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汤水而言道:“天天都得吃滋养的汤药,我看自己一日的进食也不及喝药多呃。”
采嫣轻笑了一声,旋即道:“主子,您就安然受下了吧!太医一再叮咛过,您气血较虚又有孕在身,像这样补气益血的安胎养身汤药定是不可或缺的。何况,这里边儿有一份还是皇后娘娘赐下的,您总不能驳了这金贵面子吧!”
一说及此,我的心便又沉了下来。自我被封为贵人之后,咏卿再未踏足过承乾宫一步。而昔日的熹贵妃如今的太后只是差人前来问候过,算是我也曾执事于她跟前,她多少钙是惦念着我点的。上月,我收得了不少补品,皆是由咏卿那儿送来的。这又成就了她体恤后宫众人的贤名,纵然是我这区区一个贵人,她也一样善待了。
人家既是有此等美意,我又怎可不接受呢。
“主子可是不喝这汤水了?”采嫣一边问着一边点着了那镏金蜍炉中的熏香。
“嗯,撤了吧。”我用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答道。
说着,另一随侍宫娥兰沁便开始收拾了起来。
五月时候,这所焚的香开始有所转变。在单单的紫檀香中又加入了少许的沉水香,这组合起来的气息分外怡人,感觉倒是比原先用的更好了。
不多时后,炉中就散逸出了袅袅烟雾,淡淡的香气随之飘来。这会儿,却来了一个小内监。
“给秀主儿请安了!”小内监行礼道。
“得了,起身吧。你是……”我有些疑惑。
“奴才是奉皇上令前来请秀主儿至御花园。”小内监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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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有些许重的身子,我在几名内监与宫娥的护送下来到了御花园中。其实这走来的路程并不是极为漫长,但因现在身怀六甲,我走得极为费力。
不远处,弘历和咏卿正坐着言笑晏晏,一旁还有另两位我看来极为熟悉的人,可一时就是说不出他们的名字。
有些蹒跚地,我在兰沁的搀扶之下行至了他们面前。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我深深行礼道。
“如今你怀有身孕,就不必那么多礼了。先坐下吧。”弘历说着亲自扶我坐了下来。一边的咏卿只是笑而不语。
“秀贵人,有礼了。”方才坐下,一旁便传来了另两人的问候。我立即向二人轻轻点头回礼,乍见二人容颜,我不禁一愣。
咏卿温婉笑言道:“秀贵人,今日傅恒同云欢一道进了宫,本宫知道云欢是你表妹,故特让皇上派人召你前来姐妹相聚。”
转视向身旁女子,我有些愕然。云欢,她便是纳兰云欢。看着这与我眉眼极为相似但却较之我更为秀婉的脸庞,我依稀记得有关这个表妹家中人似乎只提及过没几回。Qī。shū。ωǎng。我只知她一向居于江南的,而今却也回到了京城,还成了傅恒的夫人。
“表姐这么仔细端详云欢,可是因为素未谋面而认不得人?”云欢见我长久凝视着她,似有些不自在。
微垂眸,我抿唇淡淡一笑,随即答道:“未曾相见过,自是有些意外的。”
“从前也不过是在自家人那儿听闻过表姐的芳名,总说起云欢同你如何相像,而今可算是真切见着表姐了。”云欢淡淡说道。
回她一抹浅笑,我复又转视向了傅恒。眼前的他,一如往日年少时一般清冷,然而多年不曾谋面,原先还在他脸上留有的稚气早已脱尽。经过岁月的洗礼,他已是一位沉稳男子,拥有着一个清丽的妻子。富察傅恒,这个名字将会镌刻在这乾隆朝的功绩丰碑之上,日后的他将会是一名驰骋疆场的大将,英姿勃发戎马倥偬,甚至将生命也付与了那战场……
“云欢同傅恒已结为连理,必是能常来常往于宫中了,往后你们姐妹俩也能多联络感情了。”咏卿柔声说道。
互相颔首一番,云欢随即言道:“表姐如今怀有身孕,可得仔细自己的身体,今儿个仓促忘记了,下回得空了云欢给你送点儿补身子的汤药来吧。”
“有劳表妹记挂了。”我微笑道。
随意闲谈着,四人却是各具表情,各有心事的吧。
“就不多叨扰皇上皇后了,时候不早,臣/臣妾先行告退。”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傅恒与云欢起身告辞了。
“也罢,今儿个也聚了不少时候了,秀贵人也该累了,不如就先散了。”说罢,咏卿向弘历投去一个微笑,“臣妾亦先告退了。”说着,她随即带着傅恒和云欢一同先行离去。
剩下我和他,心里倏地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她和你真的很相像,你自己觉得么?”弘历浅笑道。
“是有几分吧,不过较之臣妾,云欢似是更清秀的。”我看着他说道。
“呵,朕倒觉得是各有千秋吧。傅恒也是好福气,看云欢应是个贤惠女子。”他淡淡言道。
低垂眼帘,我不再作答。
“可是累了?”他走近我,轻轻揽过我的肩。
“还好。”我低声回了一句。
“朕亲自送你回去吧。”他温和言道。
看着他,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无须随着朕和秀贵人,全都另择他路。”他呵退了众人,只想与我单独相携。
见此情景,众宫人也只得退居一边,任由我们独自离开了。
挽上我的手,缓缓地,我们相伴着走在回承乾宫的路上。温柔紧握的双手,传递着我们发自心底的爱意。
很久很久了,没有像这样相伴走着。两抹被阳光拉长的身影相印着,许久不见的景象再度回映入自己眼眸之中,一股暖流倏然便涌上了心头。
若是可以和你一辈子都这么走下去,那该多好。
紧依着他,此时此分,我的心是如此地沉静。
行过半路,他倏然停下了步伐。
猝不及防,他遽然打横抱起了我。
“皇上——”我的脸一热。
默然不语,他只是淡笑着径自向前继续走去。
“臣妾现今身子可笨重了呢。”我轻笑而言。
“止你一人的重么,可还有我们的孩子哪。”他微笑着说道。
笑出了声来,我继而道:“那,皇上可是会抱着臣妾和孩子一生一世?”
“怎止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都会是这样!”他朗声答道。
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夕阳斜照在他俊逸的面容之上,投射下或殷红或金黄的光色。入目皆是暖意,入心皆是情意,这便是我拥有的爱。
长阔的甬道之上,两旁的朱红色宫墙此刻看来也是如此暖人心。
沿着他的目光,我像是能预见他向我承诺的永恒。
倏然,便忆起了当日那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感动。
……
两两相望,此时此刻,我心中百转千回的皆是他的身影,纵然现在他就在我眼前。。。。。。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宁愿深信,这并非是巧合,本就是天定的。。。。。。不需要“众里寻他千百度”的艰辛才能收获“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动,只需做到“珍惜眼前人”我便能获得这份最真最好的爱!这对我而言,已然足矣。。。。。。
定定地凝视着我,他的眼眸中流转出无限情意
“你信天意么?”他浅笑着轻声一问。
“我信!”我不假思索即坚定答道。
不再多言,他将我轻揽入怀中。。。。。。
……
那日的一幕幕,依旧如此清晰浮现于脑海中,与而今的温馨交相辉映起来。
是了,就这样一路不停地走下去。那是天长,也是地久……
第七十六章
“皇上可别再折杀臣妾了,就到这儿放下吧。”我轻声道。再有一小段路便回到承乾宫了,到此为止就行了。
“好,说来这一路确是累着朕了……”他戏谑道。
掩口而笑,我径自转过了身去。
不再多言,上前挽住我的手,我们相伴着向前走去。
方才踏入寝宫之中,便见得采嫣同兰沁守在门前,一脸的急切。
“皇上万福,秀主儿吉祥!”二人行礼完毕,脸上却是一副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出了几许端倪,我蹙起眉头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么?”
“秀主子……”兰沁看看弘历,复又看看我,怯弱的模样令我更加紧张了起来。但她仍旧是支支吾吾。
“但说无妨。”弘历淡然道。
采嫣深施一礼,继而道:“方才自秀主儿家府传来消息,主子的阿玛…似是已至弥留……”
闻言,我顿时一怔。
“秀主儿……”兰沁和采嫣怯懦看向我。
“皇上——”我转视向了弘历。
“朕不想你去。”他明白我要做什么,只是冷冷回了一句。
见状,兰沁随即道:“主子,如今您有身孕自是不便外出的,还是静候音讯——”
“让我如何能静候?!”我即刻打断了她的话。阿玛的病,真就无法治愈了么……我的心倏地一冷。此时此分,我忽然感到沁入鼻中的紫檀香与沉水香气息亦是如此令人不适。
不再多言,我拖着沉重的身子毅然跪了下来——
“祈心……”他立即伸手欲扶起我,却被我撇开了手。
“皇上,让臣妾再见阿玛最后一面,这样简单的要求都无法实现吗?”此刻,在我脑海中流转的皆是阿玛。至亲的人即将离去,我无法做到不闻不问。定定注视着弘历,我如今只求他一句应允的答复。
他低语道:“可朕放不下心。”
我不回答,依旧兀自跪着。垂首敛目,却掩盖不了我焦灼的心绪。
沉吟半晌,他终是妥协了。
“若朕不允,只怕你会愈加寝食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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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已入夜,在兰沁采嫣以及几名侍卫的护送之下,我坐着马车一路自宫中驰回府邸。
许是担忧过甚,我的腹部隐隐有些作痛。可如今我无暇顾及自己的身子,心系心念的就是阿玛。
下了马车,我即刻在兰沁和采嫣的搀扶下匆匆入府。
府苑之内,许多奴仆正进进出出着。
“是。。…。是格格吗?!”乍见我,那老管家脸上显出一丝惊喜之色,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凝重。
“阿玛怎么样了?”顾不上多说其他的话,我即刻便询问起阿玛的状况。
“格格快些进屋见见老爷吧……恐怕……今儿个会是最后一遭了。”他的眼角泛出了泪。
咬牙忍着一阵一阵的腹痛,我攥紧了拳头,转身步入阿玛的寑房。
其内,已是泣声一片。
坐于床边的大夫摇了摇头,继而皱起眉头欲离开。
“大夫请留步!我阿玛到底怎么样了?!”赶紧拦住了他,我急急相问。
叹息一声,那大夫无奈言道:“恕在下无能,王爷这病……唉……”
“老爷——”额娘立于一旁低声抽泣着。
怔怔地,我不知所措。含着泪,我颤声言道:“有劳……大夫了……”
大夫怅然出了门,只剩满屋人的悲戚。
“是心儿来了吗……”阿玛微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阿玛,我在这里!”踉跄着,我来到了床边,忧心忡忡地看向病重的他。
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阿玛握住了我的手。“总算,还可以再见你最后一面……”
“阿玛不会的!你可以挺过来,再见女儿的…。。”我的泪水终于汨汨而出。
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言道:“阿玛的病……阿玛自己知道……是好不了了。。。…”
“阿玛。。。…”我握紧了他的手。
霎时间,阿玛老泪纵横。“你永远都是阿玛的好女儿……答应阿玛好好地,一直都要好好地过下去……”
经过多日来的相处,图里琛的慈父之心已让本与他并无甚关联的我开始也体会到亲情的可贵。祈心是幸福的,谭小语也是。这样的天伦挚爱,令我无法割舍。
“一定要答应阿玛——”阿玛的声音骤然如游丝一般飘忽起来。
“老爷——”
“阿玛……”
他终是闭上了沉沉双眼。
额娘骤然哭倒在了床沿。
“阿玛……”越发紧握住了他的手,我依然能感受到那生命的余热。
就这样,飘摇而去了吗……
泪流不止起来,我只能用自己的眼泪来泣告这一个生命的终结。原来所有的欢愉,竟真个就能如此迅速消逝殆尽。
乾隆五年,图里琛因病溘然离世。
戌时过半,整个府邸均挂上了白奠灯笼,灵堂搭起,阿玛的灵柩暂时安置其内。
此刻,我所有的泪都已化作心底的无声凄寒。
静静地,我为阿玛点上了长明灯与香烛。
再三焚祭过后,我缓步踱至门前。碧月泠泠,映照得万物皆凄寂起来。
顿觉周身发冷,腹部一阵接一阵绞痛,我感到自己的气息开始急促起来。
“秀主儿——”兰沁和采嫣即刻走到我身旁扶住了我。
“我没事……”我轻轻摆了摆手,继而问道:“我额娘……可有醒来过?”
“方才替主子去瞧过了,夫人仍旧昏迷着,怎么都醒不过来。许是忧伤过度了。”兰沁答道。
阿玛骤然去世,额娘又昏愦在床,自己对眼前的一切却是如此无能为力。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有些晕眩,头胀痛难耐起来。
“秀主儿?秀主儿!——”
在身旁人的声声急唤声中,我遽然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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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一阵接一阵地作痛,弥蒙之间,我半睁开了双眸。
“秀主儿,您可醒了……”采嫣躬身低低言道。
费力地抬起手,我触及自己的鬓边,却已被汗沾湿,早已冷却。“我这是怎么了……咳咳——”
“秀贵人,方才经臣诊断,您而今邪气乘虚内陷。气血虚弱至极,差一点气血便将崩溃。怕是悲戚过甚,伤及自身了。”帐幔外,太医恭谨言道。
“怎么会这样……”分明已是格外小心了,这气血怎会一直调理不佳。凝眉,我硬撑着要坐起身来,一边的采嫣见状即刻前来帮把手。
“祈心——”
正在这时,弘历适时赶到。立即坐到床边探视,他满脸皆是忧虑之色。
“参见皇上!”太医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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