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耘冷笑了一声,看着邵嘉桐:“我正在考虑是不是要把放在你这里的银行卡全部收回来。”
她扯了扯嘴角,二话不说,从皮夹里拿出几张卡递到他面前。
“你……”虽然狠话是他放下的,但是当那几张卡真的被递到他眼前,一时之间,他又有点不敢置信了。
董耘眯起眼睛看着邵嘉桐。也许冯楷瑞那家伙说得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不正常!
他太依赖她了。他什么事都丢给她去做,以至于……当有一天他回过头来,发现她简直掌控着他的一切!他的公司,他的银行卡,他的社交圈——甚至是他的生活!
这一点在上一次她塞给他一封辞职信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可是后来她又回来了,所以他决定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可是今天冯楷瑞的一番话又提醒了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等于把一切都交给了别人!
他看着邵嘉桐的眼睛,发现她一脸认真。她不是在跟他赌气,她是真的要把卡还给他?!
董耘接过卡片,塞进裤子口袋。他没有皮夹,不上班的话,甚至连包也不会带。不管去哪里,都只有一只手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交通卡。冯楷瑞常常会诧异地问他:“这样真的可以出门吗,你难道不会没有安全感?”
“怎么会,”他总是回答得理所当然,“该带的不都带了吗。”
“可是要是你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是银行卡和交通卡都掉了怎么办?”
“打电话给邵嘉桐啊。”
“……”冯楷瑞叹气,“那要是手机也掉了呢?”
“打公用电话。”他耸肩。
“……”
这样说起来,他是真的太依赖她了。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想依赖她,其实也没什么难的!
一定不难!
“等我们回去,”他说,“你就去把我所有银行卡、会员卡、保险单上的经济联络人改成我爸妈。”
她看了他一眼,像是根本不高兴理他。
“还有信用卡账单、公用事业费、电话费等等,所有的账单全部改成我家的地址……”然后,他又像想到什么似地说,“还有我家的指纹锁,你去物业管理处把你的指纹取消!”
“……”
“还有我的银行卡密码,我也要全部改成新的!”
“……”
“你不许记我的三围跟鞋号,也不许记我爸妈的生日——更不要替我买礼物给他们!所有我的朋友打给你的电话都不许接,他们的电话号码你也给我全部删掉。”
“董耘,”一直没有说话的邵嘉桐忽然看着他,“你磕过药了?”
“……”
“还是又开始抽大麻了?!”她一脸错愕加认真,好像真的觉得他有问题。
“我是说真的。”他几乎忍不住要翻白眼。
她还是错愕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他究竟怎么了。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吗?”
“什么意思?”她皱了皱眉。
“你介入我生活的方方面面,为我做好所有的事情,让我依赖你,离不开你,但是你却可以说走就走。”
她一时之间有点迷茫,也许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或者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可她还是不禁说:“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
“银行卡都是你给我的,因为你常常忘记密码,结果卡被机器吞掉,还要让我帮你去银行把卡取回来。你所有的账单,你根本搞不清付款日期,也不肯学怎么用网上转账服务,你从一开始就是把一堆乱糟糟的账单丢给我,让我去帮你搞定,所以账单地址留我办公室也不奇怪吧?”
“……”
“还有你的那些……那些三围、鞋子号码、父母的生日、朋友的电话——都是你叫我记下来的,好差我帮你办事。难道你直到今天才发现我一直在做的根本就不是助理而是职业经理人加保姆的工作吗?!”说到最后,她几乎是用吼的。
“是!我今天才知道!”他也吼回去,“我今天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我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利,以至于你可以用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对我,甚至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邵嘉桐错愕地看着董耘,他们几乎没有像这样争吵过,即便是上次她闹辞职,两人也只是冷战了一下而已,他们之间似乎从来都有一种默契:不要撕破脸,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粉饰太平——简直像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妇!
“我……”她逼自己冷静下来,对于这场没头没脑的争吵,她至少要知道原因,“我什么时候对你爱理不理,什么时候没把你放在眼里了?”
“自从来了这热死人的海岛,自从进了这见鬼的度假村,自从见到那个该死的电影明星之后——你眼睛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董耘,你不能这么无理取闹,我每天都是在工作!”她瞪大眼睛,“你可以吃吃喝喝躺着看书看电视,但我没有。冯楷瑞和导演那边提出要改情节改场景,项峰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我来了以后每天都在开会,在跟两边协调到底怎么办。你不能因为没人陪你玩、没人伺候你,你就把气撒到我头上。”
“我说的不是这些。”他也瞪大眼睛看着她。
“那你说的是什么?!”
“我说的是你整天就知道围着姜雷转,人家拍戏你就像无知小女生一样坐在旁边看;人家吃饭随便讲个烂笑话,你就笑得花枝乱颤……你以为你是谁?一把年纪了,既不是美若天仙,也没有年轻的肉体,人家只不过看在项峰的份上敷衍你一下而已!”
这番话说完,董耘积累了好几天的怨气终于得以发泄出来。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或者说敏感,只不过这种特质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外人看来他多半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几乎没有烦恼。但其实,他并不是没有,只是不愿意去想而已。
就好像邵嘉桐,他是最近才逐渐意识到她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就是一个月前她失踪了一段时间之后。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要是邵嘉桐不在,要是她离开了,他的生活会有什么变化——因为他从没想过她会消失!
可是等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他才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
今天晚上,当冯楷瑞跟他说了那些之后,他忽然被一种不安全感击倒了:邵嘉桐是个女人,她随时随地可能会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离开他!
这就是女人,女人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董耘在心底叹了口气,抬起头,却一下子怔住了。
邵嘉桐正看着他,眼眶发红,眼里有一种强烈的情绪,他知道那是什么——是怨恨!
怨恨?为什么是怨恨?……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
刹那间,董耘回想起刚才的那番话,连他自己也不禁哑然:
“……你以为你是谁?一把年纪了,既不是美若天仙,也没有年轻的肉体,人家只不过看在项峰的份上敷衍你一下而已!”
邵嘉桐垂下眼睛,像是在强忍着情绪。
“嘉桐……”他本能地伸手想去拉她的手臂,却被她躲开了。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是非常快的一秒钟,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董耘怔怔地站在原地,他被刚才那一瞬,她眼里的那种悲伤震住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说了这么恶毒又让人伤心的话,而那个人是……是邵嘉桐……
他的脑子空白了一下,然后就想追上去,但两位柜台小姐已经将内裤都包进购物袋,恭恭敬敬地递到他面前。他勉强接过来,再抬起头,哪里还有邵嘉桐的影子!
一上出租车,董耘就有一种气急败坏的感觉——邵嘉桐不在,他连度假村的名字和地址都不知道!
他打电话给冯楷瑞,问来了地址,才愤愤地倒向车椅靠背。车子开了半小时,他就生了半小时闷气。现在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他到底是在生邵嘉桐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也许两者都有吧。他气邵嘉桐把样样事情都做得这么好,以至于自己变得离不开她,也气自己竟然样样都要靠她,以至于会患得患失。
到了度假村门口,冯楷瑞已经在等他。邵嘉桐不在,他连坐车的现金都没有!所以刚才在电话里就叫冯楷瑞到时间出来接他……为什么没有邵嘉桐会什么时候都这么麻烦,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摆脱她对自己的那种影响力啦!
董耘从出租车上下来,手臂上挂着十几个袋子,简直像个被绳子网住的螃蟹。冯楷瑞帮他付了钱,就双手插袋看着他,像在看笑话。
“所以,”制片人轻笑了一下,“你们真的去买内裤了?”
“邵嘉桐在哪里?”他臭着脸,没心情跟他抬杠。
“?”冯楷瑞挑了挑眉,“你们没在一起吗?”
“我们在百货公司大吵了一架,她自己走了。”
“……”冯楷瑞扯了扯嘴角,“我没看到她回来。”
董耘把手上所有的纸袋一股脑儿地塞给老友,然后摸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按掉了。他再打,结果竟然关机。
“操!”董耘看着手机,忍不住骂脏话。
“?”
“竟然挂我电话!我不就说了两句不太好听的话吗……”
“……”
他气得不行,放出狠话:“老子要是再跟邵嘉桐这女人说一句话,老子就不姓邵!”
说完,他快步走上台阶,穿过餐厅和泳池,回自己房间去了。
冯楷瑞捧着一堆纸袋,站在原地,眼睛眨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本来就不姓邵……”
午夜十二点,整个度假村已从白天的那种喧嚣中解脱出来,除了偶尔的鸟叫声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不远处的海滩上,海浪排打着沙滩,这几天大海一直风平浪静,但那种隆隆的属于海的声音,还是听得人几乎要醉了。
董耘独自坐在黑暗中喝酒。他最喜欢喝香槟,一杯接一杯……
外面的走廊传来脚步声,他放下酒杯,站起身赤着脚走到门边。
隔壁的传来开门的声音,他把门打开一条缝,借着露天走廊上的灯光,看到邵嘉桐的背影。
他关上门,很轻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直到隔壁传来关门声,他才伸手去锁保险锁。
黑暗中,他走回床边,坐下,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躺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经过了这样一个让人混乱的夜晚之后,他好像已经完全不知道,他跟邵嘉桐接下来会怎样了。
他希望等明天一早起来遇到她,她又会像以前每一次冷战过后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也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奇特却也最有效的相处模式。
“你看到孔令书了吗?”第二天一早,董耘刚走出房门,徐康桥就兴冲冲地出现在他面前。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孔令书跟我们一起乘飞机来了普吉岛!可是下飞机之后我就没见过他——天呐!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董耘在这三十几度的大夏天出了一身冷汗。
康桥翻了个白眼:“他跟我们一起到了度假村,而且这两天我不知道看到过他多少次了,都是在项峰身旁——所以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他没有被黑车司机卖去乡下——尽管我很希望发生这种事。”
“……”他抹了一把汗,原来是虚惊一场,“那你干嘛问我看没看到孔令书,我感觉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也没听到他的声音了。”
“因为他一直都腻在项峰身旁啊——而且最过分的是!你知道不知道,昨天他们开会讨论说要把改原著的情节,会增加一个死者,孔令书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竟然立刻自告奋勇去跟导演说他来演!”徐康桥一副简直不敢相信的表情。
“那又怎么样?”董耘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好像永远无法懂她跟孔令书的世界。
“那又怎么样?”康桥张大嘴,“你竟然还问‘那又怎么样’!孔令书这家伙犯规也!我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个消息的,我当然也有权利参加试镜,但他竟然背着我去导演那里走后门,你说他是不是很贱?!”
“……”董耘摸了摸鼻子,“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
“这个……新的‘死者’有台词吗?”
“没有,是个哑巴。”
“……那么,会拍到脸吗?”
“当然!”康桥简直要尖叫起来,“你以为是像齐树那样只出现一个身体?这个新角色是个‘死者’而不是‘尸体’,请你听清楚我的用词好吗。”
“……”他蹙起眉头,非常认真,“最后一个问题。”
“?”
“这个‘死者’,是男人还是女人?”
徐康桥眨了眨眼睛,才答道:“男人。”
董耘摊开双手:“那么孔令书走不走后门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导演看过我的试镜后决定把死者改成女人呢?他们现在连原著的情节都要改呢,改死者性别根本不在话下。”
“……好,去吧。”董耘捏了捏眉心,决定还是把她送去烦孔令书比较好,至少一个怪咖会明白另一个怪咖到底在说什么。
两人一起去餐厅吃早饭,一路上康桥一直在抱怨孔令书,从不得不住在书店的地下室到这次的假期,总之只要一说到孔令书这三个字,她就有很多话要说。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在意一个人。”董耘忍不住打断她。
“?”
“就算是你以前那些玩摇滚乐或者画画的男朋友,还有那个逃婚的男人——叫什么来着?”
“你可以直接说重点而不是顺带揭我伤疤吗?”她白了他一眼。
“我是想说,就算你以前失恋、被人甩来跟我吐槽,也从来没有说这么多,好像关于孔令书的每一个细节你都记得似的。”
“哪有……”
“不承认也没关系,”董耘耸肩,“你就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里好了。”
“……你难道不是也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吗?”她不服气。
“?”
“把自己弄得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其实只不过是害怕失败而已。整天霸着邵嘉桐不放,叫她帮你做牛做马还摆出一副老板的样子,好像你发给她薪水她就要伺候你到死——结果看到人家围着男神转又心里不爽到极点来搞破坏。”
“……”
“你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了,”徐康桥挑眉,“幼稚鬼!”
说完,她转身迈着大步走开了。
董耘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幼稚鬼?真好笑,说他是幼稚鬼?!她怎么敢说这种话……
“你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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