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地看着他,一边将残碎的桂花糕送进口中。
“别,已经弄脏了就不要了,我再给你做。”九叶见状轻声劝阻。
“……我的心意可以被人糟蹋,但你的手艺不可以。”
“……”九叶语气更柔,“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我做的东西除了你,别人吃不惯的。”
“可是糖是我买的啊!干嘛扔掉!”沙那罗捡起枣糖扔进嘴里,肉肉的腮帮子气鼓鼓地。
项贺楼有些傻眼,看到舍脂一块块吃掉桂花糕,他心底渐渐开始发慌。
难道、难道是他误会她了?这些东西不是用来耍他而是真的送给他吃的?甚至像那小子说的,是为了安抚他……求证似的望向百里伶舟,对方则是带着有些责备的眼神摇了摇头——
他真的误会她了!
“我……”项贺楼张口无言。
“祈福大典之前,在藏香楼外站满三个晚上。”舍脂寒声下令。她没有说如果他做不到她会如何,因为她很期待有人违抗她的命令。
“妻主……”百里伶舟想求情。
“你想陪他一起吗?”舍脂回眸看向百里伶舟,但这一看,倒是又看到了一点别的东西。之前一直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她月前在他身上下的毒居然至今还没有解?
他眼角旁泛起的一线红丝明显表示他现在已经毒发,虽然不至于j□j焚身,但起码应该是春意满脑才对,他竟然还有闲工夫管别人?
舍脂不禁觉得好笑,原本的坏心情都冲淡了不少。要知道,她上次下的毒只是个试验品,施毒很麻烦,毒效很有趣,但要解毒私下也很简单,只要发泄过一次就好了。这都过去了多久了,难道她这年轻力壮气血正旺的夫君竟一次也没有……
舍脂的脸上突然扬起暧昧的笑容,莲步上前挽住百里伶舟的胳膊,对他明显略高的体温暗自闷笑。
“夫君,走吧,陪为妻去用膳。”
当舍脂的柔荑环上臂膀时,百里伶舟只觉得一阵灼热的酸麻自臂膀蔓延全身,下腹——
有些失礼地抽回手臂,百里伶舟微微躬身道:
“伶舟主持祈福大典,今日须回鸿胪寺一趟,恐怕来不及在府中用饭,请妻主见谅!”
舍脂挑挑眉,扫了一眼他的腰间。
“你我乃是夫妻,何必如此多礼,以后若没有外人,我就唤你伶舟,你也唤我的名可好?”边说着,舍脂还边凑上去,吐气如兰,作势要再挽上百里伶舟。
红潮渐渐从百里伶舟白皙的皮肤上透出来,他闭住呼吸,微微侧身避过舍脂的触碰。
“伶舟自当从命——”
“那叫一声来听听。”
百里伶舟朝项贺楼的方向暗瞥了一眼,“……脂儿。”
舍脂似笑非笑地点点头,百里伶舟如蒙大赦低声告退。
“我们先回去。”路过时,百里伶舟扯了扯僵立的项贺楼。
项贺楼却再次走到舍脂面前,沉声道:“对不起,我……任凭你处置。”
然后他捡起地上的绢帕放入怀中,深深地望了舍脂一眼,转身大步离去。百里伶舟舍脂、九叶微一颔首,也跟着行了出去。
走到府外跨上马,因为某处的摩擦让百里伶舟皱了皱眉,再一看项贺楼失魂落魄的表情,百里伶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这半大的女娃不是小楼一人的克星,而是他们二人的克星啊!他还是想办法把两人送做堆,自己独善其身好过一些吧!
丹国每年的祈福大典都盛大非常,一方面是因为这天皇室与民同食,丹天寺下会摆三天流水的斋宴,另一方面是因为一般的平民百姓也只有在丹天寺开放的第一天才有机会同时目睹皇室成员和诸位公爵及其直系世家女们的尊容。
这一天,文武百官、所有出席大典的皇子公主和诸位公爵及其直系世家女都会先到皇宫大殿等候皇帝,然后诸位公爵会被赐予銮驾经御街至丹天寺,一路接受万民膜拜。没有人认为诸公爵和皇帝一同接受万民膜拜有任何不妥,因为无论是从表面上还是实际上,支撑丹国的都不是皇室,而是以皇室万俟氏为首的众世家!
自古以来,男众女寡,女子孕育生命延续血脉天生尊贵,理应享受世间万物的所有权,而男子生来身强体壮便是为了辛勤劳作服侍女子。但男儿天命又可分为三六九等:第一等自然是皇命,天下男子只有帝王及储君可娶妻,但这并不代表男子就比女子尊贵,男子为皇不过是因为人们认为女子为皇过于劳神而已,若是帝王而立之年尚无储,恐也地位不保。好在丹国立国以来尚未出现此等情况,据说就是因为丹天寺的香火供奉地好;第二等的是嗣命,是指能使妻主诞下子女的男儿,尤其是生下女嗣更可父凭女贵;然而世间最多的,是第三等命——无法使妻主有孕的男子。
第三等的男子无论朝野地位多高、才华多卓绝都只会沦为人们茶余饭后同情和嘲笑的对象!样貌出众的,年轻时或许还能讨妻主欢喜,甚至私下也还有不少女子追捧讨好求一晌之欢,但韶华一过,若遭妻主厌弃,那结局可能比那些样貌一般从未被追逐的男子更可悲。
男子的命运,全然系在妻主之身。
女子,是芸芸男儿们时时念想,又爱又恨又喜又怕的瑰宝。而站在瑰宝最顶端的,不是皇室的金枝玉叶,而是或千年传承或数百年来辉煌不绝的的世家主!
她们,是世间男子们仰望的终点。
舍脂,千年世家千年辉煌的八大柱国之首麒麟舍家的当代家主!也是当今最年轻的公爵,没有之一,无疑——是这“终点”中最“终”最“终”的尖尖点。
可我们的这位尖尖点,在出席祈福大典前出了一点小问题——她不会穿戴那堆礼服、配饰……
这个问题是舍脂早起之后例行看完书烧完书之后发现的。祈福的礼服是古制的正服,一堆莫名其妙的结、带、扣、绳、挂、帔,奇怪的衣袖裙裳,把我们阅书千册但独独没看过怎么穿古衣戴古帽的舍脂给折腾地一个头两个大,沙那罗就不用指望了,叫了两个丫鬟进来,可人家一辈子都没碰过这种正服,摸的时候都在发抖!
眼看着进宫的时辰要到了,去他处借下人帮她穿衣根本来不及,最后舍脂灵光一现!盏茶后,沙那罗从藏香楼前叫来了门神一般的项大将军。
自那日舍脂下令后,项贺楼就去站了一晚上,轰动效应就不用提了,反正肆儿是笑得合不拢嘴,楼里的小倌们更是士气大振。但之后项贺楼连续在宫里当值,一直到临近大典,他以罚俸一年的代价换了两个晚上,正好赶上舍脂的召唤。
伺候女子穿衣,那是为人夫郎的必修!即便是这种一年可能也就穿这一次的古怪制式,项贺楼也是很利索地帮舍脂收拾妥帖,让舍脂有些小意外。
虽然耽搁了一会,但舍脂还是很准时地到了宫外的行馆等待入宫,不过,整个丹国二十七位公爵除了一位卧病在床的,就只有我们这位袭爵六年来首次参加大典的琼华公是“准时”到的!
其他人?其他人当然起码提前两刻就到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晚到了这么两刻,让舍脂在候厅外含笑听到了半场好戏……
于是,麒麟家主回归丹国权力场的开场白便成了——
“如此肆无忌惮欺负舍妹,诸位当我麒麟家主舍脂——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两个多月了,更新的确是不给力,但是首章点击如此悲催让我不得不哀叹一句——
我的文案是不是很糟?是不是很糟?是不是很糟?不是很糟?是很糟?很糟?糟?
老泪横流跪求文案!
下章预告:
南宫世家的覆灭让百里伶舟看清了一件事,他原本以为她年少得意难免轻狂是错误的——她的狂,与年龄无关!
☆、我的爹爹叫
宫外行馆正厅
大厅内,二十多位公爵及其成年女孙泾渭分明地各占一隅,有不少还怀着身孕。虽然同是世家豪门,但在万俟皇室的有心经营下,众世家明争暗斗,关系错综复杂,总体上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是这个平衡随着舍脂的回归渐渐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角落独坐的舍昕身上,自从舍瑶过世后,麒麟舍家已有五年没有出现在祈福大典上了。而今年,不仅舍二小姐及笄有资格参加大典,就连离家八年的小家主舍脂也在大典前回了皇都,众人不免各自掂量站队的问题。
贵族圈内早已传开,舍家现任的家主舍脂是舍瑶和她的一个外室生的,并非舍家老主公欧阳卯的亲女,所以这么多年来欧阳卯一直在谋夺舍家大权,拉拢代行家主权的宗老堂企图改立二小姐舍昕为家主。但千年世家行事自有规矩,废长立幼、改立家主、动摇家主权威,一向被世家所忌讳,况且舍瑶过世前两年花了大力气帮扶朱雀百里和白虎项家,很明显就是料到欧阳卯会篡权,提前帮舍脂培养助力。现在舍脂回归,舍家必然面临一场内斗!
一边是一个自幼不学无术娇蛮跋扈的小家主和两个渐渐崛起的柱国世家,一边是一个博才多智圣眷正隆的极位人臣和他身后势力遍及朝廷的白鹿欧阳,中间还夹了十数位各怀鬼胎的舍家宗老。
啧啧啧!这队还真是不好站啊!
比起众人露骨的神色,第一次参加大典的舍昕看上去要安定自若多了,让不少老一辈暗暗点头不已,只道欧阳卯教女有方。
但实际上,舍昕正坐立难安。
虽然爹爹教训多次,可她怎能做到心如止水!自舍脂爆出身份迄今已有近月,这一个月来,舍脂如爹爹所料整日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样样拿手,前几日更是荒唐地责罚项贺楼,让舍、贺两家成为了新鲜出炉的大笑“饼”!几位原本坚决反对改立家主的宗老近来也暗示了默许的态度,一切都朝着对她有力的方向发展,可她却越来越不安!她总觉得……舍脂没那么好对付,更让她心焦的是,爹爹居然派伶舟去教舍脂礼法!虽然从未留宿,伶舟耳上也没有戴上夫妻圆房后的耳戒,但难保……
不行,她不能再等了!一定要尽快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伶舟更应该是她的夫郎!她忤逆爹爹的意思不愿娶夫就是为了等他!
“哟!这不是我们才貌双全的舍二小姐吗?怎么您一个人啊?令姐呢?哦,不,贵家主琼华公呢?”
一个有些聒噪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舍昕抬头看了一眼,态度冷淡的问了声好。转头又有不识趣的人凑过来说类似的话,舍昕一概问好,然后垂眸不言。
在来行馆的路上,爹爹就已经交待过她了,说一定会有人看她年幼过来套她的话,或讨好她或激怒她,甚至会有人故意拿她做引,在厅上探探众世家的态度。而她唯一要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那……她呢?”她问。
“她们不会蠢到现在去招惹她。”欧阳卯冷言道。
想起当时爹爹的回答,舍昕不再理会周围居心不良的数人,兀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爹爹,你可知,她不是问舍脂会被怎么样,她问的是舍脂会对她怎么样!她又该怎么做!
其实,一直以来,她最大的最大的不安,正是来自这个世上她最亲的人!多少次她在梦中惊醒,就是因为看到了心底最害怕的画面——爹爹最终选择了姐姐而不是她!
她不知道、不确定,现在看上去一心帮她夺家主之位的爹爹,会不会在姐姐一次撒娇一次哭闹之后就——就像小时候那样对姐姐千依百顺万般疼爱!
那是她从未尝到过的滋味……
围在舍昕周围的几女见舍昕毫无反应,不禁有些气恼。比起那个自幼顽劣的舍脂,她们反倒更不喜欢舍昕。舍昕在丹国是出了名的才女,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书达理出口成章,对比得她们都成了驽钝的蠢物!
真是笑话,身为女子偶尔吟诗作赋那是休闲作乐,天天抱着书读能读出花来吗?她还总是一副清高的模样,想联络联络感情请她去喝花酒她竟然一次也不去!结果怎么样?一听说洛如长得像百里伶舟还不是屁颠屁颠就跑去了!说到百里伶舟,鬼都知道她觊觎自己的亲姐夫多年了!还装!
还有,今年她及笄,各家大都尝试过将自家儿郎许给舍昕,但尽数遭拒!
新仇旧恨一翻搅,在加上本就想挑事的人一掺和,几女的话越说越难听,周围还不时有人附和或是小声说大声笑,厅内顿时热闹了不少。而原本该帮舍昕的欧阳家也因欧阳卯事先打过招呼,只能闷不吭声。
“如此肆无忌惮欺负舍妹,诸位当我麒麟家主舍脂——死了吗?”
一句听上去懒洋洋的话语突然在厅门处响起,明明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厅内陡然安静了下来。
雍容华贵、威严庄重,那是一身火红麒麟正服带来的压迫感……这身无价的奢华服饰已经五年不曾出现在众人眼前,再次目睹,众人却觉得……眼前这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少女竟比五年前的麒麟家主更让人心生敬畏!
舍脂环视厅内,最后淡淡地扫了一眼舍昕周围的数女,几女一触到舍脂的目光立刻慌乱地低头垂眸,没有由来的心悸。
“刚刚……是哪位说想做我的后母来着?”舍脂恍若自语般低喃。
一女脸色煞白,回望了一眼自家姊妹,不敢应声。
“嗯?”
数女齐齐望了一眼刚刚说话说得最过分的南宫家某女,然后悄悄后退。南宫同属八大柱国,本是中二家之一,但是这些年来,百里和项家的权势已隐隐超过南宫,这笔账南宫可一直是算在舍家头上的,所以此女开口自然是毫不客气……
“是这位夫人想娶我爹爹吗?”
“不、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爹,我是说她爹!”某女被厅内冷凝的气氛压的心慌不已,一见舍脂针对自己,立时口不择言起来。没办法,她只是个小小的女爵,眼前的却是一等公!一个借口“无礼”,舍脂就是当场废了她,她也不能有半点反抗的举动!更何况舍脂可是天极老人的关门弟子,若真的对她出手,她小命不保啊!
南宫女为了保命当众爆出了人人皆知但人人不提的传闻,却不知这一句让整个南宫家陪她一起走向了深渊。
“我的爹爹——叫欧、阳、卯。”舍脂的眼眸中寒光慑人,语气中的霸道更是让整个大厅压抑万分。
舍昕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