打了个哆嗦。他四下看了眼,确定安全后站了起来,说:“咱们找个地方谈谈?”
秦知也站起来,摇头拒绝,“我今天结婚。”
“咱多年的弟兄,你不会这么绝情吧?”章正南低声下气地哀求,样子、语气、形态,要多猥琐便有多猥琐。
是什么压弯了章正南的脊梁,令他如此猥琐?
秦知没吭声。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互相打量着,一直打量到远处不知道谁燃了一枚白天没响的鞭炮。章正南吓了一跳,立刻蹲下四下张望。
“到底怎么了?”秦知问他。
黑暗中,章正南吃力地弯着身子,竟然在发抖。他抖了一会儿,说:“秦知,哥们儿倒霉了,真的。我知道今儿不适合,但是你能不能帮……一把。”
依旧是那股子遮盖不住的猥琐气。
心底微微叹息一下,秦知无奈了。他到底是招惹谁了?先是郎凝,接着是章正南,好好地结个婚怎么就那么难?他看看还在满院子找他的那堆老同学,还有依旧在屋顶上不嫌丢脸地唱歌的吴嘉阳,罢了,罢了,就这一回,最后一回,就当是在学校里没人理自己这个半自闭症患者的时候,章正南却一直陪着自己、总是惦记自己的报答吧。
“去楼上吧,你吃饭没?”秦知指指小区楼问他。
“还没呢。”章正南站起来,看下左右,小心地回答。
秦知带着章正南慢慢向回走,章正南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到楼口的时候,吴嘉阳站在院子的小屋顶指着他大叫。秦知回头冲他瞪了一下眼睛,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这货立刻乖觉地闭了嘴,好奇地看着章正南鬼鬼祟祟地从院子的角落进了楼。
有些人即使是化了灰,吴嘉阳也能闻出他的味儿。有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但是他就是不愿意说。原本他想等着老大平平安安结完婚,他再去卖这个好的。
这人,怎么找到这里的?
吴嘉阳看着满院子寻找新郎的老同学,心里倒是一下子明白了。那个消息,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依旧会把秦知的消息当成卖好的手段来讨好某些人。想明白这点,原本一脸醉态的吴嘉阳,竟然露出一副难得的聪明相。他冲着正在满院子起哄的马柏东招招手。马柏东走过来冲他笑,“我也没梯子,今晚你就别指望下来了。”
马柏东挑挑眉毛,转身去找梯子。
秦知跟章正南来到新房。今儿他的目标实在太大,才进楼梯,一群邻居的孩子便立刻围上来大喊:“找到了!找到了!……”
那些孩子四处大叫着,找不到秦知的老同学们再次一拥而上。尾随着进来的章正南被拥挤到了一个角落,没人在意他,怎么可能认出来呢?
雁城阔少,章正南,跟这个低着头、浑身散发着臭气的人,是不相干的,用正常思维无法连接起来的。
客人们都喝得不少,他们满嘴胡说八道地抓住秦知一顿威胁。秦知苦笑着看着楼口,今儿真的不适合谈话。
章正南努力缩着身体,看着站在新房外一脸无奈的秦知。他期盼气质可以挽救一下他,无奈此刻的秦知,自身也难保。
一只手突然就这样没预兆地搭到了章正南的肩膀上。章正南愣是吓得一哆嗦,惊恐地回头看去,却是陈律师他们四人,都是一脸暧昧的笑容。吴嘉阳仰头冲着楼梯大声叫了几声,引得楼上那些醉鬼们更加兴奋,一拥而上,齐齐抓了秦知下楼,闹洞房去也。
“章老板今儿过狂欢节呢?啧啧,瞅瞅你这身打扮!”赫逸元调侃了一句,让开楼梯。
章正南一脸羞愧,转身想走,身后吴嘉阳叫住他,“外面可是都在找您呢!我公安局还有一些开过赌局的哥们说,那可是几千万呢。”
猥琐的人只好又转过身看着这四人组。这一刻,章正南想到了死。如此不堪的境地,被不如自己的熟人看到,简直是生不如死。
陈律师指指楼梯。他倒是没嘲笑章正南,但是眼睛里的幸灾乐祸是怎么也遮盖不住。
“上去吧,老大那边还得一会儿呢。”
章正南点点头,很快贴着墙角上了楼。
秦知被人折腾了整整两个小时才脱身,等他来到楼上,章正南已经吃饱了。吴嘉阳站在门口,指着茶几上的三个大碗说:“三大碗喜面,这货可真能吃。”
秦知笑笑,指指门口,屋子里的其他三人站起来走了出去。临到门口的时候,陈律师小声对秦知说:“别借给他钱。”
秦知愣了一下,点点头,拍拍他肩膀送他出去后,反手关了门。ZEi8。Com电子书
以前最好的两个兄弟呆呆地坐在屋子里,吃饱了的章正南有了安全感。逃亡了整整一星期,他第一次觉着自己还算个人。
“我倒霉了。”章正南抬起头看着秦知,苦笑着说。
秦知看着那张已经洗干净、下巴上满是胡子茬的憔悴脸孔,点点头,“我说,那是女人才有的特权,每月一次,你哪里有那功能了?”
“我变成这样,我都替你高兴,真的。出卖朋友,撬兄弟老婆,我要是你我就放鞭放炮庆贺一下。”章正南自我批评地说着。
“放过了,今儿放了一天。你也甭难过,现如今撬别人媳妇那是大买卖,是能人才做的事情,一般人那都做不了的。”秦知回答。
“讽刺我?……你不问我,为什么会成为这样吗?”章正南苦笑。
秦知深深叹息了一下。他觉着有点儿渴,站起来倒了一杯水。楼下,关妈妈不知道在骂谁,声音很大地传了上来。
“你看看,你们看看,原本说了准备两百斤喜面就够了,现在六百斤都出去了!说什么呢,谁叫你们这么抬了?谁说能放这里了?这亲戚里道的就差这几碗面条了?快拿走,快拿走,你们还不知道我这脾气?……忙了十多天了,喂,你谁啊?亲戚?谁家亲戚?就怎么不见来帮把手了?!呸,别提我家那个死老头,今晚我还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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