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书店老板目瞪口呆,“我不是告诉过你要按出版日期排吗?”
徐康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必然的。”
说完,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上楼去了。
“所以医生,”周日的傍晚,在蒋柏烈的诊室里,徐康桥躺在那张黑色皮椅上,“到底人跟人之间要怎样才能维持一种不会改变的关系?”
“没有办法,”医生看着目镜下的毛虫说,“而且也没这个必要。”
康桥越来越觉得,蒋医生其实只想醉心于他的显微镜世界,对于他们这些总是跟他诉说生活琐事的无聊男女,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可是关系一旦改变就会让人觉得很难过啊!”她忍不住说。
“那就改变自己,”他抬起头来看着她,“让自己变得不再害怕任何改变。”
“……”
走出诊室的时候,康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孔令书打来的。
“为什么叫你出去买个披萨你要去两个小时!而且明明只要步行十分钟的路程你却把车也开走了?!”电话一接起来,他就在那一头大喊大叫起来。
“好了,好了,”她说,“披萨店的老板的女儿忽然要生了,打电话叫救护车,结果救护车堵在高架上了。眼看着情况危急,我就自告奋勇开车送他们去医院了,现在正在回来的路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就在她以为已经成功骗到他的时候,耳边却爆发出更大的吼声,“你给我滚!鬼才相信你!”
徐康桥把电话从耳边移开,揉了揉耳朵,对着喇叭喊了一声:“好了,我现在就回来,行了吧?”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走下楼,打开车门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驶上了那条通往书店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到跟以前有关的情节,我都不得不再回去翻来看,然后觉得这些故事就好像根本不是我自己写的一样——好多情节我都完全不记得了!所以大家不要怪我前后矛盾啊,我是真的不记得了……但是我现在都会认真做好功课,努力复习前面的剧情。我很怀疑如果这个故事真的有到第十季的话,会不会连主角名字都写错了……
十六(上)
丁浩那双手腕上戴着手铐的双手摆在桌上,手指滑动着平板电脑的屏幕;屏幕上是March的照片;从专心地吃着狗粮,到在草地上疯玩;每一张照片上的它,似乎都很快乐自在。
此时丁浩脸上的表情也是温柔的,好像March就在他眼前,好像他就站在它身旁,看着它吃饭、跑来跑去。
董耘则坐在丁浩的对面;此时此刻,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我上次请秘书去排队买了一块很难买到的巧克力起司蛋糕给你;你说那是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但是你吃完后表现出来的高兴程度;都不如看这些照片的十分之一。这是为什么?”
丁浩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是一种年轻人独有的清澈的微笑:“没有为什么啊,我只是喜欢看这些照片而已。”
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用手指拨弄着平板电脑的屏幕,翻来覆去地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董耘微笑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喂,”丁浩忽然抬起头,“你会好好照顾它的是吧?”
“什么‘喂’,”还没等董耘说话,坐在角落的李警官已经开口训斥起他来,“多没礼貌。就算人家不是医生,好歹你也叫他一声董先生。”
“没事没事,”董耘连忙摆手,“叫什么都没关系。我一直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平等一点。”
“可是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的。”李警官坚持道。
一直在旁边坐着没有说话的丁浩笑起来,像是真的碰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那个平时一直笑呵呵的李警官此时却是板起脸来,就像是自家孩子在学校犯了事被老师送来门来后的那种严厉。
初秋的风顺着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在董耘脸上,第一次,他觉得丁浩是一个温柔的孩子。
这天晚上,董耘照例又是牵着March去孔令书的书店遛狗,一进门,就听到书店老板在大吼:
“徐康桥!我要开除你!我绝对要开除你!”
康桥站在收银台旁边,气定神闲地一边玩着指甲,一边说:“你开除不了我。”
“为什么?”孔令书简直是咬牙切齿。
“因为我们已经约定好,我给你做一个月的助理来抵扣我应该付给你的房租。当这个口头协议达成的时候,整个约定已经开始了,没办法停止。”
“我现在就要停止,”孔令书走到她面前,瞪大眼睛,“从今天起,我就要解除协议,请你立刻将房租扣除10%之后交给我!”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从来都不去管什么道理啊、逻辑啊,尤其是孔令书的道理和逻辑,“反正我就是不要。”
“……”看样子,书店老板的小宇宙已经被激发到就快变身的地步了。
但他还是深吸了两口气,耐着性子说:“那我再给你打个折扣,你只要按房租的八折交钱就行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康桥耸肩,“这是‘契约精神’。我们既然达成了协议,就要履行下去,不能反悔。”
“……”
“很多东西可是钱买不到的。”说完,她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转身往书架区走去。
“你不许给我乱整理!”书店老板追了上去。
董耘的眉毛从刚开始进来就一直抬着,没有放下来过。他维持着这副表情走到收银台旁,老严依旧在认真地按着计算器,头也不抬地对他说:“再过两天,你也会习惯的。邵小姐在楼上。”
“……”董耘放下眉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嗨,”董耘把狗留在一楼,自己来到二楼的书吧,发现邵嘉桐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摆弄电脑,“他们跟我说你在这里。”
自从上次把话“说清楚”之后,他跟邵嘉桐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其实现在的他们已经跟原来不一样了。他想起蒋柏烈说过的一段话,那个时候他并不以为然,然而渐渐的,他发现事实也许正如医生说的那样: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关系。当你以为一切都没有变的时候,也许早就改变了。
“嗯,”邵嘉桐看了他一眼,继续摆弄电脑,“快到第四季度了,今年的销售记录和市场情况我想提前开始做。”
“……”通常这种时候,他应该很高兴自己的员工是如此主动和勤奋,然后转身下楼带着狗继续玩耍……但此时此刻,他却忽然有一种坐如针毡的感觉,好像有一些他应该做的事,他却错过了。
他就这样沉默地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直到邵嘉桐终于忍不住放下电脑,看着他,说:“怎么样,有什么话,或是什么事要说吗?”
董耘苦笑了一下,先是继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缓缓开口:“我今天忽然想到……好像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邵嘉桐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转了转眼睛,双手抱胸:“你不会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吧?”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不过好像……最近这种感受变得更加强烈了。”
这个时候,徐康桥踩着轻快的脚步走了上来,看到窗边的他们,于是不顾孔令书在背后的呵斥,走过来说:
“在聊什么?”
邵嘉桐还是似笑非笑地看了董耘一眼,然后道:“钱买不到的东西。”
“?”康桥似乎对这老土的话题感到很诧异。
“徐康桥,”孔令书走上来,“请你不要偷懒,现在就去地下室跟我一起把那些书打包——既然你这么重视‘契约精神’。”
“哎呀,”康桥撇了撇嘴,“休息一下再去嘛,晚一点弄又不会死,我现在很累,想休息一下。”
孔令书瞪大眼睛:“你累个屁!”
康桥却不理他,而是转头跟邵嘉桐说:“那你们讨论出结果来了吗?”
嘉桐微笑着耸肩:“董老板还没开始发表他的高见。”
董耘看着康桥,问道:“你同意这个观点吗,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当然。”她点头。
“那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钱买不到的?”
“感情。”她简直是脱口而出。
“……”董耘苦笑。他怎么会忘了,徐康桥这家伙曾经经历过一次被逃婚。
“不止是爱情,”她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所以一脸自嘲地笑了笑,“还有友情跟……亲情。”
“?”
康桥叹了口气,开始娓娓道来:“其实,我小时候很丑——”
“——现在也不见得美。”威逼利诱无果的书店老板在一旁插嘴。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徐康桥随手拿起一本书往孔令书脑袋上砸过去,后者则很机敏地接个正着。
“我想说的是,”她继续道,“我小时候是个不太自信的小孩,尤其是开始戴牙套以后,我只要一开口笑,那些班级里的帅哥脸色就变了,而皮大王们基本上是立刻毫不掩饰地开始嘲笑我——虽然后来,在我的拳头下,他们发誓再也不这样了。”
“……”邵嘉桐一脸黑线地跟董耘交换了一个眼神。董耘很淡定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没错,这就是徐康桥”。
“但其实我内心非常自卑,我只是用气势和拳头在掩饰少女内心的不安而已……”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又继续道,“当时我们班有一个班花,在我看来,她简直像仙女一样。人长得非常漂亮,脾气又好,脑子也好,考试常常是前三名,对同学也很客气,所有人都很喜欢她。当时她们有好几个漂亮的女生组成了一个小团体,就类似于姐妹淘那样,每次她们一起走在学校的走廊上的时候,其他人都会看着她们。我羡慕得要死,很想跟那个女生,还有她的姐妹淘做朋友——不要问我为什么,也许放在现在我会给她白眼,没事装什么完美——但是小孩子都是很单纯的,可能只是一种单纯的想要追求美好的人或事物的本能吧。于是我就开始想尽办法讨好她,希望能成为她的好朋友。”
“可是,”董耘不禁说道,“跟长得很好看的人做好朋友,当你们走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更显得你丑吗?”
“跟你说了,小孩不会想那么功利的事!我只是单纯觉得能跟好看的人做朋友会显得很……光荣。”说到后来,连她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很无聊。
“反正总之,”在董耘又要开口之前,康桥抢白道,“我就开始想办法讨好她。有一次我偶然知道那个女生很喜欢吃学校旁边蛋糕店的巧克力蛋糕,于是我就去买来,送给她吃。一开始她很惊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于是我撒了一个谎,说是我妈给我买的,我吃不掉。但其实那个巧克力蛋糕对当时的我来说很贵,我花光了所有的零用钱和压岁钱的积蓄,才能勉强每天买一块。”
“然后呢?”邵嘉桐似乎觉得这样的徐康桥很可爱。
“然后我们就真的开始做朋友了,每天早上一来,我就把蛋糕放在她桌上。中午在食堂吃饭,她也会帮我留座位。下午放学我们也会一起结伴走一段路。我当时高兴坏了,觉得自己挤进了那些‘仙女姐妹淘’的行列,每次跟她们走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也像是明星一样,接受着大家的注目礼……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两个月,有一天放学的时候我忽然肚子疼,于是我跟她说,我要先去下厕所,让她在学校门口等我。等到我从厕所出来,想去教室拿书包的时候,却听到她在走廊里面跟其他姐妹淘说,她跟我做朋友只是看在我每天会给她巧克力蛋糕的份上,其实她觉得我又丑又笨,根本不够资格跟她们站在一起。”
“这样看来,”孔令书抚着下巴说,“这位女同学并没有被物欲冲昏头脑,还是能够很客观地认清事实的。”
“……”徐康桥挑了挑眉,抓起茶几上的陶瓷杯要向他砸过去,终于还是被董耘和邵嘉桐制止了。
“说下去,说下去。”董耘说。
徐康桥白了孔令书一眼,继续道:“我听了那番话之后很伤心,于是我走过去。她们看到我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不过那个女生只是愣了一小会儿,就一脸不在意地转身走了,什么也没说,就好像自始至终,我这个人都是不存在的一样。”
“你没有追上去打她吗?”董耘觉得,按照康桥的性格,很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我是不打女人的。”她一脸认真。
“……”其余的三个人脸上都布满黑线。
“然后那天傍晚,我就一个人默默地回到教授,收拾好书包,然后一个人默默地回家。从那天开始,这段友情就像是一种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幻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我在走廊里遇到她们的时候,她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可怜的康桥,”董耘拧着眉头,心疼地说,“你一定伤心了好久吧?”
康桥耸肩:“也没有多久啦……”
“?”
“因为很快就放暑假了,那个暑假我去拆了牙套,我妈又带我去她剪头发的店弄了一个很时髦的发型,还带我去百货公司买了很多新衣服——所以开学以后,我也变得跟她们一样漂亮。”
“……”邵嘉桐眨了眨眼睛,“那你老妈为什么之前不带你去弄这些?”
康桥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她说,我之前打扮得再好看,一张嘴,那副奇怪的嘴脸就能吓走所有人,所以她干脆不浪费钱了,等我摘了牙套才带我去做这些事。”
邵嘉桐跟董耘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淡定地对她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没错,她老妈的思路就是这么可怕得清楚!
“而且!”康桥双手抱胸,波澜不惊地继续补充道,“那个原本很漂亮的女生,在连续吃了两个月的巧克力蛋糕,又经历了百无聊赖的暑假之后,整个人胖了二十斤,已经不是原来仙女的样子了。而我,虽然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但是手边没钱就代表没法去买那些零食了,所以反而瘦了十斤。所以……现在想想,这件事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
“不仅让我成功得逆转了形势,还让我第一次认清了人内心丑陋的一面。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邵嘉桐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又觉得,其实自己根本无需说什么。如果说徐康桥有的时候刻薄得不近人情的话,但所有认识她的人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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