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娇美无比。
“嗯?”梅逸松了手劲儿,好奇地试探道:“是,谁?”
梅灵雪猛地背过身子,轻柔地吐露:“他,是义华公主的贴身侍卫,大内阁的简恒。”
梅逸愕然,反应了老半天才一字一顿地问:“侍、卫?……雪儿,你何苦如此糟践自己,嫁不了直,但京城还有很多合适你的公子可供你细细挑选的,只要你有心……雪儿,你真的不必为了刻意接近直,而舍弃自己后半生的幸福,去委身于一介侍卫的……”
“哥!”梅灵雪猛地转回身子,贸然打断他:“哥,你不要把恒哥哥说得那么不堪,我心里有恒哥哥,这跟他是哪府的侍卫没关系!我若早些年遇见他,兴许我就不会那么执迷不悟地苦恋方公子的!”
听着这番话,望着梅灵雪认真的脸,梅逸的眉心不由自主地隆了起来,他沉沉地盯了梅灵雪半晌,才再度开口道:“你死了这份心吧,雪儿,先不管大哥和爹那儿如何,我这关你就过不了!”
“哥!”梅灵雪不明白向来宠溺自己的哥哥为何会在这件事上跟自己较真儿,一转念,她的倔劲儿也上来了,咬牙道:“哥,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再管我了!”说完便拂袖转身。
“程涛、程浪,打今日起,没我允许,不许小姐出府!”梅逸向来温润如春风的声音中竟掩不住一丝冷绝。
梅灵雪闻言,心底泛起一股寒。
望着妹妹决绝的背影,梅逸心中苦叹:“雪儿,别怪哥哥,哥哥只想你幸福,我若娶得玄儿,却要你委身于她的侍卫,此事传出去,日后叫梅府上下如何在京城立足?!哥哥绝不能弃你的脸面不顾!”
方府。
远远地就听方直书房中传出一声欢快的翠鸟叫唤:“小舅舅,玄儿爱死你了!小舅舅~你最好了!小舅舅!我这就回去准备一篮子你的最爱——温泉小馒头!爱你爱你爱死你!”接着便是一阵“啾啾啾啾”“啾”不停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说我的最爱是那玩儿了?”方直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跟着传出来。
“嗯~~奏是你的最爱~”撂下这话兔子就跑了。
看看被兔子几欲撞飞、直到现在还在“忽嘎忽嘎”一通乱响的门板子,方直无奈地笑,笑里却满是宠溺:“小兔崽子,提前一天告诉你就好了,省得你又要收拾一屋子细软和一车吃食……唉,怕是这几个晚上你又该睡不着觉了……”一转念,方直又摸摸快要被鸟“啾”肿的脸颊,心道:唉,幸好没叫你那舅母看见,不然又得把你可怜的舅舅我往死里灌……承嶪啊,有个这么热情的小妻子,你艳福可不浅哈,我“忍痛割爱”地把她给你,该怎么叫你答谢我呢?光听你叫我声“舅舅”似乎有些不过瘾哎——方直肚子里的坏水又开始翻滚。
亦难苑中,兔子一路雀跃着夹着旋风冲回来。
“小罗弄玉恒哥哥!好消息哦——”
可迎接她的却只有愁眉苦脸的弄玉和罗勒,而且罗勒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把手舞足蹈的玄墨浇了个透心儿凉,他拖着哭腔,嘴里呜噜不清地朝玄墨哭诉:“公主——去看看恒吧——恒,恒,恒他——”
“恒怎么了小罗?”听着罗勒“恒”不出来就梗在那儿了,玄墨一着急,抬手掐住罗勒的两边腮帮子上的皮儿就是一通猛揪,弄玉看得心疼,赶忙握住玄墨的爪子顺势解放出罗勒的脸皮,微红着脸接道:“公主,你是知道的,恒和那梅小姐……”
“怎的?!莫不是那小梅花把我的恒给欺负了?!”玄墨眼风一扫,扫得弄玉心底发慌,当下不待喘气儿地便全抖了出来:“公主,梅小姐被梅公子关了起来,不许她出来见恒,恒就发了飚,上午在伙房里闷头擞了一头晌的馒头,愣是把刘胖子的馒头面给擞成了石头,中午他又去后院劈了一堆柴火,可是把胡大爷的木头都劈成了牙签……现在谁见了他谁躲,这不,他便坐在湖边冲着水面直发呆,咱们就怕他……呃……想不开……”
玄墨二话不说,扒拉开弄玉和罗勒点着水就飞去找简恒了。果不其然,简恒形单影只地呆坐在湖边,俩眼发直,手里还紧攥着一块绣帕,许是梅灵雪给他的定情物,时不时还把那帕子凑到腮边温柔地摩挲几下,那苦闷的神色,一点也不似过往那个偷着坏却很单纯快乐的简恒。玄墨看得心眼嗓眼都跟着发酸,轻轻转转眸子,便悄悄地在他身边坐下,双手拖过简恒的一只大爪子紧紧捂住,贴在自己脸上。简恒又呆又直的视线钝钝地转向玄墨,嘴巴瘪了半天也终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恒,你一个大男人,长得又壮武功又好,难道要一直坐在这儿傻等你的小梅花主动找你不成?”半天,玄墨才缓缓地柔柔地开了口,眼睛不看他,身子却往恒身边讨好地又凑了凑。
简恒忽地用另一只手猛砸自己的头,恨道:“我何尝不想带她远走高飞?!我又何尝不想跟她安安逸逸地生下一团漂亮的小梅花?!我又何尝不想跟她喝上一辈子的小梅花酒?!雪儿倒是想跟我走的,可我无权无势,一旦携她私奔,除了颠簸流离、东躲西藏的日子,我还能给她什么?!”
听他骂到这儿,玄墨一脑门子鸡皮疙瘩,心里翻了个苍白无力的白眼道:恒啊,你连小小梅花都已经惦记上了哦——目光流转间,玄墨却又瞅见他红了眼圈,心里便又软了几分,脑子一热,“霍”地站起身来,用力拍了拍小胸脯,信誓旦旦道:“恒!有我在,哪个敢说你无权无势?!恒,抬起你雄鸡一样的头!挺起你骆驼一样的胸!拿出你小时候吃奶的……呃……激情!对!奏是你吃奶的激情!恒!不奏是私奔么?!有什么了不起?!姓梅的老小子那儿有我给你顶着!你回去收拾收拾,等我好消息!”
“公主——”简恒无语凝噎了,虽然在他内心深处,他对玄墨的那点子伎俩总是抱着时疑时信的态度,但此番,为了能和他的小梅花双宿双飞,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他决定在玄墨这儿,赌上一把。
事后证明,这是简恒一生中押宝最准、赢的最大的一把赌局。
翌日,城门外,飒飒寒风中,两男两女,一驾马车。
红鼻头红眼眶的玄墨撅着嘴,一脸不情愿地囔囔着鼻音诉道:“恒……你顺着官路北上,奏能遇见我阿爹派来接应你的人……恒,你要好好的恒……不论阿爹给你加封什么爵位,你都不要笨呆呆地推辞……你待我那么好,什么都是不过分的……恒,你奏是太老实……”
一直沉默的凌书玉掏出帕子给她擦去眼泪,打断她道:“好了,别哭了,等你哭完,梅府的人也该被你哭来了。”
“此番多谢——”梅灵雪刚福下身子致谢,却被简恒暗中轻轻地掐了一下,然后简恒接道:“大恩不言谢,但此番还是要多谢‘凌公子’出手相助!”
梅灵雪一时有些发懵,困惑的大眼不停地眨呀眨。
凌书玉玩味地撇撇嘴,目光马上转向玄墨,眸中的宠溺和无奈不言而喻。
可玄墨并不算完了,正色“威胁”梅灵雪道:“你可不许欺负我的恒,若是给我知道你惹他伤心,我头儿个奏把你休掉!”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凌书玉蹙了蹙眉心,梅灵雪“噗嗤”一声笑出来,向简恒投去柔情蜜意的一眼后,转而对玄墨保证道:“请公主放心,灵雪定不负公主和…呃…凌哥…公子的一番苦心!灵雪定当好生珍惜恒哥哥。”
玄墨出溜一下鼻子,眸子又是一红,张牙舞爪地就要向简恒的怀里扑过去,那依依不舍的眷恋叫不知情的人看去了,一准以为他们是要生离死别。
简恒一脸尴尬,眼角时不时地溜一眼梅灵雪,看到梅灵雪一脸笑意,他的眼神便又溜向凌书玉,可凌书玉却是一脸铁青。
“恒——”眼见着玄墨已经扑到一半了,凌书玉单手一把把她拦腰圈回来,低声在她耳畔吼道:“说话就行!那是你该抱的男人么?!”
玄墨不依,不甘的胳膊腿儿四下胡乱蹬歪着,却就是摆脱不了凌书玉的钳制。
“恒,小雪,不早了,尽早赶路吧!”凌书玉太阳那儿的青筋已然狰狞地挣脱出脸皮,他努力克制着才挤出一句人话。
“恒——下月初六我及笄——你可定要跟着阿爹他们回京城来呀——恒,我不要跟你分开——”玄墨在马车后面发疯一样就着风喊。
马车里,简恒小心翼翼地给梅灵雪解释:“雪儿,这,我和公主,——”
梅灵雪善解人意地用指封住简恒的嘴,柔声道:“恒哥哥,你不用解释的,我都懂……义华公主她心似碧水,澄澈简单,心性单纯可爱,她待你,像亲哥哥一般呢,遇上她,是你的福分……也难怪公子们都喜欢她……”
简恒反握住梅灵雪的手,耳语道:“遇上你,也是我的福分……”
梅灵雪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来甜甜笑道:“恒,凌哥哥是不是瞒着公主什么?他喜欢公主是不?唉,单单可怜了凌哥哥,要想公主为他动心,怕是他还得费些心思呢!”
简恒突然坏坏一笑,俯身道:“只要我们不叫他费心就成……”
“恒哥哥,你怎的笑成这样——”
车外寒风呼啸,车中却是春意暖暖。
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玄墨还是久久不愿离去,凌书玉可是气飚了,噢,他冒着被梅逸发现、甚至是与他绝交的危险,为了她一句话,就帮她把梅灵雪偷了出来,她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更别提他想要的“亲亲”,反倒是叫简恒一人把好处全占尽了!什么好听的、不舍的、浓情蜜意的、情真意切的、该说的不该说的话呆鸟都毫不吝惜地给了简恒,若没他拦着,指不定呆鸟还要在别的男人怀里赖多久!这什么世道!凌书玉冷眼睇着还在感伤的呆鸟,甩开身上的斗篷,三下五除二地就把她死死地卷进怀里箍紧喽,腾空纵身跃上马背,对呆鸟在自己怀里的抗议撕咬毫不理会,绷着脸便纵马疾驰而去……
三日后,西山温泉行宫迎来了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西山行宫又名踏星行宫,它傍山而建,大大小小的院落像群星般巧妙地散落在山间,每处院落都建有自己的温泉,这里冬暖夏凉,着实是避寒避暑的好去处。
方直狡猾,事先老早就在谢铮跟前打着玄墨的旗号,要来了景致最好的院落“唱风苑”,为此,连方直都不知道自己夜里得意地笑醒过多少回。
一切都安顿好后,方直便迫不及待地把自己丢进大池子里,享受着石兽嘴里不断喷涌出的碧珠带给他的一波又一波的冲刷。而玄墨手脚还是慢了一步,等她卷着寒风兴冲冲地冲进来时,便看见方直对着她慵懒地靠坐在温水里,正惬意地往嘴里丢葡萄。瞅着方直白皙光滑的后背,玄墨脸色一红,立马灰溜溜地又折回去几步,躲在屏风背后,畏畏缩缩地迟迟不肯离去,那一池碧水啊,荡得玄墨心里那个痒,漾得玄墨桃花那个红,恰似一个“荡”的妇,妖媚地勾引着玄墨当下就想一头栽进去好生泡泡。
听见她的声音,方直暗自得意地憋声儿大笑,更过分的是还故意把水撩得哗哗作响,引诱玄墨道:“小玄儿,可是你来了?”
玄墨扒着屏风,稍稍露出半截儿眼,还半眯半闭着嘟囔道:“小舅舅,嗯,你叫我泡一会儿嘛,人家现在浑身痒……”
方直喷笑,又道:“我何尝不许你来泡了?嗯?再说这么大的池子舅舅一人哪儿泡得了?你下来便是。”方直是算准了她肯定是不会下来的,眼下他正泡到兴头上,却突然要把他从温柔的一池碧水中拖出来,他又如何肯依?!如果真要那样,还不如把他一下子闷过去来得痛快些。
玄墨又羞又气:“舅舅你好生不正经!”
方直屏息一察,察得玄墨还在不死心地偷窥他,贼兮兮地一笑,接着便重重地粗叹一声,玄墨闻声小桃花大放异彩,她以为方直是要妥协了,于是头也大胆地探出屏风了,左右一撇脚丫子,把碍事儿的鞋踢飞,正准备宽衣解带,哪知抬眼却见方直“哗啦”一下子就要从池子里站起来,就在他精瘦结实的屁股即将浮出水面时,玄墨鼻尖一热,尖叫一声——兔子就这么被半裸男给吓跑了,直到晚上都没敢再踏进浴池半步。
看着她仓皇逃走的背影,方直扯下围在腰间的肉色大浴巾,彻底放心地又坐到水里,肆意大笑道:“呆兔子,胆儿竟这般小,舅舅只想逗你玩玩嘛,哪知还真就把你给吓跑了,照你这样,洞房花烛之时,承嶪还不得把你吓得厥过去?……唉,可怜的承嶪啊——哈哈哈哈——”
玄墨又风一样拱进自己的被窝里哆嗦,惊魂甫定之时,她捶着床板子咬牙恨道:“小舅舅,你流氓!……你不害臊!……你你你……唉,可怜的小母鱼,万一哪下给你看见舅舅的光溜溜,你岂不要喷鼻血而亡?!”
她这儿正忿忿着,屋外弄玉敲门道:“公主,梅公子来了——”
玄墨停止擂床,心里咯噔一下,慌慌地想:爹爹啊,用不着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吧?!还真是,是祸躲不过!苦笑两声,在被子底下挥舞几下拳头,给自己打饱气儿,当下便气势汹汹地冲过去猛一下拉开门,反倒把门外的梅逸给吓了一跳。望着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还光着脚丫子的玄墨,梅逸不禁皱了皱眉,眼中瞬间便敛起精锐的光,佯做不经意地朝屋里射去——看样子,他是想歪了。
而玄墨的眼却凭着直觉往梅逸手里拎的食盒上溜去,那目光,似乎都能像崂山老道一样“穿盖儿”而过,看清里面的各色点心。当下,她那小脑壳子里就只剩下点心了,至于其他的什么杂念,就都被强大的点心给压到了底下。
收回目光的梅逸注意到玄墨直勾勾的几欲淌出口水的眼神儿,了然一笑,信步便直接进到屋里,把食盒放到桌子上,随口问道:“你舅舅呢,玄儿?”但他的眼神却在凛冽地四下扫视着。
“哼!自己享受温泉去了!”一提这个,玄墨就没好气儿。
“那你怎么不去?”梅逸这是明知故问,如果玄墨去了,相信方直就看不见明日的太阳了,兴许,连今晚的星星他都再也看不见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