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怔,李感到有趣,突然转动着座椅,面向着落地窗。阴暗的天空使得玻璃像面镜子般,清楚的映出了克里森的身影。冰蓝色的双眼直视着克里森的,“克里森,你了解‘生命’吗?”
(是的,我了解!)克里森迎视着李的目光,带着少见的认真表情,(它就像阳光般,绚烂而多姿,像海浪般,英勇而无畏。)
“……”看着玻璃镜,简直像魔幻故事般,里面的人与自己一样的外貌,却拥有截然不同的灵魂。
同样的,克里森也在注视着李,专注的,仿佛要把他刻入脑髓深处般,(看看克劳蒂亚、迈克,还有艾莉,他们就是‘生命’,你难道也能把他们当成一张病历纸吗?)
沉默着,冰蓝色的眼中闪着莫测,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突然,李开口,却说了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克里森,你知道水仙的故事吗?”
(嗯?水仙?)反应有些迟缓的,歪了歪脑袋,疑惑的反问。
“是的,水仙。”李勾起唇角,带着难得的笑意,“希腊神话中,一个美少年因为
爱上了自己的倒影,最终饿死在湖边的故事。”
克里森没有说话,这个故事诡异的开始,使得他沉默的等着李的结论。
笑意渐渐的扩大,只是慢慢的,带上了一些冷意与讥讽,“这个故事中的主人公或许就是人类有书面记载以来,第一位人格分裂症患者也说不定?”
皱着眉,克里森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李,你究竟想说什么?)
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我而言,所谓的‘生命’……”指着自己的心脏,“只是它跳动着这么简单,对我而言的‘生命’仅仅是活着而已。而这,”又用食指抵着自己的额头,“而人类产生所有情感的脑部,才是我真正感兴趣的,可是值得讽刺的,它们只是一堆神经与血管所组成的部位而已。”
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已然呆愣的克里森,继续着,“是的,一部精密的机器而已,可是却制造着能控制人类的情感。即有着爱,也会有着恨……”停顿了一下,似乎等着对方消化这些言语,“克里森,你知道为什么琼斯先生会创造出一个憎恨自己,直到最后亲手杀了自己的人格吗?”
这回,换克里森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声音像与此刻的天气呼应般,阴沉而无力。
轻笑着,“因为罪恶感,深深的罪恶感。”说完这话,放松般的把自己深陷入沙发椅中,渐渐的被包围感,“琼斯先生出生一个天主教家庭,从小受着那种必须对人友善的熏陶,可是最后,金融界中为了生存,成为了一个导致了无数人的破产与死亡才有了今天成就的‘金融家’。”
沉思着,蓝色的双眼有半透明的玻璃镜中,显得有些模糊。克里森渐渐的,学会理解着另一个人的情感。
李看着他,没有起伏的音调,仿佛在解释一个科学范畴的疑问般,“两者之间痛苦的令人近乎疯狂的矛盾,使得可怜的琼斯先生创造了另一个人格,一个代替所有人,甚至代替他本人憎恨自己的人格……”
(……你治不好他吗?)李反问着,
“治好他?”李挑着眉,好笑的看着他,仿佛对方说了一个天方夜谭般,“克里森,哪天你能突然改变了对女士们那种近乎奇怪的‘尊重与执着’,那么,或许我就可以治好那可怜的琼斯先生。”
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克里森轻声嘀咕着,(我这样很好……)
没有理会他,李继续说着,“所有心理上的疾病完全都是因为自己而造成的,无法解开的心结。所以,无论我做了些什么,最终,如果对方无法接受,便没有任何作用……”
似乎与室外被乌云笼罩的天空般,安静的室内终是笼罩着一股几乎无法令人呼吸的沉重。
突然,克里森转开话题,(那么,李,你呢?你也把自己当一个没有‘生命’的病历吗?)微笑着,可是,笔直而锐利的视线像要揭穿李的伪装般,(你精神上的ED呢?还有穆莱那家伙用艾莉居然就如此轻易的找寻到你的弱点!李,你想否认自己的情感吗?)
楞了楞,李没想到克里森会变的如此尖锐。视线越过他,注视着远方那被钢筋水泥所浇驻的城市,灰色阴冷的。可是,建造他们的,却又是有着如此丰富情感的生物……
淡淡的,李笑了,带着些茫然与无奈,“是的,我也只是一堆‘病历’而已,一个永远无法治愈的‘病历’……”
(不,至少并不全是)克里森也淡淡的笑着,收起了张扬,像温柔拥抱般的笑意,(在克劳蒂亚与艾莉面前,你绝不是一张‘纸’而已,而是关心她们,爱护他们的‘亲人’。)而对我,克里森凝视着他,李,你对我而言,以是什么呢?
突然,“嗤”的一声,李笑了,对着玻璃镜,对着克里森毫无防备的笑着,“你的安慰还真是蹩脚!”
对方楞了楞,然后,也开始跟着傻笑。附和着李的,呵呵的傻笑声。
可是,空旷的室内,自始至终,只回荡着李一人的笑声……
落幕的序章
穆莱看着外面的天空,暗灰色的,远处翻滚着的云层仿佛汹涌的海浪般。皱眉,他讨厌这样的天气,更讨厌这样的色彩,黯淡而没有生气,介于白与黑之间的灰色地带。
“穆莱!”突然,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转回了视线,看着坐在那一排落地窗前,被自己称为“父亲”的老者。穆莱习惯性的挂起玩世不恭的笑容,瘫坐在沙发上,翘着腿,一手撑着下巴,“你刚才在叫我吗?父亲?”
深吸了口气,阿尔冯瑟头痛的揉着自己的眉心,压低着声音,“我在说这周末关于你‘欢迎会’的事!”
书房内,穆莱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这些都由您安排就行了,不是吗?”
微眯起眼,阿尔冯瑟那与自己儿子几乎相差无几的高壮身体渐渐紧绷,低吼着,“穆莱?希沙姆,你知道我们‘黑鹰’现在的处境吗?”
耸了耸肩,穆莱有些无聊的打着哈气,接下话,“我当然知道,父亲,不过,那些只是‘小麻烦’,不是吗?而你这次为我举办的‘欢迎会’不正是为了解决这些‘小麻烦’的吗?”黑色的双眼带着笑意,微眯着,深深的注视着自己的父亲,“我相信您一定能够顺利解决的!”
阿尔冯瑟沉默着,由于室内开着灯,使得坐在沙发上的穆莱也能清晰的看到背靠着落地窗的老者脸上每一个表情。他沉默着,轻皱着眉,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儿子。
是的,正如穆莱所说,最近的‘黑鹰’的确是有些麻烦。
一个月前,意大利之行就像个序幕般,紧接而来的,便是一串串的麻烦。唐吉?柯森的死讯仅仅是一个开端,幸好新的公司运作顺利。可接下来,一次次毒品、枪支的交易失败,有的是交易时买主突然悔约,有的则是直接的“黑吃黑”。
上千万美元的流失,其实这对阿尔冯瑟来说,也只算是小“麻烦”,毕竟控制着整个M市的一个黑帮组织,对这些钱还不会如此的在意。只是……阿尔冯瑟感到了有些火大,真正令人在意的,则是‘黑鹰’的名声。客户被抢走意味着对方知道你的价格底限,而“黑吃黑”更意味着对方连你的交易时间,地点,甚至是装备了多少人都一清二楚。
这一切使得阿尔冯瑟有些烦躁,从莫莫无名的一个街头小混混,到今天坐上‘黑鹰’的宝座,经历过的种种使他明白——有人正敌对着“黑鹰”,或许就是那个在意大利给他难堪的“卢切斯”家族。但更重要的是,“黑鹰”里有着间谍,一个潜伏在他身边的间谍。
深沉而莫测的目光,老希沙姆端正而严厉的脸上带着岁月的刻痕,他静静的凝视着几乎与自己相同长相的儿子。“希沙姆,你是我的儿子,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血亲,我信任你!”
穆莱楞了楞,然后觉得奇怪的笑了笑,“父亲我知道啊?所以,你把这次‘欢迎会’的目的告诉了我,我也很乐意配合啊!”轻松的毫不在意的表情,此刻的穆莱像个拿着父母的钱而习惯于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那场“欢迎会”是阿尔冯瑟为了寻求新势力的帮助,而进行的一个小动作。既然一直依附的“科洛博”家族已经因为内乱而无法帮助到自己,那么,自己再去寻找一个新的势力又如何?所以,为了寻找一个正当的名目,阿尔冯瑟才为自己的儿子举办一个迟到了几个月的“欢迎会”。
点了点头,阿尔冯瑟盯着自己的儿子,带着几乎与外面阴沉的天气溶为一体的表情,缓慢而坚定的开口,“你清楚就好,孩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等你明白的那一天,你终究会感激我的!”
翘起小指,掏了掏耳朵,穆莱已经对这类的对话感到腻烦。此刻,他依旧一身的T恤与牛仔裤,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裤袋中,“父亲,您还有事吗?我已经预订了今天晚上在‘Paradise‘的‘约会’,可不能迟到啊!”
在听到穆莱的话后,阿尔冯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被门后的敲门声给打断。这时,他才想起来,今天他也约了阿贝特来安排一下周末的“欢迎会”。
最终,叹息着,有些无力,“孩子,你要记住,我信任你,在这个世界我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你!”
帅气的笑容,穆莱开心的回答,“当然,我也是,父亲。”说完,像得到赦免的童子军般,快乐的向门外走去。打开门,无视着一旁站着的阿贝特,疾步向出门口走去,仿佛真的不愿迟到般,快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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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有什么吩咐吗?”书房内,金发碧眼有着日耳曼血统的青年笔挺的站着,合身的西服衬着修长匀称的身材以及近乎凌厉的美貌。他总是习惯微抬头,那是对自己体内贵族的血统的自豪,这使得他不愿屈膝于任何人,即使在逆境中也是如此。
可这一点也是阿尔冯瑟所欣赏的。三年前,看着在贫民窟里几乎快饿死却依旧高抬着头颅绝不妥协的神情,奇妙的,使得阿尔冯瑟想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
于是阿尔冯瑟收养了他,并且供他读书上学。没有令他失望,这孩子仅用了三年便从牛津的经济系毕业,并成为了自己的得力助手。
“阿贝特,周末的事情安排的如何?”收起了在穆莱处的怒气,温和的语调,询问着这位年青的。
微微的点了点头,笔直的注视着眼前的老者,“一切都安排好了,游轮与公海上的行驶权也没什么问题。至于那些宾客的名单……”停顿了一下,继续着,“我以我祖先的名誉发誓,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坚定而冰冷的目光。
阿尔冯瑟发现自己很欣赏这个年青人,是的,欣赏。
突然,他转移了话题,目光透着多年来在黑暗世界中打滚所所有的敏锐与阴鸷,“ 穆莱他还没处理掉那促小‘杂种’吗?”他指的是艾莉。
青年没有迟疑的,“是的,他只是把她交给自己的心理医生照看。”
不满的皱紧眉,冷笑着,和自己儿子相似的动作,靠在椅子上,托着下巴,“这个孩子果然还是什么也不懂吗?那个小‘杂种’是他手弱点,我亲自留给他让他自己解决的,可是他却依旧这么白痴吗?”
青年注视着老者的神情,玻璃反射着灯光,遮住了表情,轻轻的开口,“而且……”
“而且?”阿尔冯瑟抬起眉,疑惑的问着。
“而且,”青年接了下去,“穆莱与那位心理医生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微微的楞住,重复着他的话,“不一般?”
“是的,据说穆莱为了救他,曾经奋不顾身的扑向一辆疾驰的轿车。”
一瞬间,阿尔冯瑟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先是紧皱着眉的疑惑,然后整个面部渐渐的放松,恍然大悟的神情。紧接着却是扭曲的面部肌肉,愤怒的神情,双眼中却令人胆寒的带着笑意……
“很好,很好。”低喃着,阿尔冯瑟死瞪着前方,“那个孩子难道还要再受一教训?有了一个弱点还不够,居然还再替自己找一个?!”
“砰”的,站了起来,阿尔冯瑟狠狠的砸着红木的巨大办公桌,沉闷而巨大的声音环绕着,在这屋内回响。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阿贝特尽职的询问着,但显然,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对这种家务事并不感兴趣。
沉默了一会儿,阿尔冯瑟又叹着气,跌坐回沙发椅中,声音有些疲惫,“我会自己处理的,阿贝特,你最近几天只要集中精力处理‘欢迎会’会上的事务便可以了。”
青年点了点头,拉开了门,准备离开。
突然,老者又叫住了他,慈祥和蔼的声音,“阿贝特,好好干,要知道,我只能信任你了,在这个世界,我比相信自己的儿子更信任你……”
金发的青年侧着头,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关上了门。
阿尔冯瑟?希沙姆一个人坐这空旷安静的室内,静坐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些事。然后在确认阿贝特已经离开屋子后,他才走出书房。在密码锁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输入了密码,然后核对了一下指纹,这才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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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缓行驶的黑色防弹车内,穆莱?希沙姆有些无聊的双手撑在脑后,翘起腿,架在前方座椅的靠背上。
突然,前方驾驶座上,John的手机响了,忠厚的保镖看了一眼,递给了后座的主人,“是阿贝特先生的电话。”
连忙直起身子,带着雀跃的心情接过,穆莱急切的问着,“怎么样?”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令穆莱的心情很好,“是吗?很好,那么,可以按计划进行了吧?”
对方又说了什么,穆莱楞了楞,然后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笑容,黑色的双眼蒙上了层醉人的暖意,他对着电话,轻轻的说着,“阿贝特,相信我的选择。而且,我们也要相信医生,不